沈鱼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她下意识的看向了许惊蛰。
他是不是得把人追回来？不然电影怎么办？
见她终于肯看自己了，许惊蛰定定的看了她两秒，才淡声说道：“辛苦大家今晚加班，都散了吧。”
表演老师欲言又止，最后离开时劝他：“许导，以后还是应该找专业演员，那些玩票的富二代，就是这么不稳定。”
不仅情绪不稳定，还没有责任心，最重要的是，根本就没有演技可言。
许惊蛰点点头，很真诚道：“我知道了。”
然后他在沈鱼要起身时，突然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沈鱼愣住，她皱着眉暗自挣扎，却听许惊蛰对姜龄说道：“姜小姐先回去可以吗？我还有话要跟沈鱼说。”
姜龄犹豫的看了沈鱼一眼，见她没有挽留自己，想来他们确实是有私事要谈。
她点点头，随周溯洄出去了。
会议室的门被关上，沈鱼也终于挣开了他的手，“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们还没有谈完。”许惊蛰直勾勾的看着她。
沈鱼有些不可思议，他看似一点都不着急，“她说不拍了，你的电影怎么办？”怎么还有心情跟她谈什么？
他们根本没什么好谈的。
许惊蛰笑了一下：“难为你担心我的电影。”他说着，慢慢的凑近她：“为什么不担心担心我？”
沈鱼：“……”
他离的太近，超过了正常的交流范围，沈鱼心底涌起一丝本能的防备，她想起身，却突然被他把住了椅背，牢牢将她困在了桌椅和他的手臂中间。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沈鱼脸色发白。
“许惊蛰，如果你不想让人误会，就放开。”她蹙眉说道。
拿他说过的话来堵他？
许惊蛰眯了下眼睛，认认真真的喊她的名字：“沈鱼，我还需要让人误会吗？”
现在全剧组怕是都知道他的心思，只有她在装不懂。
沈鱼跟他对视着，她的心跳有点快，他的目光还有整个人给她的压迫感，都让她感到陌生，她心里有点慌。
明明已经在努力躲开他，可现在，实实在在躲不过。
沈鱼垂下了眸子，不再看他，“你要谈什么？”
她的态度让他气恼，许惊蛰伸手去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自己，“我们一直没有好好说过话，先前你没认出我，我也气你。”
他深吸了口气，目光在她的脸上一寸寸的流连，“沈鱼，当年跟我分手，不该给我一个理由吗？”
沈鱼的睫毛再次颤抖了一下，她推开他的手，定定的看着他，“理由？□□上不是说了吗？我不想玩了。”
许惊蛰握了下拳头，没有被她冷漠的话影响心绪，只是耐心的，再次问她：“你家里出事了对不对？程絮说——”
他还没说完，沈鱼就打断了他，冷冰冰的说道：“既然她都跟你说了，你还问我做什么？”
程絮什么难听的话都说过，沈鱼可以想象她都是怎么跟许惊蛰还有他奶奶形容自己的。
她脸色发白，唇色也迅速退去，在他面前的狼狈和难堪，让她有些失控，她再次伸手去推他，同时起身想要离开。
许惊蛰皱着眉，他一把拉开了碍事的椅子，上前两步，再次将她困在了原地。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她是站着的，而许惊蛰的双臂将她困在桌前，压迫感比刚才更甚。
“你能不能冷静点好好听我说，”他也略显狼狈，黑眸沉沉的盯着她，“她说的话我根本没有信，沈鱼，我只相信你说的，我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可以帮你，你母亲——”
“不需要！”沈鱼声音微哑，她额头出了汗，身体也在微微的发抖。
许惊蛰察觉到不对劲，正要说话，就听她再次疲惫的说道：“我不想说家里的事，我不想说，让我回去吧。”
“沈鱼？”许惊蛰试着去握她的肩膀，发现她眼神有些失焦，不自觉的颤抖，像是情绪激动下的应激反应。
是提起她母亲的缘故，还是因为他提起程絮，她联想到了不好的东西？
他皱眉，小心翼翼的喊了她一声，在她无意识的重复不想说时，再也忍不住将她抱进了怀里。
沈鱼立刻就挣扎起来，许惊蛰用力抱着她，他的手安抚的揉着她的头发，又去拍她的背，他声音几乎喟叹：“好，不说，我们不提这个，别怕，我在这里。”
他不断重复的安抚着她，沈鱼慢慢的安静下来，她伏在他怀里，眼睛酸涩到发胀。
这么多年，她被枷锁压得喘不过气，从未有一刻有过依靠。
她不应该贪恋，他能不能别再对她好了。
她不想让他知道，她的家庭有多么糟糕，不想让他知晓她有个精神病母亲要养，她更不想看到他同情或异样的目光。
所以，能不能就让他喜欢过的沈鱼，还有她喜欢过的陈昏，都停留在过去？
许惊蛰安静的抱着她，这个画面他在回忆里幻想了很多回，而不同的是，回忆里是美好甜蜜的，现实却是他独自的心疼和无奈。
他在心里叹息，他甚至一动也不敢动，怕惊到她，怕她又跑掉。
可是很快，他感觉到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块。
许惊蛰愣了愣，意识到她在哭，他张了张手指，无措的再次去拍她的背，“没事的，你别哭，我——”
“对不起。”沈鱼闭着眼睛，控制不住眼泪肆意的流，她低低的，嗓音像是被眼泪浸染过一般的软，她重复着哭音又说了一句：“对不起陈昏，对不起。”
--------------------
第36章 朋友
==============
沈鱼终于对他说了对不起，可许惊蛰听在耳里，却觉得这三个字像是一种魔咒。
这不代表两人之间释怀。
反倒是她在和他说再见。
许惊蛰就是这样听懂了她的潜台词，他的心揪在一起，垂眸看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涩意，他道：“你知道吗？我并不想听你说对不起。”
沈鱼从他怀里退出来，她低头擦眼泪，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越擦越多。
她觉得难堪又丢脸，在许惊蛰再次伸手过来时，她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腰后撞上了桌沿，但触感好像又不一样。
沈鱼泪眼朦胧的偏了下头，才发现是他把手垫了过来，她撞上的是他的手背。
她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许惊蛰叹了口气，重新拉过一张椅子，对她说道：“先坐下。”
同时，他又递过来一块手帕。
沈鱼恍惚的想起来，上回她也是在他面前哭，酒店房间的衣柜里，至今还有他的手帕和衬衫放在一块。
她狼狈的擦干眼泪，双眼通红的抬起来看他。
她这双桃花眼，笑的时候勾人，不笑的时候……像是被桃花雨洗过，清澈又撩心。
许惊蛰深叹了口气，同样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他看着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桌面，替她倒了杯水，又看着那个盘子，无声的笑了一下，“小龙虾一口也没吃。”
沈鱼捧着水杯，茫茫然的看了看那个盘子，又转脸看向他。
她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不能做一个歇斯底里，情绪失控的人，她一直都在学习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好像每一次都会在他这里失控。
她也不能让他继续误会。
“许惊蛰。”
“嗯，我在。”
他的声音给人一种安心的味道，沈鱼看着他，认真说道：“我不会再谈恋爱的，我不想跟人建立固定的关系，我也，没有时间去做这些事。”
她是在拒绝他，要跟他明明白白把话说清楚。许惊蛰读懂她的眼神，听懂她的意思。
他直直的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一时没有出声回应。
沈鱼是不安的，她握紧了水杯，再次说道：“过去，是我对不起你。”
是她年少轻狂，不计后果，招惹了他。
不会再谈恋爱，不想跟人建立固定的关系……先不论她为何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和决定，但是——
沈鱼，你从头到尾也没说过，不喜欢我才分手，对吗？
许惊蛰突而点了点头：“既然你道歉了，那就一笔勾销。”
沈鱼微愣，不等她去思考他的干脆，就听他又说道：“我尊重你的决定。”
“嗯。”沈鱼讷讷的点了点头，一直紧握的水杯被她松开了。
“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做朋友吧。”他将手伸到了她面前来。
沈鱼呆住，做朋友？
“我们两个又没有深仇大恨，难道不能做朋友？”
“……”话是这么说，但是，分手后还能做朋友吗？
许惊蛰像是读懂了她的疑惑，他直接说道：“别人能不能跟前任做朋友我不知道，毕竟我没经验，你有吗？”
她当然，没有。
沈鱼诚实的摇了摇头，她哭过一场，反应也像是慢了许多，有点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
许惊蛰便又肯定的说道：“既然如此，就不必跟别人取经了，做朋友至少不会尴尬了，你说呢？”
好像确实是这样……
大概他也是不想两人在剧组总是那么尴尬吧？
沈鱼迷迷糊糊的跟他握了下手，仿佛是初见的朋友在打招呼。
直到被他送回房间时，沈鱼的脑子里都还在思考着朋友二字。
“先在这里等我一下。”许惊蛰对她说道，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鱼不是演员，但是被安排在了跟演员同一楼层，甚至距离许惊蛰的房间不远，她不知道他要她等什么，但好像两人说开了之后，她心里的压力是小了很多。
至于他说的做朋友，应该只是一种社交礼仪吧？
‘社交礼仪’的人从自己房间的冰箱里取了冰袋，又用毛巾包好，出来递给了她，“回去别再哭了，敷一下眼睛。”
沈鱼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来，“谢谢。”
“别再胡思乱想。”许惊蛰抬手，想再去摸摸她的头发，忽尔又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朋友’的身份，还是得循序渐进才行，他改为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好好休息。”
沈鱼果然没有再排斥跟他交流，看他转身要回房时，她忍不住问道：“但是——”
“嗯？”许惊蛰回头，心道她不会是反应过来，要反驳他说的做朋友的提议吧？
“程絮那边怎么办？明天她的戏份……”
许惊蛰失笑，原来她还在操心这个。
明明今天晚上他算是被她拒绝的彻底，但他的心情并不算多差。
“我会跟编剧商量的，其实她这个角色后期不出现，也并不影响电影整体要表达的意义，所以她罢演，违约，是她个人素养问题，并不是你我的错，回去休息吧。”
“好。”沈鱼松了口气，她转身敲了敲门，姜龄很快过来替她开了门。
进去前，沈鱼发现，许惊蛰还没有回自己房间，他倚在门外看着她，对她挥了下手，是笑着的。
“没事吧？”姜龄看着她的眼睛，担心的问。
沈鱼将毛巾包着的冰袋压在了眼睛上，动作有点重，冰得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事，已经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吗？姜龄怕惹她伤心，也不敢再多问。
原本她过来是打算自己订个酒店的，但是一来最近国庆，哪哪都是人，她没订到酒店，而沈鱼剧组的酒店是被包下的，沈鱼就干脆让她来跟自己住。
“小鱼，快来看看我帮你带的礼物，明天我们可以一起穿姐妹装。”
姜龄怕她一直陷在坏情绪里出不来，干脆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带了两套汉服改良的夏装，是她在游戏里亲自设计的外观时装，跟一家汉服店联动后改良的日常款。
她把两套都铺在了床上，“选一套吧，或者我们换着穿，反正我俩身材差不多。”
“你自己设计的吗？”沈鱼在床边坐下来，心神果然被她转移了。
“对的，这套游戏里还没上架，但是因为要先出COS同人，我就干脆改了一版日常装，要不要现在换上试试？有你这个大摄影师在，我还想跟你一起拍照呢。”
沈鱼还是很喜欢这两件衣服的，但是她日常根本不太有机会穿。
姜龄听她说工作时穿不了，便道：“那就有机会穿，又不是时时在工作。”
当下催促她换了其中一套，她自己也穿了一套，两人在房间里为彼此拍照，再合影，如同回到了大学寝室，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
后来躺在床上要休息时，姜龄看到沈鱼还拿着那个冰袋，便凑过来看了看她的眼睛，“冰袋还没有化吗？要不要再找酒店客服换一个？”
“不用。”沈鱼摇头，她没好说这冰袋并不是找客服拿的，“眼睛不难受了，明天应该也不会肿。”
姜龄又看了她两眼，点点头：“你现在的眼睛啊，比人家化了桃花眼妆还好看。”
沈鱼心想，哪有她说的这么夸张，“快睡吧快睡吧。”
“嗯，明天我去你们剧组逛逛，那个秋千你坐过吗？”
“没有，我觉得挺吓人的。”沈鱼顺手关了灯，但闺蜜夜话就是关了灯，也还是会说话。
姜龄道：“看你发的照片，我是挺想试试的。”
“你胆子变大了？”
“一直就不胆小啊。”
两人聊着聊着，沈鱼突然在黑暗中睁眼，问道：“龄龄，你说，分手后还能做朋友吗？”
姜龄微愣，她翻了个身，侧身面对着沈鱼，惊讶她这个问题，又联想到她问这话的用意，是跟许惊蛰吗？
这她就不好多评论了。
姜龄认真道：“这个问题有点深刻，但你知道的，我没谈过恋爱。”
“好吧。”沈鱼叹气，她跟许惊蛰多年未见，现在能做朋友，其实、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
许惊蛰回房间没多久，周溯洄就发了微信，没一会儿，抱着笔记本电脑，嘴里叼了根烟，走了进来。
“别抽烟。”许惊蛰提醒他。
周溯洄知道他那臭毛病，他就是个洁癖，烟味都闻不了。
他取下烟闻了闻味，随手别到了耳朵上，抱怨道：“改剧本吧，你特么把人气走了，我还得连夜准备飞页通告，再不抽根烟，我都要困死了。”
许惊蛰站在中岛台前，回头问他：“手磨咖啡，喝？”
“许大少亲自煮咖啡？不错，我喝。”周溯洄这才停止抱怨，一边等他煮咖啡，一边跟他商量剧本怎么改。
要删一段戏，后面的相关戏份自然就有所改动。
“本来这段戏算是赵冰这个角色的高光，删了我都舍不得，这个白月光角色以后再剪辑一下，比重更少，跟我的原剧本比，真是令人痛心。”周溯洄叹气，对着电脑一时间都打不出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