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究他昨夜没出去成的原因，不就是她吗？
嗯，难怪现在他会问自己要不要一起。
捋清了事情，芮娅又不太好意思直接拒绝了。
“额...”
瑞雅犹豫片刻才挤出一句，“你想我陪你一起吗？”
把问题抛给对方，这是处理两难处境的一个办法。
要知道，他们现下的关系不是一般地尴尬，若说两人间还存着一层窗户纸，那也太过矫情；若说已经在一起成了男女朋友，又言过其实——昨夜那可算告白？
芮娅硬着头皮将自己的表现归位‘喜欢’，那汤姆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啊。
他只是说：‘那么，如你所愿。’
梅林啊，什么叫如她所愿？
这么霸道的语言，难道就连喜欢也要受到限制？
汤姆的表现只能以四个字来形容：逆来顺受。
是的，不过是逆来顺受罢了。
思及被他招惹过的那些女巫们，哪个不是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心甘情愿倒追还不求回报。
‘你的领带我很喜欢。’——这是他对海瑞艾塔·弗利的回复；‘如果有学姐的来信，我一定会回。’——这是他对温蒂·亚克斯利的承诺。
是了，他不就是个不主动且不拒绝的渣男吗？
她隐隐约约猜到汤姆的回答，应该是‘随便’。
自我一番说服劝解，芮娅的心瞬间凉了大半，她不再害怕直视汤姆，于是缓缓抬首。
仰头之间便是正对了窗外挂在天际的太阳，刺目得很，这让芮娅禁不住眯起了眼睛。
汤姆与她对视着沉吟片刻，又缓缓伸手将床头的窗帘拉上，盖住部分投入房中的日光，才徐徐张口，“翻倒巷不是个适合约会的地方，你还没吃早餐...要不我们先出去逛逛再做决定？”
竟然不是‘随便’？
救命，这个回答比任何言语都让人舒心。
约会...他是在暗示他们之间的关系吗，而且还将事情考虑得这么周全，令芮娅根本挑不出错来。
狭小的房间暗沉下来，如同坐上了过山车，芮娅又开始晕晕乎乎了。
只听汤姆在她身边沉声细语，“你是不是该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
从昨天下车回到伍氏孤儿院起，芮娅就没去过盥洗室，夜里连牙都没刷就闹着和汤姆一块儿睡了，亏他不嫌弃自己——天呐，她居然那么在意汤姆的看法？
芮娅觉得自己的脑子就快要烧坏了，这就是恋爱？
......
方才那‘装睡’式的逃避除了拖延时间外没起到任何作用。
转眼，几乎就是正午。不过，她并没有感觉到饿——从昨天享用过霍格沃兹的午餐后，她就没再进食。
洗漱、梳妆，一切都依着汤姆的话做了，似乎就是为了和他一起出门约会一般。她不由自主地换上了与汤姆衬衫相似的墨色长裙，唯有领带是亮眼的奶白。
汤姆坐在她的床边、就着从窗沿溢出的亮光翻阅着手中的课本——他也在为五年级的O.W.L.s考试做准备。
芮娅站在盥洗室的门边，她有些局促，将双手背在身后，手指已经拧成了麻花。
“咳咳——”
汤姆适时抬头，唇边绽出一个恰如其分、不失惊喜的微笑，“是新衣服吗，之前都没看你穿过...真的很衬你。”
芮娅的心恍若被遥遥飞来箭击中：被他说对了，这是件新衣服。不过，霍格沃兹的校袍大都是成套的，上衣与格裙搭配，几乎没有穿连衣裙的机会。
“不过...”汤姆拉长了调子，他将手缓缓探出停在芮娅的胸前，“这处不太适合露出来。”
他打了个响指，只见领结忽地膨起化作一朵浮凸的小花，而领结之下的水滴形镂空处被花朵下的茎爬满，花茎肆意延伸...逐渐融入裙子的衣料中。
“走吧，我的女巫。”汤姆垂下举起的手，又牢牢牵住芮娅，一系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芮娅触到一滩湿润，也不知是她原本手心就有汗，还是汤姆带来的水汽。
她的指尖微微有些酥麻，好似被电过，这感觉一路从手延伸到胸口，一切恍惚又回到昨晚。
“你想去哪里？就在麻瓜世界还是去对角巷吃午餐？”汤姆边问边领着她走出房间。
一路上途经不少大咧咧朝外敞开的木门，孤儿院的孩子都不在：年纪大的出门去工厂上班了；年纪小的应该是被科尔夫人带去了外面。
汤姆有意放缓了脚步，芮娅无需匆匆而行，以平时走路的习惯就能正好跟上。
他们停在了楼梯口，正好碰见在解围裙的玛莎。
“哦！”
站在楼梯中间的玛莎仰起头看了看他们俩，她尖声道，“天哪，你们已经回来了？什么时候回的，都不跟科尔夫人说一声吗？”
“刚回。”汤姆沉着脸接话，他很讨厌这些麻瓜，就连多说一个字都是种慷慨的施舍。
昨晚...他特意在门口施了道麻瓜驱逐咒——他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情，有些风险值得一冒。
芮娅偏头瞧了汤姆一眼，却没有拆穿他的谎言，只是垂头看自己的鞋尖，并且尽量往汤姆的身后躲去。
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被她尽力搁在了汤姆的背后，不知为何，她不想让玛莎看到这个。
“哦。”
玛莎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除了面上多了些显年纪的细纹，她几乎一点儿都没变，从说话的习惯到各个方面。
“你们得到科尔夫人那儿去说一声...”玛莎干裂的嘴唇机械地上下翕阖着，“这年头谁都不好过，如果不是...我还以为你们都——”
都被炸死了呢——芮娅知道玛莎想说什么，可走廊里的那间房还给他们俩空着呢，她真觉得自己与汤姆会死在战火中吗？
“对了。”玛莎舔了舔上唇，一个劲地说，嘴巴不曾想过停下，“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本森？艾米·本森让我给你留了封信。”
她重新系上围裙，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
芮娅不知道她那小小的口袋里能装入多少东西，信封应该很容易找到才是。
玛莎摸出两封信，她支着腰一步步拾级而上，伸着手要将东西递到芮娅面前，“诺，这是给你的...对了，还有你寄给我的信——我没有那个回信的能耐，还是还给你吧。”
她仿佛看不到芮娅与汤姆牵在一块儿的手，自说自话地贴近了芮娅，“诺，拿着吧。”
芮娅被迫松开了汤姆，玛莎的动作让她不得不双手去接她递来的东西——明明只是两张信封罢了，却被她表现得跟什么似的。
末了，玛莎又道，“厨房里还有吃的，应该热着呢。”
说罢，她又自顾自地上了三楼，对汤姆倒是没什么表示。
汤姆瞧着芮娅手中的信蹙了蹙眉，眼见着她在楼道里就将信封开了个小口往里瞅个不停。
芮娅的裙子没有口袋，就连魔杖都被别到了腰间。
如果能在楼道里将信看个清楚，如果没什么贵重的东西，直接放回去不就行了？她这么想着。
可惜汤姆没给她这个机会，在他看来，这会儿是属于两个人的时间。
“我帮你装起来吧。”汤姆朝芮娅伸出手，“你一点儿也不饿吗？”
芮娅将视线从信封上挪开，她瞅着汤姆眨眨眼，“有点儿。”
其实，她并不饿，但为汤姆着想，她只能这么回答。
他伸手夺过信封，利落地将东西塞入自己的口袋，“你想吃什么？”
今天的汤姆似乎有耐心极了，一次又一次地将选择权交在芮娅手上。
“玛莎不是说厨房里有东西吗？”她好像有些不解风情，又似乎是体贴他的钱包，“伦敦刚被轰炸过，能有多少幸免于难的餐厅？”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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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Horcrux
她与汤姆在厨房炉灶旁的小木桌上对坐着，餐盘上摆着的与曾经在孤儿院中享用过的食物一般无二：两块面包、一碗炖菜、一份沙拉与一杯例汤。
不得不说玛莎的手艺的确比不上霍格沃兹里的家养小精灵，尽管芮娅有些怀念这个味道，但孤儿院里的残羹冷炙吃起来总会使她想起一系列与‘凄凉’、‘吝啬’相关的词语来。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汤姆垂着头用叉尖来回蹂-躏着沙拉碗中的菜叶，叉身上挤满了挂着酱汁的菜蒂与圣女果——他似乎在生闷气，一切恍然之间回到了他们刚认识的那会儿。
那时的汤姆·里德尔根本不像现在这会儿，只会用后脑勺看人，并且言语恶毒......好吧，她不得不承认，其实他现在也是这么个模样，只不过在她面前收敛了些。
身边熄灭没一会儿的炉炭仍散发着热气，将厨房蒸地如同炎夏一般，芮娅也没什么胃口。
她就着沙拉吃了一块面包又喝完了杯中清澈见底的例汤，便搁置了餐具悄悄瞧汤姆。
好似心灵感应一般，与此同时，汤姆也支起了脖子。
芮娅抢在汤姆前问他，“你吃饱了？”
方才，汤姆将这会儿称作‘约会’，可现下的场面着实算不上什么，她觉得该做些什么弥补一下，或许真得去外面逛逛？
汤姆挑眉，反问，“你呢？”
芮娅揉了揉肚子，尽管那儿被挡在桌面一下。
“饱了，要知道，霍格沃兹里的淑女们只吃得下半颗生菜。”
“当然，如果你也像她们一样穿着束腰、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话。”他的语调阴阳顿挫，颇有些讽刺。
唔，很难想象汤姆不追求这种‘美感’，巫师界似乎比麻瓜界迟滞了几个世纪，崇尚着一些古典的东西。
汤姆又道，“还想出去吗？”
看来他今天是非去翻倒巷不可了。
芮娅从靠椅上支起身子，理顺裙摆，颔首道，“去，怎么不去。”
她可以同汤姆一路，至于目的地......也完全可以不是翻倒巷。
收捡餐具，两人相携而出。
伍氏孤儿院的前院空荡荡的，科尔夫人总是刻意遵循着学校的作息时间，每当他们从霍格沃兹放假归来，科尔夫人的文法班也散了。
日光正好——伦敦上空的浓雾十分难得地消解了不少，一眼能瞧见长街的另一头，甚至是遥遥挂在石墙上的小店招牌。
即使这些年仅仅是夏天才会在此短住，芮娅依旧对四周的大小道路记忆深刻。
孤儿院左手边的长巷是她最习惯卖花的地方，小时候还为他们送过报纸...短短百米间隔，齐整的街巷被轰出一块缺口。
那位会因她假装可怜而多买上一束鲜花的保尔一家不在了，包括他们的邻居，那位养着大狗的老头。
不过，那些只剩下空荡荡框架的破房子里似乎仍有人住：芮娅瞧见空中袅袅升起的炊烟、不远的屋里似乎还有小孩玩闹嬉笑的声音。
原住民们被士兵早早驱散，拖家带口去往远方，在这种情况之下，一街之隔的伍氏孤儿院还能保持原样，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
不过，对此，汤姆远没有芮娅那般有感触，他早早划清了与麻瓜之间的界限。这些人对他而言与马人、巨怪无二，算是同一个世界里的‘另一种’生物。
早在没进入霍格沃兹的时候，他就习惯冷眼旁观了。
漫步走过小巷，他们停在一个丁字路口。
东西横贯的街道将两边划作截然相反的两个空间，轰炸范围之外，幸免于难的商业街一如既往地繁华，将战争看做过去式。
她望着金光熠熠的天深吸了一口气，合上眼睑，阳光透过眼皮盖在眼球上，暖洋洋的，也不会刺眼。
汤姆走在大树与房屋的阴影下：看来，他为了保持那惊人的苍白也费了不少力。
少顷，芮娅侧头瞧了他一眼，上前一把勾住了他的手臂，轻声笑道：“嘿，你是哪里来的黑暗生物，那么怕太阳吗？”
汤姆下意识将空出来的手挡在头顶，遮掩着四处漫溢的阳光。
“天哪，看看，你比姑娘还要娇弱些！”芮娅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凑到他耳边轻声调笑道：“亏你是个巫师才能这么受姑娘欢迎，麻瓜姑娘们都喜欢看起来健硕一点儿的。”
“哼。”汤姆轻哼一声，“好在你不是没见识的麻瓜。”
“略——”
芮娅吐出舌头朝着他做了个鬼脸，随后松开他的手臂朝前一路小跑起来。
女巫皮鞋在石板上‘嗒、嗒、嗒’的响着，汤姆只得随着她加快脚步走入满是日光的路口。
此刻的行人并不多，也无人注意这里......他四下扭头瞧看，终是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就是迎来了巫师们都熟悉的麻瓜街巷。
破釜酒吧还是那样肮脏、狭小，它藏在两幢高楼之间，只会吸引巫师的目光。
酒吧一旁的唱片店里放着欢快的音乐庆祝战争的胜利，而另一边的书店外挂着偌大的‘保持安静’的木牌。
如果不是破釜酒吧在中间，这两家店怕不是早就闹起来了——芮娅这么想着。
‘叮铃铃’一声脆响，拉开挂着铃铛的木门，四处骤然之间暗了下来：黑洞洞的酒馆，芮娅花了许久才缓缓适应。
几个带着高耸、尖细破帽子的老巫师仍坐在门口的小桌上，他们似乎一直都在那儿喝酒聊天。芮娅瞧不出这些脸蛋与她去年见过的有什么区别，一个个就好似门神一般。
“汤姆！雪利、请再来一杯雪利！”吧台前的大鼻子老巫婆高声叫着，显然，她已经醉得不行了。
同是‘汤姆’的酒吧老板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他挥了挥手，引着抹布擦干吧台上残留的水渍，大声答道，“好的，一杯雪利！”
芮娅下意识去看她身边的男巫，如她所料：汤姆的唇抿成了一条线，好在他没有其他的表情，径直走向垃圾箱边。
破釜酒吧的老板还没来得及向他们表示欢迎，汤姆便敲过了墙砖，拉扯着芮娅走入对角巷。
两人都没系袍子，身下的麻瓜衣服在这儿总是显得十分特别，尽管汤姆与芮娅走在鹅卵石小路的最边儿上，还是会有巫师朝他们侧目。
非开学季，摩金夫人长袍店内大多是成年女巫师，芮娅只在外略瞟了一眼。
不得不说，巫师袍子的款式永远都是那样，变化不多。真不知道那些成年巫师凭什么指指点点，难道是嫌弃他们太新潮？
芮娅深谙：对待打量的最佳方式就是不去在意。
两人不知何时又挽在了一块儿，汤姆与她并排走着，稍稍落后笑半步，由着她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