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遥没走成,因为想起来还没找姜尔雅算账!
姜尔雅气得心肝疼,姜遥竟然让她把家里每一寸地皮都打扫一遍,还要她亲自动手做饭,只因为她没打扫干净玻璃渣!
但也暗暗得意——姜遥还不知道她是故意的。活该!
但拖了一天的地之后,姜尔雅受不住了,哭着跑去找姜山海,想离开这个家。
姜山海刚去姜遥那儿起了个头,就被姜遥赶了出来:“你们都欺负我吧,欺负完了就跑吧!姜尔雅说不定就是故意的!哥哥也不是好东西!”
姜山海没注意到“哥哥哪里不是好东西”,只觉得既要哄着姜遥,又不想姜尔雅受到欺负,两头为难,头发又白了好几根,还掉发。
家里乱成一团糟。再这样下去,他不仅什么都捞不到,还可能把自己赔进去!
姜山海又折回来劝姜尔雅,试图让她听姜遥的话:“你再忍几天,姜遥过几天就回傅家了,到时候我们带你出去玩,散散心。”
姜尔雅已经忍了太久,一想到姜遥回到傅言淮那里,又心梗了一回。
结果,她拖完了地,姜遥又说地毯也得全部洗一遍,不然会踩到玻璃。
姜尔雅在拖起地毯的时候,姜遥就在那儿听着音乐,涂着指甲油。
她们在同一片空间里,一个像努力干活的奴隶,一个像悠闲的大小姐。
经过这么多天的磋磨,姜尔雅绷不住了,终于没忍住,气得把折了一半的地毯往地上一甩。
姜遥转头看她。
姜尔雅又气又憋屈,再人淡如菊就要被姜遥欺负死了,所以出言嘲讽:“你以为你漂亮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她们像是调换了人格,以前的姜遥就是这样易怒易抓狂。
现在轮到了姜尔雅。
姜尔雅的眸中含着无尽的幽怨,瞪向姜遥,但姜遥长得真美,美到她都要怀疑自己刚刚说的话的程度。
她的气势弱了下来,但说:“你迟早会年老色衰,你觉得到那时候大家还能忍着你吗?!”
她是真的受不了了,意识到姜遥的美丽那一刻,才发现大家早就已经沦陷了,所有的人,都爱姜遥,为了姜遥愿意付出一切。
傅言淮曾为了她差点捏断姜遥的手腕,姜遥为此还找过她的麻烦,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姜家永远都不会发现她才是姜家的女儿。所以一切都值得。她受点苦,总是很快等到柳暗花明,所以那都不叫受苦,她知道会苦尽甘来,知道大家都会理解她,站在她这头。
可现在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傅言淮把姜遥当成真正的恩人之女承诺,反而屡次拒绝见她;姜誊也不愿意和她一起讨论海洋生物了,仅仅因为她没调好水温就认定她不是真正的爱鱼人士,他们甚至因为姜遥而冷落自己。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她耿耿于怀。
可姜遥有什么呢?
姜遥既没在傅言淮落难的时候给他煮过一次饭,也和姜誊没有共同话题。
她只有漂亮!
可漂亮又不是永久的!
姜尔雅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但——
“漂亮确实可以为所欲为啊!”姜遥微微笑着说,清亮的目光看着她。
姜尔雅愣住了,因为这微微一个笑容让她感受到了美好,好像刚才那些气愤都离她而去。
自己这些天受过的苦难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这是姜遥啊!
姜遥坐在一张米白色的小圆桌面前,因指甲涂了亮粉色的指甲油还没干,所以双手微抬,翘着手指。
翘着的手指仿佛构成了某种符号或花朵,譬如莲花,让人不自觉地想到高于人类之上的神灵。
姜尔雅忽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的微笑那么平静,平静到不像姜遥,像是变了个人,或者说像是“不是人”,而是世间根本不应该存在的某种高等存在,凌驾于人类之上,以一种悲悯、平静、超然的神态看着自己。
但姜遥一句话把姜尔雅拉了回来,拉出了那种诡异的感受里。
“我才不会年老色衰。”姜遥一边说一边转过身体,又继续开始涂自己的指甲油了。
这确实是姜遥会说的话,不承认自己会年老、会变丑。姜尔雅回过神来,顿时又郁闷了,因为姜遥说得没错——漂亮确实可以为所欲为!
她差点就被一个笑容蛊惑了,觉得自己确实错了,不该留那一块碎玻璃,害得姜遥受伤,自己确实该把家里的地毯全部洗一遍,以免再伤到姜遥的脚。
这时,姜遥背对着她,又加了一句:“一定要洗干净点,不然你就再洗一遍。”
姜尔雅:“……”
为什么刚才会忍不住?为什么要多和她说话?就知道姜遥是这种人,一定要把自己往死里磋磨!
……
这天,姜尔雅亲自给姜遥端了下午茶。
姜遥吃完就过敏了。
全身发红,头晕。
到了晚上开始发烧。
姜山海急得不行,一个劲的问医生怎么能快点好。他可不想傅言淮来接人的时候,发现姜遥病得厉害。
姜尔雅这才知道——姜遥这次过敏很严重。
姜山海很急,对姜尔雅也不满起来,劈头盖脸地质问:“都告诉你了,她有些东西过敏!你是不是故意的?上次玻璃渣的事情遥遥就说你是故意的,我还不信……”
姜尔雅一惯平淡的脸也变了色:“我又不是姜家的佣人,我也是姜家大小姐!”
姜山海气得手抖:“这么说你是故意的了?”好不容易把姜遥求回来了,结果!
姜尔雅连忙否认:“我没有。”
这种事情她当然不能承认,要是承认了,不仅姜遥好了要算账,姜山海也会对她有意见,以后这个家还怎么待?
她自我安慰,自己确实不是故意的。
玻璃是故意留的,但她没想让姜遥踩到。
过敏她是知道的,但她没料到会这么严重。
她在做饭的时候,烧饭阿姨提醒过姜遥有哪些东西不吃,又有哪些东西过敏。
所以才有了今天。
原本只是想让姜遥过敏,变丑。
她不是说“漂亮可以为所欲为”吗?她就要让大家看到不漂亮的她的样子。
但结果总是和姜尔雅想象的相距甚远。
姜遥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皱着眉头,脸色潮红,显然很难受,一直不睁眼,看起来奄奄一息了。
但是——
她看起来竟然更漂亮了!
她过敏的表现只是全身发红,并没起什么红疙瘩。整个人都裹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张脸,脸小巧,在大床上厚被子里,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她的脸因过敏而发红,闭着眼睛不发火的样子,安安静静,更显得美丽,她的美丽直击人心。
是个人都想替她受过。
姜尔雅被这美丽所蛊惑,在她床前默默忏悔了。出来后又庆幸,幸好姜山海是在之前质问她的,不然她可能会承认。
一家人一夜没睡。
姜山海本想瞒着傅言淮的,但知道第二天保镖一来是瞒不住的,把医生送走后就告诉了傅言淮。好在傅言淮在国外,一时半会赶不回来,不然看到姜遥这样子他们姜家就完了!只能祈祷姜遥尽快好起来。
何秋哭红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而哭。
姜誊在姜遥床边坐了一晚上。
……
在精心照顾下,姜遥第二天就好了很多,烧退了,但脸还红着,头还有点晕。
姜山海勉强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松早了,中午就被通知和傅家的一个重要项目黄了……
他后悔无比。
姜遥一回来,姜家就一团乱,可是人是求回来的,后悔也没办法。
……
姜遥稍好一点,有了点力气,就要秋后算账。
醒来看到姜誊趴在床前,第一个使唤的人自然就是姜誊了。
姜誊一夜没睡,早上医生来了才回到那间公主房里睡了一会儿,醒来又来了。但姜遥不知道,还以为他是突然跑到自己床前趴着睡觉的,立刻推了一推,把他推醒了。
姜遥:“我想吃鱼。”
她虽然没把姜誊的事情嚷嚷出来,但看他非常不爽。即使他真的喜欢自己,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偷藏丝袜的变态,所以她被吓到。
但发现他还是和以往一样,对她的坏脾气很耐心,除了那天把手压在自己大腿上,还亲了自己的膝盖之外,并未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姜遥故态复萌,把他又当成姜家哥哥来使唤了。
姜誊能被使唤,都很高兴,最起码姜遥是愿意搭理自己的,而不是一张口就是“变态”或“滚”。
姜誊:“你想吃什么鱼?我让阿姨去做。”
姜遥:“姜尔雅缸里那条鱼。”
姜誊一夜没睡,人还有点迷糊,一听此话,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姜遥:“你让阿姨做去啊!”
姜誊:“……”
那是一条红尾黑鲨,是一种观赏鱼,这是他以前送给姜尔雅的。
姜誊没动,姜遥就不高兴了:“你不是说喜欢我吗?让你煮一条姜尔雅的鱼就舍不得了?”
她非但不避嫌,还把“喜欢”当成自己的武器,以此要挟姜誊。
姜誊一身冷汗:“遥遥,那是观赏鱼,不是吃的……”
“可我就!要!”姜遥想了想,又说,“你要是舍不得煮姜尔雅的鱼,就把我送你那条煮了!”
姜遥一定要姜尔雅付出代价。
既然姜尔雅那么在意一条姜誊送的鱼,病了还千里迢迢送过来救治,那她偏偏要把它煮了!看她哭死!
对姜誊,她也不客气。
她就是要故意为难他,明知他爱鱼如命,还要煮他的鱼。
不管是哪条,他一定都会为鱼难过。
因为知道到了他手里的鱼即便是病死了,他都会痛心,更别说把自己心爱的鱼给煮了。
姜誊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来的。
姜遥说要是不煮,这辈子都不见他了。
可是他的鱼……
他的鱼是被殃及池鱼的,连他都是被殃及池鱼的。
他知道。
真正斗法的是姜遥和姜尔雅。
一个是亲妹妹,流落在外多年,受了不少苦,才回到家里。
一个是喜欢的妹妹,喜欢很难界定,但喜欢就喜欢了,爱就爱了,这是无法控制的。
在亲情和爱情之间,姜誊难以抉择。
他能把姜遥的旧物藏了这么久,姜遥亲手送给他的鱼,是断然不会煮掉的。再者,要是敢煮了姜遥的鱼,姜遥才会真的再也不见他吧?
而姜尔雅那条鱼,是他从病弱的一条小鱼,不眠不休地照看了一个星期,才救活的,现在虽然送给了姜尔雅,但那也是他的心头肉。
亲情和爱情的抉择,让他痛苦不已。
当姜誊找到姜尔雅时,姜尔雅那不可思议的和充满不理解的眼神令他很难堪。
他那么爱他的鱼,现在却要亲手把它从里面捞起来。
姜遥并不吃,这是在预料中的。
她那会儿又睡下了,醒来的时候看到盘子里放的是一条红尾黑鲨,看了一眼,就让人又端下去了,还评价了句:“好丑。”
姜誊:“……”
他的心情,低落异常。
从她床前站起身,跟着端盘子的人一起出去了。
这天下午,他终于不再在姜遥的床前守着。
姜遥不在乎,还特意爬起来去看姜尔雅的表情。
姜尔雅的表情当然不会好。
姜遥满意了,但也累到了,回来又头晕,有点发烧,不得不在床上继续躺着。
晚上,姜誊平复了心情,还是来看她了,知道她起来折腾了一趟,也很无奈。
她脸上的红已经褪去,还更白了,病中人好像都是这样,脸色苍白。
姜誊看着她,却觉得她白得有点透明,好像要消失的白。
如果不说,绝对不像是上午才逼着人去煮观赏鱼的可恨模样,反而惹人怜爱,当然,即使知道,他依旧觉得她是惹人怜爱的。
鱼不是她煮的,他完全可以选择拒绝。
可是为了她能多看他一眼,他还是了结了一条鱼的生命。
夜色深沉,姜誊想鱼想得睡不着,趴在姜遥床前也难以平心静气。
他便没再睡了,坐到了窗台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月亮。
今晚月光很好。
可是他杀了自己的鱼。
姜遥对一条鱼的生命也毫不在乎,所以对姜誊的伤心毫无觉察,自己也因为看到了姜尔雅的精彩表情而睡得香。
一觉睡醒,有点渴,她迷迷糊糊看到窗台边坐了个人,还以为是郁辛北,只有郁辛北会在有她的黑暗里沉默着守护她。
“水。”她习惯性地要求,头还有点晕,忘了郁辛北不在了。
姜誊没开灯,借着月光给她倒了一杯水,送至姜遥嘴边。
姜遥想责问为什么不开灯,但头晕晕的,就懒得多说话,喝了两口,还给了他,就倒下继续睡了,还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姜誊端着杯子站在她床边。
很久之后,听到她又均匀的呼吸,才端起来,就着姜遥喝过的地方,一口倒下去,把剩下的水全喝了。
冰凉凉的水从喉咙滑进去,刺激了血管,姜誊喝呛了似的咳嗽了几声。
尽管压低了声音,还是吵醒了刚又睡下的姜遥。
姜遥迷迷糊糊翻身,睁开眼看见床头站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知道不是郁辛北了,因为郁辛北的体型更壮,而且想起来郁辛北因为傅言淮而被辞退了,她现在只有傅言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