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做完三百个深蹲,现在在锻炼臂力。沉重的哑铃举起又放下去,结实的臂膀随着她的动作绷紧显出清晰的肌肉轮廓。她喘息着,滚烫的热汗顺着蜜色肌肤流淌下来,泛着润泽的光,像是刷上了一层亮晶晶的蜂蜜。
听到下床的动静,格温擦了下汗,头也不抬,冷声道:“那是给你的。先洗漱再吃。”
杜芙很聪明地没有问“为什么不叫她起床”这个问题,去厕所洗漱完毕后,她在桌前坐下,开始享用早餐。
说实话,没有在餐盘中看到肉排她有些失落,不过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能填饱肚子已经很好了。
面包是在外太空易于保存的黑麦面包,在垃圾星的时候她也吃过很多次。之前为了生存下去,再难吃的食物她也能吞入肚中,可也许是在罗塞恩和希裴诺那里养刁了味蕾,她现在觉得这黑面包又酸又硬,就像是在啃被呕吐物浸过的石头。
她不知道的是,格温认为她咬不动那些野蛮星盗喜欢的,还带着血丝的三分熟肉排,特意带了柔软一些的面包,牛奶也是她威胁厨子让他想办法弄来的——星舰上只有烈酒,谁喝牛奶说出去都要被其他星盗笑话死。
杜芙愁眉苦脸地捂着腮帮子,怎么也咽不下去,不得不把面包撕成小块,用叉子蘸着牛奶才能吃下去。
格温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锻炼,站在她身后看她吃早餐。Beta少女穿着她的衣服,宽松衣衫显得那腰身特别的细,柔顺的黑发顺势披下,更衬得肤色凝雪一般。她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进食中的小松鼠。
记得昨夜给杜芙递水时碰到了她的手腕,那其实是相当孱弱,单薄的份量。
格温想:果然今天早起没有叫她是正确的,这样柔弱的Beta,连吃个面包都这么费尽,如果睡眠不足那还得了?
虽然以她现在的能力保护这个Beta完全绰绰有余,但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必须好好锻炼她,教给她自保能力,才不会在这艘处处险恶的星舰上被吃干抹净。
格温说:“吃完饭,你和我去训练场。”
杜芙咽下一口面包,眨了眨眼:“好的。”
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至少格温不会伤害她。
*****
训练场。
格温抓起杜芙的右臂,把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型光能武器牢牢绑在小臂上。这是最低级的小功率粒子炮,通常用于初学者拿来练习射击,能够造成的伤害极其有限,就算打到人体皮肤也不会受很重的伤。
格温命令道:“射那个靶子。”
杜芙调整了一下站姿,然后对准五十米开外的靶子,按下发射键。
“轰!”
粒子炮轰在靶面上,留下一小片灼烧的黑痕。
“太慢了!没了三条腿的火蚂蚁都没你慢!”格温抱着双臂,毫不客气地说。
杜芙放下粒子炮,颇为无辜地望着她。
格温说:“继续。”
大概了解她意图的杜芙表情变得认真了一些,又重新发射出一梭炮火。这次速度比刚才快了不少。
但格温还是极其不满意。站姿不够稳、手臂不够正、速度不够快。她见过的技术最烂的新人菜鸟也比杜芙来得有天赋,除了态度还算端正外其他一无是处。
在她眼里,Beta少女就像个刚出生的懵懂无知的猫崽子,随便是谁都能把她叼走。
“还是太慢了!你是在攻击敌人还是和敌人调情?”格温咄咄逼人,“我一秒能射出四梭炮弹。”
杜芙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可是射的太快会伤到你。”
“你连我都战胜不了,怎么去战胜那些敌人?”
格温对她的话不为所动,冷着脸走到靶子前,张开双臂,说,“射我。”
杜芙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射我。战斗时你面对的都是活生生的、高速移动的真人,你觉得只是射中靶子就算你赢了吗?敌人可不会像靶子一样傻兮兮地站在原地等你!”格温口吻严厉。
这是杜芙第一次听格温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尽管态度很凶,一点都不温柔,但她却不感到害怕,而是觉得有趣。
她知道格温是认真的。认真地想要教会她使用粒子炮。
杜芙深吸一口气,举起粒子炮对准Alpha,大拇指按下发射键。
高能量的粒子直直射出,Alpha仅随意偏了下脸庞,脚下甚至纹丝不动,便轻而易举躲过。
“太慢了,你认真了吗?”
杜芙咬了下唇瓣,又射出一梭炮弹。
“太慢了!”
格温严厉地催促,同时大步朝她走近。随着她的不断逼近,极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快点!拿出你最快的速度!”
杜芙连忙又射出一炮。
这一次炮弹直击格温面门,一声轰响,炽烫热浪翻涌,明亮刺眼的白色光芒迅速扩散炸开。
可杜芙还没来得及欣喜,很快光芒散去,只见格温抬着手腕,护腕稳稳护住她的脸,而她以为射中格温的炮弹只不过在护腕上留下了一小片凹陷。
Alpha站在弥漫的硝烟中,神色冷漠,毫发无伤。
“再来。”
背后被细汗泅湿,心跳不由自主变得急促。杜芙第一次认真起来,大拇指以最快的速度按上发射键,却还没来得及按下去,一根手指堵住了粒子炮的发射口。
Alpha早已来到她面前,微微弯曲身体倾斜过来,和她的面庞不过半尺之遥,猎豹般凌厉的瞳孔微微竖起,紧紧盯着杜芙有些不知所措的黑眸,薄唇吐出三个字:“太慢了。”
有那么一刹那,杜芙被她的气势撼住,整个人都怔住了。
“砰砰砰——”
训练室的门被敲响,瞬间缓和了训练场内严肃凝滞的氛围。
路莱茵抱着手臂站在门口,笑嘻嘻的:“杜芙,原来你在这呀,我们老大找你。”
杜芙点了点头,解开粒子炮的束缚带,看了眼格温就要朝路莱茵走去,女性Alpha很自然地跟在她身后,路莱茵眯了眯眼睛,强调:“格温,不好意思,老大只找她一个人。”
格温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中寒意如薄刃冰冷,氤氲着浓浓的危险气息。
路莱茵一开始还一本正经地和她互瞪着,瞪着瞪着就撑不住了,表情逐渐变怂:“不是,你瞪我也没用啊!这事不归我管,你要生气和老大生气去啊……”
杜芙回头说:“格温,只是和他说几句话而已,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格温皱着眉思考片刻,才不情愿地“嗯”了声,虽然看着还有些不高兴,但果然站着不动了。
路莱茵:“……”
打扰了,他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车底。
第30章 交出情报
被路莱茵带着, 杜芙来到第五层,那里是伦纳德的地盘。
和其他层高度现代化与冰冷科技感的风格不同,这一层整体装修得像是一个巨大的, 黑暗的……巢穴群。
对,就是巢穴群。特殊材质的哑光黑色金属被锻造成树枝的形状, 巨大的钢架交错着,遮天蔽日,将一层空间分割成大大小小的彼此贯通的巢穴。
这里的光线也十分奇怪, 照明光源不是普通灯泡, 而是一种杜芙从没有见过的, 奇怪的植物。它们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墙面,叶片内部蜷曲交错的叶脉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
科技和自然并存所造成的反差,让这个建筑物看起来像是传说中古神的造物。
路莱茵看起来早已对这一幕习以为常, 他带着杜芙穿梭在这些巢穴中穿梭,就像穿梭一个奇怪的迷宫。
路莱茵一边走一边说:“很吃惊对吧?其实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差点吓傻了, 我以为这是老大弄的什么专门折磨人的监狱, 当时连死的心都有了。”
Alpha少年毫不客气地吐槽, “不过知道这是他家后我更想死了, 哪个正常人会用钢针造自己家,他上辈子是属串串的吗!”
可是——杜芙知道这听起来可能有些疯狂——她非但没有感到害怕, 反而被一种很熟悉温馨的感觉所笼罩。
她感到本能的放松,这是前所未有的,就连回到她曾经依赖的孤儿院都不能带来这种仿佛回到母亲羊水中悬浮的丰盈感——可事实上她连自己的生母是谁都不知道。
院长告诉杜芙, 她是在某个暴雨天在福利院屋檐下发现她的, 当时包裹她的襁褓全湿了, 尚是婴儿的她也险些死于失温。至于究竟是谁冒着暴雨把她送来,至今都无人知晓。
如果真是像院长告诉她的, 她是天使送来的礼物就好了。可惜那只是个美妙的谎言,不然天使为什么选择让她分化成没用的、不被院长喜欢的Beta,而不是人见人爱的Alpha呢?
越往深处走,植物光芒能照到的地方便越有限,空气中犹如花香的香甜气息也愈发浓烈。
那是杜芙曾经在伦纳德身上闻过的,她不能想象一个Alpha能够散发出如此黏腻甜蜜的甜香。些微热意从体内升起,她感觉到那排细小的牙齿蠢蠢欲动地想要咬住什么。
她舔了舔尖牙。
走到一半路莱茵就忍不住yue了,扶着钢柱干呕了一会儿,面色惨白,转头看到面色平静的少女,简直匪夷所思:“不是,你闻着这个味道不觉得恶心吗?”
“恶心?”虽然杜芙很不喜欢身体嗅到气息产生的异样,但还不至于到恶心的程度。
“算了,闻不到是好事。”路莱茵以手做扇风状,气若游丝,“怎么说呢,最近吧,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老大的屋子里都会弥漫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一开始我以为是他杀的人腐烂了,但总不能他每个月都要杀几个人吧!反正老大的心思你别猜就对了。”
可是就算杜芙再怎么努力去闻,也只是闻到了甜腻腻的花香。
分明才吃过早餐不久还没有饿的她,闻着扑鼻的香气,口中便不断分泌出唾液。
或许是Alpha与Alpha间同性相斥,这也不能怪路莱茵,她曾听说过有Alpha甚至对同性的信息素过敏,这让这名Alpha的社会地位十分尴尬,Alpha的圈子融不进去,Beta的圈子又不敢高攀,久而久之就得了抑郁症。
这么一想她甚至有些同情路莱茵,需要一直忍受难闻的信息素一定十分痛苦,更痛苦的是这信息素还是上司的,敢怒而不敢言。
伦纳德只允许她一个人进去,路莱茵顶不住临时撤了。杜芙一个人走向巢穴深处走去。
在完全黑暗无光的环境中,她的视线却不知为何完全不受影响,反而愈发敏锐起来。她能清晰看到巢穴的景象:一张很大的床,一个高大的身影跪着,上身匍匐在床边。
她听到粗重的呼吸声,糅杂着难以忽视的哽咽吸气声。
显而易见,那是伦纳德的声音。
一向傲慢自大的他竟然一个人软弱地躲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Omega小姑娘那样伏在床头偷偷哭泣,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如果不是她的光脑为了躲避卡洛希的追踪取走了电池,她说不定会趁机拍一张照片留作纪念。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生出一点恶趣味。
“伦纳德。”杜芙说,于是Alpha的声音像是受到惊吓那样猛地掐断了,“我来了。”
伦纳德扶着床沿慢慢站直,杜芙注意到埋过的被褥间面积不小的一片湿痕。同时他眼角湿红,漆黑的眼睫毛黏连在一起,脸颊也红得一塌糊涂,西装也在刚才的发泄中揉成一团糟,不知道的以为他刚才遭受过恶劣的蹂躏。
也许是以为杜芙看不见,男人堂而皇之地取出手帕擦去脸上的泪水,嗓音已经恢复原先的冷漠生硬,不过其间夹杂的沙哑还是暴露了:“你来的太晚了。”
还需要怎么早呢?赶上你正好嚎啕大哭的时候吗?
杜芙很不礼貌地想着,乖乖道歉:“对不起,走到这里实在花了一些时间,而且路莱茵有些不适应这里的气味,所以才会迟到了一会儿。”
听到她口中“气味”二字时,伦纳德好不容易调整好的端庄神情出现了一丝龟裂。
虫族的皮肤下有特殊的香味腺体,功能类似于Alpha和Omega的腺体,在发情期来临的时候,它会分泌专门吸引的诱导素,对于虫族伴侣来说,那种气味是无法抵抗的。
可是诱导素并不只有虫族伴侣才能嗅到,普通人闻起来,就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腥味。
作为高等虫族,在漫长的进化历程中,伦纳德早已学会如何克制自己的发情期。没有找到母亲前,他不想将要全部献给母亲享用的诱导素泄露一丝出去,母亲以外的人嗅到,都象征了他的不忠。
可是自从他来到第一星后,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发情期逐渐变得难以克制,得不到母亲安抚的他不仅情绪变得敏感脆弱,诱导素也无意识散发,这让伦纳德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满脑子只有交/配和性/欲的野兽——无疑是退化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