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倒好,吵醒了小堂妹。原本只是两个人哭,变成了三个人哭。
沈杳蹙着眉,嘴中念念叨叨。一会抱抱这个,一会拍拍那个,却是半点作用不起。
三个小的哭声震天,差点没把房子给震塌。沈杳被弟弟妹妹们哭得头都大了,仰天长叹:“真是要了老命,要不咱也跟着一起哭得了。”
吴婆子回来时,三个小的哭的撕心裂肺。沈杳坐在床上,怀里抱着沈恬,一脸的生无可恋。
将小猪仔拴到了后院,来不及喂食,抱过沈杳怀里的沈恬,骂骂咧咧的:“一个个的脑子里都装了水不成?你才多大,就把三个小的都丢给你带。还有她张春香,她闺女才两个月大,她怎么敢的?”
“哦~哦~我儿不哭,打,打哥哥,吵着我儿睡觉了!”
吴婆子是哄完小的又哄大的,好一番哄,三人才止住了哭。
沈杳瘫到在床上,心道世界终于安静了。又想着,小孩子太能哭了,又不好哄,她以后坚决不生那么多。
等把三个小的都哄得睡了过去,吴婆子才想起丢在后院的小猪仔。沈杳这才知道,原来她奶一大早的出门,是去买小猪了。
“猪仔给你捉回来了,以后你可得负责割猪草!”
“嗯,嗯!”沈杳一个劲的点头。
猪啊,整整一头!真要喂好了,能长到两百斤,那得有多少的肉!
“一会你等爷回来,寻些碎石给垒个小猪圈。”吴婆子解了绳子,将小猪仔拉去了前院。
绳子刚绑好,大奶奶就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鹅肠草。大奶奶的后头,跟着刘全媳妇。
刘全媳妇从大奶奶手里拿过一把鹅肠草,丢到小猪面前:“我刚下地回来,就听永旺媳妇说三奶奶捉了小猪。我还不大相信,一头小猪仔怎么说也要个七八百文,谁家有那闲钱。没成想,您还真捉了小猪回来。啧啧啧,这猪瞧着,是个能吃会长的。”
“花了我大半贯的钱,这要不会吃能长的,岂不是糟蹋了钱?”
刘全媳妇面色讪讪,暗想着春生夫妻在城里卖吃食,估摸着是真赚了不少钱,不然吴婆子也不舍得花大半贯的钱来买小猪。
前儿个又见沈老头带着大儿子进山砍树,别儿个问起,说是打算年底盖房子。
盖房子要花的钱,可不是个小数目。也不知沈家卖的什么吃食,竟这么能赚钱,连盖房子的钱都赚了出来。
刘全媳妇倒是探过几回吴婆子的口风,就吴婆子那等爱炫耀的人,竟是半点消息也不肯往外透露。
看来,沈家这门生意赚的只多不少。
一大把的鹅肠草被吃了个干净,大奶奶看着小猪,笑道:“正好,这个时节猪草多。光是天天割些猪草喂,也能喂的下来。等入了秋收了稻子,再喂些糠,刚好长膘。”
“我也是这么想的,咱村没什么人养猪,地里头大片的猪草没人割。这才想着捉只回来养,养好了,到年底寻了屠户来杀了,就算只卖给他半扇猪,也是能回个本钱的。”
大人们在讨论着小猪,沈杳已经挎了篮子拿着镰刀,准备去割猪草。
吴婆子把人拽回来:“你那么急做什么?这个时候地里都是露水,没得把衣服打湿了。等吃过了早饭再去,到时候跟红梅一道。”
第42章
七月的天,最是酷热难耐。不止人,就连养的牲畜家禽,都躲到了树荫下避阳。
夏日的午后,庄户人都歇在屋里。码头上的工人却是舍不得歇的,忍着酷暑,耐着高温,依旧搬着货物。
因此,沈家的盒饭生意并未因天气炎热而清减了去。
不过原先的肥肠与肺片是不能再卖了。
古时没有冰箱,食物不易储存,特别是荤腥,放不到半日的功夫就会变质,发臭,招来苍蝇。
肥肠与肺片的清洗与烧制极费功夫,若是烧来自家吃倒还好,买了回来现烧,倒不怕它坏。但沈家的盒饭只卖中午一餐,现烧的话时间不够,提前备上的话又怕放坏。
做生意的,特别像沈家这种小本的吃食买卖,最讲究口碑。是以沈家人是万万不敢卖那变了质的餐食。
卖不了肥肠与肺片,别的荤菜成本又太高不划算,这盒饭的生意怕是要难做。
好在沈杳是个机灵的,卖不了肉食物,可以卖河鲜。除了村里养了鱼的那池的大塘,周边还有不少小河小湖。那里面,大鱼没有,螺蛳河蚌却是摸不尽的,运气好的还能逮些小鱼小虾。
一开始沈老三夫妻俩帮着抹螺蛳,可地里还有活计丢不得,沈杳干脆出了个主意,让村里半大的孩子们去摸。摸完了卖给她,算三斤一文钱。
螺蛳河蚌这东西,壳多肉少,一斤的螺蛳也就出个三两的肉。一文钱三斤,倒也谈不上压价。再说了,孩子们闲着也是闲着。
原本这事沈红梅只跟要好的两个小姐妹说了,让跟着一起去摸螺蛳,摸多少了她家出钱收。
不足十岁的乡下孩子,见着铜板的次数都少,更别说能拥有。
头两回,别儿个见小姑娘抹些河蚌螺蛳,只当作要拿回去自己解馋。可天天来摸,有人就问了,其中有个姑娘心思单纯,便直言说了此事。
听了这话的大人,心道还有这好事?光摸些螺蛳河蚌还能换钱?赶紧回家让自家的孩子们也去摸螺蛳,反正他们也是日日去下河凫水玩,还不如挣点零花钱。
就这么滴,村里村外的的溪河边,总能见着大柳村的孩子们,提着小桶的身影。
“红梅姐,下回我娘要是再问起你,你能不能说我只摸到了三斤?”胡磊直直的望着沈红梅,眼里带着哀求。
昨日他运气好,寻到了一条小溪,溪水又清又浅,那里面全是螺蛳。他拾的那叫一个开心,等拿到沈家一称,足足有八斤七两。沈爷爷给他算了九斤,给了他三文钱。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拥有这么钱,还是凭自己赚来的。他还记着,将铜板握在手里的那一刻,是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可惜,铜板在手中尚未捂热,他娘来了。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今日的收获没有昨日多,但两文钱应该是能卖到的。他便想着,让沈红梅帮着扯谎,他想留下一文钱来。
沈红梅没作声,笑了笑,算是应了这一回。
将两个铜板递给胡磊,院里就来了个汉子,手里也提着个桶:“杳杳,你奶呢!”
“永旺叔,我奶在哄妹妹睡觉,我去喊!”
“永旺啊,咋滴啦!”
胡永旺将桶放到吴婆子跟前,不好意思挠了挠:“这不是听说三奶奶家收小鱼跟螺蛳嘛,也是赶了巧,我去田里放水,路过小长河撒了一网,还真网到了一小桶,就提了过来,问你收不收。”
“收,怎么不收,要的就是这种小鱼。一文一斤!”
一听吴婆子说收,还一文钱一斤,胡永旺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那三奶奶秤秤!”
一桶小杂鱼,去了桶,还有七斤重。
吴婆子回屋数了七个铜板给胡永旺:“以后你网到了这种小鱼,我都要!”
“那成!”
得了钱,提上桶,胡永旺的脚步都是飘的。这种小鱼,平日里都不会有人买。太小处理起来麻烦不说,还没什么肉,刺也多。就是他们,也只偶尔自家网些来打打牙祭。
先前他听孩子们说沈家收这种小鱼,但又不太确定。他想着,就算传言有误,留着自己吃也成。
没成想,沈家还真收。不止如此,还是一文钱一斤的价。想那码头上累死累活,一天才挣个十几二十文。他今天也是走了运,一网子下去,就得了七文。等下晌他再去撒一网看看运气。
螺蛳放在清水里能养上好几天。每天要卖多少的量,都是吴婆子早起,取当日要用的量煮了,再同几个媳妇一起,用缝衣针挑出螺蛳肉,洗净后直接拿来炒就行。
螺蛳河蚌肉,不论是用咸菜,还是鲜韭菜,配上干辣椒来炒,味道都是极好。
但小鱼捞上来,大多数都死了,得在第一时间进行处理。挤出内脏的小鱼清洗干净,用盐腌制,只需腌制一天,便可铺到筛子上,置于烈日下暴晒。晒上个三五日,失了水分变成小鱼干,便可配上青辣椒爆炒,无比下饭。就连鱼刺,都能嚼碎了咽下去。
夏日里天气热,人的胃口也不大好。刚好这两样荤菜鲜辣下饭,竟也出奇的好卖。
要说螺蛳河蚌也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在乡下随处可见,唾手可得。但不管是摸螺蛳还是挑螺蛳肉,都极话费功夫,所以也从没人想过要嘛这些来做营生。
沈杳到底是后世人,经历过夏日大排挡必点爆炒辣螺。螺蛳在乡下随处可见,城里却是难见,且基本没人卖。她就知道,螺蛳肯定有市场的。
原先吴婆子还抱怨孩子们送来的螺蛳太多了,且他们还是花钱买的,这要是卖不掉,不是糟蹋了么。
结果倒好,她现在恨不得孩子们摸些螺蛳河蚌,又恨自己没多长个七八只的手,不能多挑些螺蛳肉。
将处理好的小杂鱼腌上,吴婆子端起了灶上的大铁锅,从灶膛里扒拉出一只小陶罐。
陶罐里是今年新下的绿豆,已经煨烂。倒出两小碗给两个孙女,准备将余下的吊到井里冰镇着。
“来花,来花!”
“大嫂,这大热的天你咋来了?快进屋,外头晒死个人!”吴婆子说着,又倒了一碗绿豆汤给大奶奶。
“我不喝,你们自己喝,我也煨了。”
将篮子递给吴婆子,里面是两只小香瓜。
“香怜男人刚送来的,特地嘱咐让送两个来给你!”
“乖,这香瓜长得不错。我今年也种了好几颗,可这天旱的厉害,我那几颗香瓜全被晒死了。”想起这事,吴婆子就难受。
大奶奶将香瓜拿出来放到桌上,又提了篮子:“我家的倒是没被晒死,但也没结两个果,长得还没个拳头大。说起来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阴。”
“香怜这瓜都不是特地种的,也不知是谁去年吃香瓜吐的香瓜籽,吐在了她后院墙外,发了一大片的苗。那地儿阴,瓜还真就结的多。不然也没这么多送来给我们不是。成,你把瓜给杳杳她们吃了,我回去了!”
“大嫂你等等!”
吴婆子也不等大奶奶答应,去了趟灶房,端出了一大碗螺蛳肉,问道:“香怜男人可回去了?”
“还在我屋里头,老头子留他说话!”
“这螺蛳肉大嫂带回去,分一碗给香怜男人带回去!”
“不要,不要,你这拿去卖钱的东西,给我吃做什么,端回去端回去。”
吴婆子可不由大奶奶拒绝,将碗直接放进了大奶奶的篮子里:“我那还养着两大盆,卖的都是早上挑了肉,让荷花带走的。这些是我终于挑的,打算晚上做来自家吃的。本来就多挑了些,打算晚上烧好了再给你送去的,这不刚巧你来了嘛,香怜男人又在。你带回去,分些给侄女婿,回去配着腌菜炒,多放点辣椒,保证吃的过瘾。”
“那成,我回了啊!”
大奶奶刚走,吴婆子打了一大盆井水,将香瓜跟装绿豆汤的陶罐都泡到了井水里,对着两个孙女道:“你们先喝点绿豆汤,香瓜等你爹娘她们回来再吃!”
望着飘在大盆里的香瓜,沈杳想,这个天要是吃上口冰镇西瓜,那就爽了。
沈杳又想,她所处的这个时代虽不存在于历史上,但作物种类相对丰富,连辣椒西红柿都是常见之物,想来对应的朝代起码是宋朝晚期。既然如此,那西瓜肯定也传到了中原,只是不知为何安阳县内少见。
看来她得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整点西瓜来种种。
实在是炎炎夏日里,太馋冰镇西瓜了。
西边的红霞逐渐被染黑,月亮也不知何时爬过了山顶。有风吹来,吹得院里的树叶沙沙作响,吹得艾草堆燃起的白烟四散开来。整个院里,都飘散着艾草的气味。
嘶鸣了一整个白日的蝉鸣渐渐熄去,取而代之的,是稻田里的蛙鸣,和墙根下的蛐蛐声儿。
沈杳和沈红梅姐妹儿俩儿,带着两个弟弟坐在竹床上,尝试着教他们说话。大人们则搬了凳子,坐在边上,打着蒲扇聊天乘凉。
第43章
中秋节刚过,孩子们提了小篮子,集中在了村口的大梨树下,等着大人们分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