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年纪轻轻的,这里不大好,倒是可惜了。”老汉说时,用手戳了戳自己的脑子。
王刚会意,瞅了眼陈双,似带着些惋惜的点点头:“好在他生在有钱人家,不愁吃不愁穿。这要是生在我们庄稼户,都不知道能不能养的活。”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差点没将陈双气吐血。
这老不死的才脑子不好,他全家都脑子不好。
“某突然想到还有要事,就不打扰二位了。”陈双双眼充血,撩了袍子就走。
等陈双上了马车,又彻底驶出大柳村时,何老七与王刚才慌忙赶往沈家。
沈杳听罢,心中一颤。
她知道纸包不住火,也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是没想到那人这么快就打听到了大柳村。
还好,还好她早就预想到了这一点,让她爹寻了村长,再由村长给全体村民打了预防针。
“那小子,还想进村里来一探究竟。好在我家住在下坡,真要进我家去讨水喝,也瞧不见你家的大棚。”想到先前那一幕,何老七心有余悸。
差一点,他差一点就收了那人的银子,将沈家给卖了。
还好他铭记着村长的话。村长说,只要大棚种植的技术握在沈家,握在大柳村不外传,别说二两的碎银,就是二十两二百两他们都能赚得。
若是往前村长说这话他是不信的。
但去岁年底,王刚几家跟着沈家搭了大棚,这个月蔬菜也都上市,以三十文一斤的价格卖给了百味楼。
那几家虽没沈家种的多,产量也不太高。但就算这般,两三分的地也能收个上百斤的菜。刨去成本,竟也赚了二三两。
这要是往年,他们就算是做梦也不敢这般做的。如今日子终于有了盼头,他们断然是不会因小失大。
几人在沈家商议了一番,而后决定由村长去给乡亲们加强防备意识。
等人都散了后,沈杳才眉头紧锁,唉声叹气。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士农工商,皇权至上。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倘若没有背景,这本事也不敢显现,因为你护不住。
等过了四月,沈家大棚里的蔬菜全部下市。
盖在大棚上的油布被卷了起来,盘在大棚顶上。
沈春生兄弟几个在前面翻地,沈杳则带着弟弟妹妹们,揉纹清水文追更价君羊爻贰五仪思以思以二卷着裤腿儿在后面跟着,将翻土带出来的蚯蚓捉起来放到小桶里,好拿回去喂鸡。
今年沈家捉了五十只的小鸡仔,正是要喂食的时候。吴婆子舍不得用纯粮食喂,沈杳便天天带着弟弟妹妹到处挖蚯蚓,拔小鸡草。
“杳杳,瞧,这是啥?”徐氏左手提着布鞋,右手提着小木桶,卷着裤腿儿赤着脚走过来。白皙的小腿上,还沾着泥。
沈杳来不及细猜,迈着小腿就跑了过去。
小木桶里,竟是满满一桶的田螺,个头有鸡蛋大小。
想到香辣田螺,沈杳口腔中分泌着大量的口水,问道:“娘,哪里来的田螺?”
“田里的呗,还能哪来的。走,回去洗田螺去。”
徐氏将布鞋放在田螺上,又提过沈杳手中的小桶,唤了儿子与侄子侄女,一同往家走。
春日的风,是暖的,吹在人身上柔软舒适。
沈延年与沈长生在田间小路奔跑追逐,沈杳牵着沈恬慢慢走着。徐氏走在最后,笑的温和。
满满一桶的田螺,被沈杳央求着留出来一半,用清水养着吐泥沙。余下的,都一锅煮了。
等锅中水烧至沸腾翻滚,田螺顶端的厣壳也已自动脱落。此时将田螺捞出,过凉水,冷却后只需用一根小小的缝衣针扎进田螺肉里,再轻轻一挑,一整块的田螺肉就被挑了出来。
挑出来的田螺肉只取前半截的螺肉,掐除下来的尾部正好拿来喂鸡。
比起指甲盖般大小的河螺肉,田螺肉要大上许多。
将螺肉斜刀切小块,姜片蒜瓣干辣椒爆香后下螺肉爆炒,佐以去岁泡下的酸笋,再添少许盐调味后便可出锅。
喷香扑鼻,滋味更是酸辣咸香。
张春香嚼着酸笋,嘎嘣脆,赞道:“咱杳杳上辈子指不定是宫中的贵人儿,尝过世间百味。若不然六七岁庄户娃娃,在吃食上哪会这般讲究,又破有钻研。”
“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宫中的贵人儿,宫中的贵人哪有我们杳杳能耐大?不说吃,就是冬天里种夏日菜的法子,他们能想的出来?”
想到卖菜得的小三十两的银子,吴婆子的嘴角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又道:“咱杳杳,那是天上神仙菩萨的坐下童子!比那皇宫中的人儿还厉害呢!”
“是是是!杳杳是天上的仙子,投生都咱家来救苦救难了!”张春香不想扫了吴婆子的兴,无奈的符合着。
不过婆婆偏爱杳杳是好事,起码他们家恬恬不会因为是个闺女,而遭了婆婆嫌弃。听说杳杳没出生前,婆婆对孙女可是极不待见。
这么一算,她家恬恬倒是沾了杳杳的光。
第69章
沈红梅的婚事被定了下来,定的儿郎便是沈老三口中那位杂货铺老板的小儿子。
人是沈老头亲自去镇上相看的。
沈老头特地等蔬菜全部卖了才去镇上的,无他,只因腰包鼓些他的底气才能更足。
从镇上回来的沈老头容光焕发,瞧着似乎都年轻了几岁。
想当初三个儿子说亲时,他都没这般开心。如今给大孙女说了门好亲事,他倒是有种说不来的高兴。
“瞧你那嘴,咧了一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天上下了金疙瘩让你给捡了。”吴婆子没好气的瞪了沈老头一眼。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本就心中别着气的吴婆子,这下被彻底激怒,将手中的围裙一把砸过去,呛道:“我妇道人家,我不懂?你那一张嘴从镇上回来后就一直咧着,半句话没说,你叫我怎么懂?”
见吴婆子是真发了火,沈老头这才收了嘴角,低声道:“小点声,莫叫孩子们听了笑话。”
沈老头怕在孙辈们面前丢了面子,吴婆子却不依他,还想要要骂上几句。
沈老头见状,忙开口道:“是那陆家的小儿郎,我瞧着欢喜,配得上咱们红梅!”
“杂货铺老板的小儿子?”
“嗯,那杂货铺老板姓陆,小儿子叫陆天明。别看那小儿郎才十二岁,生的是一表人才,通身的书卷气,一看就是能中秀才的。”提起陆家的小儿郎,沈老头又红光满面。
吴婆子却面露疑色:“真有那么好?”
若陆家的小儿郎真那般好,又怎会看上他们家?莫不是故意装相给老头子看,使得障眼法?
见老婆子不信,沈老头的面色严肃了几分:“你不信我所见,也该信得过咱亲家不是?亲家总不会害了咱们红梅,毕竟春香的后半辈子都是在咱家。”
沈老头这么一说,吴婆子的心才宽了几分。却也只是宽了几分而已,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打算寻个日子亲自去瞧瞧。
镇上是沈杳和张春香陪着去的,也未告诉张春香娘家,生怕陆家听到了风声要在她们面前做戏。
吴婆子怕被人认出来,就没去杂货铺,而是让张春香领着躲在了私塾外的一面墙后。
沈杳挨在吴婆子腿边,将头伸出去偷看,又瞬间缩了回来,跟做贼似的。
真是紧张又刺激。
“下学了!春香,你看看哪个是陆家小子。”
张春香得了令,也倾出半个身子探着头,在学子们中扫视。
“那个,手里拿着书,个头最高的那个。”
吴婆子顺着张春香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心道确实生的一表人才。
张春香还要再做介绍,就见吴婆子已经走了出去,刚踏出步子想要跟上去,想到婆婆交代的话,又立马将脚缩了回来。
婆婆说,不能让天明知道她们的身份。而她与天明,是识得的。
吴婆子与下学的学子们相向而行,待走到陆天明近前时,突然身子一斜,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这一的举动惊了躲在墙后的沈杳,也惊了陆天明死人。但只是瞬间,陆天明便蹲下身扶起吴婆子,关心的问道:“阿婆,您可摔得疼了?可能起来?”
“能,能起来。嘶~”吴婆子搭着陆天明细瘦的手臂缓慢起身。
与陆天明同行的几位同窗也围了过来,帮着搀扶住吴婆子。
“阿婆,您能走吗?若是不能,我背您去医馆。”陆天明说着,就要蹲下。
吴婆子一把将人敷住,笑道:“阿婆无事,能走的。对了,小郎君叫什么名字?”
陆天明以为阿婆为了送谢礼才问他姓名,忙摆着手,闭口不言。
看着谦逊的陆天明,吴婆子终于知道老头子为何那般满意陆家小子了。换着她,她也满意的紧。
家境尚可,读书人,为人谦逊心地善良。这等小儿郎对她们沈家而言,确实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
“今日还是多亏了小郎君扶了一把,小郎君既不愿意同我说姓名,我也不追问。但阿婆还是要跟你说句谢谢。好在这一跤摔的不重,无甚大碍,自己回家便成。小郎君还是快些回家吃饭吧,莫要耽误你下午上学。”
怕陆天明不信,吴婆子来回走了几步。
见吴婆子确实无大碍,陆天明才与同窗们安心回家。
躲在墙后的沈杳看着这一切,直竖大拇指。没想到她奶还能有这般牛批的操作,而且演技极好。
同沈老头一样,在吴婆子回到沈杳身边时,扬起的嘴角也不曾压下来。
“是个好的!”
简单的一句话,满是吴婆子对陆天明的认可,终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沈家先是派了沈老三去岳家透了口风。再由张屠户与陆家明说,陆家再寻了媒婆来沈家提亲,沈家应下,这门亲事才算彻底定了下来。
沈家大孙女定了镇上杂货铺的陆家一事,在大柳村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正巧忙完了春耕得了闲,妇人们没事便聚在一起唠着家常。这唠得主题,自是离不开沈家。
“老沈家祖坟真是冒了青烟,前头娶了一个镇上的儿媳妇,这大孙女又定的是镇上的人家,还是个杂货铺的。”
“谁说不是呢,红梅也是好命。那杂货铺虽说铺面不大,但生意却是好得很。咱这周边的村子,谁家的锅碗瓢盆,针线日用不是在他家买的?”
提及杂货铺,妇人们个个面露羡色。
她们都是有儿有女的人,谁不希望闺女能嫁到殷实人家,不用再跟着吃苦。可打铁还需自身硬,她们这等穷苦的庄户人家,镇上的殷实人家又岂是她们能随便攀上的。
看着别儿个羡慕的目光,殷红梅心中犯酸,却装着不屑的模样道:“切,要我说你们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那陆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这等有家产的人家,妯娌里之间能处的好?红梅出身低,真嫁过去了,公婆嫂子能正眼看她?还不是要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我呸!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陆家是有个大儿子不假,可陆家大儿子早在成家后就去了邻镇开了杂货铺。咱们镇上的铺子,明显就是就给小儿子的。再说了,你家公婆不也有三个儿嘛,你叔伯几个就是想争,有家产给他们争吗?”
殷红梅被啐个没脸,还欲反驳,就听另一个媳妇道:“别说将来会不会争家产,就陆家小儿子是个会读书的,将来红梅过的都不会差。”
“我也听说了,说是陆家小儿子书读的好,将来指不定能中个秀才。这要是真考中了,红梅可就是秀才娘子了。”
“乖乖,秀才娘子,听着就威风!”
被啐的了殷红梅心中憋着气,这会终于逮到了机会,呛声道:“啧啧啧,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还秀才娘子,秀才是那么好考中的?读两年私塾就妄想中秀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此言一出,向来性子软的王刚媳妇也忍不住发了火:“殷红梅,你她娘的不会说话就闭嘴!沈家招你惹你了?你就见不得人家好,处处呛声人陆家?”
王刚媳妇性子软,殷红梅自是不怕她,见她发火更是慢悠悠的吐了瓜子壳,阴阳怪气的道:“哟,别说沈家有没有招惹我。倒是你们一个个的,得了沈家什么好处不成?处处帮他们说话,还替他们沈家做起了春秋大梦。说出去还真是让人好笑。”
先前只是谩骂的妇人们,听到殷红梅如此说,一股无名火冒上心头。有那手快的的,上前就扯住了殷红梅的头发。
殷红梅头皮被扯的生疼,扔掉了手中的瓜子,眼中也充了血。刚想还手,又被另一个妇人擒住。
只听那妇人道:“你要想过一辈子苦日子就滚出大柳村,别连累大家伙一起。我家长根才砍的竹子买的油布,准备跟着沈家搭大棚种菜,别因为你这张嘴惹了三爷爷三奶奶不高兴,到时候不教我们。”
“就是,年初的时候我才跟三奶奶买的山芋种子。山芋怎么种,都是三奶奶手把手教的,我送几个鸡蛋以表谢意,三奶奶都不收,说是留给我黑伢儿吃。还说等秋日种上辣椒那些,面前卖了,咱们也能过个肥年了。就三爷爷三奶奶这般好人,你她娘的还在背后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