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韶筠面色铁青,朱红官袍极为惹眼,大掌攥得他手腕生疼。
“你去哪儿了,不知道你家人在寻你吗?马上宫门便要落锁了,你私自留下是要被治罪的。”颜韶筠压低声音咬牙切齿。
瞧见她安然无恙,颜韶筠觉得心头凹陷处不轻不重的戳了一下。
孟禾鸢还来不及对他呵斥的话语不满,便被拉拽着进了旁边空旷的宫殿,他将她压在门上,两人的身躯紧紧的贴紧,颜韶筠的一条腿挤入孟禾鸢的腿中间,迫使她无法闭拢,她心头一跳,挣扎了开来。
“你做什么,放开。”她斥道。
二人贴的太紧了,彼此的喘息和呼气都感受的明显,颜韶筠感受着柔软身躯的起伏,心头的火似燎原之势燃了起来,他把孟禾鸢的手腕扯到头顶,唇舌落在了她的颈边,灼热吮吻附了上来。
湿热酥麻的感觉惊得孟禾鸢头皮发麻,她使劲全力挣扎,却被压的丝毫不能动。
那双形状姣美的眸中浮上点点水意,不知道哪儿爆发出了一股劲儿,狠狠咬在了他肩头,咬的极深极狠,不多时便尝到了血腥味儿。
颜韶筠此时此刻竟罕见的有些和颜悦色,仿佛前几日的气闷淤堵都消散殆尽,是重新把幽兰娇花纳入怀中的满足。
连带着肩头的狠咬也只是微微蹙眉一下,他体内叫嚣着攻城掠地,孟禾鸢愈发的心惊,焦急下尽力忍着呼吸不平缓同他好声好气的商量。
“你不能这样,我还要回家,宫门快、快落锁了,我们已经结束了。”
颜韶筠失笑:“我没同意。”,说着大掌绕到了她背后,寻到那腰背摁了一下,果然人就瘫软到了他怀中。
“你若是敢对我做什么,我父兄定会杀了你的。”,她再难忍住,哭了起来,热泪滴了下来,仿佛烫到了一般,身形一僵,不多时他起身,松开了对她的禁锢,孟禾鸢手腕被攥得殷红,瞪着一双红彤彤的、楚楚可怜的眼眸,梨花带雨间形成惊人的蛊惑。
颜韶筠看着这活色生香的一幕,压下了叫嚣的(谷欠)望,擦了擦她的泪,带有恼恨而无奈的问:“能不能不分开,嗯?”,堂堂神姿高彻的侍郎大人,虽温润谦和,骨子里却高傲冷漠,这是他第一次低了头带有询问意味儿的商量。
他知道二人的关系被外界所诟病,可他却在她毫不犹豫的放弃时感到难以忍受的不悦,孟禾鸢一怔,像是听错了一般:“什么?”
“我说我不想分开。”颜韶筠不大自然的别过头,又重复了一次,孟禾鸢这次冷下了脸,手上一推,把颜韶筠推了开来,她别起散乱的鬓发,举手投足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风情。
孟禾鸢眼中宛如淬了冰霜:“你从来都是想要怎样便怎样,丝毫不顾及我,颜大人,我最后说一次,不要再来纠缠。”
颜韶筠蹙了眉头,他想说些什么,却触及到孟禾鸢眼眸中的怨意,心头一跳,终究还是闭了嘴。
二人气氛凝滞了起来,她白腻脖颈处的红痕还仍旧显露着,孟禾鸢瞧着天色渐晚,急得要出宫去,颜韶筠再次攥了她的手腕,被孟禾鸢警惕的拍掉了。
“我带你出宫去。”他淡淡说。
孟禾鸢仍旧防备着,拢着衣服跟在他身后,保持着距离,重华殿的火灾瞧着灭得差不多了,颜韶筠侧目问:“发生何事了。”
再不想搭理他,孟禾鸢还是把前因后果说明了,不难想象,她被关就是因为眼前人,如此一来她更没什么好脸色了。
颜韶筠脸色发沉,姜鸢蕊因为他而迁怒孟禾鸢,身为皇后行事肆意张扬,私扣高门勋贵,这一场火,偏生官家想要笼络承阳侯,就算她犯了错儿,官家大抵也是不轻不重的罚一下。
“你做的很好。”颜韶筠突然说,孟禾鸢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因他的认可而掀起波澜。
孟景洲在宫门外急得团团转,正在旁边跟宫卫交涉,想进宫一趟,宫卫为难至极,正在这时,远远的,孟禾鸢提着裙子:“哥哥。”,孟景洲心落到了实处,拽着孟禾鸢问:“怎么回事,怎的别人都出来了,你还待在宫内。”,一旁的山英警惕敌视的注视着颜韶筠。
他脾气急躁,语气也不怎么好,颜韶筠听了不大高兴,孟禾鸢却绽出了笑意,草草的把她的遭遇说了一通,孟景洲转头看向颜韶筠,眸中迸发出警惕之色,把孟禾鸢拽着往后面掩了掩:“此番多谢颜大人。”
他嘴上说着谢谢,神色却没多少感谢,颜韶筠不在意,“无妨,我应该做的。”
他妈的,孟景洲要暴起了,但顾及此地是皇城门前,忍下了不爽。
“我们回家。”他对孟禾鸢道,孟景洲隔空点了点颜韶筠,别再肖想孟禾鸢。
颜韶筠平静回视,目送二人离去。
马车上,孟景洲冷硬着声音道:“我与父亲商议过了,待天气热了,我们便向官家请命回到黑水城,还是和以前一样,驻守边塞,这次,阿鸢你同我们一起去。”
孟禾鸢没有多大意外,父兄多年来对黑水城有独特的感情,对那里的人民、风俗、将士都很熟悉,更遑论先前因着孟逸文和太后的缘故,黑水城遭受重创,城内元气大伤,他们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孟景洲担心她习惯不了边沙穷困,孟禾鸢却真心实意的笑道:“我很愿意哥哥,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没关系。”
孟景洲一个大老粗红了眼眶:“阿鸢,是我们的错儿,让你受苦了。”
京城风云变幻,阿鸢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在这儿被豺狼虎豹啃食,都怪他们,以为颜韶桉是个良人便托付给了他,到头来阿鸢受的这些哭他们隔了三年才知道。
那颜韶筠不过也是仗着他们不在身边,为所欲为。
二人回了府,在宫中的事没有告诉父亲母亲,只说去了遭坊市,还给言氏买了爱吃的牛乳糕,哄的她开开心心的。
重华宫失火,很快传到了官家和太后的耳朵里,辰时,福宁殿内,官家和太后坐在上面,姜鸢蕊惴惴不安的绞着手垂头,官家的目光犹如实质,看透了她的心思。
“皇后,重华宫内失火究竟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无意,若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便叫殿前司协同刑部去查,若是无意,那就是哪个宫女失手打翻了油灯,拖出去乱棍打死罢了。”太后一脸肃然询问。
姜鸢蕊咬着下唇,心里气堵非常,她不过是想教训教训那个孟氏罢了,亏她先前还觉得孟氏良善柔弱,又和韵华姐姐关系不错,还在闻竹园替她解围,也存了想同她交好的意思,还把自己内心的秘密告诉她。
谁料到头来竟同她的心上人未婚夫私相授受,真真是伤风败俗,害的她父亲当时便断了颜家和她家结亲的意思,最后只得入宫。
姜鸢蕊像是脸上被打了一巴掌,丢人极了,定是那孟氏引诱,狐媚子一般的模样,惑人心扉,今日瞧见孟禾鸢,也是心血来潮的想教训她一下,她想着她怎么说也是皇后,这天底下的百姓勋贵都得听她的,便叫人把她带到偏殿关一晚上。
左右宫门落了锁她也出不去,第二日再放出来,到时候就说是她自个儿乱跑,她还能反驳指责huabgg一国之后不成。
没想到她竟敢放火烧殿,闹的人尽皆知,姜鸢蕊又不敢说出事实,要不然落得一个私自扣押勋贵姑娘,会被朝堂上那群老臣的唾沫星子淹死的。
“母后,大约是春季天气干燥,起了火,儿臣会叫人仔细排查。”她小声嗫喏了几句。
太后叹气:“皇后啊,你刚进宫便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叫哀家如何放心把惯例六宫之权给你,这样罢,你把这本清心经抄五遍,三日后送到寿和宫。”
姜鸢蕊大气不敢出,小声的应了是。
官家冷眼旁观,暗自打量这个新封的、不大聪明的皇后。
从福宁殿出来,姜鸢蕊面色不虞的斥责身边的工宫令:“怎么回事,里头的人呢?”
宫令低垂着头,惶恐:“奴婢也不知,把人带进去后便锁上了门,原只是吓吓她,便没叫人守着,也不知殿内发生了何事,不过窗棂是没锁的,料她惧怕娘娘天恩,不敢如何,只是……”
“只是你也没想到她不仅不怕,还胆大包天的放火烧殿。”姜鸢蕊恼恨的接了话儿,宫令垂着头不敢说话。
孟禾鸢回到院子里后撑着的笑意便垮了下来,蹲下身抱着膝盖,颜韶筠的气息还缭绕在她身侧,她不断的告诉自己这是错的,是不对的。
*
“爷,爷?”怀安叫了颜韶筠几次,他才眨了眨眼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怀安凑在他身边:“三太太说,沛国公那边儿想把婚事提前,届时新郎官儿迎亲时叫您去堵门。”
颜韶筠这下听清了:“提前?好端端的怎么要提前?”
怀安摇了摇头:“也就一旬左右,大约是沛国公府的老夫人病重,想提前成亲叫喜气儿冲冲病气儿。”
颜韶捏着眉心,堵门?挤在那吆喝的人群中嘻嘻哈哈,同那些纨绔子弟打闹,他做不出来。
“不去。”他无情吐露。
怀安苦恼不已:“这……这不行啊,郡主都替您应了下来,好大爷,您就去罢,出个诗词对子横扫四方,也好叫那些纨绔子弟瞻仰您的风采啊。”怀安说起马屁话一溜儿一溜儿的,颜韶筠嗤笑了一声,还是不松口。
怀安眼珠子一转,听闻永定侯府的孟大公子同沛国公家关系不错,许是会作迎亲伴郎,到时候孟姑娘也会旁瞧,您……
他试探的看着颜韶筠,颜韶筠面色平静的翻着书卷,静止了半刻钟后:“嗯。”
怀安喜上眉梢,端着铜盆退出了门去。
颜伯庸在祠堂等着颜韶筠,这几日他勒令颜韶筠每日晚上在祠堂贵上两个时辰,对着列祖列宗反省,他一向对这个儿子放心,平时政事不必督促,人品道德方面也是放一百个心,虽然他不说,但是颜韶筠是他寄予厚望的儿子,希望几十年后能挑得起他的担子,结果一个不留神就做出有辱门楣的事儿。
颜韶筠准时到了祠堂,越过了颜伯庸,跪在了地上,蒲团也被颜伯庸叫人拿走了,就是要痛,才能生出悔意和醒悟。
“朝堂上永定侯已经向陛下请辞,在五月左右动身前往黑水城,这次举家搬迁,那位孟姑娘也会一起去。”,他垂着眼冷厉的诉说。
“别再动什么歪心思,做好你身份该做的事儿,索性府上的哥儿都成了婚,要是这名声败得再早些,哥儿成婚都是个问题。”颜伯庸四十多年来谈不上刚阿不正,清正廉洁,好歹也遵伦守理,本分实在,怎么样养出个这样离经叛道的东西。
“歪心思?我做什么了,我不过是……瞧上了一个女子罢了,值得这般兴师动众吗?”颜韶筠冷声问。
颜阁老被他这不知悔改而样子险些气晕:“瞧上一个女子?你瞧上谁不好,非得瞧上你弟弟的妻子,这不是违背伦理,叫人耻笑吗?”
“她同颜韶桉已经没有关系了,我的事不劳父亲操心。”颜韶筠丝毫不退让,又换来了颜伯庸的一顿家法,刚结痂没几天的伤又裂开了,还添了新的伤势。
“哪有一个女子先后嫁了兄弟二人的,你也得为她着想啊,就你这自以为是、不替别人考虑的样子,人家姑娘能瞧得上你才怪。”颜伯庸喘着粗气逮着机会数落了他一通,颇为苦口婆心。
颜韶筠垂着眼若有所思。
他无惧世俗、无惧家人的失望和不悦,无惧外界的流言蜚语,甚至离经叛道,混不吝啬,可他似乎忽略了孟禾鸢的想法,她软弱、逆来顺受,从小一板一眼长大,纵然有心却也无力。
他突兀的闯入她的日子,强硬的让对方和自己融合,无论是身心还是别的什么,他都想对齐二人的步伐,觉得既然她这么听话,他便要做那掌控她的人。
忽然有天这条绳子被她亲手扯断了,交还给了他,他会有不高兴、郁结、百思不得其解,以为她生气、耍小性子,引起他的注意,却唯独没想过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叫他掌控了。
她想去寻求尊严。
可颜韶筠的性子是病态的,掌控欲从骨头缝儿里缠绕了出来,他甚至想着若是有一日能在寝居内打造一条金链子,锁在她的手腕上,链子挂上铃铛,在夜晚中发出清脆靡丽的声响。
颜氏祠堂内数列着百位列祖列宗,无数烛火摇曳,身前摆着铜炉,檀香袅袅间,淡漠到极致的面容上浮现出靡丽到极致的蛊惑,他双目懒懒耷拉下,玄色大袖曳在身后,他双手合十,如在神佛下跪拜的鬼魅,诉求着罔顾世俗的情感。
孟禾鸢在自己家中过的好不痛快,本朝也有和离归家的女子,但皆在和离后便有媒婆上门介绍下一春,她这倒歪打正着,孟禾鸢并不想嫁人,但言氏却发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