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便要关上了门,颜韶筠急急的闪身挤了进去,食案的素斋险些撒掉,他站定后慢条斯理的放下了食案,擦了擦溅落在手腕的菜汤,眸中情绪晦暗,孟禾鸢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得今日的颜韶筠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我母亲待会儿便过来了,颜大人应该不想叫人撞见自己身闯女客厢房、形貌不整的模样罢。”她咬重了字,警惕的望着他。
颜韶筠似笑非笑,俯身到她耳侧:“到底是我怕还是你怕,嗯?”
孟禾鸢怒极,刚要说什么,就听颜韶筠说:“嘘,不光有你母亲,还有不少人,我方才听到说要来瞧你。”
孟禾鸢霎时惊慌了起来,左瞧右瞧的竟在想哪儿能藏得下人。
颜韶筠瞧得愉悦,揽过她来在后颈揉弄:“逗你的,没人看得见。”
孟禾鸢瞪大了眼眸:“你骗我。”,颜韶筠死不悔改,淡淡一笑,她觉得这个晃眼的笑意实在太过恶劣,想挣脱了他往门外去。
颜韶筠神色淡了下来,桎梏着她,突然说:“若是我娶你,你能不能别生气了。”
孟禾鸢僵在了原地,似是没有反应过来。
颜韶筠尝试着去理解她,女子本不易,最初的开始,本就是他强占而为,企恶裙八8散零汽七五三留更新本文他是从来没想娶过别人,若说娶她,颜韶筠在那段时日也并未有过这种心思,他可以预想到这件事会有多么的困难。
只是后来越占有,越食髓知味,越不想她瞧旁的男子一眼,他未觉其中意味,只是顺着心走。
而现在,她顾及道德伦理,不愿同他有过多的纠缠,比起困难至极的娶她,颜韶筠更接受不了她投别人怀中,言氏已经开始给她牵线搭桥别的男子了,颜韶筠怕的不是她不愿同他纠缠,怕的是真的顺了言夫人的心意,为了叫他们不担忧而嫁了出去。
孟禾鸢心小小的揪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颜大人莫要说笑了,您的抬爱我担当不起,我家中人是决计不会同意的,您家中人也决计不会同意的,我不想再委屈自己,顺着所谓的情爱,看长辈的眼色,受庶物的操劳,一日日的磋磨下去,且我的身子骨不能生养了,无法为夫君传宗接代,这样,您也愿意吗?”
他们二人隔着种种,已经不是能单纯用爱不爱、喜欢不喜欢、愿意不愿意来决定了。
就算抛开这些,他们的过去不纯粹,地位不匹配,孟禾鸢认为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颜韶筠深深的望着她,没有说话,脑中都是被那长辈的眼色、庶物操劳、一日日磋磨而环绕,自古而来,女子所受束缚皆是相夫教子、伺候公婆、侍奉丈夫,内外打理井井有条便是声名远扬的好妻子,婆家和娘家面上都有光,却不曾想到,这些事叫她受尽磋磨和束缚。
孟禾鸢还没把自己不能生养的事儿告诉家人,但这几日家中人轮番担忧她而为她找归宿叫她心累不已,大抵她今日便要这不得已告诉他们,身子骨弱不能生养的女子,就算强行嫁出去,最后也还是会被休弃。
孟禾鸢低了声音:“筠哥,你行行好,放过我罢。”
良久,颜韶筠淡淡道:“好。”
桎梏消失,力气重新回到她的身躯里,她站定后即刻便与他拉开了距离,颜韶筠望着她拼命保持疏离的模样,忍不住几步上前,二人的腿脚缠在了一处,颜韶筠寻了她的唇舌侵入。
喘气骤然被攥取,孟禾鸢被迫仰头,惊愕的看着他低垂的眼眸。
气息缠绕在一处,颜韶筠发了狠的吻她,把她抵到了墙边,矮了身子拉短二人的身高差,孟禾鸢对他又抓又挠,换来的只是加深了吻。
二人像是纠缠不休,看似拼命推远,实际缠缠绕绕。
屋外由远及近的说话声惊醒了差点沦陷的孟禾鸢,她卯足了劲儿一推,颜韶筠这下被推开了,气息还没喘匀,看着媚色无双、丽色惊人的孟禾鸢,眼尾还楚楚可怜的泛着绯色,那双唇红肿不堪,像吮吸了樱桃汁水。
他实在没忍住,踏在孟禾鸢底线上最后啄吻了一口,转身向后窗翻了出去。
他并不是就这样放弃了,相反,更坚定了一些事,他不能一意孤行,只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可以为了最后的结果,过程中不择手段,但不希望有任何的意外而毁掉最完美的结果,他想让她全身心的都属于他,安安分分的待在他制造的金笼里,只为他笑、只为他绽放。
言氏在屋外一推门,发觉门纹丝不动,心生疑惑:“阿鸢?阿鸢?你在吗?”
孟禾鸢稳了心神,压低声音:“在,就来。”,她开了门,言氏进了屋子,一瞥瞧见她红肿的唇随口问:“嘴怎么了?方才还好端端的。”
孟禾鸢一噎,急中生智:“方才有一道菜实在太辣了,我吃的急,可能有些难受。”
言氏奇怪:“素斋还有辣椒?”
糟了,忘了这一茬儿了,孟禾鸢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索性言氏有别的事情同她说:“阿鸢啊,过几日方才同娘说话的婶娘还有来家中一趟,你也陪娘一起招待。”
孟禾鸢哪能不明白她,叹了口气:“娘,别做这些事儿了。”
言氏觉得她就是受过伤,不愿面对和尝试了,只是安慰她:“真的别想太多,要不然母亲这心就是悬着的,没了夫君的妇人日后不宜抛头露面,现在是打量着你父亲是当朝新贵,你还没尝到太多的心酸,待你日后瞧瞧便知道了。”
孟禾鸢打断了她:“我知道,但是女儿……已经不能生养了,不会有人愿意娶我的。”
言氏彻底呆呆的站在原地不说话了,半响,落了泪不可置信的问:“什么?你说什么?”
孟禾鸢被她难受的情绪感染了,垂着头:“是真的,太医说了,身子骨熬坏了,心中郁结许久,怀孕是难上加难,还容易要了我的命,娘,别去见了,没人愿意的。”
言氏却意外的平静了下来:“好,好,不去见了,咱们不见了,对不起,阿鸢,娘……娘不知道。”说着她又嘤嘤哭了起来。
有哪家人会喜欢不能生养的妇人呢?余生,日子那么长,孟禾鸢只能待在永定侯府,随着时日的渐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没事,我们回家好好给你调理身子,叫熬坏的身子骨养回来。”言氏拍了拍她的手,牵起笑意:“回家。”
回到永定侯府,言氏把这事告诉了孟逸寒他们,穆凤兰率先打破沉默:“这有什么难过的,待日后我生了孩子,阿鸢若是喜欢便过继一个,养在身前算是个陪伴。”
孟景洲和孟逸寒也是这样想的,赞同的点了点头。
夜晚,孟禾鸢躺在床榻上,安心的睡了过去。
过了几日,门房管事的突然说孟府三姑娘突然上门拜访来了,曹氏和岑氏都没来。
孟禾安一改往日嚣张跋扈,变得温顺而内敛:“鸢姐。”
孟禾鸢把人带到了自己庭院里头,叫她坐下,孟禾安艳羡的看着周遭雕梁画栋、奢华古朴的庭院和厢房,孟老太爷崇尚节俭,无论是衣裳、还是屋舍都没有穿过、住过这样的。
孟来太爷不能看见姑娘们穿金戴银、只说女人不可花枝招展,要恪守礼仪、循规蹈矩。
孟禾鸢把茶水放在她跟前,淡淡问:“有什么事?”
孟禾安握着她的手,问:“鸢姐,我们姐妹一场,虽说我父亲和母亲确实不大体面,可我并没有啊,鸢姐,我是无辜的啊。”她娇楚连连的想要落泪。
孟禾鸢凝着她,孟禾安心头一跳,擦了擦脸颊:“我母亲,要把我给襄王做填房,那襄王都四十多岁了,都能当我爹了,人胖还爱喝酒,我不想嫁给他。”她看起来恐慌的很,怯怯的说:“鸢姐,我听哥哥说你识得承阳侯世子,当朝国舅爷,能不能、能不能帮我牵线搭桥一下。”
孟禾鸢荒谬的看着她:“你爱慕虚荣疯了吧,承阳侯世子与我什么关系,为何要赴约,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要见承阳侯世子,孟禾安,你要往坑里跳,别拉上我。”她冷着脸斥责孟禾安。
孟禾安神色扭曲一瞬,她凭什么说自己,现在开始装腔作势了,自己的破烂事儿都一摊子呢。
“姐姐,我知道的,你不必否认,自然是承阳侯爱慕你罢了,咱们二人是血亲,这点小事你不会不帮的吧。”她瞪着楚楚可怜的水眸说。
第44章
曹氏要把孟禾安嫁给襄王做填房孟禾鸢属实是没想到,孟老太爷自诩清高,向来不作这趋炎附势一套,孟禾鸢把手抽出来,静静的看着她:“我帮不了你。”
孟禾安愣愣的看着她,孟禾鸢继续说:“一则承阳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那是国丈府,姜世子出身贵重,为人爽直,断不会瞧得上满腹算计的女子,其次,我们两家早已没了关系,于情于理我帮不了你。”
她说完便起身说:“春缇,送客。”
孟禾安急了,“鸢姐,你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我去给那老匹夫做填房吗?”
孟禾鸢扶了扶额头,被扰得心烦,孟禾安说着竟跪了下来,抱着她的腿求她,二人拉扯着,春缇也来拖拽孟禾安,屋内一阵鸡飞狗跳。
孟禾鸢使了劲儿把孟禾安的手扯了下去:“你若再这样胡搅蛮缠,我便叫了小厮来把你拖出去,看在你还是个小姑娘的份儿上,我给你留几分薄面。”
春缇上前架着孟禾安的胳膊,冷冷:“姑娘,走吧。”
又有几位女使婆子上来拽了她把人往外面架,孟禾安一时急切,口不择言:“孟禾鸢,你凭什么说我,你以为自己便是个好的?外头都传成什么样儿了,你不知羞耻勾引男人,如今却来假惺惺的教训我。”
春缇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使了个眼色叫女使架着,自个儿绕到前面抬手一巴掌甩到她脸上,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春缇还是头一回做这事儿,不断回忆着王妈妈的语气神态,暗暗告诉自己,没事儿,做奴婢的可不就是护主的吗?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说我们家姑娘,你这姑娘好生奇怪,这样的事自当是父母做主,哪有同辈牵线的道理,你自己想往男人身上贴可莫要把我姑娘坑害了。”随后她指挥着女使们把人扔了出去。
“呸,什么东西,来永定侯府耍威风来了。”
孟禾鸢失笑的看着春缇:“你如今倒是同王妈妈有几分相像了。”
春缇脸颊不好意思的泛起了红意:“姑娘惯会取笑人家,可不就是跟王妈妈学的。”
孟禾安被狼狈的撵出了永定侯府,红漆门一关,彻底隔绝了可能,她愤恨的咬着下唇,看了眼侯府,随后转身离开了。
她哭哭啼啼的回了家中,向曹氏诉说:“娘,根本没用,孟禾鸢她根本就是冷心冷肺,您还叫我去,害的我丢了这么大一个脸。”
这出计谋是曹氏想了一夜想出来的法子,那日宫宴上瞧见承阳侯世子对孟禾鸢那爱慕害喜的情态她便生了别样的心思。
孟逸文入了狱,家中能抄的抄了,早就里外是一处空壳子,若是搭上承阳侯府,哪怕是……侧室,也能叫日子好过些。
“好姑娘,娘会帮你想法子的。”,短短半旬,曹氏憔悴的不成样子,身上的官绿褙子已经好几日未换。
孟逸文在狱中以不牵连妻儿父亲的请求换得了吐露真相,但这又如何,她的儿子还是差点保不住官职,还是孟老太爷出面求情才将将把孟景堂保住,前几日还在巡防营的守尉,这几日就成了普通兵吏。
府外,孟逸春下了马车进了府,瞧着府上萧瑟的场景,心里头像扎了一根刺一般,刚出事时她便要回家来瞧,结果承宁伯府不叫她来,直到今日,她才得以回府一趟。
管事的把人迎到了孟老太爷的书房,屋内,孟老太爷背着手,着素衣扬手笔走游龙,头发一丝不苟,原本黑白交加的头发变成了全白,老态毕露。
“父亲。”孟逸春哀哀一声,孟老太爷身形一顿,缓缓放下笔,抬起头:“回来了。”
淡淡一句,没有任何伤心之色,天翻地覆间,原本的黑白之事倏然颠倒,谁曾想到孟逸文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她现在也后悔的不行,“父亲,含章说叫我去永定侯府走一遭,好好同言氏和阿鸢道歉,我……”
孟老太爷下颌绷紧:“你是长辈,为何要道歉。”,他这些日子一直在等孟逸寒回家来,血亲在这儿,合该依着伦理规矩跪拜,就算当初他是受不白之冤,那也是他没有提防之意,被人陷害,为了孟氏着想,他的做法没有错儿。
孟老太爷也没想到他一直记恨着他,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以为孟逸寒会理解。
孟逸春默然半响,没有搭话。
两三日后,宫内再次传了令来叫孟禾鸢入宫觐见,这次不是皇后,是太后。
孟禾鸢忧心入宫会对父亲有什么影响,孟逸寒摆摆手并不在意,他如今挂着虚职,没什么太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