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韶筠也是没法子了,破罐破摔的随意一问:“你可知她为什么生气?”
本来没指望回答,哑奴却比划起了手势,大意为:姑娘觉得公子同那位扎合大人一样,王爷赐给了公子两位美人,为了降低王爷的警惕,公子会顺势而为,同那二位美人……
她没有再比划下去了,因为颜韶筠的面色有些奇怪,像高兴、像无奈、又像委屈和恼愤。
颜韶筠心情很复杂,他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二人间竟是有了这样一个误会。
他烦躁的捏了捏眉心:“罢了,我去跟她解释。”
只是此时她已经同穆凤兰在一处了,把玩着那弓箭,颜韶筠反倒是不好过去,颜韶筠随意一低头就瞧见哑奴在逗狗,又想起孟禾鸢想碰还忍着的神情,把牵引绳一递:“带回去罢。”
哑奴:?军犬是可以随便带走的吗?
颜韶筠仿佛看透她所想,嫌弃的低头看了一眼:“这只太蠢了。”
他看实在找不到机会去解释想着不若晚上再去?但转而一想,她最不喜自己这种离经叛道的做法,恐又会叫她想起以前不好的往事。
颜韶筠便起了个念头,转头对哑奴说了几句话,哑奴懵然点了点头,颜韶筠是好人,还算是半个救命恩人,这点小事自然无有不应。
孟禾鸢瞧廷哥儿玩儿累了,三人便回了侯府,她把廷哥儿放在屋子里哄睡了,自个儿便到前厅会客去了,管事的说有一位自称是宋先生的人想寻她。
哑奴守在廷哥儿身侧,看他睡得差不多了上前轻轻推了一下,廷哥儿茫然地看着她。
哑奴和廷哥儿无法说话也无法比划,二人的识字程度半斤八两,直到最后也没理解了什么意思,哑奴干脆把廷哥儿直接带到了侧门处。
颜韶筠矗立在屋檐下不知道站了多久,廷哥儿见到了好几日没见的父亲,开心地蹦了过去,颜韶筠把人抱了起来,颠了颠。
“廷哥儿乖,你今日就同你娘说想吃山楂糕,叫她带着你去买,记着了没?”
廷哥儿懵懵懂懂,但是颜韶筠的话他会听,便清脆道:“好。”
颜韶筠笑意沁了眉眼:“真乖。”
孟禾鸢见了宋先生,他身旁还带着瑛娘,短短一些时候瑛娘憔悴了不少,她瞧见孟禾鸢,感慨的想说话,又忆起这儿是永定侯府,便屈着膝行礼,孟禾鸢把人拉了起来:“瑛娘不必多礼,近些日子可好?”
瑛娘叹气,怎么能好,茶楼倒闭,过日子的伙计没了,现如今只得去旁的酒楼打杂或者摆个茶摊。
孟禾鸢侧目:“宋先生可想明白了?”
宋先生不信的又问了一次:“你当真愿意盘下来?如意茶楼经此,不知道被唾沫星子骂成了什么样子,风口浪尖的,这可是个烫手山芋。”
她笑笑,只说了一句:“已经不是如意茶楼了。”
瑛娘和宋先生一怔,明白了过来,如意二字还在,吃得便是茶楼的老本,不在了便什么都不是,是赔是赚那可就由不得人了。
送走了瑛娘和宋老先生孟禾鸢回庭院的半路上廷哥儿冲着她像个小炮弹似的扑了过来,抱住了她的腿:“想吃山楂糕。”
孟禾鸢软了眉眼,抬头对哑奴说:“叫春缇去……”,她还没说完就被廷哥儿打断了:“干娘带廷哥儿去。”,孟禾鸢不让他叫自己娘,廷哥儿生怕惹得她不高兴,便暂时只叫干娘。
好吧,孟禾鸢架不住小人儿的撒娇,小孩子玩儿心重,睡了一觉又埋不住心思的想往外头跑,便叫哑奴抱了她乘了马车去买。
到了糕点铺子,哑奴带着廷哥儿去买,孟禾鸢便在车上等着。
突然车帘一掀,一道身影闪了上来,孟禾鸢吓了一跳,贺兰珣的事给她造成了不小的阴影,刚要呼喊,便看清了来人面容,
她冷下了脸,那双含情目像是敛尽霜华春色,氤氲着万千潋滟星点直直的看进了她胸腔中,孟禾鸢心头一跳,往后挪了挪:“你怎么又来了。”,她声音自觉冷硬,偏生颜韶筠明白了前因后果,落在他耳中,便似埋怨、似委屈、似……在意。
娇滴滴的声音强装冷淡,颜韶筠好笑不已,便起了心思逗她,掩嘴咳了咳:“我来要回廷哥儿。”
孟禾鸢睨他一眼,又想奚落:“廷哥儿在我这儿挺好的,有吃有喝,颜大人还是别操廷哥儿的心了。”
“他到底是我儿子,该操的心还是要的。”颜韶筠不甘示弱。
这是何意,是对她不放心吗?他难道来就是为了气她么,孟禾鸢水灵灵的眼眸瞪着他,颜韶筠差点破功失笑,瞧着她这副模样实在可怜可爱。
“好了好了,我们莫要闹了。”颜韶筠喟叹着把人想揽入怀中,孟禾鸢更气了:“谁闹了。”
“我,是我罢,我是来同你解释的,那事是个误会,北戎王爷给我的女子我根本未碰,你真是把我当什么了。”,他扶着额头,好笑问。
孟禾鸢一愣,垂头哦了一声,“与我又无关。”
“阿鸢,我伤口疼。”,他软了语气,深知她抵挡不住软攻势,刻意的低了头,经此一遭,自己硬得跟石头似的脾气确实得好好改改了,若是他耐心一些、语气好些,早些察觉到她敏感的心思,就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误会了。
第57章
孟禾鸢被他发软的语气哄的面色发烫,犹犹豫豫的说:“那……那去找大夫就好了,我又没有办法。”,她撑着气势说,别开脸尽力不与他对视。
他暗自掐了一把伤口,巧的是今日他下值后便穿了一身月白色衣袍,此时正隐隐的沁着血迹,他黑如曜石般的瞳仁映着她娇怯的面容,“阿鸢。”,语气三分缠绵四分沙哑。
孟禾鸢被他叫得耳朵发麻,忍不住挠了挠,视线一瞥,瞧见了那一抹猩红,不免惊愕:“你……流血了。”
颜韶筠不大在意道:“没事,不用去管它,一会儿就好了。”
“怎么能不管呢?”,孟禾鸢想扒开他的脑子瞧瞧,里头到底装了什么,她犹豫了一下,“现在没有伤药。”,颜韶筠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缓缓勾起唇角,那双潋滟如星辉般的眸子闪了闪:“我府上倒是有,阿鸢这般人美心善,可否搭把手。”
孟禾鸢又犹豫了,轻轻地咬着唇瓣:“那……好吧。”
颜韶筠从上俯视她,清晰的能瞧见她挺翘的鼻尖,轻颤地眉眼,流畅白皙的脸颊,眼眸一暗,不自觉倾身喉结滚动间缓缓地靠了过去,薄唇将将要落在她唇角时孟禾鸢一惊,推了他一把,避开了他的吻。
颜韶筠眸中闪过一丝遗憾,孟禾鸢条件反射的有些抗拒这样的亲密相处,以为他又……
孟禾鸢神色慢慢警惕了起来,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冒失了,这般轻易的答应去他的府上,她支吾:“廷哥儿快回来了。”
“不然找个医堂就近包扎一下好了。”孟禾鸢委婉的提议,颜韶筠微叹,还是着急了,但事已至此只好应下。
廷哥儿回来后瞧见了久为出现的爹爹,很高兴,晃了晃手里头的山楂糕,蹦蹦跳跳的跑上了马车,身后跟着哑奴和保护他们的怀安。
孟禾鸢叫车夫去了最近的医堂,衣衫褪下,宽阔虬实的肩膀处一个血窟窿格外刺目,轮廓分明的肌肉覆在他的胸膛处,上头还有未散的抓痕,凌乱暧昧,孟禾鸢自然是认得是谁的手笔,她脸颊快要被烫熟了。
迎着大夫意味深长的目光,颜韶筠神色坦然极了,又把衣衫往下拽了拽,胸膛两边有两处极为明显的牙印,很深、红肿,大夫臊得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盯着瞧,匆匆的上了药包扎后扔下一句:“伤口忌碰水。”就离开了。
颜韶筠把衣服扯了上来,慢条斯理的系着腰带,腰身劲瘦结实,浑身散发着慵懒风流的气息。
“阿鸢,我系不到了。”,他抬头唤背过身的孟禾鸢,刚上好药的胳膊垂在一侧,伤口裂开大夫不叫他乱动。
孟禾鸢垂着头转过身,摸索着环绕过他的腰身打结,许是因着太紧张了,打了半天都没打好,反倒是急得她脸颊热意愈发上涌。
好不容易打好了,她松了口气,“我……先走了,天色不早了,要回府吃饭了。”,她脑袋混乱着,不知道叽里咕噜的说了通什么,就落荒而逃了。
回程的路上她一直没反应过来,她好像又被颜韶筠几句话牵着鼻子走了,气恼一瞬滑过,但又浅浅荡起了些涟漪,叫孟禾鸢心头像涨潮的河水般,起起伏伏,总是越不过那个边界。
又过了半月,天儿还是热的慌,暑意丝毫未消散多少,八月的黑水城燥热的发闷,蝉鸣声不断,蚊虫追着人细嫩的皮肉咬个不停,唯有晚上凉意习习。
孟禾鸢在冷热反复的日子里身子又开始不爽利了,白日里时常就热的头脑发昏,偏生身子弱,屋内又不可放太多冰,只得叫春缇和哑奴扇着风才能睡得安稳些。
恰好穆凤兰身子也开始后知后觉的不舒服起来,她想喝冷饮子,或者痛快的饮山泉水,偏生大夫耳提面命的不许,为此言氏颇为担忧。
“过些日子将士们便要进山操练了,我和景洲也得跟同去,不若你们三人也同我们一起去得了,不然你们在家中们不放心。”孟逸寒享受着冰桶的冷气,喟叹道。
“我们住哪儿啊,军营里一个个都是男人,我们怎好凑过去。”言氏打了他一下。
“以往随军你们又不是没有跟着过,那么讲究做甚。”,孟逸寒不以为意。
言氏暗暗翻了个白眼:“我和凤兰是妇人也就罢了,还有阿鸢呢,阿鸢是未嫁之女,怎好同那些军中汉子,……”,她没说话了,这么揣测别人不大好,她也只是担心罢了。
“夫人你呀,想太多了,不会的,不若你去问问阿鸢的意思,莫要总是自作主张。”
言氏便去问了孟禾鸢,孟禾鸢得知言氏来了,火急火燎的藏起了刚吃两口的冰沙,浇了酸梅汁,酸甜爽口,两口下去,热意都散了几分。
她见了言氏,心虚的擦了擦手:“娘,你怎么过来了。”
言氏没有发觉她的小动作,问了她可愿随军进山里避暑,孟禾鸢点头如捣蒜,她自然是愿意的,言氏得了准信儿便去备东西了。
随行那日热的马车壁都在冒烟,马车里头更似蒸炉,冰盆化的实在快,在孟禾鸢快热晕的时候终于觉出了一丝凉意,她撑着昏沉沉的脑袋往外头一瞧,终于进山了。
山路两侧古树遮天蔽日,溪水裹挟着凉意宛如丝绸般汩汩垂下,差不多又行了两刻钟,军队驻扎在一处空旷之地,营帐呈包围式,孟逸寒他们的营帐在最里头,由品级往外延伸。
晚间用饭是随营中的大锅饭,雾青和蒙竹捉了鸡来,摘了些野菌菇,叫厨子做了一锅鸡汤,配着泡了些汤饼。
晚上,孟禾鸢在帐子里沐浴,冲撒了一整日的热意,“姑娘的香云纱里衣太厚实了,不透气,奴婢给您换成那套薄纱罩衣可好?”,春缇边问边打开箱笼,拿出了一套水红色罩衣,抖了抖,如流水般丝滑的罩衣摇曳几许,摸在手中凉凉的、滑滑的,极为轻薄。
罩衣披在小衣外头,半遮半掩,又好看又舒服,孟禾鸢正趴在浴桶上浅浅地打了个小哈欠,莹白如雪的肩头露在水面上,墨发在水中漾开,她神情迷蒙困乏,却娇艳异常,妩媚浑然天成,她觑了眼那罩衣,脸一红:“这……太露骨了,还是算了。”
春缇劝她:“无妨的,左右姑娘是自个儿穿,怎么舒服怎么来,免得姑娘又中了暑热喝那些哭哈哈的药。”,她把亵衣收走,把罩衣搭在了屏风上。
一刻钟后,水声轻轻沉浮,她裹了白巾擦身,盯着那水红罩衣犹豫半响,还是拿下来穿了上去,那触感果真极好,腰身盈盈一握,水红色更衬得她有种惊人的蛊惑。
孟禾鸢懒懒的伸了伸腰,滑入了被间,这罩衣确实舒服,睡意很快就沉沉的席卷了上来,睡得正酣时,外头嘈杂声搅得她心间直跳,营帐不隔音,那些将士们扯开嗓子的嘶吼声震耳欲聋。
她沙哑着声音:“春缇,我睡不着。”,她嘟囔了一句,春缇便懂了,探身出去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又不知说了些什么,回了帐子说:“外头的将士说夜里有蛇虫,他们撒药驱蛇来着。”
孟禾鸢的瞌睡一下子跑了,一骨碌坐了起来,抱着被子警惕的看着床下,春缇憋笑,“姑娘放心睡,他们说都是从外围绕进来的,主帐被严防死守着呢,进不来。”
“当真?”她将信将疑,蛇那样可怕的东西,爬过之地一片阴寒粘腻,孟禾鸢虽得到了春缇的肯定答复,但仍不敢睡眼皮子都打架了还强撑着隔一会儿起来看看有没有陌生的“来客”。
在她翻身时,白嫩的脚心翘了翘,一蹬,蹬着了一个冰凉滑腻的东西,她几乎条件反射的翻身尖叫,被子一推便赤着足要往外跑:“有……有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