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弃妇——不落言笙【完结】
时间:2024-03-21 14:47:53

  阳光倾泄下来,给他浅淡温柔的笑颜渡了一层金光,好看到晃人眼光,像是天上的神仙一般。
  颜韶筠缓步上前,把食盒递给了翠喜,翠喜打开了一半,里头是温热酸甜的青梅煎和酒酿圆子。
  “鸢娘来的早,祖母定然不是小气之人,既已有山楂糕,那不若鸢娘便食了这碗酒酿?”颜韶筠突然说。
  孟禾鸢被他这一声温和的鸢娘叫懵了神,呆呆的没有作响,郡主嗔道:“话都被你说完了,倒显得我小气。”
  颜韶筠低笑了一瞬,素来冷淡的面容如春华绽放,晃眼异常。
  “郡主。”沈氏张扬笑着,同颜韶桉寻了出来,孟禾鸢意外的看到了颜韶桉身侧熟悉的脸,脸色淡了下去。
  梅臻儿一袭水红色斗篷,娇娇怯怯的跟在颜韶桉身侧,旁边打点下人的孙氏自然也发觉了,蹙眉:“二嫂这是何意?”
  沈氏讪笑:“臻儿初来乍到的,我便想着叫桉儿带着她在外头多逛一逛。”
  岑氏暗暗翻了个白眼,什么做派,也不嫌丢人,她有些羡慕孟禾鸢,能同郡主一辆马车,她还得同这二人脸对着脸。
  郡主脸色淡淡,没说什么,东西二府已然分了府,按理说这是西府之事,郡主虽然有资格插手训斥,但她一向懒得放低身段同西府的妖魔鬼怪多言,外面早已知道他们分府,丢的也不是他们的人。
  只是,苦了鸢娘这孩子,平阳郡主怜惜的拍了拍孟禾鸢的手,正大光明的拉着她的手上了马车。
第10章
  三驾的马车极为宽敞,孟禾鸢同孙氏陪着郡主坐在里头,颜韶筠一掀衣裳坐在外头拿捏着缰绳驾车,孟禾鸢捧着热热的酒酿小口小口的抿了吃。
  三辆马车出了城,行了大约半个时辰便到了广昭寺,寺庙古朴大气,苍劲悠然,来往香客皆一身佛意,满身敬仰,颜府众人进了寺庙,郡主同寺庙主持相熟,恰逢圆真大师讲佛法郡主便跪坐在旁边凝神听着。
  “你们自个儿去逛逛吧,莫要扰了我听大师讲法。”郡主晓得他们坐不住心,便都没拘着,孙氏便言:“我在这儿陪着您,叫小辈们去罢。”
  跪了许久,孟禾鸢头晕的紧,便也同众人出门去了,今儿个来的不少人,三哥儿夫妇、五哥儿,六姐儿和七姐儿,四姐儿是沈氏的第二个闺女,去年嫁了出去,故而没在。
  梅臻儿紧紧的贴着颜韶桉,佛门重地毫不收敛,颜韶桉低下头同她温声细语,是孟禾鸢从未见过的温柔,她面无表情的别过脸,不再看。
  广昭寺临山而建,后山奇峰险峻,苍翠竹林,遮天蔽日,还有一弯湖水,清澈见底,湖底的鹅卵石和锦鲤都颗颗分明,虽是冬日里,光线倾洒,湖面波光粼粼,湖上一弯拱桥,供香客观赏。
  孟禾鸢独自一人走在拱桥上,垂眸撒着鱼食,看着争食的游鱼。
  “姐姐怎么在这儿。”娇糯的声线响起,梅臻儿提着裙子踏上了拱桥,姣目顾盼的望着她。
  孟禾鸢淡淡收回视线:“你僭越了,你该唤我少奶奶,我们的关系并非是姐妹,而是主仆。”她提醒道。
  梅臻儿面色扭曲,复而又扬起笑靥:“少奶奶说的是。”,孟禾鸢懒得搭理她,转身就想走,梅臻儿却猝然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儿,她好不容易支开颜韶桉,才得来的同孟禾鸢相处的机会,可得抓好了。
  孟禾鸢蹙眉挣了挣:“你做甚?”,梅臻儿的力道大的很,捏的她骨腕隐隐作痛。
  梅臻儿隐秘一笑,娇嗲娇嗲的惊呼:“啊呀,姐姐不要啊~”,说完,脚一歪,身子便轻飘飘的往旁边的湖里跌去,衣衫蹁跹似蝴蝶,她算的很准,周围早就布好了自己的丫鬟,届时只要自己闹大了,然后婢子把沈氏叫出来一搅和,颜韶桉就不得不信孟禾鸢推了她。
  只是她错算了孟禾鸢真的是个病秧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虚弱,这么一拖一拽,率先摔入水中的并非是梅臻儿,回过神儿时,反倒是孟禾鸢躺在了湖底,梅臻儿也没落到什么好,头朝下栽到湖里,因着打扮的太过花枝招展,发髻歪斜的挂在了脑门上,还呛得喝了几口水。
  若梨夸张的大喊:“来人呐,梅姨娘落水了,快来人啊,救命啊。”
  孟禾鸢虚弱的爬了出来,水珠滚在苍白的脸颊,是触目惊心我见犹怜的破碎感,春缇大惊失色,忙下水去扶人。
  “别喊了,叫外人过来,是想毁了你家姨娘的名声吗?”孟禾鸢费力的制止她,湖水冷到了极致,冻的她打哆嗦。
  若梨触及到她冰冷的神色,讪讪闭上了嘴,周遭女使婢子们涌了上来,大多是沈氏拨给梅臻儿的人,此时围在梅臻儿身边乱哄哄的,无视了春缇的叫喊。
  “姑娘。”春缇快哭了,她眼瞧着梅臻儿被女使围着离开了,却无人在意他们,既想奔去马车给她拿衣裳,又怕突然来了外人冒犯了她去。
  “你去罢,快去快回。”孟禾鸢哆嗦着嘴唇,俨然已经有些冻的发紫,春缇一咬牙:“姑娘且等我,奴婢很快便回来。”春缇疯跑走了,徒留孟禾鸢在树后蹲了身子。
  颜韶筠一路悠闲而去,匆匆一瞥一眼熟之人被围着离开,瞧着模样狼狈不堪,一时生了好奇之心,直到看见栽到了颜韶桉的怀中低泣。
  颜韶筠若有所思的顺着她来的地方而去,沿路春缇闷头往前跑,径直掠过了颜韶筠,并未瞧见他。
  颜韶筠视线遥遥落在了前头那一颗树后,一角雪青色的衣衫趿曳在地上,沾惹了些湿意,他垂眸缓步上前。
  绕过树身,倏然间,对上了一双惊慌失措的水眸,绯红溢了眼眶,委屈无措,沾湿的发丝黏在脸颊上,形似狼狈,却又柔弱可欺,如林间精魅,湿透的衣衫裹着姣好饱满的身躯,勾勒出诱人的弧度。
  颜韶筠沉默了,孟禾鸢咬紧了下唇,缩紧了身子,想要维护那点可怜的自尊,溢出了低泣。
  他别开了视线:“抱歉,并非有意冒犯,我……”,他喉头发干,罕见的有些词穷,颜韶筠颇有些狼狈的解下了鹤氅,背过身去,递给了她。
  半响,许是实在太冷了,孟禾鸢哆嗦着手接下了鹤氅,手背淡紫色的青筋鼓起,鹤氅还带着余温,拢在怀里阵阵暖意迫不及待的附了上来。
  她并未把鹤氅完全裹在身上,只是拢在怀中汲取了一些暖意,到了这般地步她仍旧守着一些可笑的规矩。
  “多、多谢。”颤抖的音调泄露了她的不安。
  颜韶筠微微侧过了脸:“无人到此处,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
  孟禾鸢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一阵风吹过,她又打了个哆嗦,只得把这件鹤氅往身上披了披,衣服上还沾染着淡淡的檀香。
  脚步声由远及近,孟禾鸢一惊,鹤氅落了下来,春缇喘气声响起:“姑娘,我来了。”,颜韶筠站的地方很隐蔽,再往后便是更深些的竹丛,他隐了进去,没叫春缇发现了身影。
  春缇不解的看着孟禾鸢手中的鹤氅:“姑娘,这是从何而来的?”
  孟禾鸢不自然道:“方才路过一位婢女,我叫她帮了忙。”
  春缇不疑有她,把厚厚的大氅披在她身上,扶着她便匆匆往马车而去了,鹤氅落在了地上,沾上了脏污,孟禾鸢心神不济,根本没有顾得上如何处理,颜韶筠从树丛中缓步而出,拾起鹤氅拍了拍,淡而愉悦的轻笑了一声。
  春缇寻了一间厢房,赶紧叫孟禾鸢进屋换衣裳,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又匆匆忙忙去问小沙弥打了热水来,只说少奶奶想净手,沐浴是不可能了,只得用热水捂一捂,换了干爽的衣裳。
  春缇抹泪恨道:“天杀的梅姨娘,简直黑了心肠,尽使这种下作手段,这是要把我们姑娘往死里逼啊。”
  孟禾鸢攥紧了手,没有言语,春缇只当是她被冻着了,说不出话儿来。
  回程了路上,孟禾鸢瞥了一眼梅氏,她虚虚的咳着,倚靠在颜韶桉的怀中,颜韶桉垂着头眸露担忧的低语,她想的没错儿,梅臻儿并没有说是孟禾鸢推了她,估摸着是想遮掩孟禾鸢也掉到了湖中的情况。
  孙氏见她面色实在不好,凑过来问:“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梅臻儿面色微微一瞬不自然,孟禾鸢顾忌着郡主在,不想闹得太难看,叫外人瞧了笑话,便摇了摇头,颜韶筠适时的插话,声音低沉:“天寒地冻的,我瞧着朝晖落下来了,还是赶紧回府罢。”
  回府后,孟禾鸢大病一场,寒气入了肺腑,咳的不停,时时发热,梦魇,药也是吃了吐吐了吃,昏昏沉沉的有半旬还不清醒,半旬后,吴妈妈带着几位婢子来了同鸢堂。
  “妈妈这是何意?”春缇放了药碗出去迎人,她没叫王妈妈出去,王妈妈性子泼辣,低不得一点儿身段,没说几句就得吵起来。
  吴妈妈下巴昂起来:“太太有令,少奶奶身子骨弱,三天两头三病两痛的,这偌大的西府没了人管可不行,特唤老奴来取对牌钥匙,从今儿起这西府的中馈暂时由梅姨娘管。”
  什么,王妈妈矮着身子隔着窗棂偷听,当即便在屋内气得踱步,这群贱婢养的东西,黑了心肠的烂货,我们姑娘还在这儿躺着呢,这是打量没人撑腰,可劲儿的欺负是吧,王妈妈气得胸膛起伏不已。
  春缇面色一滞,似是不敢置信:“这……高门大院儿素来没听过中馈由姨娘掌管,这是不是不合规矩,若是太太不满意,自收了回去便好,何必……叫梅姨娘管。”她越说越没底气,只因吴妈妈的眼神实在冷厉。
  “太太怎么说春缇姑娘怎么做便是,梅姨娘是太太的外甥女,便是太太的意思。”
  王妈妈气得不行了,霍然撞开了门,把那对牌钥匙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指着吴妈妈高声骂道:“你个不要脸的老货,回去告诉你那黑了心肠的主子,这是打量着我们姑娘好欺负是吧,我告诉你们,待我们将军回来了,你们一个个都跑不了,真是没见过这般丢人现眼的人家,小妾管家,说出去笑死人了,当真是给我们将军府丢了脸。”
  “你……你……”吴妈妈气得头顶生烟,颤着手指不可置信的指着她:“你这老贱人,竟敢辱骂主子。”
  春缇捂着嘴,两边想劝架,王妈妈早就憋了一口气,前些日子不明不白就被这老货打了一巴掌,眼下看她指着自己,三步并做两步上前,狠狠一个巴掌甩了上去:“你仗着谁的势,刁奴欺主,滚。”
  吴妈妈被打的一个踉跄,捂着脸仓皇的出了院门,临了还放了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王妈妈叉腰:“我等着呢,你尽管来。”
  春缇忍了又忍:“王妈妈,姑娘还在床榻上病着,你这不是……这不是给她树敌吗?老太太和太太若是再来找你麻烦,姑娘可没法子去救你了。”
  王妈妈啐了一口:“还忍?人家都骑到你头上了,你放心,这事儿啊理在咱们这儿,宠妾灭妻,小妾管家,我……我替姑娘上官家那儿告他去。”
  春缇生生被气笑了。
第11章
  吴妈妈风风火火的回了兰心院,沈氏正在躺在贵妃椅上,舒坦的享受着婢子按摩肩颈,小几上放着剥好的橘子,还泛着酸甜的汁水儿。
  “太太,了不得了,翻天儿了。”吴妈妈噼里啪啦捂着脸颊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顿,沈氏面色几变:“对牌钥匙拿到了?”
  吴妈妈奉上:“拿到了。”
  沈氏哼了一声,把气憋了回去:“懒得同她一般计较。”她到底还是有些忌惮孟家大房的,韶桉提起过一嘴怀远将军大捷,不日便要班师回朝,只是后来又没了声息,明里暗里打听他又三缄其口,沈氏琢磨出些不对劲来,但是真是假也不得而知。
  孟家大房没落了,二房还在,三姑爷还是承宁伯,倒也不算是沈氏长了脑子,实在是上次她同梅臻儿摆了孟禾鸢一道,被颜二老爷给知晓了,回府便痛骂了她一顿,指着她的鼻子说妇人之仁。
  孟府一家子底蕴深厚,西府如今与东府分府,哪边亲哪边近难道这还看不清吗?他如今是通政司参议,官位不高,身份也不高,无论如何是都不比得东府颜大老爷颜阁老的,旁人给他三分薄面也不过是看在颜老太爷和严阁老的面子上。
  他们的桉儿,自出生便矮了颜韶筠一头儿,若是能有个好的岳丈,那是天大的助力。
  助力?那怀远将军下落不明,捷不捷的还不知道呢,这风向啊瞬息万变的,焉知明日是福还是祸呢?
  掌家的权落在了梅姨娘的手里头,一时间流玉阁趋之若鹜,管账、打点下人一个姨娘摆的款儿竟比少奶奶还大。
  内府新到的冬衣先由管事的送去了流玉阁,流水般摆满了满屋子,若梨摸着一个灰鼠皮的袄子喟叹:“姨娘,真是上好的东西啊。”
  她非府上的家生子,是从江南梅太太派到梅姨娘身边伺候的,从未见过高门大院儿的奢靡,梅臻儿懒懒的翘着指节裹寇丹:“收敛些,瞧你没见识的样子。”
  若梨福了福身子:“是,奴婢眼界低,没什么见识,只是同鸢堂那边儿……”
  梅臻儿不耐:“还需要我教你们怎么做不成?”
  若梨敛眉:“是,奴婢晓得了。”
  颜韶桉从衙署回来后便径直来到了流玉阁,从前只觉得同孟氏相敬如宾,安分守己的过下去便好,但是梅氏给他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她全心全意依附于他,颜韶桉很享受完全掌控的感觉。
  “二爷回来了。”梅臻儿上前赖在了颜韶桉身边:“今儿个,母亲把对牌钥匙给臻儿送过来了,只是账本还有几处地方臻儿不大明白,想去问问少奶奶。”
  她的全然交付和信任取悦到了颜韶桉,垂头甩了甩沾着水珠的双手:“这有何难,自去问便是。”梅臻儿担忧问:“那少奶奶那儿……”
  颜韶桉笑意淡了下来:“她虽身子不好,但中馈之事是大事,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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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府霁月阁,屋内传来浅浅的咳嗽声,银喜端着热水进了屋,进了年末,日头越发冷了,孙氏特意在屋里头摆了三四个炭盆,烧的旺旺的也抵不上孟禾鸢苍白冰冷的四肢,好像拐角里总是消散不得的积雪。
  孟禾鸢原本身上淡淡的熏香味被汤药的苦味覆盖,晚上还会泡一泡药浴,连带着青丝都散发着草药的香气,孙氏嗔道:“你这一病就病了半旬,不好好在屋里养病还出来乱跑。”
  孟禾鸢把手中的绣绷递还了回去,岑氏有了身孕,当真是一桩喜事,这不,马不停蹄便开始给孩子做上了衣裳:“好的差不多了,总是在屋里呆着,对身子的恢复也不利。”,因着她来,便没叫岑氏来,她胎像还没坐稳,免得过了病气给岑氏。
  二人讨论着老虎须子的绣线该是偏红还是偏紫些喜庆还不违和。
  东西府平日本是没什么交集,但孟禾鸢总觉得两家人挨着这般近,再怎么说也都是一家人,便也没多少顾忌,该走动走动,按理说既来了东府,便该去拜见郡主,但她身子不好,同孙氏闲聊几句便往西府回了。
  梅臻儿接管中馈短短几日,便发现了大问题,她虽好高骛远,但不是个蠢的,西府就是团烂账,表面平和,底下却是窟窿,她翻看过往的账目,发觉鹤归院、兰心院花销如流水,触目惊心,不少地方的银子来历不明,暗搓搓的被填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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