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亲眼看见程雪时在那堆花束里挑挑拣拣，精选出来的。
觉得他很会选花,不像是第一次送女孩子花。
程雪时愣怔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生出这种念头。
实在搞不懂女生的脑回路。
但他知道,如果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沈词雾会不高兴。
“没有。”男音低沉坚定,“我妈喜欢花,以前常买给她。”
程雪时的解释还是一如既往的简练,随后他似怕被回忆卷席，径直扯开了话题：“走吧,送你回宿舍。”
沈词雾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心情很愉悦：“这么说，我是你的第一个女朋友，也就是你的初恋喏！”
程雪时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视线回到女生脸上，被她唇角弯起的弧度勾住，莫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心跳又快了。
初恋……
这个词对于程雪时而言是陌生的。
他也并不明白，初恋与否，有什么别样的意义。
“算是吧。”程雪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沈词雾的问题。
他无法界定“初恋”的含义，到底是正式交往的第一个女朋友，还是喜欢上的第一个人。
所以他的回答略显敷衍，模棱两可。
沈词雾听了，心里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明明她刚才只是随口一问，并非在意自己是不是程雪时的“初恋”来着。
为了分散上涌的情绪，沈词雾忙展开了新的话题：“对了，你在‘雾港’应聘的什么职位？”
虽然这么问了，但沈词雾心里已经预设了答案。
她以为程雪时应聘的岗位是服务生。
毕竟钢琴师岗位要求有些严苛。
“服务生。”程雪时沉声回答她。
沈词雾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
两人沿着学校里的人行道，慢悠悠溜达到女寝楼下。
程雪时止步，目送沈词雾进楼去，他才转身离开。
两人当晚又被挂在了学校论坛上大肆讨论，帖子里还附上了程雪时给沈词雾买花的照片。
底下不少羡慕的声音，甚至有人公开求教沈词雾，如何抓住男神的心。
竟然让高岭之草为她折腰，活脱脱变成了“恋爱脑”。
论坛上那些言论看多了，沈词雾差点快信了她和程雪时是一对互相喜欢的正常情侣。
“说真的，要不是词词之前说程雪时在暗中盘算要跟她分手。”
“我是真不信他俩没感情。”
拉得严实的床帘外传来孟今夏压低的话音。
沈词雾躺在被窝里，酝酿了近半个小时，也没睡着。
不过她也没有发出动静。
大概孟今夏她们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所以说话时把控着分贝。
沈词雾听见夏黎接话：“我也觉得程雪时对词词不错，不像是对她没感觉。”
时桐打了个哈欠，“指不定他俩什么时候就假戏真做了。”
孟今夏：“词词这边肯定没问题，主要是程校草，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宿舍里安静了片刻，又响起孟今夏小声的询问：“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在相处过程中，程校草慢慢喜欢上词词？”
“这样他俩就不用分手了吧。”
夏黎和时桐都没接话，大概是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沈词雾也不禁沉浸在那样的假设里，想着要是程雪时真的能喜欢上她，那就好了。
后来她又想，会不会程雪时已经有一点喜欢她了？
不然他干嘛陪她加入话剧社，还给她买花呢？
沈词雾没想到喜欢一个人是这么复杂的一件事。
以前不理解电视剧里的男女主为情爱所困，每天脑子里都在想男女感情的事。
现在她理解了。
因为自从听到孟今夏做出的假设后，沈词雾就不自觉地对程雪时抱有新的期待。
期待他在相处的过程中能够喜欢上她。
这份小心翼翼的感情，令沈词雾在学习上有所懈怠。
直到五月底，家里出了点事，她才得以暂时从男女情爱里拔出来。
-
五月底一个周三的下午，沈词雾接到了父亲沈佳明的电话。
电话里沈佳明带着哭腔，语气前所未有的急切，慌乱得像个孩子。
沈词雾出生以来，从未见他如此过。
父亲的沉稳荡然无存。
“词词，你快来医院，你妈妈很不好……”
沈佳明的情绪起伏很大，好一阵才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却是给了电话这头的沈词雾一记晴天霹雳。
她上周末从家里离开时，母亲还好好的。
还叮嘱她下周早点回家，晚上他们一家三口出去吃大餐。
沈词雾没想到母亲会突发疾病，这成了她安稳平顺的人生中第一次变故。
那通电话后，沈词雾直接冲出了宿舍。
脚上还穿着洗澡穿的人字拖，便钻进了路边拦下的出租车。
她赶到南春市人民医院时，母亲宋芸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父亲沈佳明守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看见沈词雾，眼里飘着泪花，口手并用地跟她讲述事发的经过。
沈佳明也是接到宋芸他们台里的电话，才知道她在录播节目时，突然发病，被送往市人民医院。
他赶到医院时，医生已经开始对宋芸进行急救了。
后来经过一系列检查，确定宋芸是心脏瓣膜功能异常，多个瓣膜急性狭窄和关闭不全。
需要立刻进行手术治疗。
“医生说手术风险很高，手术成功也不代表你妈妈能够彻底安全，也许只能暂时稳住病情，拖延点时间……”
“他们建议我们术后暂时稳定病情了，就转院去京雪市。”
“……说是京雪市有一家私立医院的心外科是界内最厉害的。”
沈佳明整个人看上去像被抽走了灵魂，六神无主，焦急难安。
沈词雾没见过他这样，她和沈津沉生病，沈佳明也没这么慌乱过。
她能感受到父亲对母亲的在乎程度，也能感受到他在害怕。
所以沈词雾握住了他的手，宽慰似地拍了拍：“没事的爸，我妈的手术一定会很成功的。”
“等她出来，我们就转院去京雪市，找最好的心外科医生，给妈妈治病。”
其实沈词雾在说这些话时，心脏一直在颤抖。
她根本不知道母亲的病有多严重，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
她的手在轻微发颤，也很害怕，想哭。
但她知道自己不可以，不能在这种时候还让沈佳明担心她。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您先坐会儿，别着急。”
“我去给哥打个电话。”沈词雾扶着沈佳明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坐下。
她知道沈佳明一定没来得及给沈津沉打电话。
毕竟沈津沉远在京雪市，沈佳明自然不会第一个想到他。
果然，沈津沉还不知道这件事。
沈词雾这通电话打过去，他立马订票回南春。
在此之前，沈词雾一直在医院陪着沈佳明，直到夜幕降临，夜色渐深。
宋芸的手术圆满落幕。
-
程雪时已经习惯每周三晚上，和沈词雾一起吃晚饭。
然后两个人溜达去图书馆学习，为四六级做准备。
但这个周三，他等到晚上的饭点，也没等到沈词雾的消息。
沈乘风他们仨去食堂吃了饭回来，看见程雪时还在宿舍里，觉得稀奇。
“老程，你怎么还没去吃饭啊？”
“女神还没联系吗？”沈乘风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程雪时他们都习惯了。
只是他的话，还是让程雪时心里升起了丝丝不安。
他和沈词雾相处了这么久，自认对她的为人还算了解一二。
她一般不会放他鸽子，哪怕是临时改了主意，也会给他发消息知会一声。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要不你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可能是忙什么事耽搁了。”周铮提议。
程雪时微愣几秒，反应过来，拿着手机去了阳台那边。
他很少主动联系沈词雾。
要不是周铮提醒，他还真想不到主动给沈词雾打电话询问。
电话拨通后，一直没人接。
程雪时心里的不安更甚了，转身回室内，问沈乘风要沈词雾室友的联系方式。
“女神没接电话啊？”沈乘风一边翻微信，一边和程雪时搭话。
没人应他，他也不恼，找到夏黎的微信后直接拨了语音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语气有些惊讶：“沈同学有什么事吗？”
夏黎的语气过于正经，倒是让沈乘风不好意思不正经，“你好，夏同学……”
“我想问问女神……就是沈词雾，她跟你在一起吗？”
夏黎聪慧，一听就知道沈乘风的意思，“你找她有事吗？”
“我没事，是老程，他联系不上沈词雾，有点担心。”
程雪时就在一旁听着他俩谈话，被沈乘风添油加醋的说辞弄得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什么时候说过他担心沈词雾了……
第34章 高山雪034
沈乘风联系夏黎,算是找对人了。
因为不久前，夏黎给沈词雾打过电话。
沈词雾是下午出去的，走的时候行色慌张,什么也没说。
到了夜幕降临，她也没回宿舍。
夏黎她们有些担心,便给她去了个电话。
铃声快响完，那边才接。
沈词雾说话带着沉闷的鼻音,听着像是哭过。
当时夏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担心极了。
沈词雾在电话里缓了缓情绪，才把家里的突发状况跟夏黎简单说了一下。
“事发突然，我也只来得及给辅导员打了个电话请假。”
“抱歉黎姐,让你们担心了。”
沈词雾的声音很低沉。
虽然宋芸的手术结束了,病情已经稳住。
但主治医生还是建议他们转院到京雪市，因为宋芸的情况,需要修复心脏瓣膜。
而京雪市良韵私立医院那边，有业界内最好的心外科医生团队,去那边手术,对宋芸这个情况更为有利。
说白了，宋芸的情况非常棘手,南春市这边相关的医学团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完成这场高难度的手术。
为了病人着想,也为了病人家属考虑,他们把业界内最好的团队推荐给了病人家属。
介于宋芸的病情,需要连夜转院去京雪市。
沈词雾需得陪着沈佳明一起,要亲眼看着宋芸手术成功,她才能安心。
所以她也没来得及同任何人打招呼。
夏黎打电话来，沈词雾才想起来跟她们说一声。
倒是忘记了每周三晚上,和程雪时一起吃饭这件事。
-
程雪时从夏黎那里得知了沈词雾家里的事。
听说沈词雾的母亲突发心脏病，情况严重，要连夜转院去京雪市的良韵私立医院求医。
他心下一动，拿着手机去了阳台那边。
替他打探了消息，到最后连个“谢”字都没听着的沈乘风叫了他一声：“老程，你干嘛去啊？”
程雪时扬了扬拿手机的手算作回应。
随后阳台那边的玻璃门被他掩上了，沈乘风三人齐刷刷朝那边看去。
纷纷猜测，程雪时给谁打电话。
“一定是女神，毕竟她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程肯定是要打电话过去关心一下的。”
沈乘风语气笃定。
然而周铮和季远却觉得不太对。
毕竟之前程雪时给沈词雾打过电话，并没有联系上人。
以程雪时的秉性，他应该不会做这种无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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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词雾陪沈佳明到京雪市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
起初，南春市这边的医生帮忙联系京雪市良韵那边，花了不少时间。
良韵是私立医院，背靠京雪市国明集团，拥有国内最顶尖的医学团队。
听说良韵医院的院长就是一位心外科医生，其专业水平，在国际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可谓医学界翘楚一样的人物。
这样优秀的医学团队坐镇，也就意味着涌去良韵医院求医的人很多。
像宋芸这样重症的患者不在少数。
宋芸的手术刚结束时，主治医生给良韵医院那边的同窗打过电话，大意是宋芸转院过去可以，但是良韵那边暂时没有空床位。
其次，也没办法直升飞机接人。
需得病人家属自己想办法。
这个问题害得沈词雾他们苦恼了很久，就在沈佳明联系到可以即刻出发的直升飞机时。
良韵那边忽然回了个电话，说是已经安排好了病房，并且调动了专机过来接人。
让家属准备一下。
就这样，凌晨四五点的光景，沈词雾和沈佳明陪着宋芸转到了京雪市良韵医院。
本就在京雪市念书的沈津沉得知消息，也早早在良韵医院等着。
与他一起的还有慕淮。
沈词雾跟他们汇合后，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敢松懈几分。
在沈津沉拍着她的肩膀，对她说“辛苦了”时，沈词雾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眼眶发热，泪意汹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