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问一答，不觉天黑了。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凌飞琼忽然起身：“前辈，我明白了。”
“怎么了，徒弟还不肯改口？”停云子忙活了一天，有些不甘心。
凌飞琼莞尔一笑：“等我突破了再说吧。”
她起身朝洞府走去，在石室里闭关。无尽的黑暗里，她很少有这样心静如水的时刻。
她盘膝坐在藤席上，闭上眼眸。
旁人以剑入道，以魔入道，以杀入道……种种皆有。
她所依仗的利器，是箭羽，是精准与速度，直击要害。
一年来，她都不知如何突破这大圆满境界，但是停云子之后的三言两语，已经拨开云雾。凌飞琼的许多心法、身法都学自临渊灵晶，她静静地坐着，虚幻的金色身影照亮黑暗，身如游龙，刹那间变幻了无数招式。
金光凝聚成弓箭的轮廓，而她的虚幻身形，手持箭羽，一箭破空！
泥丸宫内，大量灵气疯狂涌入，元神上凝聚出新的光芒，她感到身轻如羽，法力大增。
这就是灵寂境！
没想到，停云子三言两语，点拨迷津。
凌飞琼的心中十分欢喜，她起身走出洞府，外面已是星辰满天。
停云子师徒在海岸边烤鱼，听停云子骂骂咧咧的，好像是慕少羽将鱼烤糊了。后者非说没有糊，而且咬了一口直说好吃。
她走近，果然传来一股子糊味。
“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吗？”凌飞琼想，她闭关前，也是月满中天之时。
停云子道：“都过去七天七夜啦！”
俩人注意到她已经踏入灵寂境，停云子不免得意：“还不改口叫师父？”
凌飞琼干脆利落：“师父！”
停云子喜极而泣，立刻提出了新要求：“为师饿了，要吃饭！”
慕少羽丢下烤糊的鱼，满怀期待与欣喜，道：“师妹，为兄也饿了。”
她仿佛不是找到了师门，而是捡到了两个饿死鬼。
但凌飞琼也不是吃素的，她面无表情，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袋子红薯。
“……”
停云子痛苦地捂住眼睛：“为师要吃肉，要喝酒……”
“那只能去市集上买了。”凌飞琼道。
慕少羽起身：“师妹，我跟你一起去！”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可能是刚刚升级当了大师兄，有点兴奋。
一直沉默装死的系统狂喜。
纯情剑仙，这不就来了？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由于魔尊司空妄口无遮拦，得罪了系统，它现在已经放弃了司空妄。系统读多了话本子，它知道，师兄妹之间，最容易有情感纠纷……
它忍不住对凌飞琼洗脑：“宿主，你这师兄挺不错的嘛。”
她轻飘飘道：“是吗？”
听宿主的语气，系统有些胆颤，赶紧补救一下：“我是说，长得挺不错。”
慕少羽长得确实很俊朗，虽然经历过坎坷，但整个人身上，还洋溢着热情与生机。他眉眼带笑，站在飞剑上，问：“师妹，你站我身后。”
凌飞琼唤来阿金，笑着道：“多谢师兄，我有灵鸟。”
“师妹，你能不能再叫一声。”他闭上眼，轻轻‘啊’了一声，对‘师兄’二字有些陶醉。
凌飞琼：“……”
她在识海里，对系统道：“师兄傻里傻气的，我觉得还是小兽医长得更好看一些。”
那个恶毒男配？
系统险些忘了他，随口道：“小兽医很阴郁的，简直像是枯木上发霉的毒蘑菇。”
凌飞琼冷冷道：“不要胡说。”
系统心中大警，有些不安地问：“宿主，你怎么对他那么好？”它甚至不敢问宿主，是否对恶毒男配有别的心思。
“他是我的恩人。”凌飞琼垂下眼眸，坐在阿金的背上，平静道：“我还欠他灵石呢。”
系统心道，最好如此。
不然，它必须早点揭露恶毒男配的真实面目了，它决不允许剧情发生偏差。
……
晌午前，他们已经到了集市上。
慕少羽到了，先往路边一站，铺了一张布，然后从储物袋里，哗啦啦倒出一堆杂物。
“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她惊诧地问。
他先为‘师兄’俩字陶醉了一会儿，然后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尴尬地笑道：“师妹，咱们有点穷，得先卖点什么，给师父换酒……”
凌飞琼道：“我们还是去卖点红薯吧。”
虽然红薯也不算值钱，但是买点酒肉不成问题。
慕少羽口中道：“这怎么好意思？”双脚却跟着她一起走了。
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粮铺所在的街道，这里有人大量回收农产品。
凌飞琼来过很多次，她找了一个面相忠厚的凡人，卖了五袋子红薯。
慕少羽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红薯，有些庆幸她给卖了，不然自己和师父不知道还要啃多久。
她得到了几串铜钱，正欲去买酒肉，忽见旁边一间空的铺面前，有一人背对着他们，正打量店铺，旁边围着几个人。
这人披散着银发，身形瘦削，一袭墨色长衣，发间垂落紫晶首饰。
凌飞琼听到周围人说：“听说要来开草药铺……”
她有些高兴，临渊仙境里种植的灵草，也丰收了，正愁没地方卖呢。
她向前一步，清了清嗓子，出声询问：“这位奶奶——”
第32章 ：
谢意在北方的一座集市上看铺面。
这座凡人与修士共居的小镇上只有流动的药草摊位,没有正经的店铺，让他起了开店的心思。他在当地人的引领下，才看了几眼，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位奶奶！”
谢意并不觉得是在叫他,但是这声音太过于熟悉,但语调，又是客套陌生的。
他回过眸。
只见凌飞琼身着一袭白衣,比起两年前分别时,更消瘦了,脸也尖了，眼眸里仍旧流淌着热情的笑意。
是她！
他的心一震,却见凌飞琼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直接变成了惊吓：“小、小兽医？”
天呐！
慈祥的银发老奶奶变成了翩翩公子风雪，她瞪大双眼，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退后一步,差点跌倒。
关键时刻,慕少羽搀扶了她一把，关切地问：“师妹，你怎么了？”
谢意的眼神，落到了他的手上，眸光冰冷。
“不，我没事。”凌飞琼站稳了脚步,稳了稳心神。她推开慕少羽的手，又仔细打量了一遍风雪,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也不是大白天梦游。
“风老板,果真是你？”她又惊又喜，且难以置信。
慕少羽皱起眉，看着站在师妹眼前的男人，从穿搭打扮上，一看就是修真世家子弟。
他对世家子弟向来没好感，偏过头问：“师妹，你们认识？”
“老朋友了。”
谢意心中还未荡漾起久别重逢的惊喜，就被迎面泼了一盆冰水。
一别两载，她竟不知何时，多了位亲密无间的师兄。
他道：“凌姑娘，你刚刚是在叫我？”
凌飞琼讪讪道：“我眼花了。风老板，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周围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又哄笑了一阵子，她尴尬地耳朵根子都红了。谢意见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淡淡瞥了她身边的师兄一眼，轻声道：“走吧，我请你酒楼吃饭。”
凌飞琼爽快答应：“好啊，不过我还没给师父买酒肉，师兄，要不劳烦你先去？”
她将刚刚卖红薯得到了几串铜钱递给慕少羽，他没接，只是抱着剑盯着谢意，哼了一声，道：“师妹，世道不太平，我得确保你的安全啊。”
她懂了，师兄这是想去混吃混喝，但是不好意思说。
但是她也了解小兽医隐藏的奸商属性，万一借机狮子大开口，就不好了。
凌飞琼掂量了一下铜钱的重量，看来师父要少喝点酒了。她勾唇一笑：“我请你们吧。”
她拎着铜钱往前走，另外两个男人，一左一右，默默走在她的身边。
系统在识海里心神荡漾，就是什么都不敢说。
不多时，凌飞琼挑中了路旁的一家酒馆，要了一间挂着竹帘的包厢。她坐在主座上，小二递上了菜单。
慕少羽坐在她的左侧，抱着剑懒洋洋地往身后一靠，眼神瞄来瞄去。
她想起还要给师父打酒，打算问问慕少羽，有没有带酒葫芦，道：“师兄——”
慕少羽重重答道：“哎！”
他声音很大，掷地有声，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当了师兄。
谢意凌冽的眼神，瞬间朝他望来。
“我是问，你带了师父的酒葫芦没。”凌飞琼有几分尴尬，他没事这么大声做什么。
“我们没有酒葫芦。”慕少羽直率道：“我们平时打不起酒，师父他老人家只能在酒馆里喝两盏。”
“……”
凌飞琼腹议，难怪停云子一见到吃的，就两眼放光。
她唤来店小二，买了俩酒葫芦，先去打满两个葫芦的酒。凌飞琼又看向右边，小兽医沉默地坐着，显得有些受伤。
想想也是，自己称呼他为‘奶奶’，太伤人了……
她满心愧疚，将菜单递了过去：“风老板，你先点，你得好好补补身子。”
谢意语气有些僵硬：“我很好。”
坐在他对面的慕少羽讥笑了一声，懒洋洋道：“我这些年，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鹤发童颜。师妹，你这位老朋友，今年贵庚啊？”
凌飞琼也不知道。
难道，以前见到的黑发小兽医，都是养颜后的，其实他的真实年龄很大？
她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眼神和表情，透露出她的内心真实想法。谢意忍无可忍，抬眸道：“凌姑娘，我只比你年长两岁。”
“你怎么知道我多大？”她有些奇怪，自己从未对风雪说过年龄。
谢意道：“看骨龄。”
凌飞琼道：“哦。”她忘了，对方勉强算是个大夫。
小二送来了打满了酒的葫芦，慕少羽放到桌上。凌飞琼看他们都没有点菜的意思，于是就点了四荤四素，外加两道汤。
她没忘记问小兽医：“你还没说，你的头发怎么都白了？”
谢意平静道：“为了好看。”
凌飞琼：？？？
修真界也流行染白毛吗？
慕少羽在一旁找茬：“听这位道友的意思，我们都不好看了？”
在场的，除了谢意都是黑发，他有意抬杠。
凌飞琼想起还未给他们做介绍，于是指着慕少羽道：“风老板，这是我新认的师兄。”
“是嫡亲的大师兄。”他加重了语气。
谢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这位是雾山草药铺老板风雪。”
慕少羽了然，道：“难怪你叫他，风老板。”
他得意地想，一个是老板，一个是师兄，亲疏分明。
谢意忽然淡淡道：“凌姑娘，你还忘了说一件事。”
“什么？”
“我还是你的债主。”在一个商人看来，显然欠债关系更为密切。
“……”
四荤四素上桌，凌飞琼庆幸没让这个奸商请客，否则指不定又被他摆一道。慕少羽虽然是个穷剑修，但他看到师妹窘迫的模样，顿时豪气干云，一拍桌子：“我师妹欠你多少钱，我还了！”
“不算两年利息，大概一万灵石。”风奸商屈指一算，报了个数。
凌飞琼听得目瞪口呆，她知道阿金吃了他不少，但没想到会是一万块灵石。
慕少羽顿时语塞，道：“我……我……”
他忽然明白了，师妹为什么还勤勤恳恳种红薯，原来是欠下巨款，不得不卖力干活啊！
一万块灵石，这是做了什么？
“师妹，你得种多少红薯啊！”他抚着额头，痛心疾首道。
“没事，慢慢还，我还小。”凌飞琼小声道：“所以我请他吃饭，看看能不能减点利息。”
慕少羽叹气道：“师妹，你放心，为兄虽然现在没钱，但等为兄赢了明年的问仙大会，就用奖励的灵石帮你还债！”
“问仙大会？”凌飞琼似乎听谁说过，但又想不起来了。
“是中洲太羲城举办的斗法大会，每十年一次。”谢意浅蓝色的眼眸凝视着她，不紧不慢道：“每个境界，分在一组里，一共三组。”
凌飞琼‘哦’了一声。
同时她也想起来了，系统曾说过，那什么苍云老祖以前经常蝉联问仙大会第一。
慕少羽嫌他插话，瞪了他一眼，又看着师妹。
她被两道目光注视着，有些不自在，抬起筷子，笑道：“你们吃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