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让他喜欢上别人,光是想想就烦躁到要死。弥虞这么想着。
所以。
“——敢辜负我的话,你就去死好了。”她这么阴暗又负气地说完,结果一下子就被对方抱住了。
他勾唇,看着她的眼眸灼热的发亮,“好啊。”
“如果我背叛你,那我就去死。”
江北祁说。
他看起来很认真,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弥虞惊愕地睁大了瞳孔,胸腔被不知名的情绪迅速填满,饱胀而甜蜜。
少年的爱意,炽热疯狂,纯粹浪漫。
她不再说什么,踮脚吻上了他的唇。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就是永恒。
————
坐上回国班机时,弥虞已经累得要死,靠在江北祁怀里睡。
黑甜的梦里,她看到璀璨星河,高歌的飞鸟,无边的海洋,一如既往地汹涌澎湃着。
——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两人下了飞机。
早晨六点多,两人坐车回到了京也镇。
今天周一,学校还有课。
“学校见。”
和江北祁各自分开后,她推着行李箱回住处,在小别墅面前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帕梅拉车。
弥虞一瞬间僵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串熟悉的车牌号码。
不会是……
不好的感觉在心底隐约蔓延开,她连忙拨打李明的号码,就在接通的那一瞬,眼前别墅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她看见了自己父母两张怒气冲冲的脸。
“……”
——
京也中学,德育处。
早上八点,太阳已经升的老高,门外隐约传来京中学生们琅琅的读课文声,第一节课已经上课了。
弥虞,父亲弥远清,母亲林枫语,三人沉默地坐在屋里的皮质沙发上。
凤眼少年站在屋子的另一边。
彼此沉默。
等了十几秒,一个老师打开门,探头进来说:“家长来了——”
几人同时抬头。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雷厉风行的老人推开门走了进来,直奔凤眼少年而去。
他走过去,站定。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响。
少年被打的歪过头去。
很重的一下,白皙的脸庞瞬间泛起红痕。
江为淮难以置信地瞪着面前的江北祁,一手拿着拐杖狠狠砸向地面,苍老的眼底是清晰的愠怒,冷言怒斥道:“——瞧瞧你做的好事。”
“我是这样教你的?拐着女同学出国胡天胡地,江北祁,你是不是疯了?”
“你知道你现在多大吗?你还有没有个人样?”
如同狂风骤雨般的训斥。
说到怒处,江为淮再次高高扬起手,眼看就要落下。
弥虞一瞬间站了起来,几步冲过去挡在江北祁的面前。
凌厉的掌风在落到她脸上之前,堪堪险收住。
见少女站出来,江为淮有点错愕。
而弥虞无畏地看着他,说:“是我撺掇他一起出国的,也是我出的主意,要不您打我吧。”
“弥虞,回来。”林枫语在后面冷冷唤她。
弥虞没搭理。
她抬起眼,看着对方:
“您没必要打他,去A洲是我要求他的,骗家长和女生一起去也是我的主意,还有,”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她。
弥虞毫无任何扭捏地说:“他这张脸我还挺喜欢的,您别给打坏了。”
“……”
气氛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
江为淮的嘴巴动了动,什么都没说,他收回手,胸膛剧烈起伏,愤愤地背过脸去,依旧是一脸怒容。
林枫语大怒:“弥虞,你给我回来,添什么乱!”
“我没添乱,我说的都是事实,”弥虞表情淡淡地转过脸来,对着自己父母,也对江为淮说,“您料想的那些事情都没发生,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也知道底线是什么,没上床没做.爱,只是单纯的旅行而已,有什么罪大恶极的?”
“……”
第118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首发
大概是弥虞说的太过坦荡,几个人稍微都愣住了。
“小虞,别添乱,快回来。”弥远清站起来,神色有点尴尬。
“我没添乱,我说的是事实,你们不就是在意这个吗?我现在回答了,这事不是很清楚吗。”
而且比起让江北祁说,她来说的可信度更大吧。
本来就没什么。
只是对此避如洪水猛兽的大人,才会无比在意。
江北祁握了一下她的手,之后往前一步,看着江为淮。
少年的声音淡淡的:“爷爷,这件事,我们能单独谈吗?”
他脸上还顶着鲜红的掌痕,却很平静地看着面前的老人。
此时邹也匆匆推门进来,作为班主任过来了解两个学生的情况,之后和两方的家长都进了沟通。
毕竟是在校外发生的事情,邹也只能说说两个人学习的情况。
“两个孩子的成绩都很好,弥虞一直很稳定,一直是年级前十,江北祁上学期进步特别大,期末测试拿到了全年级第一,这是很值得表扬的……”
听到这番话,江为淮的神色才略微缓和了一些。
邹也委婉提了一下两人或许能够被保送的事情,可是弥虞瞅自己父母和江为淮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松动多少。
弥虞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邹老师,明明自己和江北祁一起保证过不会让他操心,结果最后还是闹成这样。
她心里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邹老师,他们两个人现在的情况,您是早知道,还是一直被蒙在鼓里?”这时林枫语忽然问了一个犀利的问题。
邹也沉默了一会,说:“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我相信他们不会做出违背年龄的事情……”
“所以您早就知道?”林枫语说,“我和弥虞爸爸远在S市,平常工作太忙,确实是没跟您经常保持联系,可是发生这样的事情,您也应该跟我们提前知会一声吧?”
“妈。”弥虞忍不住打断她,“您别为难邹老师了,我们回去谈谈,行吗?”
之后两个人都请了一天假,各自回家跟家长进行沟通。
江北祁跟江为淮回了江家祖宅。
祖宅位于津北城近郊,中式风格的宽阔宅邸,装设亭台楼榭,石林清泉,低调却难掩气派,少年上了白玉台阶,进入祖宅内部,路过庭院深处时,瞥了一眼引了条清澈河流经过、栽种着无数名贵绿植的精致园林,再往后看,身后就是辽远青山。
木质雕花长廊下,鬓角斑白的中年女人抱着一盆春兰走过,抬头看见他,眼角的褶皱顿时惊喜地展开了:“小少爷,您来了?”
是从前看他长大的女佣人。
他微微向她颔首,轻轻勾了下唇。
走在鹅石铺就的小路上,少年的视线扫过古朴精致的屋檐楼脚,垂眼进入一扇门,神情不辨乐哀。
夏雨淅沥,空气里弥漫着朦胧的水雾,江北祁站在屋下,抬眼看雨水落入精致花纹的广大石地,只见四水归堂,桐灰色的雅坛置于最中央,雨滴扑簌簌落下,打在盛着清泉水坛里,树叶沙沙作响,典雅优美至极。
——除了一年一次的新年聚会,他平常不会来这里,偶尔和族中长辈的几次会面,也都以不欢而散告终。
少年恍惚间想起,那些他能放肆跑过长廊和屋外庭院的日子,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江为淮坐在对面屋檐下的藤条长椅上,手里端着一盏龙井。
老人的手慢条斯理地滑开茶盖,热气从精致瓷盏幽幽升腾到空中,低头抿了一口,檐下雨声滴答不停,再一抬眼,少年已经走了过来,站在他旁边。
依旧是冗长的安静。
江为淮垂眼饮茶。
江北祁静静地站立着,他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喝过一滴水,喉咙干渴的厉害,却依旧是沉静的模样。
江为淮将茶盏放于桌上,瓷器碰击桌面的清脆声音后,他声音沉冷地开口:“你跟弥家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北祁不假思索地说:“我喜欢她。”
“……”江为淮没有说话。
“爷爷,一个月前的市奥数竞赛,我是第一。”江北祁抬头,眼底是亮的,“我能被保送到京州大学,在那之前,我很努力地在学习,我……不再是烂泥。”
他攥了攥指尖,坚定地说:“我想和弥虞……我想和她在一起。”
“……我真的,很喜欢她。”
像是想到什么与那人有关的事情,少年的眼神柔软下来。
江为淮神情冷淡:“够了,到此为止。”
“……”
少年的目光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爷爷,我不明白。”
老人沉沉地说:
“你才多大?高中没毕业,懂得什么?你以为保送了京州大就能让我满意?你父亲当年上的清大,你母亲也是。”
江为淮看着他,眼神里不无淡淡的讥讽,“到你这里,就为了一个女孩,放弃清大的名额?江北祁,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茶盏里的茶有些冷了。
热气不再氤氲,雨声变小。
江北祁却忽然笑了一声。
“爷爷,你其实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吧。”他淡淡地说。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就算什么都考不上,也可以去国外的名校镀金,将来继承家业。
从前江北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针对,直到现在他才觉得,原来自己从来都是不被爱的那个。
爷爷喜爱器重能干儒雅的父亲,而命运却无情地夺走了他,只留下了江北祁。
他顽劣轻狂,不可一世,哪怕被鞭骨抽打也绝不吭一声,绝不认错,骨子里倔的紧,与父亲母亲绝不相像,是被厌恶的极端。
而剪不断,割舍不掉的血缘,让江为淮即使不喜欢他,也还要对他百般桎梏牵掣。
所以某一天,江北祁明白了过来。
从那天起,他就和自己的亲生祖父,隔着一条河流了。
……无所谓。
他已经疲惫了。
也不想再去纠缠。
他只要弥虞。
“要我和她到此为止?”少年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
他抬头看着对方,狂妄地笑起来:“我偏不要。”
“您老了,没必要事事都指指点点。”
“我也不会听。”
江为淮重重搁下茶盖,一声脆响。
气氛一时变得无比紧张,江北祁已经转身。
这时,高挑优雅的银发老太太从玉屏风纱帐后走出来,冲着江北祁和蔼地说:“饭好了,阿祁,先进来吃饭。”
“不用了,奶奶。”江北祁和她擦肩而过,声音淡淡的,“我回学校上课,您和爷爷先吃吧。”
从来都不亲近,他渴求的温暖。
那现在,也不需要了。
看着少年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顿时愣在那里,想到什么,她转头看向那藤椅上岿然不动的江为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又把他气走了?我看你才有病!”
江为淮不言,低头喝了一口茶。
——
李明家的别墅。
客厅。
林枫语和弥远清两个人摆出两堂会审的架子,看着自家女儿。
女人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屋子,蹙眉:“你就住在这个地方?”
弥远清说:“也还行,清净,虞虞找的地方还不错。”
林枫语瞪了丈夫一眼。
弥虞坐在沙发上,神色淡冷,依旧抱臂一言不发。
她心里是有气的。
她不明白林枫语此时的想法,明明不怎么关心她,为什么还要摆出一副要管她的样子?
在最需要的时候不再,不需要的时候,却又来指手画脚。
在父母出现的那一刻,她隐约觉得自己在京也镇的日子,恐怕是要被打破了。
林枫语看着弥虞。
这个从小被她丢给祖父母和外祖父母抚养的小孩,从不缺物质的供养,养出了一身傲慢的矜贵气儿,即使被纯良可爱的外表隐藏,可内在还是缺爱的,所以弥虞喜欢交朋友,喜欢玩弄那些同样个性十足的少年,玩腻了,再漫不经心地抽身而去。
自私,没心没肺,但也只是玩玩。
林枫语从前也就放任了。
可是现在……
想到那个一脸淡漠的凤眼少年,她的脸沉下来。
“和江北祁分手,然后跟我们回s市。”林枫语说。
听了这话,弥虞不由得冷笑一声,坐在沙发上,抱臂看着他们,淡淡地问:“爸,妈,你们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我指手画脚的吗?”
“就是我们之前把你纵的太野了,你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林枫语皱眉,望着好久不见的女儿,眸中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些许柔缓之色。
她抬手想把女儿鬓角的碎发抚到耳后去,结果却被少女一下子躲开。
“我凭什么听你们的?”弥虞目光里充满了抗拒,不动声色避免了母亲的碰触,“我就在津北这里待着直到毕业,哪也不去。”
“这事由不得你。”林枫语收敛了眼底的柔情,丝毫不留情面,“你还没有毕业,在哪里读书由我们决定,你没有选择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