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梯无法承载时武的重量,也就是说,将时武引去的人,很可能有来无回。
书里,伏萤就是这样差点身死,是“陶知意”拉了她一把,将她送回人间,自己则被天幕吞噬。
这一次陶知意是不可能死的,毕竟她有系统在。
但系统也无法给她做出百分百的保证,最多可以确保她的灵魂不灭,但不能保证她的肉.体完好无损,也有可能她会在另一具身体内醒来。
如果她再转生成婴儿,那么陶知意就得用上十几年才能和他们见面了。
她和令玄才刚在一起没多久,陶知意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
焦琼微愠:“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你连他都不告诉?”
陶知意敛眸,“我怕他会阻止我,更怕他会跟着我一起去。”
如果令玄知道了,肯定会义无反顾地跟她一起,她能保证自己活着,但令玄却不一定。
陶知意叹了一声,“他养伤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帮我拖住他,我会尽快回来的。”
“你在说什么,你要是一去三五年,我该怎么拖住他?!”
“……应该不至于那么久。”
陶知意越说声音越小,其实她心中也没底,她从前都做好灵魂从另一个躯体上重生的最坏打算了,可是偏在这关键时刻和令玄互通了心意。
她再不舍得,但是只有完成了剧情才能获得这个世界的永久居住权,才能和他长相厮守,不然她若是被抹杀,那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陶知意揉了揉眼睛,满脸纠结,“我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现在去跟他说分手吧?”
“你在说什么?”焦琼露出惊恐的神色,“你是想让他把玄天宗给拆了吗?”
“所以啊,我想让你帮我拖住他。”
“他以前就只听你的话,你若是真的出了事,谁能拖住他?”
“我不会死的!”
“可你现在明明一副你马上就要死了的表情!”焦琼怒吼,随即掩面大哭,“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朋友还会再有的。”陶知意露出一抹浅笑,安慰道,“你别哭了,你现在都这样了,我要是告诉令玄,他怕是会比你更崩溃。”
焦琼:“你不舍得伤害他,就来伤害我?”
陶知意无奈:“我真的不会死的!我肯定会回来的!”
“你这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我信你才怪。”
“我真的……”
陶知意突然哽咽,她抹了下眼角,一片湿濡,“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也很舍不得你们。”
明知道自己不会死,但看着焦琼现在伤心的模样,陶知意还是忍不住被触动。
就算她再怎么保证,那些人也只能看到她消失了,不知道她的灵魂已经寄居别处,现在许下的诺言,对他们而言也只是一个用来劝慰欺骗的谎言。
“我会回来的。”陶知意又说了一遍,紧紧握住焦琼的手,“在我回来之前,令玄就麻烦你照顾了。”
说完,她决然离开。
回玄天宗的第三日,陶知意去监督令玄泡了冷泉,便打算启程去皇城。
陶知意御剑至山脚,身侧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侧目望去,金赤冲着她露出笑容。
“师妹。”
“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陶知意收了剑,与他同乘。
她回去之后匆匆和金赤见了一面,交代了一些宗门里的事情,也没说自己要出来,没想到金赤回追过来。
“今早去素心谷寻你,见你不在,便想着你可能已经下山了。”
“师兄怎么会想到去素心谷找我……师兄,你都知道了?”
金赤合眸,轻轻点头,“那日听说师父动了怒,本想去找你问问怎么回事儿,没想到听到了你和焦琼的对话。”
“我本来没打算听的,但焦琼姑娘哭声太大,没忍住停下来仔细听了听。”
陶知意微顿:“师兄也是来阻止我的?”
金赤摇头:“不是,我只是来送你一程。其实我一直知道,你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我今日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你放心去做。我会等你回来。”
他低下头,目光在陶知意脸上扫过,露出浅笑,“也会帮你照顾好你的……照顾好令玄。”
陶知意移开目光,小声嘀咕道:“他也老大不小了,不需要你们照顾。”
“你倒是心大。”金赤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脑袋,蓦地想起她已经有了恋人,便将手缩了回去,“你若是真的消失,他不知道该多伤心。”
“从前他就依赖你,好不容易与你成了伴侣,骤然分别,肯定会经受不住。”
陶知意蹙眉,眼神中满是担忧,“所以我才想让焦琼帮我拖住他,我一定会回来的。”
金赤眸中闪过一丝落寞,“你怎么不担心我们伤心?”
“师兄……”
“好,我知道,你对他是不同的。”金赤举起手,笑道,“开个玩笑。”
他低头,拂去陶知意肩上的一片碎叶,轻声道:
“师妹,平安回来。”
第六十二章
陶知意此番回来没有见到轩辕善, 说是他爹轩辕丰业突发恶疾,轩辕善回去看望。
是不是恶疾陶知意不知道,但老头子命不久矣是真的, 根据夏朗那边传回来的情报,轩辕丰业已经五六天没上过早朝了,整日在寝宫里窝着, 太医换了一批又一批, 还在民间寻找游医, 甚至连素心谷的医修都被请去两个。
至于结果,自然是没有治好, 从皇宫回来的人三缄其口,陶知意在素心谷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 约莫是老皇帝最近又纳了几个妃子, 夜夜笙歌,把身子给累垮了。
老皇帝一辈子励精图治,算得上是位好皇帝, 可惜品行不怎么样, 荒/淫无度,若是因为这种事情病倒,传出去也不好听。
皇宫上下都知道他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没人敢说出去, 所有人讳莫如深, 也就没人去探究真正的原因。
陶知意找了间离皇宫最近的客栈住下, 行李一放,从包袱里掉出来了软乎乎的东西, 啪嗒一声,滚落到地板上。
“哎呦!”
闻欢探出脑袋, 撑着蛇身站立起来,见陶知意神色微僵,又化成小猫,跳到桌上。
“你怎么在这儿?”陶知意问。
闻欢声音闷闷的,“我和你签了主仆契,当然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陶知意:“那你怎么不随我去北境?”
闻欢:“……不是你说怕虹族察觉,半道又将我赶了回来?”
陶知意哦了一声,问:“令玄知道你在吗?”
闻欢一顿,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很生硬地摇头:“不知道。”
“撒谎。”陶知意拍了下他脑袋,“你都说了,和你签主仆契的是我,怎么偏这么听他的话?”
“毕竟他是第一个发现我的人嘛。而且你们现在也算是道侣了,我听你的和听他的不都一样?”
“这也是令玄告诉你的?”
“我看到你亲他了。好几次。”
“……”
“……”
陶知意:“忘掉。”
闻欢:“好。”
短暂尴尬之后,陶知意收好东西,带着闻欢去皇宫查探。
皇宫守卫森严,轩辕丰业出事之后,更是加固了几道结界,陶知意在外围转了一圈,如果只是进皇宫问题不大,但还想再接近轩辕丰业寝宫,那就有点麻烦了。
陶知意放弃了潜进去这条路,思索之后,准备去利用一下人情关系。
当夜,陶知意问候轩辕善父王的书信便送到了皇宫内,轩辕善正在书房处理积压的政务,内监递来一封朴素泛黄的信纸。
听到陶知意的名字,轩辕善眉头一皱,抬了抬下巴:“放那儿便是。”
“殿下,那姑娘自称是您师姐,而她曾经还是皇上的宾客,您看……”
内监意在询问是否要让陶知意进宫,轩辕善想到禁地种种,对陶知意仍有怨气,冷着脸一言不发。
内监忐忑地站了半晌,心中暗道这太子比皇帝还难伺候。
轩辕善看了个折子,朱笔批阅,将那折子一扔,转头看向他:“蠢东西,说孤没空见她!”
“是。”
内监悻悻离去,轩辕善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命人再添上一盏灯,而后起身,朝着轩辕丰业的寝宫起驾。
轩辕善昏迷的第七日,请来宫里的大夫都被他遣散了,只留下两个太医照料,用些珍贵的药材吊着性命。
偌大的帝王寝宫,却只有四五个宫人在侍奉,明明膝下子女无数,却也无人来侍疾。
轩辕善一进来,那些宫人便默默离去,掩上了门窗。
轩辕善缓缓走到床前,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地拉开床帐,里面传来一阵刺鼻的恶臭,轩辕善嫌弃地皱起眉,飞速将床帐放下。
“善……善儿……”
轩辕丰业嗓子好像卡着浓痰,声音嘶哑微弱,在空荡的寝宫中,好似一座已经老旧的水车,发出怪异苍老的声响。
轩辕善在床边跪下,冷声道:“孩儿在。”
“善儿……”
床帐微动,从底下探出一只布满皱纹的手,食指微微颤抖着,指着地面。
轩辕善瞥了一眼,皱眉,很快移开眼睛。
那双手上除了皱纹外,满是黑黢黢的伤口,像是被火焰灼烧过一样,久久无法愈合,一个又一个的坑洞,看起来狰狞无比。
太医说,这是花柳病的症状。
轩辕善起初是不信的,他父王怎么可能染上这种病?!
他命人将那太医暴打一顿,扔出了宫门。
可太医一个又一个,民间的郎中,天机阁的医修,素心谷的医修,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轩辕善不得不信了。
父王伟岸的形象在他心中轰然倒塌,轩辕丰业的身体也开始溃烂,散发出恶臭。
这种病可以医治,但就算人活了,身上的伤疤却不会消失,只要旁人看到,便会猜到他曾经干下的那些丢人事。
轩辕丰业的症状又比一般的病要严重些,从昏迷到现在只剩一口气,也不过两天的时间,医修断言他不会挺过五日。
轩辕善与长兄长姐和母后商议,决定就这样放弃给他医治,等他死了就对外宣称是寻常疾病,也算是保住他一世清明。
然而现在都已经七日,轩辕丰业虽然还是一副马上要死的样子,但始终还吊着一口气,许是那些名贵药材的缘故。
但有些东西还是得有的,如果真的给他断了药,传出去就不仅是轩辕丰业一人丢了清明,他也会被扣上弑父的帽子。
“父王。”轩辕善的声音冷静到可怕,仿佛床上并不是他的父亲,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孩儿年幼,尚不能继承大统,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储君之事,还请父亲早做定夺。”
里面久久没有回应,轩辕善跪得膝盖发疼,也清楚对方估计是不能给出完整的回复了,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他刚转身,便听到轩辕丰业剧烈地咳嗽起来,带着床帐也跟着颤抖。
“咳咳咳——”
“善儿——”
他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说出的话都破了音,那双探在床外的手也跟着猛地攥起,只听扑通一声,他整个人都翻身掉了下来。
没了床帐的遮挡,那股恶臭在寝宫蔓延开来,轩辕善嫌恶地捂住鼻子,脚底蹭着地板快速后退两步。
“来人!”
两个宫人快步走来,上前将轩辕丰业合力抬回床上,又打开窗,熏香驱散臭气。
轩辕善全程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待她们处理完寝宫中的事情,轩辕善已经离开。
香炉上,白烟缭绕,盘旋着上升,又在半空转变了方向,朝着轩辕丰业的床帐中钻去。
昏暗的床帐内,轩辕丰业瞪大眼睛,惊恐又绝望地注视着头顶悬挂的无脸头颅。
这是只有他能看到的景向,旁人看不见,也听不到那魔兽在他耳边的低语。
“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大义灭亲。”
那声音时而尖细时而粗狂,明明就在他耳边,但是身边空无一物。
轩辕丰业神情痛苦,想要求救,但那头颅紧紧地盯着他,明明没有眼睛,却会随着他的目光转动。
时武藏在他的识海中,以他身上的龙气为遮掩,骗过了所有人。
“你身上的龙气越来越弱了,倒是你儿子身上金光璀璨,等你死了,我就附在你儿子身上。”
“善儿……”
轩辕丰业低吟一声,虚弱地闭上眼睛。
时武在他脑海中发出森森笑意,一声又一声,久久不断。
客栈中。
陶知意被轩辕善拒绝,内心郁结,买了只烧鸡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她掰了两只鸡腿给闻欢,闻欢化成人形,坐在她对面挑三拣四。
“就两只鸡腿够谁吃啊?你知不知道我正常的饭量有多少?一整片湖的鱼都不够我吃!”
“不吃拉倒。”
陶知意伸手要把鸡腿拿回来,闻欢迅速两只手把鸡腿抓起来塞进嘴里,把腮帮子鼓了起来。
“啧,粗鲁。”
陶知意嫌弃一声,就听见闻欢口中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他竟然连着骨头一起咬碎吞了下去,两三口便吃完了两个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