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冉眉心跳了下，迟疑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少年身上。
隔着升腾的火光，视野被熏烤地模糊朦胧，唯有他的眼睛清亮，仰头对视的那一眼，姜别歪了下头，薄唇微勾，好似在询问她：褚冉，这又是闹哪一出，嗯？
褚冉看到他唇畔一拂而过的笑意，低头，弯腰，双手摊开，把脸埋进去。
李勋计谋得逞，“女神，你要别哥亲自来吗？”
女生们立刻爆发出一阵“Yoooo~”的惊呼。
褚冉空出一只手，拿过那串鸡翅，但起哄声不降反升，熟悉的薄荷味钻进她的指缝，存在感极强地侵袭入她的感官。
稍稍偏过脑袋，褚冉用余光看见身旁的人影。
座位有些低，太委屈姜别这双长腿了，无处安放，于是骄矜地屈起。
“你怎么过来了？”她问。
姜别侧头，言简意赅：“休息。”
褚冉：“哦。”
“顺便来问问，”他刻意停顿一秒，俯下身，侧颜恰到好处地陷入阴影中，声线压得低沉，“褚冉，我哪儿招你了？”
该来的总会来，姜大会长光风霁月，肯定不曾被人聚众嘲笑过。
“你这句话听起来好委屈。”褚冉没忍住弯弯嘴角。
回应她的是少年的哼笑。
言下之意：我不该委屈吗？
好心帮你烤了喜欢吃的，还不领情，姜别单手启开罐装可乐，分明的手指骨节凸显，他慢条斯理喝着，余光掠过眼帘低垂的女孩。
褚冉坐直身，小口开始吃鸡翅。
才吃了两口，停住了动作。
姜别问：“不想吃了？”
“不是，我吃东西很慢。”褚冉语调不自觉变得软糯，“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所以我很早就想问了。”姜别撑住下颌，一副无奈的模样。
褚冉抿唇，犹豫了几分钟，慢慢讲着从小接受的礼仪训练。
姜别眉心皱起，磁沉的嗓音诱人深思：“对食物不能表现出喜爱，也不能厌恶，这是什么奇怪的道理？”
“大概是我妈妈的处事方式在餐桌礼仪上的体现。”
褚冉只能这样解释。
姜别面容淡然，黑眸凝视着她，“对喜欢的人，也是如此？”
他隐约是在试探。
褚冉拿不定主意，眸光与他相融，“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姜别仰头喝了口可乐，易拉罐空了，他精准扔进不远处的垃圾筒。
褚冉刚松一口气，又听他说：“我猜到答案了。”
姜别起身，打算去烤架帮忙，走出一步，袖口被抓住，他低头，两根白嫩的手指揪住他的袖口。
褚冉清秀的眉眼含着显而易见的慌乱，“不会的。”
她收紧手指，清澈的眼眸泛起波澜，她担心他会误解，即便不清楚此刻慌乱中饱含的情愫是喜欢，她不想姜别误会。
“对喜欢的人，不会。”
姜别垂眸，他以为小姑娘要把自己困在壳里，连手指都不愿意伸出来呢。
本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想想办法，怎么把她的保护壳撬开。
少年眼底浮现温情，喉结滚动了下，“看来我猜错了。”
褚冉卡在嗓子眼里的呼吸终于顺畅。
徐洁和一群女孩吵闹追逐着，喧闹的背景音效唤回两人的思绪。
褚冉连忙收回手，正想让他去帮忙，身后一股巨大的推力将她扑到，好在姜别距离不远，手臂拦住她前倾的身子。
褚冉的鼻尖磕在他坚硬的肩膀上。
徐洁喝了半瓶啤酒，第一次喝酒，沾酒就醉，耍起酒疯来，也看不清被推倒的人是谁。
“我好晕啊，天旋地转的。”徐洁被人扶起来，指着姜别，懵懵地说，“糟了，我撞破姜会长偷偷谈恋爱了！”
姜别：“……”
徐洁恐慌地抱住好友，“完了，我会被灭口吧！！！”
“看他的眼神，你活不过今日。”好友拍了拍她的背，“多保重。”
褚冉捂住鼻子，仰头瞄了眼姜别，还是一贯冷然的神情，她胆子大，当着众人的面伸出手指，掐了掐姜别的脸蛋。
是软的，“别那么严肃。”
徐洁勉强分辨出被姜别抱住的是褚冉，念在室友情分上，她求救：“女神，快帮我求情，我不想死啊。”
姜别偏头，躲开女孩作怪的手指。
他面无表情把人从地上拉起来，褚冉瘪瘪嘴，拍掉裤子上的泥土，“我求情好像没用。”
姜别轻启唇，尾音轻飘飘的，“怎么没用？”
少年温醇的嗓音与微风共鸣，“褚冉，我为你破的例，还不够少么？”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褚冉的一句，顶其他人的百句。
李勋磨破嘴皮子都求不来的事情，她随口一说，姜别就答应。
这样的偏心和例外，褚冉哪会不知。
她翘起嘴角，柔柔地笑道：“姜少爷，我知道你最好了。”
那时的心知肚明和欲言又止，辗转经年，最后尽数成为异国他乡不舍得醒来的美梦。
褚冉在床上等了半个小时，穿好衣服下床。
打开卧室门，饭菜香气扑鼻，半开放式的餐厅中，男人的身影隐约在雾气中浮现。
褚冉靠着中岛台，忽然觉得，生活变得不再枯燥。
姜别听到声响，回眸望过来，“在看什么？”
褚冉抱着玻璃杯，悠悠然拖着音调，恭维的话说出来掺杂着蜜糖的甜腻，“好不公平啊。”
姜别挑眉，等她的后话。
褚冉走到他身边，背靠着琉璃台，笑弯眼睛补充：“怎么有人一直那么帅。”
“沾满烟火气也帅。”女人纤长的指尖暧昧地勾起围裙的边沿，“如果能裸.身穿这个，会更好看。”
第38章 月夜（7）
038.
男人不穿内衬, 直接穿围裙的刺激程度不亚于女人的情.趣内衣。
姜别单是在脑袋里想了一下那个画面，一股寒意由脊梁骨攀升，他眉心跳了下, 不动声色避开褚冉的手指，摆明态度：“你不如杀了我。”
褚冉就爱看他吃瘪的模样, 撑着下巴端详了片刻, 情话自然而然地溜到嘴边。
“姜别, 我现在好开心。”
至少，这段婚姻不是绝对的虚情假意。
褚冉根本想不到, 如果错过了姜别, 她如今会成为谁的妻子。放眼申城圈的年轻一代, 单论忠诚和品性，又有哪个比得上姜别。
年轻有为，洁身自好, 给妻子足够的安全感。
姜别在专心致志准备夜宵的途中，薄唇含笑，提醒道：“你可以用一个吻来表达你的开心程度。”
褚冉当真有种，他们两个正处在新婚甜蜜期的错觉。
在她迟疑的目光中，姜别微微倾身，将左边的脸颊凑过来，“姜太太，口说无凭。”
要来点实际的奖励, 姜总的时间动辄以七位数计价, 现下用来做宵夜，实在可惜了。
褚冉攀上他的手臂, 踮起脚用力亲了下，嘴唇与皮肤相触发出“啵”的一声响, 足够响亮了。
褚冉故意用不耐烦来掩饰自己的害羞：“行了吧？”
男人眼底流露出愉悦，笑得悠闲缓慢，哪里看得出谈判桌上杀伐果决的影子。
褚冉想把姜别这副模样拍下来，做成海报张贴在星途总部，让所有人都看看老板是多么的……道貌岸然？
好像不太对，她抬眼，视线游离在男人微勾的唇瓣上，情绪得到满足，欲.望得到纾解，浑身散发出气质都温和缱绻了。
秀色可餐。
突然舍不得给别人看了。
“右手边的酱油瓶，递给我。”
稀松平常的话语透露出的温情，足以驱散满室的冰冷。
褚冉盯着那一排的瓶瓶罐罐，全是盛满不透明液体的白色玻璃罐，她底气不足，拿起最右边的递给他。
“这是醋。”
褚冉悻悻摸了摸鼻尖，正准备拿右侧第二瓶，男人的手臂从背后揽过来，细腰盈盈一握。
下一秒整个人半腾空，姜别无情地把她丢出了厨房。
褚冉：“……”
过分，竟然嫌弃她碍手碍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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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们的直觉敏锐，大家一致觉得褚老师谈恋爱了，每天来录制节目，身边萦绕着粉红色泡泡，显然是被爱情的甜蜜滋润的小女人。
明薇来探班，在办公桌前转来转去。
褚冉被她晃的眼晕，“想问什么？”
“你跟姜总是重归于好了？”明薇眯眼，笑吟吟戳了下好友的脸蛋，“你最近的笑容太甜啦。”
褚冉打心底认为，有过裂缝的感情不可能修复如初，她执拗地将自己封锁在安全的壳子里，担心最后的失望会击垮她，所以从不奢求任何亲密关系的建立。
但，她想和姜别试一试。
“你是来探班还是来八卦的？”褚冉拍开她的手指，处理好手头的工作，转眼就到了第一期舞台的录制时间。
这次的舞台搭建在户外，类似一个小型的音乐会现场，站在落地窗旁，隐约可见海边忙碌的工作人员。
晚上六点半，滨海的天幕呈现幽深的克莱茵蓝。
舞台两侧的频闪灯开始调试，柱状的光线交叠，观众入场，欢腾的气氛绵延至此。
“我们过去吧。”
路上，明薇翻阅练习生的资料，“声乐组就没有其他黑马选手吗？”
褚冉坦然道：“程清清就是我的意外之喜了。”
明薇拿出两人的资料，对比之下，她倍感稀奇：“这两个小姑娘的家庭情况也差不多，父亲一栏都空着。”
褚冉倒是没注意这些，因为她的家庭不美满，所以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了。
练习生们在后台紧张准备，声乐组的成员大多是个人献唱，登台顺序依旧是抽签决定。
“程清清抽到了一号，苏若在十号。”
资讯第一时间发送至褚冉的手机。
程清清备选的歌曲一共三首，其中只有一首英文歌能够迅速热场，其余两曲抒情歌不太适合开场演唱。
工作人员递来最新消息：“程清清选了《慢星辰》。”
褚冉诧异，不太理解程清清的做法。
后台的气氛紧绷，程清清攥紧手指，坐在角落中，时不时看向不远处的化妆台。
每当苏若演出前，都习惯在镜前久坐，眼神好似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在苏若的角度，恰好能在镜中，看到程清清恍惚不安的身影。
“程清清竟然选了《慢星辰》，太催眠了吧。”
“她脑袋坏掉了，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节目单在LED屏幕上循环播放，程清清的开场曲至关重要，她这么做无异于亲手砸掉“最佳学员”的招牌。
“投票数据不理想的话，褚冉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吧。”
“你看，苏若要唱《生而》哎，好他妈刺激。”
节目单同时在舞台现场的屏幕上滚动播放，大家的关注点瞬间集中在苏若身上。
微博的话题度飙升——
【妹妹好勇啊，这是在向褚冉抗议吗？】
【苏若不服气了哈哈哈哈，坐等褚冉打脸。】
【这是什么爽文剧情啊！！！】
褚冉看着手机屏幕上不停滚动的弹幕，她面色淡然，司空见惯的模样。
倒是程清清，距离舞台开场只剩十分钟，她还没有想通吗？
褚冉蹙眉，招来工作人员，“你再去问一声，就说是我的建议。”
“好的，您稍等。”
程清清紧张搓动手腕，上面残存的红痕显露出来，化妆师经过，小心翼翼询问：“需要我再帮你遮一下吗？”
程清清垂眸，摇头说：“遮不住的。”
这些天，不训练的晚上，魏经理总会喊她出去，星空TV的刘总很喜欢她，弱小的女性容易激起男性的摧毁欲。
她明明只差一点，就能逃跑了。
女孩紧绷的肩线松懈，一股无力感袭来，令她难以招架。
面前掩下一片身影，陌生的工作人员笑吟吟传达褚冉的话语，“褚经理说，机遇并不会公平地对待每一个人。”
“褚经理她……”
很失望吧。
程清清难掩心中的愧疚，长睫颤动，险些落下泪来。
工作人员轻声道：“褚经理对你抱有很大的期待。”
她递过来一张纸条，程清清怔愣了秒，伸手接过。
上面是女人娟秀的字体，和褚冉清冷淡然的气质不同，笔锋尽显温柔，是她刻意为之。
【总会有人将你从尘埃中淘洗出来，
然后告诉你，
你不是一颗砂石土粒，而是一颗货真价实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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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点三十分，舞台灯光骤然暗下，盘绕在观众席两侧的霓虹闪烁，腾空而起的焰火点亮漆黑的夜空，欢呼声乍响。
“欢迎大家来到《Super idol》第三季的舞台现场，我是主持人阿彬。”
镜头扫过导师团席位，主持人依次介绍。
褚冉莞尔打过招呼，立刻掀起场内又一波热潮。
演出正式开始，主持人拿到临时更换的台本，“下面有请我们声乐组的最佳学员、本季度的黑马选手程清清，为我们带来开场曲。”
众人屏息凝神。
其他练习生在候场室百无聊赖，仿佛早已知晓乏味的结果，提不起多大的兴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