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异兽天赋存在风险,方玉坤多次进行实验,被他投入实验中的人,数量不少。”
这点上温放也考虑到了。
他沉声道:“产生异变的机甲兵,很多都来自于军团,但战场上所有的军团根据地,都没有出现过研究所的痕迹。”
姬芙却是道:“我说的不是现在,而是之前。”
所有人皆是一顿。
她扫了眼那几个怪物死亡前,留下的所有信息。
操作页面上显示着【合成体】。
姬芙将信息发送至通讯群里,轻声道:“特星级的合成体,培育并不容易。”
“释放出来攻击我们的这几个,除了秦夜白以外,应该都是培育了非常久的。”
到特星级这个地步,培育的成本和耗费的时间、资源,都是非常恐怖的。
还存在了极高的失败概率。
所以,姬芙倾向于这个异变研究所,是处在了一个经常有人流动,但是又不会特别地引人关注的位置。
只有这种情况,才能保障这项实验完美地进展了这么多年,还养出了这么多特星级的怪物。
张焕道:“监狱?”
有人流动,还不引人关注,监狱确实能对应上所有的条件。
师雪樱:“不是,猪猡计划之前就是在各个监狱内进行,开战以后,几乎所有的监狱都被搜寻过了。”
那会是什么地方?
通讯群内一片安静。
姬芙忽而抬眸。
她想到了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是通讯群里的人一般想不到,也触及不到的。
她冷声道:“……是方家的流放地。”
在现有的世家联盟制下,被世家合理压榨的,所谓次等公民的流放地。
也是正常公民触碰不到的存在。
流放地三个字一出,所有人都觉得心头窒息。
次等公民就是整个星际中,最备受压迫的存在,而现在,方玉坤竟然还将这项恶心人的实验,放在了流放地中。
……从出生到了死亡,他们都在被压榨着身上每一分的价值。
方玉坤是把所有的底层公民,都当成了一种会移动的资源库。
【滴滴滴】入侵警报响起,姬芙的体力也恢复了大半,她抬眸看向了天际。
星际学院这边,需要有人驻守。
姬芙和蔚蓝中,可以有一人直接前往方家流放地。
只是姬芙还没有开口,通讯群里一直沉默的方焰离,突然开了口,他冷声道:“我去。”
所有人皆是一怔。
方玉坤到底是方焰离的祖父,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人主动开口要求方焰离前往。
但他在黄佩兰接替驻守帝星后,已经驾驶机甲离开。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方家流放地的具体位置,也没有人能有他的动作快。
方焰离只抛下了这两个字后,关闭了通讯群,直接拉起了狂暴,以非常极限的速度,抵达了方家管辖区域。
这个区域属于方家,方焰离从有记忆以来,只来过了这里一次。
仅有的一次,也是因为方家有人渎职,被方玉坤发配到了这里。
他是陪着方玉坤来的。
那时,方玉坤还指着这个偌大的星系,跟他说:“焰离看见了吗,不管是谁,只要是做错了事情,都应该受到惩罚。”
方焰离眼前又开始模糊不清了。
昔日种种,如今看来,全都是讽刺。
他一路疾驰,几乎没有遭到任何阻拦,就这么闯进了方家的流放地。
星系所在的外太空中,有一艘超级星舰停在了那里。
仿佛是早就已经料到了一切,特地停留在了这边等他的。
“来了?”熟悉的金色机甲出现在了面前,方玉坤的声音从星舰上传了过来。
他声色平静,一派淡然。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轻唤方焰离:“上来吧。”
方焰离微顿,喉间那股窒息恶心的感觉,越来越重了。
他打开了机甲的扫描仪,所能够看到的,是整个星系范围内,密密麻麻的非机甲生物。
……次等公民的流放地,在方玉坤的手中,直接变成了人间炼狱。
他的祖父,他曾经最为敬仰的人,就在这片土地上,滋生出了无数的邪恶。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这个肮脏的人体实验都还没有停止。
目之所及的范围内,仅有几个为数不多的正常人。
就是方玉坤身边的两个超星+的机甲兵,和一批研究员。
人全部都在这艘星舰上,因为反复的实验,已经将整个星系改造得面目全非。
他们倒是生活得自在,就这么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底下的人,被兽性吞噬,陷入挣扎。
在方焰离抵达之前,他们已经打算离开了。
这个星系上的‘资源’已经使用殆尽,迟早会被反抗军团找到,只有带着全部人离开,再寻找新的实验场所。
方玉坤却在这个时候叫住了方焰离。
常年跟随在了他身边的两个机甲兵对视了眼,面上都有些忐忑。
他们只剩下这一艘星舰的人手,现在将方焰离叫过来,就不怕他将整个星舰都给覆灭了?
却见方玉坤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喝茶,情绪非常地平静,他那双浑浊的眼,扫到了他们身上,似乎一眼就能洞察他们的想法。
方玉坤淡声道:“方焰离这辈子,都不会动手杀了养大他的祖父。”
收起机甲,跨入了星舰内的方焰离,走进来就听到了这么一句笃定的话。
方玉坤这个研究所内的东西,大半已经耗尽。
到了这个时候,他仍旧笃定方焰离不会动手。
他用亲情,用道德,用这么多年的抚育之情,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困住了方焰离。
在看到了方焰离后,方玉坤的表情更加自若了。
他坐在冷白的灯光下,面无表情地扫向了方焰离,问他:“怎么还没有动手?”
这话问得不明不白。
却只有方焰离清楚方玉坤的意思。
他垂眸,看向了他的胸口。
所有人,包括姬芙在内,大概都不知道,他的胸腔中,同样被置入了一枚芯片。
方玉坤不仅把他当成了一把趁手好用的刀,用他揽尽了所有的权势,用他斩除了所有的威胁,而且还要让他这把刀变钝,变得只听他的话。
在他的祖父眼中,世上的所有一切,血亲也好,儿子留下的唯一念想也罢,再多再大,也都比不过权势。
谁阻碍了他,他就可以杀谁。
因为方焰离的成长速度太快,方玉坤来不及加以干涉,又因为他晋升到了特星级后,对他难以使用那些手段。
所以方玉坤才一直隐忍不发。
但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又怎么会让方焰离真正脱离掌控。
所以早在方焰离抓捕云池,重伤昏迷后,方玉坤就已经将这枚芯片置入了他的体内。
整个过程非常地困难,方焰离是成熟的特星级,不是方玉坤那些实验体,所以整整耗费了快三年的时间,才真正完成了置入。
……阻碍方焰离清醒的,并不是当年受到的重伤,也不是药物。
特星级恢复的速度,超过常人的想象。
长达三年的治疗,只不过是为了让方焰离更加听话。
只是方玉坤到底还是舍不得,方焰离是他们中间唯一一个纯正的特星级。
他没舍得将那些异兽天赋之流,放在了方焰离的身上。
又或者说,方焰离不需要外物,就已经很强。
所以他侥幸,比秦夜白正常了一点。
但也不过只是一点。
在那天晚上,方焰离剧烈地反抗了方玉坤后。
他的身体出现了非常多的不适。
模糊的视线,难以控制的情绪,还有喉间不断涌现的恶心感。
他不清楚这些东西,究竟是不是都由那枚芯片产生。
但他知道,他的理智,在这些时日里,不断受到了冲击。
他清楚地能感知得到,身体在逐渐脱离他的掌控。
直到他再次站到了方玉坤的面前,听到方玉坤问出了这句话。
……方玉坤最后的退路,不是什么秦夜白,也不是什么特星级合成体。
而是他的亲孙子。
是近百年内第一个特星级机甲兵,是长达十多年间没有任何对手的方焰离。
方焰离抵抗的强度,也比方玉坤预料的要强。
按照置入芯片的覆盖程度来说,方焰离早就应该乖乖听话了的。
但直到现在,他才逐渐变得乖顺。
是晚了点。
但一切也都还在掌握之中。
方玉坤面色冷沉,扫向了手中的光脑,光脑显示已经连接了芯片,芯片侵入程度为:97%。
到这个数额,方焰离已经不会脱离他的掌控了。
方玉坤抿了口茶,冷声道:“尽早将姬芙、蔚蓝两个人解决掉。”
他手中所有的底牌都毁在了这两个人的手里,他的耐心已经告罄。
却没想到,面前的人听到了话以后,却连动都没动。
方玉坤轻皱眉,抬头对上的,就是方焰离那双赤红的眼睛。
他进入星舰前,将脸上的护目镜摘掉了。
这会在模糊的视线里,却将方玉坤的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
方焰离居然还存有理智?
方玉坤神色难看。
芯片投入使用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例外。
仅靠意志,是抵抗不住芯片的吞噬的。
方玉坤按下了芯片吞噬按钮。
【滴滴滴】急促的提示音,在整个星舰上回荡。
入侵数值不断变动,在顷刻间滚至100%。
看到数值正常后,他神色略松了些。
可就在这个时候,面前沉默的方焰离,突然开了口。
他冷声道:“你真的觉得,我不会杀你吗?”
方玉坤骤然抬头:“你怎么……”
“我怎么还有理智?”方焰离微顿,忽而大笑出声。
他仰起头,方玉坤看到了他额头上暴起的血管,还有他浑身滚烫的皮肤,以及那双充血到了狰狞的眼睛。
种种迹象都表明,芯片已经入侵完成。
可面前的方焰离,压根就不受他的控制。
在方玉坤冷沉的视线中,方焰离快步上前。
方玉坤身边的那两个超星+机甲想要阻拦他,直接被他拧断了咽喉。
机甲快速覆盖在了他的手臂上,特星级机甲兵的爆发力无与伦比,从靠近到击杀,只用了一瞬间。
方玉坤看着倒在了血泊里的两个人,神色阴沉难看。
这也是第一次,方焰离在他的面前杀了人。
事态超出了他的掌控,他浑浊的眼眸阴沉非常。
但他盘踞在了联盟上方这么多年,心态极其强健,身边最后的两个机甲兵阵亡,他还是能够平静地看向方焰离。
他说:“方焰离,你看清楚了,我是你的祖父。”
语含警告,说出的这番话,也让方焰离头疼欲裂。
他在头脑剧烈撕扯的痛苦中,靠近了方玉坤,他冷声道:“是啊,祖父。”
“不仅是我的祖父,还是整个方家的大家长。”方焰离微顿:“你是不是还要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方家?”
方玉坤冷眼看他:“我们是血亲,方家的权,不就正是你们的权?”
“焰离,祖父年纪大了,已经活不了多久,等到我不在了,这一切不都是你的?”
方焰离讥声道:“还不够吗?”
方玉坤自来都平静的面容,流露出了些许的裂缝。
他冷声道:“够?如何够?”
“整个方家只有你一个人是特星级,能维持多久?”方玉坤面无表情地道:“我要的,是整个方家繁荣昌盛,是所有的一切,都尽在我们掌控之中。”
“要整个星际,都尽在我的手中!”他怒震了下手中的机械手杖,眼眸里黑漆漆的,像一片没有底的漩涡。
“要我们方家,永远都立在整个星际之上,只有这样,才能世代昌盛,永垂不朽,你明白吗!?”
方焰离闻言,却是一顿。
他赤红的眼眸,扫向了方玉坤,在方玉坤的义正言辞中,满脸讥笑地道:“所以,我在来的路上,特地实现了您的理想。”
方玉坤脸上的表情微变,那双锐利的眸扫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