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
尤霓霓果断向残酷的现实低头,没有再挑战赵慕予的权威,换了一个安全的话题。
酒店距离她们仨的家都不远。
苏糊最先被送到家。
车里只剩下赵慕予和尤霓霓两个人。
当她们开到一条熟悉的街,路过一家熟悉的小餐馆的时候,尤霓霓突然“诶”了一声。
赵慕予听见了,注意到了尤霓霓的视线方向,放缓车速,问她:“怎么了,又饿了?”
尤霓霓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赵慕予看出了她的异样,但见她不想说,便没有再追问什么。
尤霓霓却依旧望着后视镜里那家名为“那个那个”的小餐馆,陷入了沉默,没有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想,有一件事,赵慕予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
……
高二下学期,尤霓霓从桐市搬回了原来的城市生活。
那一年,陈淮望正好高考完,于是她在暑假期间又回到桐市,为他庆祝毕业,当时地点选的就是这个名叫“那个那个”的餐馆。
约的时间是傍晚六点半。
尤霓霓提前了半个小时抵达。
谁知刚一踏进餐厅,就被丛涵拉到一旁,听他神秘兮兮道:“小学妹,猜猜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
“惊喜?”尤霓霓一脸好奇,“今天不是给你们庆祝吗,怎么还有我的惊喜?”
“当然是为了欢迎你回桐市!”丛涵一边说着,一边抓着尤霓霓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转了个向。
下一秒,尤霓霓一眼看见了江舟池。
哪怕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他依然引人注目。
看清那张令她日思夜想的脸后,尤霓霓瞪大双眼,张大嘴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丛涵非常满意尤霓霓的这个反应。
毕竟为了能让她的偶像也出席今晚的聚会,他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要知道,江舟池对这种活动一向不感兴趣。
不过,如果赵慕予来了,那就不一样了,所以,他首先去给赵慕予狠狠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只差没哭着抱她大腿求她了。
幸好结果是好的。
丛涵没有占用太多尤霓霓宝贵的时间,将她往江舟池的方向一推:“去吧,和你的偶像畅聊一会儿。我帮你堵着陈淮望,不让他来坏你的好事。”
尤霓霓收下了丛涵的好意,捂着狂撞胸口的小鹿,朝江舟池走了过去,却见他一直望向某处,于是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赵慕予。
只见她和苏糊坐在另一桌,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笑得很开心。
尤霓霓一怔,原本想要向江舟池表达喜欢的话全都化成了酸涩的泡沫,浸泡着她的心脏。
剩下的一点距离,她走得很慢,过去后也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桌子旁,双手攥着衣服,迟疑着,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真的很喜欢木鱼吗?”
话音一落,江舟池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尤霓霓。
他和尤霓霓并不熟,只在学校见过几次,但知道她是赵慕予很珍惜的一个朋友,甚至愿意为了她向他妥协。
一想到这儿,江舟池眼睫微垂,遮住了眸底深沉的情绪。
他轻抚着腕间的红绳,某一秒,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没有隐瞒,回答了尤霓霓这个略显突兀的问题:“嗯。很喜欢。”
可在他说完之后,回应他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以及一阵抽泣声。
尤霓霓埋着头,从江舟池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得见一颗颗晶莹的眼泪从空中滴落在地上。
他应该给她递纸巾才对。
可是,赵慕予看了过来,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尤霓霓没有察觉,眼泪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掉,而实际上,她已经在心底嚎啕大哭了。
她既感动又心酸,没想到原来像他这么耀眼的人也要尝尽暗恋的苦涩,一时间忘了说话。
还在守门的丛涵不经意间看见这一幕,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马扯着喉咙冲正在街边抽烟的人吼道:“陈淮望,快滚进来哄人,小学妹哭了!”
话音一落,梧桐树下的陈淮望回过头,隔着窗户看了她几秒,迈步走进餐厅。
尤霓霓:“?”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赶紧用手背胡乱擦干眼泪,向江舟池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使劲帮你吹枕边风的!”
说完这话,她没有再待在这个角落,一头冲向赵慕予那一桌,却和进来的陈淮望擦肩而过,被他捏着脸看了看。
尤霓霓一把拍掉陈淮望作乱的手,重新往前冲,行动力非常强,立即执行自己刚许下的承诺。
陈淮望没有再去追,而是继续朝里走,拉开江舟池的对面椅子坐下,将烟盒连带着打火机从桌上滑了过去。
江舟池搭在桌沿上的tຊ左手抬起又落下。
烟盒被按住。
陈淮望也开了口:“别利用她。”
江舟池没有打开烟盒,只垂眼把玩着打火机,闻言,唇角扯出一丝自嘲的弧度,说:“我是在求她。”
陈淮望:“赵慕予不会信她的话。”
这话不算客气,如同一根针,一针见血地刺破了包裹着真相的气球。
然而江舟池神色淡然,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嗯”了一声,抬起眼,看着陈淮望,淡声道:“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像刺猬一样的赵慕予有着自己的一套自我保护方式,不会相信任何人的话。
可是,知道归知道。
哪怕她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为他心软,他也想试一试。
-
九月初。
南城近郊。
《烈焰》拍摄地。
停在片场旁的一辆房车外。
章宇抱着刚收到的快递,挡在车门口,笑容礼貌,言辞客气道:“柳老师,不好意思啊,我老板现在正在休息呢。”
下午一点,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而站在章宇面前的女人还穿着略厚的戏服,光是一个侧脸都能看出几分的我见犹怜,是今年年初凭借一部贺岁档电影爆红,跻身一线的新人演员,柳瑶。
听了章宇的话,她依然站着没动,真挚地拜托道:“可是,刚才拍摄上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江老师。”
章宇:“那等待会儿开拍了再来请教也不迟吧,到时候导演也在场,还可以一起讨论讨论呢。要不然万一被拍到你上我老板房车的画面,明天又会有奇怪的流言传出来了。”
说完,他又给出第二个方案:“或者我给艳姐提前说一声也行,免得到时候新闻出来,她也措手不及。”
艳姐是柳瑶的经纪人,最讨厌一些不三不四的手段了。
一听这话,柳瑶脸色一变。
见章宇铁了心不让自己上房车,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把气撒在自己的助理身上,转身的时候,毫不客气地撞开对方。
小助理既要撑伞,又要拿小风扇和剧本,被柳瑶这样一撞,差点把手里的咖啡打翻,被章宇及时扶了一把,冲章宇感激一笑。
章宇收回手,看着柳瑶愤然离去的背影,一时间都有点怜爱自己了。
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今天站在外面的得亏是他。
要是换成了他老板,柳瑶这会儿恐怕已经哭着请求导演再给她一次机会了。
等到柳瑶彻底消失在视野里,章宇才放松警惕,打算把自己刚才的战绩说给江舟池听听。
结果一上车,就见江舟池正在看手机,还以为他是复盘刚才的表演,谁知走过去一看,却发现手机屏幕里播放的是很久之前上过热搜的一个视频。
好像是关于高校老师的什么内容。
章宇没有仔细看,放下手里的纸箱,说:“舟哥,又收到了一箱李子。这次该不会比上次那一箱还酸吧。我真怀疑上次是哪个黑粉寄来的。”
江舟池没抬眼看章宇,只瞥了瞥纸箱上的快递单,回道:“这次是甜的。”
“啊?你怎么知道,不是还没吃吗。”
江舟池:“因为收件人是‘活雷锋同志’。”
章宇:“?”
什么意思。
这不还是寄给他的吗,怎么收件人变成“活雷锋同志”就有甜果子吃了?
章宇没听懂这其中的逻辑关系,也忘了之前还饭卡引发的中国活雷锋事件,但见江舟池没有解释的打算,也没再废话什么。
他换了一个话题,问道:“不过你最近不是都在剧组吗,什么时候给叔叔买的生日礼物啊?”
话音一落,江舟池眼帘一掀,终于分了一点注意力给章宇,看着他,反问:“什么生日礼物。”
“……啊?”见江舟池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章宇立马翻出江爸上个月发的朋友圈给他看,“这不是你送的吗?”
朋友圈的内容很简单:【儿子送的。[笑脸][笑脸]】
而配图里的礼物是一套渔具。
至于真正送礼的人是谁,结果不言而喻。
江舟池眉梢轻扬,盯着文字和图片看了几秒,而后将手里手机转了个向,退出视频,打开通讯录,拨下了一个号码。
-
江爸生日这天,赵慕予和赵爸赵母一起好好为他庆祝了一番,还多买了一份礼物,骗他说是江舟池准备的。
她没办法替江爸留下江舟池,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好在江爸光顾着开心了,并没有怀疑什么,第二天就约上赵爸,带上新渔具去钓鱼了。
赵慕予也踏上了返程的路。
和大多数上班族一样,她的生活基本上一成不变,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备课,最大的波澜可能就是又被哪个领导找麻烦了。
可在回到桐市的这十几二十天里,她所经历的事比在云城整个上半年经历的事加起来还要多。
而这一切都是江舟池一手造成。
于是,当赵慕予时隔大半个月,再次回到云城小公寓的时候,竟莫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热闹的梦。
她花了一两周时间,才找回之前的状态,彻底从梦里回到现实世界中。
好在江舟池终于言而有信了一次。
在这段时间里,他一次也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开学前一天。
赵慕予享受最后一天的假期,睡到大中午才起来,刚洗漱完,就听见了门铃声。
门一开,外面站着的是同样睡到日上三竿的丛涵。
他顶着鸡窝头,眼睛都还没睁开,整个人靠在墙上,把手机塞进赵慕予怀里,嫌弃道:“我说你俩差不多得了啊。都什么年代了,还演牛郎织女呢,有什么事就不能用自己的手机沟通吗,非得让我当这个鹊桥?”
说完,他丢下一句“打完了电话记得把手机还给我”便回了对门。
赵慕予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备注是“大明星”。
赵慕予沉默了三秒。
之前在云城的时候,为了戒掉对江舟池回复消息的期待,她又把他的微信拉黑了。
至于他的手机号,这么多年了,就压根儿没从她的黑名单里出来过,所以,想要找她的话,确实只能通过丛涵了。
不过,他还真是夸不得啊。
赵慕予关上了门,一边转身走进屋里,一边点开扬声器,哼道:“不是说三个月都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吗。”
江舟池:“所以我没有和你视频通话。”
“……嘁。”赵慕予满脸不屑。
只有声音就不算出现是吧。
果然不要脸,居然和她玩这种文字游戏。
走进厨房后,赵慕予把手机放在流理台上,打开冰箱,拿出一颗鸡蛋,问他:“给我打电话干嘛。”
“想弟弟了。”
“……你想弟弟给我打电话……不对,你什么时候有弟弟了?”赵慕予抓住这个重点,手上动作一顿。
“刚才。”江舟池往后一靠,倚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绿意,语气悠悠,“我爸在朋友圈感谢他儿子送了他生日礼物。”
“……”
原来是为了事儿。
赵慕予还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大事,收起自己的惊讶:“要么和我说一声谢谢,要么什么话都不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