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慕予好奇在其他人的眼里,她对江舟池的态度是不是也很恶劣,于是问丁晓晓:“你看节目的时候,觉得我对你儿子怎么样?”
丁晓晓:“挺好的呀。”
赵慕予以为“还行”就是最好的回答了,没想到居然会得到一个“挺好的”评价,好奇道:“好在哪里?”
“好在你对我儿子爱搭不理,完美符合了他的理想型标准——喜欢不喜欢他的女生。”
“……”
“…………”
“………………”
原来是这种“好”。
赵慕予的沉默震耳tຊ欲聋。
丁晓晓没听见,也没有察觉她的不对劲,反而很有兴致地唱起了她和江舟池的剪辑视频里最常用的一首BGM:“大雾四起,偷偷藏匿,我在无人处爱你~”
赵慕予继续保持沉默。
她没有再问丁晓晓什么了,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不过,她的反思并没有因此停止。
而反思带来的后果是,到了下班的时间点,她还剩下一点工作没有做完。
赵慕予:“……”
谈恋爱果然耽误事。
下午六点,其他同事陆陆续续下班,就连下课回来的许可也走了,提醒她:“木鱼,外面在下雨,你待会儿走的时候记得带把伞哦。”
“好。”
赵慕予应了一声,眼睛仍盯着电脑屏幕。
这回她没有再分心,以三倍的工作效率高速完成了剩下的工作后,电脑一关,准备下班。
谁知还没走出办公室,她又忽地脚步一顿,发现雨伞又丢了,只能一边叹着气,一边老老实实重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
这已经是她这个月丢的第五把伞了。
也是她过去二十几年来丢的第无数把伞。
赵慕予怀疑自己和雨伞犯冲,打开手机,在外卖平台上买了一把雨伞。
在等待雨伞送来的空档里,她也没闲下来,又想起一件事,就着校园广播里的歌曲声,打开微信,找到章宇的聊天框。
自从上周她成功帮章宇“遣送”了他的老板后,章宇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再也不对她阴阳怪气了。而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于是她问了问章宇:【你老板明天几点的飞机啊?】
她想,要是时间合适的话,她就飞去银河市找他。
然而这一次,章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告诉她江舟池回来的具体时间。
最后,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他甚至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问她:【赵老师,之前多亏了你,我老板给我涨工资了,正好这次出差,我看见了这个青蛙零钱包。你喜欢吗?我送给你吧,就当是前段时间对你不礼貌的赔礼了。】
赵慕予:【不喜欢。】
章宇:【……你饭卡的卡套不就是一只丑青蛙吗,怎么又不喜欢了呢。】
赵慕予:“?”
看见这话,她一阵奇怪:【你怎么知道我饭卡的卡套是青蛙?】
章宇很快就把回复发送了过来,但没过两秒又立马撤回了。
然而赵慕予还是看见了。
章宇说的是——“因为我老板之前捡到了你的饭卡啊,我看见了。”
赵慕予眼底的疑惑和意外被屏幕的冷光映亮。
江舟池……捡到了她的校园卡?
她在云城大学工作了两年。
在这两年时间里,她的饭卡只在去年七月掉过一次。
而那一次,捡到她的校园卡并且还给她的,是活雷锋同志,并非江舟池。
聊天框里,还在不断跳出章宇的消息,似乎是想掩盖自己刚才的失误。
赵慕予却没有再看一眼。
因为她想起了活雷锋同志最早一条朋友圈是在十年前。
想起了在他的朋友圈里看见了那张她曾在江舟池手机里也见过的夕阳照。
想起了他经常聊着聊着就消失,又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就像是在从事某种神秘而又不稳定的工作。
这些曾经被她漏掉的细节如同一块最关键的拼图,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答案。
赵慕予呼吸停止了一瞬,指尖轻颤,退出了和章宇的聊天,想再确认一下这个答案是否正确。
然而刚一点进活雷锋同志的朋友圈,她的手指又倏地停在了屏幕上。
之前刚加上他微信那会儿,她光顾着确认他的身份,只随便翻了翻朋友圈,并没有怎么仔细看。
直到现在,她才看见,原来他的头像下面的签名处还有两行小字,写着。
——我词不达意,恰好你讨厌煽情。
——这些记录或许是你唯一会接受的“我爱你”。
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印进赵慕予的眼眸里。
将那些剩下的、被她忽略的细节继续从她的记忆深处勾出来。
于是她又想起来,在活雷锋同志错将《侧耳倾听》的周边给她的时候,她问他为什么要扔,他说想送的人不要。
想起了在她发现他的定位是桐市的时候,她问他也是桐市人吗,他说喜欢的人是桐市人。
原来,他发这么多朋友圈是为了记录下没有她的这十年给她看。
原来,他早就对她说过喜欢了。
赵慕予从早上就想见到江舟池的心情在这一刻达到了她再也无法抑制的顶峰。
甚至窗外的校园广播里很应景地放起了那首她在梦里听过《黑色毛衣》。
下一秒。
啪嗒。
一滴眼泪突然滴落在手机屏幕上。
赵慕予回过神,赶紧用衣袖擦干,却无济于事,因为又很快有了新的水迹。
她放弃了做无用功,抽出桌上的纸巾,压住了自己的眼睛。
直到不再有新的眼泪冒出来,她才重新拿起手机,哪怕情绪还没有恢复,哪怕不确定江舟池是不是在拍戏,也还是拨下了他的号码。
她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
和上次她闹出绯闻时一样,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赵慕予的左手紧握成拳,竭力稳住颤抖的声线,装得若无其事,连语气都是前所未有的轻松,问道:“大明星,在干什么呢。”
江舟池:“在等赵老师下班。”
话音一落,赵慕予微微一愣,隐约听见电话另一头似乎有风声,有雨声。
还有那一首《黑色毛衣》。
赵慕予的脑袋里冒出了一个猜想。
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她还是立刻站起来,朝楼下看了一眼。
下雨天的校园里略显冷清,除了一地的枯叶,没什么行人来往,于是她一眼便看见了那一顶黑色雨伞。
在她走到窗边的刹那,伞下的人像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抬起头,隔着三层楼的高度,望向她。
也许是因为有雨伞作为遮挡,他没戴口罩,也没戴帽子,一张脸完整暴露在空气中,却被阴天昏暗的光线模糊了。
赵慕予看不清楚。
可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有了溢出眼眶的趋势。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犹豫,在和江舟池视线交汇之际,转身就朝楼下跑去。
雨还在下。
江舟池已经提前走到台阶下等着她了。
赵慕予跳下最后几级楼梯,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距离和速度带来不小的冲击力,撞碎了江舟池一贯平静的神色。
在他过去设想过的赵慕予见到他的所有反应里,唯独没有想过,她会像一只小鸟一样,义无反顾地扑进他的怀里。
江舟池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波澜,嗓音轻缓,猜测她反常的原因:“被领导骂了吗。”
赵慕予埋进他的怀里,听见这话,摇了摇头,只是叫着他的名字:“江舟池。”
江舟池低声应道:“嗯?”
赵慕予:“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
没缘由的一句承诺,和今天的这场雨一样毫无预兆。
江舟池眸底的那点闲散逐渐淡去。
他将赵慕予完全纳入伞下,另一只手轻轻捏了她的后颈,像是在缓解她的情绪,又像是逗她开心,问她:“为什么,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吗。”
赵慕予想点头,又想摇头,最后混乱得额头直蹭江舟池的胸口。
江舟池唇角一松,轻捏着她脖颈的大手转而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再问她什么了,留出时间给她整理心情。
赵慕予又收紧了几分手臂。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和江舟池说,可所有的情绪都堵在了喉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能紧紧地抱着他。
这一瞬间,辽阔天地仿佛静止,唯有校园广播里的歌曲还在继续唱。
唱着,再说我爱你,可能雨也不会停。
不过,就算雨不停也没有关系。
因为从此以后,她有了新的雨伞。
一把她再也,再也不会弄丢的雨伞。
第50章
等到一首《黑色毛衣》播放完毕, 赵慕予的情绪终于稍微稳定下来,也找回了一点理智。
她想起来他们现在是在公共场合。
虽然下着雨,学生们都安心待在教室或宿舍, 但难免还是会偶尔路过一两个人。
要是认出江舟池可就麻烦了。
赵慕予逐渐从自己的情绪里抽离出来,被千思万绪堵住的喉咙也恢复了正常, 抬头对江舟池说:“你再等我一会儿, 我上楼拿一下东西。”
说完, 她转身就想快点冲上楼拿了包再下来。
可江舟池没有放开赵慕予。
阴天昏沉的光线夺走了世间万物的色彩,周遭一切都显得灰蒙蒙。
而她tຊ微微泛红的眼眶是唯一醒目的颜色,看起来刚才似乎伤心地大哭了一场。
江舟池抬起手,指腹轻轻划过她的眼角,替她拭去还湿润着的泪痕, 低声问她:“为什么哭。”
——因为太想你了。
这种肉麻的话赵慕予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但她也不想让江舟池担心什么,于是埋下脑袋, 故意在他另一只撑伞的手的袖口又蹭了蹭脸, 把剩下的眼泪全都蹭干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因为太饿了。”
话里是满满的敷衍意味。
江舟池却难得没有计较,轻抚赵慕予眼角的手落了空, 便顺势垂放下去,握住她的手腕, 拉着她往办公楼走去。
原本赵慕予还担心江舟池会拆穿她的谎话, 结果没想到他什么也没问。
一时间, 她没反应过来,问道:“去哪儿?”
“不是还有东西在楼上吗。”走进大厅,江舟池收起雨伞, 挂在存放雨伞处,按下了电梯, 低头看她,嗓音散淡,“拿了以后回去吃饭,免得赵老师再被饿得哭鼻子。”
赵慕予:“……”
谎话没被拆穿,却又被江舟池取笑了一番。
然而赵慕予的脸上不见半点以往的恼意,嘴角还抿着一道浅浅的弧度。
她拖着音,长长地“哦”了一声,没有拒绝和江舟池一起上楼,在电梯门打开后,跟在他的身边,走了进去。
因为她也不愿意和他分开一秒。
好在下班时间的办公楼基本上已经空了,不用担心会被人撞见。
重新回到办公室后,赵慕予先去窗边把窗户都关上,接着才朝办公桌走去,准备拿包走人。
谁知一转过身,她就在她的桌子上看见一个眼熟的本子,顿时倒抽了一口气。
那是她今天在反思的时候拿出来看的,结果后来忙着赶工作,忘记收起来了,本子就这样摊在了办公桌上。
里面不光夹着当初江舟池写下的那张欠条,她从江舟池那儿拿回来的大头贴也夹在了同一页。
赵慕予生怕被江舟池发现,立马冲过去,想要合上本子。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当她急急忙忙冲到桌前,双手撑在桌上刹住脚步的时候,视野里忽地多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尖压在本子上,阻止了她还没来得及进行的下一步行动。
江舟池站在办公桌旁,垂眸睨着那张夹在本子里,被揉得皱皱巴巴的一张A4纸。
对折了又对折的纸上露出一半熟悉的字迹。
是他去年七月留下的。
赵慕予见状,悬着的心终于还是吊死了。
她丧气地耷拉着脑袋,想起了一个很久很久之前做过的梦。
梦里,江舟池也看见了这张欠条,表情是嘲讽,也是玩味,大约是觉得她妥帖存放的秘密特别可笑。
而现实中,江舟池在认出这张欠条后,眉梢轻挑,掀起了眼帘,漆黑眸底隐约有光,很有兴味地看着她,似乎是在找她要一个解释。
可是,她能怎么解释呢。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当初为什么没有直接扔掉它。
赵慕予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解释,也懒得费那劲儿找借口了。
她破罐破摔,毫无技巧,直接用最简单粗暴的话堵住江舟池的嘴巴:“不许借题发挥,也不许问我为什么要留着这张欠条。”
江舟池倒也很配合,听了这话,果真一句话没说,只拿走了夹在本子里的那张大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