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怎么想的呢？”方笙笙知道，今天必须做一回知心姐姐，听邻居倾诉了。
“我不想要后妈！不想家里多一个陌生人！”程贝倍语气坚决道，“等爸爸老了我会照顾他，他怎么会孤单呢。”
“接着说！”方笙笙被湖风吹得哆嗦一下，拢紧围巾，吸了吸鼻子。
“爸爸现在只疼我，如果再来一个人，他以后不疼我了怎么办？或者不那么疼我了！我不想要那样，姑姑虽然对我好，但她是表哥他们的妈妈，我只有爸爸一个亲人，我不想失去他！”程贝倍说着说着，眼眶有些红起来。
“那你现在发愁什么？坚持你的态度呗。”方笙笙把维妹按在脚边，不让它乱窜，免得它不小心掉到湖里。
“但是大家都说我这样不对！”程贝倍沮丧道。
“不对就不对吧，只要你不想，没人能强迫你改变意愿。”
“你说得轻松！”程贝倍高声道，她觉得方笙笙这丫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不是没人可以倾诉，她真不想和她说这事。“如果是你遇到这事，你会怎么办？”
方笙笙认真想了一会儿道：“程贝倍，其实你爸爸要不要再婚，决定权不在你。结婚的人是你爸，他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了，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如果他真的遇到他想要再婚的对象，就应该克服困难，自己去解决这些问题。如果他一直没再婚，那也不是因为你的原因，而是他自己也不够坚定。”
程贝倍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嘀咕道：“我怎么觉得你又是在说我爸的坏话？”
“反正你现在不用烦，也不用管别人怎么劝你，就看你爸接下来的行动，你再考虑要不要改变自己的想法。”
在没有其他建议的情况下，程贝倍觉得方笙笙的意见似乎也可以先参考一下。
“你知道那个女人的事吧？”程贝倍小声而含糊道。
方笙笙一时没听清，待理解了，才点头，“昂。”
“我小时候很恨她，她让我爸爸和我都被人耻笑。”程贝倍咬着牙道，“她出去以后，还给我寄东西，呵，太可笑了，以为寄回来一些洋娃娃我就会高高兴兴的接受原议她！我爸爸就是个大傻瓜，还劝我给她回信，说她也不容易，这种女人我爸爸都能原谅，我害怕他再受骗上当。”
说完她突然把头低下，趴在自己的膝盖上，过了一会儿，发出一阵呜呜的哭泣声。
维妹见她哭了起来，茫然地汪汪朝着她叫了起来。方笙笙安抚一下小狗，又轻轻的拍了拍程贝倍的背。
过了一会儿，程贝倍情绪稳定下来后，两个人才顶着夜风，哆嗦着往回走。
“你不是要找李所学擒拿吗？拜师了没有？”程贝倍问。
方笙笙听了叹气：“李所太忙了，这么一个小派出所，事情原来这么多，我每次放学去找他，他不是去调节邻里矛盾，就是协助治安大队出警去了。”
方志强为了支持女儿学武，还卤了李所最爱的猪头肉，上门请他来喝酒，李所前脚刚到，后脚就有人来找他，肉都没夹上一口又走了。
“明天晚上陈叔回来，李所应该会来。”程贝倍作为陈家的老邻居，也是了解一些情况的，“到时候我和你一块拜师吧，你说李所会不会连我一块教？”
“这就不知道了，李所要我增重20斤才教我，你想拜师的话，说不定给你出什么难题。”方笙笙道，她有些心虚，现在才重了十来斤，不知道能不能忽悠过去。
到巷子口时，维妹突然停住不走，程贝倍大喊：“哎呀，它拉屎了！”
方笙笙看过去，头大如牛。
“幸好不是拉在湖边，不然被大妈们抓到，要罚款的。你赶紧把地上收拾干净吧，堆在巷子口，我们南里巷今年的文明街道又拿不到了，被人踩到更麻烦。”程贝倍啰嗦的说了一大堆，方笙笙觉得她是袖手旁观，幸灾乐祸。
“你牵着它在这等着，不要让人踩到，我回去拿扫帚簸箕……”她以前养的那些狗，都有人帮她遛的，她什么时候亲自收拾过狗便便。
“那你快点呀，我可不想在狗粪旁边待着……”程贝倍看着方笙笙气呼呼离去的样子，咯咯的笑了起来，心情也变好了，果然快乐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谢知许问她，她朋友昨天没事吧？方笙笙说她就是有一点小烦恼，没什么大事。
谢知许犹豫了一下说，最近他不用去和乐队练习，放学后有时间，他可以辅导她学习。把方笙笙说得一愣，想都没想，连声说，“不用不用，有什么问题我可以问陈明，他不知道，我到时候再拿到学校来请教你。”
谢知许见她拒绝，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
蒋老师今天上课的时候，情绪有些不对，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约会不顺利，方笙笙也不敢多打听。
倒是徐小凡，写作又陷入了瓶颈，一个晚上列了很多问题，拿着一条条找方笙笙解惑。给一个九十年代人灌进三十年后的古偶剧情，有疑惑是很正常，这需要一个消化和融合的过程。方笙笙尽量回忆当时的剧本和台词，帮她找一下角色塑造的思路和灵感。
放学回家的路上，陈家兄弟情绪都很高昂，一个月见一次的爸爸回家，当然高兴了，不仅伙食会得到改善，张大妈骂人的声音也会少一些，他们还可以借机和好脾气陈爸爸要一些零花钱。
晚上李所果然拎着酒来了，方笙笙有些幽怨的看着他和陈大伯两人勾肩搭背的样子，之前怎么请都没时间，这下好战友回来，就有时间了！
方笙笙在他们酒酣之余，提出了要李所兑现诺言。
李所笑呵呵的瞄了她一眼，“真的重了20斤？怎么还是这么瘦巴巴的样子。”
“真的重了这么多！”加上身上厚衣服的重量，差不离吧……
“上秤称一称！”李所还就不相信这瘦巴巴的小姑娘真的长了20斤，这肉都长哪去了！
方笙笙听到这话，立马捂着肚子道：“我先去方便一下，马上出来。”
“厕所在外面……”李所见她往家里跑，提醒道。
不一会儿，方笙笙就摸着肚子走出来了。
李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灌了几壶水？”
方笙笙嘿嘿笑着装听不懂。
她站上她爸抬出来的称猪肉的秤上，体重显示96斤。
“看吧，确实长了20斤！”方笙笙看着秤上的数字，高兴的转头对李所道。
方志强也附和道：“是吧，我姑娘真能长，别人这么短时间可长不了20斤。”
李所狐疑的上下打量她，摇头：“不可能，你衣服里是不是塞东西了？”
方笙笙坦荡的拉开灯芯绒外套的拉链，拍拍里面的毛衣，“看吧，没塞东西！李伯伯，人与人之间要多一点信任！我是那种看着瘦，但是根骨结实！”
李所拧眉瞄了她一眼，好似不怎么相信，果断道：“96还是太瘦了，再增重十斤！”
啊？方笙笙生气道：“你说话不算话！”
陈大伯见方笙笙嘟着嘴不高兴的样子，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你李伯伯太忙了，哪有时间教你，大伯也会两手擒拿术，我这几天休息，先帮你打打基础。”
方笙笙只能点点头。
陈大伯见三儿子窜到方笙笙身边，挤眉弄眼嘲笑她拜师失败，想了想道：“笙笙是不是又长高了？看着比我们明明还要高一点，我拿尺子给你们量量。”
方笙笙有些心虚地道：“不，不用量了。”
“为什么不量，你是不是不敢和我比！”陈明气呼呼地转头对他爸说：“阿爸，你肯定看错了！”
方笙笙：你和一个女生比身高，很光荣嘛！
“算你高，行吧？”
“什么叫算我高，我165了，你才162，我肯定比你高！”陈明不依不饶，他看了眼方笙笙的鞋子，“肯定是你今天穿的大头鞋鞋跟高了，你脱下来，我们赤脚比一下。”
这该死的胜负欲！方笙笙想要逃，被他拉住，李所这时突然说：“比一下，脱鞋子比！”
“那我先上个厕所。”方笙笙夹着腿道。
“你是不是借口逃跑不敢比！”陈明怀疑的打量她一眼，“你不是刚去过吗？”
“臭小子，我姑娘上厕所你也要管？”方志强上前轻敲了一下陈明的脑袋，让他放手，然后对女儿道，“你回屋里解个手，顺便帮爸爸看看锅里的猪尾巴汤好了没有。”
方笙笙点点头，借机溜进自家屋里了。
袁晓琴在里屋也听见他们说话，见女儿脱鞋，连忙道：“痰盂不在楼上，刷洗了放后院……”
然后就见方笙笙从那双她买回来，女儿就嫌弃没穿过，今天刚拿出来穿的东北大头靴里面，抽出两片厚沉的铁片……
方笙笙重新穿好鞋，让她妈把锅里的猪尾巴捞出来，她端着就出去了。
三个孩子一块量，净身高出来，陈舟182，陈明165，方笙笙164。
“都长高了，这小孩子就是长得快，才几个月功夫！”陈大伯乐呵呵地感慨道，“陈明比笙笙高一公分？怎么看着还是笙笙要高一些。”
“女孩子显个！”李所总结。
从量好身高后，陈明就蹲一边生闷气去了。他在165停留的时候，陈舟不声不响又高了两公分，最过份的是方笙笙，一个女生瞎凑什么热闹，也跟着一块长个，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方笙笙志得意满的走到陈明身边，刚要奚落报复一番，听到李所说：“笙笙，再上秤秤一秤。”
方笙笙惊愕回头，见李所笑得像一只老狐狸，她嗫嚅道：“我刚解了手，要轻一些。”
方志强连忙跟着道：“秤我已经抬进去了！”这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内情，他昨天刚给女儿秤过，才八十几斤，一晚上过去长了这么多，养猪也没这么快。而且女儿要的铁片，还是他给找的。
方笙笙也不想作弊，她实在不想刻意增肥了，这对以前那个拼命节食的她来说，是多么不尊重！
“那就去屋里秤，我一起去看看！”李所站起来，不容置疑地道。
方志强还在挠头想辙的时候，只见他女儿拔腿就跑，朝巷尾方向奔去，一边回头喊道：“我肚子不舒服，又想上厕所了……”
李所见状，哈哈大笑地坐了下来：“小丫头，还想在我面前捣鬼！”
快到周末的时候，袁晓琴提醒女儿和老师请半天假，周六要回老家，就不去学校了。
方志强和屠宰场订了猪肉，由小徒弟帮忙看肉摊，再给各家送货，先把这两天应付过去。
周六早上临行前，袁晓琴接到通知，笙笙外婆血压有点高住院了，她要去照顾几天，同行依旧是三个人，袁晓琴没去，多了一个陈舟。
陈舟这段时间以来，周末不上学的时候，都会去给方志强打下手，把他感动的不行，不管他说什么，陈舟凌晨按时在门口等着，怎么也劝不走。
这次回乡下，因为方奶奶之前邀请过，方志强和他提了一下，陈舟立马点头要一起去，利落的和老师请了半天假。
三人提着方志强夫妻准备的大包小包东西，先是坐了公交到汽车站，再换乘客车。
等了半小时，30座的客车上来了快40个人，过道上也放满了箩筐扁担等物件，没座位的人直接坐在自己行李上，车子刚开出，陈舟还在左右转着好奇往窗外打量时，车里混杂的味道再加上汽车的柴油味熏得方笙笙捂着嘴想吐了。
方志强有经验的马上拿出准备好的牛皮纸袋递到她面前，懊恼道：“晕车药在你妈妈包里，忘了拿出来了。”
他本来想问陈舟要不要，见他精神抖擞的样子，看来是不需要了，还是小子皮实！他女儿坐一次车就要吐一次。
三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桐新乡，三人下车后，方笙笙又蹲在路边吐了一回酸水，方志强把已经装满的牛皮袋子扔了后，过来拍拍女儿的背，心疼的不行。
方笙笙没想到，这个身体晕车这么严重，真的是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在路边休息的时候，正好有辆拖拉机开过来，驾驶座上的人朝这边挥手：“志强哥，是你吗？”
方志强抬头望去，也笑着朝他招手：“大壮，遇到你正好。我带姑娘回家看老娘。”
三个人又坐了上拖拉机，拖拉机上坐的都是方志强同村的人，又是一阵热闹的寒暄。
“志强，听说你在城里赚了大钱了。”
“哈哈哈，谁说的，我一卖猪肉的，能赚什么大钱！”
“听老吴他们说的，他们在工地干活，听说那里食堂都向你订猪肉，你一天得卖出去十几头猪吧，那不是赚大发了！”
“十几头猪啊，那你妹夫办的养猪场的猪，都不够你卖的！真的是大老板了！”
“那个养猪场，不是志强妹夫开的，就是志强自己弄的，请他妹夫过来帮忙。”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方志强也没多解释，只是笑哈哈的应付过去。
“这是你家姑娘吧，这城里长大的就是不一样，多俊呐！咦，我记得你只有一个姑娘吧，这小伙子是谁？不会这么早就给姑娘找了上门女婿吧？”
“哈哈哈，这我邻居家孩子，跟着来乡下玩两天，明天乡里不是有交流会吗，带他来看看热闹。”
十里八乡不同音，虽然他们说的热闹，但方笙笙基本没听懂说的什么，陈舟也是瞪着眼睛有些懵，不知道人家正在讨论他。
拖拉机又开了快半小时才到方志强的老家青河村，当他一路从村口进来，就不断有人上前打招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