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望月——达闻西【完结】
时间:2024-03-22 23:04:13

  她买来的菜肉都在桌上,安荞帮着把菜都洗了,放在沥水篮里。孙熙在一旁打游戏,孙建发一进家门就骂他,说他不跟小安姐姐学点勤劳。
  孙熙刚好一把游戏结束,当即站起来:“那今天我来做菜。”
  看他兴致冲冲,安荞以为他是继承了林芳的厨艺天赋。
  结果让乳臭未干的小毛头做菜的结果,就是桌上的四个菜,四个都是黑色的,无一能下口。
  林芳回到家看到这一幕,从震惊到震怒,再到无奈地扶额。
  最后一家四口还是去隔壁的农家乐,和邻居一家一起吃了晚饭,又喝了点酒。
  那些被孙熙糟蹋了的黑乎乎的菜,安荞试着拿去喂给白手套,哪知白手套也看见这些东西,甩甩尾巴走开了,又回到了垃圾桶边找吃的。
  安荞看它可怜,去拿了狗粮喂给它。
  ——
  新的周末转眼就到了。
  周末一到,无论是孙建发的马,还是苏德的马,几乎都是一天全勤,就没有休息的时候。除了中午太阳最旺盛时,客人也贪阴凉不想骑马之外,这些马匹几乎都要靠抢才能骑上。
  客人一多,安荞就没有马可以练习了。
  马圈空空如也,孙建发出去带客人,孙熙倒是没出去,跟安荞一起坐在凉棚底下。
  安荞看网络上的马术教学视频,孙熙打游戏。
  周六,忙碌中偷闲,日子悄无声息过去。周日的上午又是一样地繁忙,安荞前几天学起坐的腰疼还没缓过劲来,这天又帮着客人上下马,感觉自己像是被腰斩了。
  中午吃过饭,她去买烟的时候,顺便问了句:“有没有狗皮膏药?”
  老板从货架里找了找,无果,告诉她:“前几天好像卖完了,我也一直忘了进。”
  膏药不是必需品,安荞打算作罢。
  老板倒是关心一句:“怎么了?摔了啊?”
  “不是。就是前几天练习呢,腰有点疼。”
  “在练马啊?”老板笑着看向门口进来的人,“喏,叫苏德教你。他是蒙古族的,骑马跟走路一样简单。”
  苏德今天不是骑摩托过来的,他进门没什么动静,所以安荞没发现他。
  他倒是看了她有一会儿了。
  上一次给她换马之后,又是好几天没有见到她。再次见面,他觉得她被晒黑了点,脖子上泛着的红像是晒伤的前兆。
  之前明明看她戴着脖套面巾。可能是天气一天天热起来,面巾也戴不住了。
  安荞付过了烟钱,拿着烟对他一笑,正要出门,被他叫住:“你要膏药的话,我家里有。一会儿我给你送过去。”
  “那样的话,就太麻烦你了。”安荞笑得挺客气。
  苏德以为,她这是拒绝。
  却不想,她接着说道:“不能麻烦你专门跑一趟,我跟你一起去拿吧。”
  本是想给她拿点东西。
  现在成了拐她回家。
  一抹笑容藏在他的迷彩面巾之下。
第25章 说破就没意思了
  苏德也是来买烟的。
  买好后,两人并排站在门口屋檐下,各自抽了一根。
  他骑上摩托,转头看向安荞。
  上一次坐在他摩托的后座,她还逗他说自己怕摩托。
  同样的理由用得多了反而显得虚伪,这次坐上了他的车,她安安分分地坐在座上,两手抓着车座的边。
  苏德扭动车把,摩托稳当起动。
  她没去过他家,甚至不知道他家在哪里。但这个村统共也就这么点大小,想来不会太远。在村中的小道上穿行,两旁的民屋在眼中退过。
  摩托一直往里,直到村落的深处,他拐了一个弯,摩托骑进一间小院。
  说是小院,因为确实不大,没有孙建发家的院子一半大,也不像孙家院子那样,一圈有好几间屋子。这小院子里只有一间砖房,还有一间铁皮子围成的鞍房。
  苏德摩托骑得稳,安荞想着,他停车肯定也稳。
  看着院子就在面前,她都做好了下车的准备,哪想前面的男人忽然一个急刹,她重心失衡,从后倒到了他的背上。双臂的下意识快于了理智,拢在了他的腰上。
  几乎都不用思考,安荞的直觉告诉她,他是故意的。
  摩托开到了这里,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危险。而他对自己的车技又有着足够的自信,便用这种方式,也算逗一逗她。
  难道是在报复她上回在摩托上,抛给他的模棱两可的问题?
  安荞玩味地看着苏德,直勾勾盯着他。
  “怎么?”苏德明知故问。
  说破就没意思了。
  她笑着摇头:“没什么。”
  苏德停好车,带着安荞进了院子里唯一一间可以住人的屋子。
  屋子进门就是摆着餐桌的西图澜娅餐厅,最里面是个小厨房。西图澜娅餐厅两侧各有一个房间,想来是他们兄妹两个住的地方。
  超乎安荞的意料,他的家里格外得整洁。屋子虽小,收纳空间也少,那些瓶瓶罐罐倒是整齐地码放着,没有一丝杂乱感。
  狡黠的坏笑藏在安荞的眉眼里,她又看向他:“家里这么干净,是你老婆收拾的?”
  他肉眼可见地面色一黑。
  “我没结婚。”
  “那就是女朋友?”
  苏德面巾下的嘴角一抽。
  安荞没有点到为止的自觉。鉴于他刚才故意使坏的急刹车,她得寸进尺地问下去:“那你带我回家,如果让你女朋友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苏德的神色已经僵硬得很难看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告诉安荞:“我如果有女朋友,就不会带你回家。”
  “哦,那我知道了。”
  安荞笑得格外知性,却不说自己知道了什么。他看着她,她也就这么看着他。
  眼神交流是不公平的,因为她面无遮拦,除了tຊ眼睛外,五官都可以表情达意,自然也可以矫饰真实的情绪。
  而他只有一双眼睛在外,情绪都在那眸子之中。
  落于下风,便不再看。
  “我给你拿膏药。”
  他转过身进了屋,倒是没关上门。
  她站在门外看他的房间。典型的男人屋,除了家具之外没有什么装饰品。床单被子都是深棕色,别无生趣,却因死板过了头反而显得有点可爱。
  她在门外稍等了一会儿,他便拿着一盒狗皮膏药走了出来。
  “谢谢你,苏德。”
  苏德看她一眼,往外走去。安荞拿着膏药跟出去,又跟着他上了摩托。
  摩托启动,安荞怕他故技重施,一双手虚虚地放在他身侧。但凡他刹车或是急加速,她第一反应就能抱住他以确保安全。
  但苏德没有用第二次同样的伎俩,车子平平稳稳地到了孙建发的马场。
  她下车:“到这里就行了,谢谢你。”
  苏德微微颔首,车却不走。
  “还有什么事吗?”她问。
  “没事。”
  苏德重新握上车把,打算走人,反而是安荞叫住了他:“苏德。”
  “嗯?”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苏德的眉毛凝在一起,这是个好问题。
  她叫什么?
  他只知道孙建发和林芳管她叫小安,可她是姓安,还是名叫安,他不知道。
  安荞就知道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这么问,本就不是为了刁难他,而是想告诉他:“安荞,荞麦的荞。小安,小荞,安荞,你可以随便叫。”
  “好。”
  “那你呢?你叫什么?”安荞的眼睛眨巴着看他。
  “苏德。你知道的。”
  她道:“不是这个。你的全名。”
  他是蒙古族人,她想,除了苏德之外,应该还会有更长的名字。
  他会叫什么呢?
  巴特尔?或是毕力格?
  “敖日格勒。”
  他顿了顿,“敖日格勒苏德,我的全名。”
  都不是,他叫敖日格勒。
  “我会记住的。”
  名字的话题到此结束,安荞再次道谢。
  而他开着摩托车下了坡,朝着草原的另一边而去。
  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
  敖日格勒苏德。
  意为山峰的顶端。
  当他在视野的尽头变得很小很小,几乎微不可查,她终于收回了目光。
  中午最热的一两个小时,是一天之中游客最少的时候。尤其在周末的时光中,也只有这时候家里的马才是空着的。
  除了上午出去的三匹马还没有回来,剩下的五个都在凉棚下休息。
  安荞去鞍房套上防晒的脖套面巾,戴上冰袖,搬出一个游客鞍,换下了花生身上的西部鞍,又解开了拴着它的绳子。
  她刚开始学骑马,每掌握一点动作要领都很难得,也都需要巩固。
  如果这周末的时间不再接触接触马匹,她也担心自己会遗忘了在马上的节奏感。
  于是趁着这中午的大好时光,她骑上了花生,出了凉棚。
  身下的大家伙,刚才在凉棚底下还没什么精神,一看有人骑它,就知道可以出去溜达了,高兴得不得了,走得兴致勃勃的。
  刚下了坡,它就从慢步改成了快步,一颠一颠地趋向教学圈。
  骑惯了望月再骑它,确实能明显地感受出它的浪更大。但安荞这几天的起坐也不是白学的,她先虚抓着鞍环,顺着马背起身再坐下。等到节奏越来越平稳,她试着松开了安全环。
  同样的起坐,同样的平衡,安安稳稳,没有问题。
  到了教学圈,她拉停了花生下了马,高兴地摸了摸它的脖颈:“乖乖,你真听话。”
  花生耳朵前后一晃,灵动可爱。
  草原上的风从不温柔,沙子不论人或是马,直愣愣地一阵阵扑来。
  这里的人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气候,生来与马为伴,便有着面对一切风沙的耐心和魄力。
  安荞选择来到这里,也就是选择了直面烈日与沙尘。
  她不急不躁,慢慢等候着时间的成果。
  太阳慢慢升到头顶又下坠,马倌们渐渐吃好了饭,都骑着各自的摩托回到了马队。
  孙建发扎的教学圈在草滩上的一块平整区域,从位置上讲,大概就在孙家马场和合作社马队的连线中点上。
  回来上班的马倌们从草滩经过,自然也会看见在那里一圈圈转圈练习着起坐的安荞。
  孙成啃着棒冰从村里回到合作社,想找个人说说话。看了一圈,选中了苏德,蹲到他边上,与他闲侃:“发哥家的小丫头在圈里练马呢。”
  苏德的位置,抬眼能看见安荞。
  不用孙成说,他早已看了很久了。
  孙成的棒冰化得很快,他索性整个含在嘴里,鼓鼓囊囊地又说:“那小丫头真不赖。我最开始看发哥家来了这么个帮工,还跟我二哥说,她在这儿待不了一个星期就得跑。没想到还真给她待住了。”
  苏德不说话,只是依然远远望着跑圈的安荞。
  她是从城里来的,他听说的。
  她的经济条件很不错,他看出来的。
  在这个时间,她本该享受着城市里精致的午餐和购物中心,或是坐在高层写字楼的办公室里喝着咖啡,空调房凉快舒服,根本晒不到一点太阳。
  而她此时此刻却在草滩的中心,顶着烈日,做着最基础最重复的功课。
  一圈接着一圈。
  孙成终于解决完了手头的棒冰,棍子随手一丢,嘴用袖子一抹,笑了:“你光是这么看着也没用啊。喜欢就去追。这么好的丫头,不追就被人拐跑了。”
  苏德终于开口了:“没这回事。”
  “嘿。”孙成才不信,“没这回事,看见她进了便利店,就赶紧骑摩托过去?没这回事,那天去给她换马鞍子?兄弟,都是男人,懂的都懂。”
  他还没说什么,孙成拍拍他的肩膀站起来,笑着又去找别人说话去了。
  苏德的目光从远处的安荞逐渐收回来,落在近处的草地上。
  他拉下面巾点起烟。
  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是多兰。
  自从多兰去培训之后,他许久没跟她说上过话了。终于等到她的电话,他接得很快。
  “哥哥。”
  苏德听到她说的普通话,愣了愣。
  他开口,当然是家乡话:“多兰,说蒙语。”
  “阿和。”多兰笑着改了口,“我们都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久,我都习惯说汉语了。”
  “不能忘了家乡。多兰,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过来?”
  “我们培训快结束了,最近越来越空。我下周末大概就能回来。”
  苏德算了算日子:“那正好能赶上你过生日。”
  “是啊。这个生日过去,我终于也算是成年人了。可要好好庆祝一下。”
  “嗯。额吉也告诉我,要好好给你过生日。”
  提起母亲,多兰笑得更开心:“等夏天过去,我们回牧区之前,去北京给额吉买点东西吧。”
第26章 是不是喜欢
  周二的下午,孙建发和孙熙都带客人出去了,只留下了花生和大黑两个马,还有继续练习骑马的安荞。
  安荞站在鞍房门口,给两个马各自喂了两把草,看着它们咀嚼吞咽。
  马儿悠闲,她也悠闲,手随意揣进兜里,倒是意外摸到了手机正在震动。
  掏出来一看,果然是来了电话。
  “阿妹!”
  家乡话对于安荞来说,竟有些陌生。
  会这么称呼她的人,这世上也只有一个。她很快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姊姊。怎么了?”她一开口,也用上了家乡的方言。
  即使很久没有与人说过,却还是没忘了吴侬软语那独特的腔调。
  电话那头的人倒是没这么悠闲,语气里满是着急:“阿妹,我的车陷在泥地里了。这里好像是个什么无人区,天在下雨,车轮子越滚越深了,我该怎么办!”
  安荞有些莫名。
  电话里的人,是她的表姐,也是她少见于世的血亲。两人虽幼年一同长大,却因性格不同,在成年后鲜少联系。
  但再怎么少联系,帮忙解决点小问题,安荞还是义不容辞。
  只是那一边的表姐语焉不详,她也只好从头开始问:“姊姊,你现在在哪里?附近有没有人?”
  电话信号断续,好一阵才传来声音:“我在…这里是属于山南还是日喀则……我手机没有信号,看不到具体的位置!”
  安荞眼睛一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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