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望月——达闻西【完结】
时间:2024-03-22 23:04:13

  “你在西藏!?没有信号,你是怎么给我打的电话?”
  “我这是用的卫星电话。还好之前填紧急联系人的时候我把你电话填上了,不然这会儿都联系不上你。阿妹,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我周围一个人都看不到!”
  这个表姐,在安荞的印象里并不是热衷于冒险越野的人,平常戴一副眼镜,文文静静地读到了博士。
  安荞不能指望她会使用脱困板或是能找到合适的石头垫行。想了想,对她而言最好的帮助,就是帮她联系上能救她的车。
  她问了问,表姐出现在西藏果然不是出于越野,只是受托去进行一些学术调研。表姐是农学院毕业的,带着编制研究农作物,估计在西藏也有tຊ些作物要考察。
  她给出建议:“姊姊,你先别着急。你还记不记得邀请你过去的单位全称是什么?我可以帮你联系他们,你把卫星电话上显示的经纬度坐标告诉我,我叫他们过去接你。或者你直接报警,警察可以直接通过卫星电话找到你的位置。”
  表姐十分苦恼:“他们早就提出要派人接我…我想着,不能给基层单位添麻烦,所以才拒绝了。现在这么兴师动众的,好丢人啊阿妹……”
  安荞扶额:“姊姊,你是想在那边丢人还是丢命……”
  性命的威胁,终于说动了表姐。她从行李里找出了公文函,跟安荞读了一遍对方单位的全称。安荞分出手机屏,迅速地查到了对方单位的联系方式和地址。
  一通联系下来,那边派车出去找表姐了,这事儿才总算了结。
  花生和大黑早就吃完了草。花生着急先出去走走,兴冲冲地往外窜。大黑则眯着眼睛睡觉,能偷一会儿的懒是一会儿。
  安荞收了心,两匹马雨露均沾地摸了一遍,抱了抱大黑的脖颈,被它有些不耐烦地甩开。
  她笑着拍了拍它的鼻子,安抚它的情绪。
  一连几天的练习,她自认为快步的起坐已经没有问题。昨天孙建发让她感受了一下马的奔跑状态,骤然改变步伐,安荞很不习惯,又重新抱上了安全环。
  她想,自己的平衡能力是不够让马跑步的,或许在起坐上,还是应该再加强练习。
  从望月到花生,她体会了浪小和浪中等的两种马的快步,却没有体会过大黑这样浪大的马。
  她给孙建发打了个电话,问他自己能不能试试大黑。
  孙建发犹豫了一下,同意:“可以是可以,但你要戴好头盔,在圈里练。”
  “好。”
  昨天安荞嫌热,练花生起坐的时候没有戴着头盔,反正已经能稳定了,孙建发也没说什么。
  但大黑的情况不一样。
  大黑,在有基础的客人骑上它时,孙建发都要提醒一句这马性格野。
  对于安荞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却也是她进步的机会。
  她等到大黑吃完了她开的小灶,便解开了拴它的绳子,牵着马去了草滩的圈子里。
  上马的时候,它总是躲着。
  她一手收紧了缰绳,眼疾手快地一跳才成功上了去。还没等她发号施令,这马一感觉到背上坐了人,便自己走起了快步。
  好在圈子不大,安荞又有了一定的基础,绕了两圈也就夺回了控制权,稳稳刹车。
  师傅说的,人坐在马上,不能让马说了算,得是人控制马才算成功。
  所以即使它已经跑了快步,但这并不是她催动的,她也要先让它停下来,再由自己控制它重新出发。
  大黑很能蹿,比她想象中更能蹿。
  快步一走,安荞本就发痛的腰更遭罪,贴在腰后的膏药都差点被颠下来。
  她就在这小小的圈子里练习。
  游客们来了又走,鸟儿一去无影踪,天边的云卷卷舒舒,总没有停下漂泊的一天。
  她也曾如云般流浪,而今她有了一匹马,似乎也有了一片草原。
  鉴于她腰疼得几乎影响了正常生活,孙建发中午出门的时候给她硬性规定,下午最多只能再练两个小时。要是练得多了,就罚她一个星期不准上马。
  安荞在马上忽视了时间,一练就是两小时又两刻钟。看见手表上的时间时已经迟了,她意识过来自己超了时,也幸亏孙建发此时还没回来。
  不看时间的时候,没觉得自己辛苦。
  此时看到了时间,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今天的锻炼量又超了负荷。一把老腰在当年扛摄影机的时候都没这么费过,而今竟然能疼成这样。
  时间的确差不多了,她下马开了教学圈的门,打算往回走。
  大黑要回家,走得很积极,她几乎拉不住。凶起来拽了下缰绳,它又委屈巴巴地看着她,似乎在催她快点走。
  可安荞走得再快,也只有两条腿,哪里能赶得上四条腿的它。
  她于是又上了马,好满足大黑的心愿,早点回家。
  脚一磕马肚子,大黑步伐的变化很突然,不过安荞对它的快步有了熟悉,它一颠起来,她就上下起坐,走出没几步就很好地保持了平衡,松开了安全环。
  草滩广阔,而家就在视野的那一边。
  大黑想念家里美味的草料,也想念凉棚的阴凉。感受到背上的女人没有紧拉住自己的缰绳,它以为,她也着急想回家。
  四条长腿越跑越快,就在安荞猝不及防间,它从快步变为了跑步。
  上下的颠簸变成了上下左右全方位的晃荡,安荞甚至没来得及拉缰绳,全身的平衡就在一瞬间失去。
  她想要抓鞍环,但为时已晚。
  马背又是一颠,她的右脚从脚蹬里掉了出来。
  重心向左偏移得太过,屁股也坐不在马鞍上,整个人都被颠了下去。
  彭——
  侧面着地的那一瞬,时间被放慢了百倍,安荞能感受到,自己的内脏都被震得在晃荡。
  这是大黑第二次让她摔倒了。
  上一次为了救小孩,她是因个人道德作祟,伤了右手的小指。
  要责怪起来,追责不到她头上。
  这一次,大黑是她要骑的,也是她没听孙建发的话,出了圈子还骑在背上。
  纯粹是她自己作死,疼也是自作自受,没什么可以抱怨的。
  她以为,自己会倒在这里,马会跑回家。然后等她的内脏回过神,她再爬起来回去。
  但事情比她预计得更加糟糕。
  马的确走了,没有等她。
  可大黑一动,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左脚还挂在脚蹬里头。刚才事出紧急,她感受到自己要脱蹬,便忘了孙建发以前的叮嘱,把脚在脚蹬里踩得很深。
  右脚脱了蹬,所以她掉了下来。
  而掉在了地上,又因左脚举起的弧度,不偏不倚地正好与脚蹬卡住,而没有完全脱离马鞍的舒服。
  马在跑,她在地上被马拽着跑。
  马原本的速度因她和地面的大范围摩擦而减慢,却依然掀起了一大阵尘土。
  安荞的整个后背都摩擦在起伏不平的草地上,石头子在脊柱上磨蹭的触感无比清晰。
  脚被绷紧了拖拽,很快抽了筋。酸胀的腰背和刺痛的小腿,同时刺激着她的大脑皮层,眼眶中的泪水无意识地涌出,砸在草地上。
  疼痛感让她猛然清醒。
  她知道自己的当务之急不是感受这些疼痛,而是想办法把自己的脚从脚蹬里取出来。
  这个时间点,草滩上没有什么人,孙家的马场更是只有花生在。她没办法求助于人,只能靠自己。
  她顶着浑身的痛觉,努力地拔着自己的脚。
  要么让脚从鞋子里出来,要么让鞋子从脚蹬里出来。
  两种结果同一种过程,她几乎用尽力气,几次将近于成功,却也因马的跑动而最终失败。
  背依然在草地上摩擦,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再次用力,侧过的目光却让她看见了远处同样骑着黑马奔来的男人。
  她恍惚间愣了神,腿稍稍放松。
  那百般尝试都无果的鞋子,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滑了下来。她没有力气控制自己的腿,左腿摔在地上,而她整个人都触地,不能动弹。
  苏德来得很快。
  他的马安分。他从马上跳下来,马便乖乖地在原地等他。
  安荞试着动了动四肢,确认了每个关节都能正常运动,慢慢地尝试坐起来。苏德已经跑到了她的身边,满眼都写着急切。
  “你别动,我送你去卫生院。”
  苏德伸手,想打横把安荞抱起来。他刚要动手,被她拒绝:“我没事。”
  “去检查一下。”
  “我真的没事。”
  安荞躲开他的手,腿往里屈,胳膊在地上一撑,还是能站起来。只是前几天就受损了的腰一动就扯着痛,大概是刚才扯伤了肌腱。
  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虽然痛,但不是大事。
  她庆幸冲过来的是苏德而非师傅,不然,照师傅的个性,她又得至少一周没有马骑。
  苏德抬头远远望了眼跑回了凉棚的大黑,又看满背都是草的安荞。她眉头紧紧锁着,扭着脖子看自己的背后。
  “没破。”苏德告诉她。
  “那就好。”
  这款马术服就这么一件,万一破了,师傅肯定会问她什么原因。到时候,她摔马的事也就瞒不住了。
  苏德在旁,看着她没事人一样反手给自己扫着背后的草。
  从她在教学圈里练起坐,到她出了圈骑上马,再到最后摔马,他是全程的见证者。
  大黑的高度和速度,在这片草原上的马匹中都能算得上数一数二。就算在马道里,从这样的马身上摔一下都不得了,更何况这里是崎岖不平的野草地。
  她又没什么经验,坠马了脚还在脚蹬上,又被拖行了这么长一段。那匹黑马的蹄子就在她身边踩踏着,几百公斤的庞然大物说不定下一脚就落在她身上。
  这一下,轻了得青半边身子,重了或许要进抢救室。
  刚才驾马过来tຊ时,看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迷彩外套都被汗浸透了。
  哪想到了这里,她不仅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了,还若无其事地给自己清理背上的草。
  安荞胳膊长,背上基本都能自己清理到。可后背到底是后背,她总有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泥土、沙子和草混杂着染脏了她背上的一块,安荞浑然不觉。
  他走到她身后,伸手轻轻拍了几下。
  “不疼?”
  他的声音和他手下的力度一样的轻,在她耳后响起。
  她微微侧头看他。凑得太近,两人的呼吸几乎都交织在了一起。
  “痛的。”
  “哪里疼?”
  “就是你摸的地方。”
  苏德的手一顿。
  那里是她的腰心,仔细感受,能感受到衣服下贴着的膏药,那是他给她的。
  安荞察觉到他的局促,暗自想笑。
  可是一笑,自己的身上到处都又痛起来。
  “苏德。”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再转身,与他拉开距离。四目相对,彼此的神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嗯?”
  安荞眼睛因笑意而弯出好看的弧度。
  “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喜欢我?”
  苏德身上的汗不曾消退,反而因心跳的加速而更甚。
  他以为她是在说笑,可她的眉目之间,写满了认真与肯定。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憋出一句:“你师傅回来了。”
第27章 坏了!咱家白菜被拱了!
  坠马后三四天里,安荞都没有再见到过苏德。
  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问题挑破了两人之间模糊的关系。
  他在逃避问题,也在逃避她。
  她对一切都有着耐心,无论是对于马儿,还是男人。她的第一选择从来都不会是逃避,遇到问题,那就解决问题。在困难的麻烦,也总有解决的措施。
  这件事不着急,走出了一步,下一步还要等一个时机。
  日子一天天过着,她没有告诉孙建发自己坠马的事,每天还是照样地练马。直到这天她下了马,发现花生的背上鼓了个包。
  包在脊梁上,就是铺马鞍子的地方。
  她站在马边,轻轻戳了戳鼓包,里头的脓水软软的,看着她心里都疼起来。
  她知道,这是她骑马的姿势不对。她因为做不好压浪的动作,每每被马弹起来,都会重重地在马背上砸下去。
  这几天客人越来越多,孙建发几乎没有时间来教她。她看着网上的教学改良自己的动作,虽然比刚开始练的时候已经好了不少了,却也还是伤了马背。
  她等到孙建发带着客人回来,把脓包指着给他看。
  “师傅,这要请兽医过来看看吗?”
  孙建发没说什么,就从鞍房里拿了根针来。针在打火机上一烧,扎进了脓包里。
  又黄又稠的脓水从脓包里流出来,他又上手去挤,挤出了一点血水才了结。
  安荞摸了摸花生的脖子,轻轻安抚它:“乖乖,对不起。”
  “没事,马打背了很正常。”
  她安慰马,师傅安慰她。
  脓包破了,皮也挑开了,背上便是一大块破损。师傅在鞍房找出来的药膏只剩下了一点点,他打了个电话问孙成借,孙成让他去马队找苏德拿。
  孙建发正要上摩托过草滩,安荞主动提起:“我去吧。”
  “也行。”
  师傅把钥匙给了她,她跃上摩托,车把手一转,越野摩托轰轰地飞了过去。
  正值周日的午后,京津冀过来的客人们基本都踏上了归程,草滩上的马和人都不多,安荞的摩托骑得很快,又稳健地停在了马队门口。
  苏德恰好要出门接个水,一抬头看见她。
  “师傅让我来拿一下药。”
  苏德:“什么药?”
  “花生打梁了,破了块皮。”
  苏德点点头,又转身进了合作社的铁棚子。
  对于养马的人来说,马打梁是件常有的事。不注重的马主,便让马自己养着伤。稍稍心疼马匹的,就用点药。
  他拿出来两支药膏交给她。
  安荞接过药,抬眼看着他,忽然笑了笑:“没有想跟我说的话?”
  苏德不语,她当然也不给他施压,跨上摩托就要走了。
  钥匙转动,离合轻放,她却听到身后男人开了口:“腰还疼吗?”
  她回眸一笑,眼睛闪亮亮的:“疼的。我自己买的膏药又快用完了,你还打算送我吗?”
  “傍晚给你拿过去。”
  “好。”
  起风了,安荞别在耳后的头发被吹散。
  她的头发虽然不长,却乌黑柔顺。被风吹皱了,反而有一股野性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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