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可以从奴隶场逃走的,但她故意被抓,就是想潜伏在长安,等待晋王有朝一日,可以掌权。”
“只不过可惜,晋王并非一个贪图权势之人。”
景赋救她那日,她正谋划着从奴隶场抽身,委身于花楼,参与权力的中心。
前世赵姣确实这样做了,所以景赋步步落在她的棋盘里。
景赋:“我不得不救她,将她带在身边,监视她。”
沈笑语听着景
赋说完,“二哥莫要唬我,前世夫妻,无缘却有份。”
两人都已摊牌,前世不管赵姣以何目的,接近景赋,他们也做了几年真夫妻。
沈笑语想起来,赵姣与景赋不是没有真感情,景赋可以抵着骂名,将她接到身边,两人却也鬓耳厮磨过一段时间。
景赋罕见的沉默。
今生他的布局,都被沈笑语给打破了,赵姣也提前被送到了景词的身边。
留在景词身边,赵姣的危害,远比留在景赋身边大。
沈笑语挑眉,造化弄人,一切都像是蝴蝶效应,牵一发而动全身。
“倒是没想到,二哥也会提前身死,我还以为你会长命百岁呢!”
景赋微微张嘴,叹了口气。
“在你死后,谢虞也跟着你去了,闹出来了很多事。”
沈笑语死后没有多久,早就风云诡谲的长安城,又变天了。
各大士族纷纷退出权力之争。
燕王将皇权凌驾于所有权势之上。
“谢虞跟着我去了?”
“身上三十处剑伤,死在悬崖之下,有暗卫围剿杀他。”
沈笑语耳朵嗡嗡嗡直响,她不明白,什么人会和谢虞有这么大的仇。
暗卫,当然是宫里来的人。
景赋:“也许,是燕王与他的私仇。”
毕竟沈笑语是燕王钦定的皇妃。
“你与谢虞都被葬在了塞北,你母亲死在尼姑庵,至于我,死在之后的第十年。”即便是景赋脱离了权势的中心,也还是死了。
彼时他已经卸任了锦衣卫指挥使一职,
赵姣又与他和离,攀附上了燕王,入了皇宫。
景赋只是个山野村夫,有人为了灭口,还是要来杀他。
景赋劝她,“收手吧,并非二哥让你不干涉朝政,这夺嫡也好,掌权也罢,你怎知扶持燕王登基后,结局就是好的?”
“燕王,是当之无愧的为君者。”
冷漠,善变,善用权谋。
景赋佩服燕王的铁血手腕,为人臣者也惧怕。
他与燕王自幼相识,但还是躲不开猜忌,又何况沈笑语呢。
“二哥倒是关心我了。”
沈笑语可忘不了景家逼死她,逼死她母亲的每一日。
刀剑刺入胸口的刹那是疼痛的,但更令人恐惧的是无力感,对于一切逝去,终将成空的无力感。
景赋:“你已有封号,又回了沈家,只要沈家权势未败,沈商卿当真拿你做妹妹,可保护你一生平安无虞。”
可惜,一个以不义之财起家的沈家,终究会落败。
沈笑语此生,从未想过依靠别人。
看着眼前的女子这般固执,景赋想起来沈笑语,不肯供出来情夫时的模样,如今景赋了然,那人就是谢虞。
“今生,便与谢虞断了纠葛,你们二人都得善终吧。”
谢虞说到底也是景赋的表弟,沈笑语和他也有多年的兄妹之情。
“二哥日后会舍弃一切,保护你。”
景赋仰面闭目养神,他在地牢里想了许久,他最终枉死重生,最悔恨没有完成的事,便是沈笑语的死。
嘴里有点苦涩,离得生死
最近,人才会清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裙摆带起来微风,身侧的芳香消散,景赋知道沈笑语离开了。
“怎么了?”
谢虞看着沈笑语,脸色苍白的从景赋的屋里走出,急忙走上前来问她。“你怎么了?可是景赋又拿话吓唬你了?”
沈笑语握住谢虞的手在颤,前世的记忆死前的记忆清晰起来,那个踏雪而来的少年身形,在沈笑语面前完美的重叠了。
“我去找景赋理论。”
沈笑语拉住谢虞,从后面搂抱住他,“说到底他是你表兄,你不崇拜他吗?”
谢虞:“无论是大表兄还是二表兄,我自然都是崇拜的。”
他们两个都是少年豪杰,谢虞一直以来,都在追随两人的脚步。
不过一切,都在沈笑语那日责骂他后,开始改变了。
“我在,别害怕。”
谢虞将沈笑语搂在怀里,“凡事都有我在。”
沈笑语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没有闹一点的别扭。
沈笑语在外住了三日,这三日里,沈家三爷便上门拜访了三日,但因为沈笑语称病,一直没有见到人。
第四日,沈三爷带着两个大夫,不屈不挠的又来了。
“妹妹到底是怎么了,你让我去见一见!你说生病了,我带来了大夫,为何不能见一见妹妹?”
林叔拦着沈三爷,死活不让他进门。
“难道是三妹已经重症,害怕传染于我?”
沈三爷给自己脑补了一出大戏,实在是内心无法安宁下来。
“你等
着,我去找大哥,再去找两个宫里退休的御医来。”
🔒 第82章 前尘往事
“咳咳,三哥?”
沈笑语从后面翻墙进入房间,又换了一身白色的衣裙,戴着面纱,这才是打开门。
沈三爷看见沈笑语靠在门口,松了一口气,“三妹。”
“我无事。”
沈三爷走到沈笑语的跟前,仔细打量她浑身上下,甚至还拿他的鼻子嗅了嗅,没有血腥味。
“妹妹没事就好。”
沈三爷的心放进了肚子里,至少这个妹妹,没有死在他大哥的手里。
沈三爷其实一直想见到沈笑语,是想来辞行的。
“大哥让我随着商队前往塞北,可能要三五年才能回来。”
“三五年?”
沈三爷坦然,“沈家的发家史实在不算好,日后恐是会有很多难事,大哥让我去塞北历练几年。”
说去历练,其实是将沈三爷差遣出去,避开杀身之祸罢了。
沈家大爷向来疼爱他这个胞弟。
“如此也好。”
沈三爷惋惜,“只是不能随妹妹去长安城,见那个喜欢我话本子的姑娘了。”
说不定自己今生,便要隐姓埋名,躲着过了。
“日后有缘,总会再见的。”
沈笑语:“三哥,什么时候启程?”
“大概越快越好。”沈三爷笑脸满是安慰,“妹妹放心,我自小的志向便是走南闯北,虽然一直被拘在蜀地,但我可是很有本事的,旅途艰苦,不算什么。”
“不会连坐的。”
沈笑语大抵上对这个远房的族兄,还是有些关心,“我会想办法,将罪责缩小。”
还沈三爷一个清白
身。
沈三爷轻笑,低头看着他这妹子,“可否劳烦三妹一件事。”
“我大哥其实小时候就娇生惯养的,吃不得苦,若是被抓,还请妹妹想个法子,给大哥一个痛快。”
沈笑语:“你……”
沈三爷一直都知道。
“赵家待我们兄弟有救命之恩,赵妃还没入宫的时候,就养了我们兄弟二人,尤其是大哥,他是在赵妃跟前长大的。”
“大哥去黄泉之下,侍奉赵妃,也算是了了他今生的心愿。”
沈三爷:“妹妹将手拿出来。”
一个玉扳指放在了沈笑语的手心,“这玉扳指,总共有三个,早年间有三人桃园结义,便留下了这扳指,不过后来那三人闹崩了。”
“三人中,其中一个是我大哥,但我大哥那扳指不知道被遗落在了哪里。还有这个是前些时候,我去出蜀地去接的。就是遭遇袭击,被你救的那次。”
如今落在沈笑语手心的这个玉扳指,正是当初张凯手上戴的。
“风雨欲来,塞北这时候已经下起来了雪,还请三哥多穿些衣裳,带些防风御寒之物。”
沈三爷点头,手放在沈笑语的脑袋上,抚摸着她的发。
像极了一个哥哥对妹妹的疼爱。
曾几何时,赵妃也曾这样安慰他们兄弟。
“妹妹聪明,日后肯定会心想事成。”
沈三爷系上披风,屋外的商队已经等候在外,沈三爷和沈笑语告完别,他就已经踏上远去的征途了。
算着时间,晋王大概
已经出了蜀道。
沈笑语叫住在祠堂里的林叔,“林叔,收拾一下,我们也要返回长安了。”
如今沈家先烈已经供奉在祠堂,沈笑语也已经查出了蜀地的私兵,事情该了结了。
林叔定定的站在门前,“有个事想求求姑娘。”
“林叔但说无妨。”
“这么些日子,青二一直在跟着我学武义,如今身手也算不错了,可以给姑娘做事了,代我孝敬姑娘。”
林叔看着祠堂里的牌位,“威武侯这么些年,总算是找到了,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我想侍奉在祠堂,每日给将/军烧些香,续烛,求姑娘成全。”
祠堂里的灯影闪烁,大概是哪里的窗户没有关,吹灭了一片蜡烛,林叔急忙走过去点上。
“林叔,是笑语该谢谢您,即便父亲死了这么些年,还愿意侍奉在父亲身侧。”
沈笑语将地契都交给林叔打点,一道还有沈笑语新买下的几个铺子。
如今蜀地萧条,许多商铺没人要,沈笑语购下,可以经营一番。
“林叔,你一人在蜀地生活,这偌大的祠堂要经营,还得需要钱财。若日后,徭役兵役里的人放出来,没有去处,林叔也可救济一些人。”
那徭役里的十万兵,不乏许多家破人亡的,虽是沈大爷造的孽,但他们却也背着个沈字。
林叔看着这厚厚的一沓地契,“姑娘放心,我会联系暗桩,在蜀地壮大姑娘之势。”
沈笑语却有这个私心,林叔愿意
留下来,她也不需要再从长安城调掌柜的过来。
夏至将行李收拾好,“姑娘,我们连夜回长安吗?”
夏至疑惑,沈笑语并未和谢虞告别,甚至都没见一面谢虞,沈笑语却要再度不告而别了。
青二:“姑娘!那些服徭役的汉子,还没有归家呢,沈家大爷真是蛇蝎心肠,害了这么多的幸福之家。”
“放心,有人会办妥此事。”
沈笑语不需要这个功名,她已经成了县主,若再招摇,会吸引太多的人眼红。
来时是两马车的行囊,归途却只有四个人。
沈笑语离开没有留下一句话,没有辞行。
马车到了城门口,马车被拦下。
沈家大爷撩开帘子,“妹妹要去哪里?”
沈家大爷坐上车,那双精明的眼里并未服输,“沈商卿已经离开蜀地,我杀了你,他也不会知道了。”
“三哥早就知道你会有这个打算,所以让我每月写一封信,到沿途的关隘。”
沈笑语手心摊开,是沈商卿给的玉扳指。
沈家大爷眸子放出寒光,他动了杀心。
沈笑语却并未在意,“沈大爷,你觉得杀了我,能改一个晋王吗?还是能改变燕王会攻城?”
“都不会,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人会随着另一个人而改变。”
少女眼里是不惧生死,满是沧桑的释怀。
“我不会劝你降。”
沈笑语:“沈大爷可以想一想,怎么样才对晋王是最好的,毕竟晋王才是赵妃的唯一一个孩子,而且
容貌与赵妃这般相像。”
“大抵他们性子也是一样的吧。”
赵妃是为母则刚。
“三弟倒是什么都告诉你了。”
🔒 第83章 族徽
“有些事情不需要藏。”
沈大爷示意放行,他与沈笑语一起坐马车出了城。
沈家大爷:“沈家人一直都重情重义,你可知你祖父当年为何分家离开?如今的圣人又为何纵容那些人,对沈家军赶尽杀绝?”
“沈商卿必须活着,沈家不能绝后。”
他在与沈笑语做交易,让沈笑语尽力去保全沈商卿。
沈家大爷像是自言自语,根本不在意沈笑语是否听了,又是否听进去了。
“这一切本该是我们的,若非那些人叛变,何至于流落至此?”
一直到临近河道,沈大爷道:“停车。”
沈大爷下马车,河道上停着一辆商船,本该早就离开了的沈商卿正站在船头,等到沈家大爷真的送了沈笑语出城,这才准备起航。
沈商卿待她,没有一点作假。
“我去保他,并非因为你。”
沈家大爷身形一顿,出了马车,他从侍从的手里寻到一个族徽,挂在了马车上,“有这个族徽,你可以平安过蜀道。”
沈大爷原是来弟弟辞行的。
沈笑语的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向长安,沈商卿的商队启程走水路。
夏至摘下马车上的族徽,疑惑道:“姑娘,这族徽是王氏。”
若说如今的陈郡谢氏是世界第一的家族,这琅琊的王氏则是第二。
其实在前朝,王氏才是最为兴盛,当朝才开始衰败,不敌陈郡谢氏。
“为何王氏的族徽,可保我们一行安全?”夏至不解,王氏一族早就已
经归隐山野了。
“将族徽挂好,小心蜀地的盗贼。”
不仅沈笑语的马车上,挂着的是王氏的族徽,连刚才沈商卿的商队,都是用的王家的族徽。
“姑娘,后面有人骑兵!”
阿岁回头往后面看,发现有星星点点的火把。
沈笑语裹了裹衣领,十月,夜里总是有些冷。
“放心,不是来追我们的。”
他们是来抓沈家大爷的。
阿岁思前想后,沈家大爷刚才的话,并没有避讳任何一个人。
“前朝,没有大家族姓沈。”
在祠堂里,沈笑语也没有寻到他们这一脉辈的家谱。
沈家族里那些长辈,同坐在一起,实在是与沈笑语沈商卿他们,不像有亲缘的。
阿岁大胆猜测,“刚才沈家大爷那般说,莫非姑娘祖上其实并不姓沈?”
沈笑语将玉扳指拿出来仔细揣摩,与谢虞拿的沈家大爷的玉扳指不一样,他这个玉扳指写的不是北狄的文字,而是东夷一个小民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