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动手,不剩一个活口。
鲜血染红了雪地,天空中又下着雪,等到锦衣卫清理完尸体,雪便将血液藏起来,不过一刻钟。
藏在白色后的一片血色,十分诡异。
在一切都已经结束后,圣人终于打开窗户,他看了一下这一片藏在雪地里的血色,习以为常道:“各位爱卿,救驾有功。”
圣人看着这一行人中,唯一一个女子,“沈姑娘不愧是将门虎女,巾帼不让须眉。”
沈笑语拂了拂身上染上的血色的衣裙,上前,“民女愿替父尽臣节。”
圣人看向沈笑语,仿佛透过她看到威武侯。
片刻后,圣人道:“好。”
“明日,县主便与男子一道进入猎场,让我瞧瞧,沈家女子的英勇。”
沈笑语:“多谢圣上。”
沈笑语回到马车上之后,谢盏一言不发,显然还惊魂未定。
崔芰荷:“沈姑娘身上可有受伤?”
“不曾,是旁人的血。”崔芰荷还是有些担心,“沈姑娘,我给你把把脉吧。”
脉搏上,确实很平稳。
王满枝递给沈
笑语新衣,“这衣裳脏了,县主换身新衣吧。”
是骑马装。
沈笑语没有接过衣服的,看向丝毫没有慌张,甚至藏不住眉眼上扬的王满枝。
这神情她见过。
每一次景词的计划得以落实的时候,他都是这副神情。
“你设计的?”
王满枝揣着明白装糊涂,“县主说什么?”
“这衣裳吗?我虽会女红,但这么设计精美的衣裳,只有长安城的商行才能做到。”
“这红色骑马装,最适合县主了。”
王满枝:“这衣裳染血了,想必姑娘也不想御前失态。”
同为女子,沈笑语倒是没有扭捏,换上了骑马装。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早一些,也格外的大。
故而马车方才行驶进了猎场,还未到达别庄,便驶不进去了。
车轮子都被限在了雪里,人走进去可以陷到膝盖,极难行走。
景词早已经安排好的军队,在急急忙忙的铲雪,却无奈天空又下着雪,等到半个时辰铲完雪,又没过脚踝了。
王满枝提议,“马车走不动,我们便下马车走过去吧,总归路程也不远了。”
崔芰荷对于侍卫推车,颇为的过意不去,便下马车想和他们一起。
“我帮大家。”
侍卫忙着后退,“姑娘不可。”
崔芰荷的手默默收回,想起来自己,并非军营中不知身份的女医了。
王满枝与沈笑语并排而走,王满枝:“我曾经府中的幕僚说过,威武侯是一个会让人心甘情愿跟从的主子,如
今看来县主也是。”
沈笑语在王满枝下马车后,将匕首藏在衣袖里,死死的抵着她的后背,“王姑娘什么意思?”
刚才那些刺客,在见到沈笑语的时候,分明有意放下抵抗的意思。
痛苦挣扎的眼睛里,沈笑语读懂了很多。
更加明白,那些人是她曾经的叔伯。
“瞧出来刺客是沈家军部队出身的人有好几个,但他们都没有选择暴露你,县主,是如何让那些人保你的?”
刀尖划破了王满枝的锦衣,冰凉的刀刃,碰到了雪白的肌肤。
沈笑语:“王姑娘,我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杀过人。”
“我也一样,七岁时在东宫。”
王满枝停下脚步,“县主不必自责”
“他们本就是旁人安排在沈家军的卧底,却被威武侯的德行征服,在沈家灭亡后,也始终满含愧疚。”
“能成为县主在圣上面前的助力,他们并不后悔。”
王满枝回过头来,将沈笑语的刀尖抵到自己的胸口。
“县主,若想成事,不该心软。”
“有些事县主不想做我来做,县主不想杀的人,我来杀。”
“或者县主不满我自作主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我绝不会反抗。”
沈笑语将匕首收进衣袖里,“为什么是我?”
“因为县主想得势。”
沈笑语:“若我不想得势呢?”
王满枝:“主子想要什么,我们便成全什么。”
原来如此。
沈笑语了然,前世王满枝没有出现在长安城,是因为沈笑
语根本就不曾反抗命运。
一切都在随着沈笑语新的选择而改变。
🔒 第100章 假药
“贪功冒进,并不可成事。”
沈笑语冷静后细想,虽不知王满枝为何支持自己,但手段激进,并不算好计。
沈笑语:“日后若再有此类滥杀无辜,利用他们人心之事,我必将你伏诛。”
王满枝很满意沈笑语的处置,没有害怕恐惧,理清思路后,沈笑语已经将一切的心情,收好了。
“遵主子的令。”
这样的人,王满枝愿意追随。
雪势过大,到达别院的时间,比想象中的晚了一个时辰。
夜晚的篝火烧得十分旺盛,旅途劳累后,年轻的男女聚集在一起,反倒成了狂欢。
内侍小心提醒:“圣人的旨意,明日进山。各位公子还要小心着身子,早些休息,明日猎得猛兽,再做庆贺。”
燕王道:“父皇放心。”
沈笑语倒了一杯篝火旁的酒,酒水温温的,后劲却很足。
“你喝了?”
裴颜之看着沈笑语拿酒的时候,就疾步跑过来了,但还是迟了,他看着脸红彤彤的沈笑语,“你可别说出去,要掉脑袋的。”
沈笑语:“裴公子明日不进山吗?还偷饮这烈酒?”
裴颜之心有点慌。
见裴颜之穿得单薄,沈笑语笑道:“公子想着今夜饮酒,然后受冻生病,明日便可以不进山了?”
裴颜之是户部尚书的独子,之前好些年因得年纪小,给逃过去了。
今年主持之人换成景词,自然裴颜之出行,是板上钉钉的事。
沈笑语见他这局促的模样。
“看来这计策,
是尚书大人出的。”
裴颜之慌张道:“这话可说不得,说不得!”
沈笑语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裴公子,因酒而生病,你当真以为御医查不出来?虽然裴尚书给你买通了御医,但这同行之人中,会医的,远不止御医。”
这计策太笨,还会失圣心。
“沈姑娘,不,县主你想要什么……”
沈笑语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虽然她善酒,但好歹许多年没喝过了,这又是烈酒,酒劲上头,倒有些走不动。
沈笑语递给裴颜之一个瓷葫,“这药,能够让人好似高烧,烧上三日,三日后自会退烧。”
裴颜之要逃这进山围猎之事,小满早就查到了的,这药也是沈笑语早已经备好。
围猎场可不仅仅要保护晋王,沈笑语更要将那些暗中谋划的势力,全部揪出来,这是一场恶战。
裴颜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若真进山,肯定活不下来。
不是死在乱剑之下,就是死在野兽的腹中。
冬日狩猎其实是最危险的,除了人,还有那些饥肠辘辘的野兽,它们因为饥饿,会不顾一切。
沈笑语:“药给你,裴公子只管服用,不会给你带来弊端。”
裴颜之可不知道,自己和沈笑语关系这般好了,“为什么帮我?”
“我帮的是裴尚书。”
要得的是户部的助力。
裴颜之将信将疑,“当真?”
沈笑语:“你家与晋王关系密切吧。”
裴颜之紧闭嘴唇,官场的事情
他虽不管,但也知道些,不然裴尚书不会三令五申,叮嘱他万要小心。
“多谢。”
沈笑语靠在别院的院墙外,酒的烈性太大,烧的人脑袋冒汗。
沈笑语听闻脚步声,知晓这饮酒之状,不能让人发现,便猫在了石头后,蹲坐着。
“多谢你阿虞,愿意让我随着你们同来,这旅途当真有趣。”
来的人正是谢虞和崔芰荷,这次旁边没有谢盏和谢袖。
谢虞:“是祖母见你医术斐然,这才让你随行的,并非是我。”
“若非你同意,祖母意愿再大,你也有理由让我不来的。”
崔芰荷上前一步,“药你可有用了?”
只要崔芰荷靠近,谢虞便主动后退。
“崔芰荷,我明白告诉过你,我不会娶你。”
“我知晓,我不在意,待在你身边便好。”
谢虞眉头紧蹙,“我有什么好的?长安城谁不知我是纨绔,得入仕途也凭借的是祖辈的庇护?若说,只有皮囊尚好一些。”
随着年龄的增大,原本有个性的少年,有了男人的轮廓,反倒是愈发好看了。
“你肆意妄为,随性而生,像风一般捉摸不透,就像是我无法企及的星辰,光是瞧着你,我便知足了。”
风刮过谢虞的脸颊,他低头看向崔芰荷,“我并非星辰,我也有心间明月。”
崔芰荷声音夹杂在风里,很小,“我知晓……我也……很喜欢……我若是男子……我也很喜欢沈姑娘……”
又被拒绝后,崔芰荷
不知是怎么离开的。
谢虞看着躲在石头后偷听,却已经睡着的少女,围猎日如此重要的日子,她却喝的大醉。
所谓的告白也好,全没听见。
谢虞将沈笑语抱了起来,沈笑语像个小猫一样,在臂弯中,蹭了蹭谢虞,谢虞拿她颇有些无奈她。
沈笑语的屋里漆黑着,并未掌灯。
谢虞轻轻的从沈笑语的耳后抚摸向下,提出红绳串着的玉佩。
她并未摘下。
谢虞:“阿杏,我该拿你怎么办?”
谢虞正要起身,却被沈笑语拽着衣裳,低头一看,少女并未苏醒。
“阿爹别走。”
“我不是你爹。”谢虞道。
“阿虞别走。”
谢虞的心向是漏了半拍,“你再说一遍,方才说的是谁?”
“阿爹。”
谢虞:“后面!”
“阿虞。”
少年听得满意了,回握住沈笑语的手,“是你将我赶走的,不是我要走。”
沈笑语嘴巴微张,不知道说些什么,谢虞靠近去听,却被环住了脖子。
谢虞一时招架不住,由着她去了。
沈笑语折腾一番,又闭目睡过去。
谢虞傻傻的笑了会,亲吻在沈笑语的额头,随后替她盖好被子,这才离去。
沈笑语待门合上才睁开眼,从腰上找出来一颗白色的解药服下。
方才那甜杏味是暂时昏沉的药物,与沈笑语给裴颜之的药效基本一致,但对于习武之人,药效自然要加倍。
🔒 第101章 围猎
三声鼓响,身旁是疾驰的骏马。
骑马的男儿,英勇出征,梦想争得头彩,等到圣人的嘉奖。
沈笑语牵住自己的马绳,望着不远处,崔芰荷背着医药箱,匆匆走进谢虞的帐篷,一旁谢家两姐妹都候在外,十分担心谢虞。
沈笑语是最后翻身上马的。
并非沈笑语不着急,而是在跟在所有人的身后,瞧着马印,可以看出来很多东西。
比如……
所有人的走向,阵营。
晋王的马,马蹄形状特殊,是沈笑语格外留意过的,所以可以轻易辨别出来。
冬日狩猎,野熊之物都是冬眠的,所以上品是狼与麋鹿。
一只野兔跑到溪边喝水,这里距离出发之地不足三百米。
看来这便是今日的头彩了。
沈笑语没有拉弓箭,因为一旦狩猎成功,便得将头彩先送回营地。
野兔蹦蹦跳跳的向前,正要藏在雪里之际。红色和蓝色的箭羽,先后射中了这野兔,红色在前蓝色在后,相差只有分毫。
“我先!”
“当然是我的。”
两个男子吵了起来,争论着这兔子到底属于谁。一道的,还有两人的友人,分作两大阵营正在辩驳。
沈笑语皱眉,瞧着这些人的马蹄,将原本的脚印,踩得一团糟。
沈笑语拉着马缰,正准备绕过去。
见沈笑语事不关己的路过,枣红色马上的男子瞧向她,“县主在此,不妨让县主主持公道。”
男子:“方才县主那方向,应该正好可以看到这头彩,
到底属于谁。”
两个男子也骑马朝着沈笑语走来,“县主但说无妨。”
“是谁率先猎得头筹,便属于谁,我等自然不是不讲理之人。”
这两人,说巧不巧。
一个是玉城王的儿子,玉城世子;另外一个是岭南侯之子,岭南小侯爷。
这两人算是除了几位皇子和谢虞之外,在场的公子哥中,身份最高的。除此之外,更是家中的宝贝,一个是太子妃的弟弟,一个是当今太后的娘家侄子。
关键,家中都有庶出的兄弟,但只有他们一个嫡子。
为何是他们两个闹起来?
将沈笑语拉入是非中的男子,沈笑语不大相熟,但瞧马鞍的样式,大概是崔家的。
崔陆离弯着眉眼,将马驾到沈笑语跟前,有意拦住她的去路。
此人知道自己在追随晋王的马,并且在有意阻拦。
“县主,这头彩对于二位公子哥来说,事关重要,姑娘一定不要隐瞒,实话实说。”
趁乱,阳朝已经跟上去了。
沈笑语:“抱歉,我没有瞧见。”
“怎会?县主这是要让两位公子,分不出高低吗?”
沈笑语走不掉,索性拉住缰绳,与他们慢慢磨,“是红色的箭矢。”
小侯爷道:“怎么可能,明明是我先出箭的。”
“我瞧错了,是蓝色的。”
“你可不要故意维护他,我的箭矢速度更快,这小子病恹恹的,箭矢怎么快得过我。”玉城王世子,十分不满小侯爷的瘦弱胸襟。
沈笑语:“二位
公子不是说,会相信我所说的话吗?”
沈笑语没有生气,从崔陆离故意将事情,说得很重要之时开始。沈笑语说什么,这两位都不相信了。
“唐扬你什么意思,瞧不起谁?”
“阎兆祥,你瘦弱的身子谁不知道啊,还学别人来狩猎,别死在围猎场上,如了你那些弟弟的愿。”
“唐扬,你连你两个姐姐的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若有本事,你何必在这围猎场上拼死拼活在,只为圣人能够赏你个官职?没用的东西,连武举都中不了,还自称自己英勇,不嫌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