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与谢虞一道滚落下悬崖。
滚落之际,黑熊还咬住了谢虞的一只手。
沈笑语刀砍下黑熊的头颅,一道在谢虞的肩膀上留下不深的刀痕。
谢虞被咬断了一只手。
黑熊最终还是倒地不起,倒在沈笑语的刀下,惊落了森林里的厚雪,惊走了虫兽。
沈笑语倒在谢虞的身上。
两人一熊。
“不止这一波追兵,带晋王走。”
谢虞从黑熊的身下爬出来,抱着沈笑语靠在岸边,没有听清楚沈笑语的话,也不想听清楚。
沈笑语的心跳在剧烈的跳动,随即她便口鼻耳都溢出了鲜血,谢虞默不作声,死死的搂住沈笑语。
疼痛感在不断的涌现。
如果一定要死,两个人死在一起,也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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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药放在桌上,热气不停的往上冒,难闻的味道不停的钻入鼻腔,惹得沈笑语反胃的紧。
沈笑语:“母亲怀我的时候,也这般难吗?”
隋嬷嬷叹了一口气,“姑娘,母子连心,你不仅是这肚子里孩子的母亲,更是夫人的命啊。”
“您便将这个孩子流掉吧。”
桌上摆着圣旨,一道还有一个盒子。
沈笑语打开
盒子,里面是一段白布,一粒红药,还有一对玉镯子。
白布自缢;红药落胎;玉镯子进宫。
🔒 第104章 前世
沈笑语看了一眼后,又合上盒子,颇有些不甘心的道:“我出家,圣人总不会再为难母亲了吧!”
隋嬷嬷就知道会是这般。
“夫人已经给您在侧门备好了马车。”
“今日国公夫人回府,景国公府里的各位主子,都在前门呢,姑娘趁机会走!”
“一切事情,夫人都给你担着。”
沈笑语捂着肚子,坐上了马车,马车上的行囊准备周全,若无意外,她此生就在尼姑庵了。
也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国公夫人在那里,待了许久。
在沈笑语离开后,银色的骏马停在门旁,谢虞焦急的往屋子里走。
如今的谢虞离开家族庇护,又得了谢首辅的刻意历练,成熟了很多,同样也颓圮了很多。
对他而言,那同样是一场荒唐的梦。
若非得知沈笑语早已有孕的消息,他会以为是他一厢情愿的一场梦,如同之前,每一个不敢接近的夜晚。
谢虞:“诗姐姐,府邸里的沈姑娘呢?”
景诗看了他一眼,此时的谢虞,已经不是长安城人人追捧的小公子了。
且谢虞不得圣人青睐,早已经变成了,人人避之莫及的人物。
“不知。”
谢虞不放弃,“诗姐姐,唐突沈姑娘的人是我,我会给沈姑娘一个交代,姐姐还请告知我沈姑娘在哪里。”
景诗不满的甩开谢虞的手,“国公府是什么人都可以来的?”
景诗差遣了门房将谢虞赶出来。
管事:“谢千户,便不要为难
我等了,走吧。”
“是阿虞来了?”
长久呆在尼姑庵里的景国公夫人,养的倒是极好,她那偏执的性子因得心情变好,而隐藏了起来。
景国公夫人被是二夫人的赵姣搀着的,她热情的拉起来谢虞的手,“听闻长公主卷入了蜀地谋逆一案,你母亲已经自请和离了?”
“是,母亲已经归了外祖家,如今已被禁足。”
景国公夫人看着自家这个侄儿,有一茬没一茬的道:“你一点都不像大哥。”
“你要找沈姑娘是吧?”
“姣儿,还不带阿虞去笑梅院。”
在场的人都知道,白玲珑早已经送了沈笑语离开,却没有一个人告诉谢虞。
笑梅院里早已人去楼空。
赵姣看着焦急的谢虞,“可能是闹出这等丑闻,世子与夫君将三妹送走了,不若再去问问世子送去哪里了?”
谢虞又折腾到了世子院里,世子房门紧闭,任凭谢虞怎么喊叫,世子只是弹着古琴绿腰。
“人早已去了尼姑庵。”
景赋握紧手里的佩剑,常年身居高位的男人,身上满是沙场的血腥味,不见一点人情。
“你若今日主动承认,你就是唐突沈笑语的男子,你必将犯下秽乱宫闱之罪。”
“届时,没人保得住你,我锦衣卫也不需要一个全是污点的手下。”
谢虞执意离去。
谢虞追上的时候,还是迟了,即便他杀光山匪,沈笑语也回不来了。
女子躺在雪地里,断掉的红绳掉在地上,沈笑语
眼角还有一滴滑落的泪珠。
身体的温度在不断失去。
谢虞捡起来女子一直佩戴的红绳,将沈笑语放在马车上,要将她的尸身拖回自家。
要给她埋葬在谢家的墓地里,要力排众议娶她为妻。
生不能同衾,死便同穴。
马行走在官道上,正经过一个陡峭的悬崖边,马陡然跟发了疯一样,朝着前面奔去。
马被下毒了。
要沈笑语死的人不止一个。
谢虞本可跳下马车求生的,但他没有。
谢虞抱着沈笑语的尸身,一道从悬崖上坠落。
生死也罢。
若有来生,必定不分离。
玉佩四碎,红绳浸透在雪里,红得更鲜艳了。
————
柴火呲呲的响着,微弱的光芒烧热了洞穴,蒸干了衣服的水,勉强将洞穴里的温度支棱了起来。
疼痛感渗入骨髓,一咳嗽便牵动着肺腑。
身体像是破败的木偶,虽然还勉强支撑着,但是四肢都不受控制,且摇摇欲坠。
“嘶。”
即便一旁人的声音再小,沈笑语也听到这是包扎伤口,发出的疼痛声。
谢虞用嘴咬着布,包扎了肩膀上的伤口,另一只手的手心,也圈着几层布,包扎了伤口。
沈笑语身上的外伤,都已经被谢虞包扎好了。
谢虞发觉沈笑语醒了,便用一只手去抚摸她的额头,随即又用脑袋来碰了碰。
察觉不出来。
两人都发着高烧,只能比谁的温度更高,不能区别烧有没有退下去。
谢虞单手喂沈笑语喝了一点水,“方
才做梦了吗?”
谢虞拇指擦掉沈笑语眼角的泪痕,“我梦到你了。”
“还好,那不是真的。”
谢虞举着受伤的手,那手上还绑着之前沈笑语送给他的红绳,“幸亏有这根绳子在,我还没有死。”
见到沈笑语打量他,谢虞:“只断了一只手。”
“为什么要进山?”
谢虞:“你的侍女在出发的前一天,给我送来了一瓶白色的药丸,我本不知道是什么。”
“昨日昏迷不醒后,崔芰荷给我服用了,才知是解药。”
崔芰荷知道那是解药,还是给他服用了药物,让他进山。
沈笑语:“这世间真有这般好的女子……”
谢虞脑袋靠在沈笑语的头顶上,后背的伤口太疼,他只能稍稍挪开身子,以免压到伤口。但他又不敢将体重压到沈笑语身上,只能委屈还能动的那只手,支撑两个人的体重。
“你比她好。”
梦里的沈笑语,是一个与现在截然不同的女子。有着小女子的可爱,娇气,会依赖旁人,十分善良。却像是个缺爱的孩子,格外的收敛锋芒,怕吓到旁人。
谢虞觉得梦里的自己也甚是奇怪。
总是挑沈笑语的刺,却处处寻她,眼睛恨不得黏在她的身上,这样了还不敢接近。
喜欢一个人,就是应该肆无忌惮的偏爱!
“晋王呢?”沈笑语想起来关键的人。
谢虞:“放心,他没事。若非他,我们两个都得冻死在树下。”
“他现在出去找东西去了。
”
晋王找柴火去了,捡的柴快烧没了。
🔒 第105章 依偎
一旁的谢虞安静了下来,黑色的眸子里星光闪烁。
“我去找找他。”
谢虞艰难的撑起来身子,扶着墙壁,这才走出来洞口。
冰天雪地里,溪水潺潺。
听到轰的一声,谢虞摔倒在洞口。
沈笑语托着身子走去,谢虞的脸上滚烫,“水。”
两个人,没有一个能走的。
沈笑语看着谢虞干裂的嘴唇,洞穴里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盛水的工具,沈笑语摸索到溪边,捧了一勺水,少次多量的喂进他的嘴唇里。
谢虞艰难的睁开着眼,“对不起,连累你了。”
沈笑语是不可能拽起来谢虞的,两个人又都没了挣扎的力气,便躺在了雪里。
谢虞稍稍侧着身子,两人用着彼此的体温取暖。
沈笑语道:“我不想死在这里。”
沈笑语挣扎着撑起来,与谢虞相互搀扶着,走两步路,两人便要休息。
谢虞:“你我老时,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彼此搀扶。”
谢虞的性子倔强的可以,认定的事情,撞定了南墙也不回头。
“嗯。”
沈笑语靠着他的身子,拿过烤干的披风,盖在两人的身上。
谢虞:“是晋王将我们拖进来的,他不会有事,我去找他是见他还没回来……”
随时都有可能有追兵。
只可惜他们现在还不如晋王,反倒是给人拖后腿的。
谢虞睡着了。
沈笑语看着他的侧颜,他身上伤痕累累,旧伤未去新伤又起。
有踩雪的声音传来,晋王弯着腰抱着柴火回了洞穴
,又细心的将外面的脚印隐藏好。
晋王坐在对面,与两人之间隔着火堆。
晋王看着脸色红彤彤的两人,“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我从未想过,大哥会杀我。”
若晋王不曾明面上投靠燕王,想必杀晋王的人,就不是太子而是燕王了。
晋王在夺嫡这盘棋上,赵妃给他留下的半壁江山,着实大。
正因为太大了,就像是一块可供分解的美食。
走哪一条路都是死局。
“沈姑娘何必救我,二哥也坐视不理……”
若非沈笑语不来,晋王大抵上会走出寒潭,任由黑熊将他杀死。
沈笑语微微张了张嘴,但是说不出话。
晋王擦了擦自己水囊的瓶口,给沈笑语还有谢虞灌了水。
水里一股腥味,自然是从沈笑语的口腔里来的。
沈笑语:“太子的刺客还未撤退,晋王想求死,可以一直向南。”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晋王下定了决心。
有那么多人保他,他为什么要寻死?
沈笑语闭上了眼睛,休息。
这一夜注定难熬,沈笑语和谢虞谁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支撑下去。
围猎场通常有三天三夜的时长,时间未到,只要没有信号,没有护卫会进山。
同样,信号发出的时候,刺客一定会比护卫军先到。
一切好像陷入了死局。
晋王:“我有办法。”
晋王准备自己以身犯险,冲回营地求救,只要求到圣上跟前,圣上总不至于杀了他。
沈笑语看着晋王倔强的
模样,拉住他的衣裳,晋王:“你们是因为我而负伤的,我不可能为了自己求生,就将你们丢在这里。”
“你到不了圣上跟前的。”
“除非,你能算准时间。”
沈笑语安排了一班人手巡视,“今夜子时巡视的人,是我特意安排的。”
沈笑语摘下谢虞手上的红绳,谢虞还未醒,本能的反抗。
“有这根红绳,景赋会帮你的。”
这是一场豪赌。
晋王只可以成功,不可以失败。
晋王给自己打气,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夜色已深,半夜气温低的可以。
沈笑语抱着谢虞,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谢虞,这次我们一起活下去吧。”
谢虞半夜又惊醒了一次,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寻沈笑语的踪迹,察觉人正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才又睡去。
天色将晓,晋王还未归。
算着路程,人应该早到了,救兵也应该到了。
难道是出意外了?
经过一夜,沈笑语身上的内伤牵动肺腑,但幸亏体力恢复了一些,能够走动了。
谢虞变的冰凉起来,呼吸也格外的薄弱。
沈笑语捏紧手里的信号烟花,颇有些无奈的看向谢虞。
人果然有了软肋就会变弱。
一番折腾,倒是竹篮子打水了。
烟花在天空中绽放,沈笑语特意换了一个远离石洞的位置,又将自己的身形藏在了树后。
有马蹄声传来。
沈笑语看着马上东倒西歪的人,这是谢虞的银色汗血宝马,骑马的人是崔芰
荷。
马是疾跑而来的,崔芰荷不怎么会骑马,所以到了附近便从马上摔了下来,连滚带爬的四处搜寻,想要找到谢虞的踪迹。
崔芰荷的身后才是崔陆离,景赋,谢盏等人。
不知道崔芰荷有多焦急,才会让一个不会骑马的人,比两个常年骑马的男子还要快。
崔芰荷站在苍白的雪地里四处搜寻,最终看到了可疑的洞穴。
她跌跌撞撞的走向洞穴,最终找到了谢虞。
崔芰荷站在洞穴口大喊,“五哥,我的药箱,快!”
谢虞的身体支撑不了返回营地再治疗,崔芰荷只能给他急救。
青二来的时候,沈笑语一个人靠在树后,人已经烧糊涂了。
青二本是马夫的名头进来此次猎场的,这次来找沈笑语,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下。
“姑娘……你怎么冻成这个样子了。”
沈笑语:“我没事,回营地。”
青二又放了一个信号,表示人已经找到,其他的人开始返程。
崔陆离站在洞穴口,看着信号发出来的方向,他看到了来救沈笑语的青二,也看到了虚弱的沈笑语。
景赋:“你在看什么?”
崔陆离笑笑,“指挥使不是一直在暗中找人吗?为何不去找,与我在这里蹉跎。”
崔陆离这个人像个毒蛇,笑起来的时候,像毒蛇吐舌,让人毛骨悚然。
景赋本想和他分开后再找人的,被崔陆离戳穿,便不再虚与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