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殿下夺东宫——鹿绫之【完结】
时间:2024-03-22 23:13:03

  扶欢正弯腰修剪枝叶,院中有另一双脚徐徐行来。
  赵临鸢在花圃前停下了脚步,静静看了扶欢好一会儿,她身形忙碌,衣裙飞扬,带着些花草气息,在风中有别样的美好。
  “扶欢姑娘人长得美,手竟也这般灵巧,对三殿下还如此上心,可真是难得啊。”
  扶欢闻言回身,瞧见来人,有些意外,却还是周全地行了个礼,“公主。”
  看到赵临鸢正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她便解释道:“扶欢是西椋宫之人,三殿下是西椋宫之主,对主子上心,是扶欢份内之事。”
  赵临鸢笑了笑,笑对方说的话还真是滴水不漏,倒有几分像她主子的谨慎。
  只可惜扶欢会错了意,赵临鸢的目光之所以意味深长,缘由并非因为褚瑟,而是因为另一个人。
  “你待新人如此重情,却不知对待旧人,也是这般念情吗?”
  扶欢一怔,扣于身前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
  恍惚了一下,她听见赵临鸢说:“我来告诉你一声,他在等你。”
第6章 06.笑望雪:公主想做给谁吃都行。
  傍晚的时候,天渐渐下起了雨,天地间雾蒙蒙的一片,万物似烟雨般迷离。
  西椋宫外不远处有一座凉亭,名唤揽月亭,立在斜斜的风雨中,有种朦胧的美,却也有些难言的伤。
  撑着赤罗伞的女子缓缓走来,瞧见那揽月亭中遥遥立着一位公子,背影疏离,可那等着她的样子,却是那么熟悉。
  扶欢在雨中停顿了片刻,终是掠过了稀疏的雨水,向那人走了过去。
  “杜将军,你在等我?”
  扶欢收了伞,入了亭,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对身前的人道了一句疑问,却也不是疑问,更像是一声迟来的问候。
  杜卿恒回过身,目光温柔,再没有往时持刀握剑时的狠戾和坚毅tຊ,只专注望着那女子,眼波流转,柔情缱绻。
  他轻轻扬了扬嘴角,说:“扶欢,好久不见。”
  有多久呢?
  很多年前,昭云国暴发内乱,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本来就活得艰难的一双男女相互扶持,在乱世中走过了一段岁月,奈何后来,他们还是在战乱中走散,那个少年,再也没见过他心念的少女。
  谁能想到,自那时起便天各一方的两个人,终究在异国的国土上重逢,褪去了许多年前的稚气,现如今二人看向彼此的目光,依旧有着当年的温存。
  “那年之后,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找了很多地方,我走过每一户人家,寻过每一间客栈,却始终都寻不到你。想到你或许已经不在民间,我甚至还入了王宫,为王族效命。可我几乎问遍了宫里所有的人,却依然没有你的消息……又过了几年,我终于意识到,我这辈子或许再也见不到你了。”
  听了杜卿恒的话,扶欢怔了一下,随即抱歉地别过目,却说:“那年之后,我以为……以为你死了。”
  杜卿恒笑了笑,竟是苦笑,“扶欢,我一直在找你,你却以为我死了?”
  可让他苦笑的,只是那个这么多年来都不愿放下对方的他自己,他又怎么会当真怪责她不再寻过自己呢。
  只要她还活着,便什么都好了。
  扶欢心里明白对方的心意,便说道:“卿恒哥哥,你还活着,真好。”
  杜卿恒叹笑了一声,是欣慰释怀的笑,“是啊,我还活着,还能听到你唤我一句‘卿恒哥哥’,真好。”
  扶欢不再说什么,杜卿恒却忽然走近了她,眸子轻轻一闪,倏尔握住了她的手。她不免错愕抬眼,怔然望着他。
  “扶欢,我知道相朝不是你的家,你在这里仰仗他人鼻息生存岂会自在?我去求公主,让她允我带你回昭云国,到了那时,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一生不离,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将你弄丢,好不好?”
  “不……”
  扶欢一下挣开杜卿恒的手,仓皇中显得有些狼狈,可她瞧见对方同样错愕望着她的眼,又觉得有些抱歉。
  她连忙解释道:“卿恒哥哥,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也不必为我去做任何事。”
  杜卿恒一个字也不相信,“西椋宫是什么地方,褚瑟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你待在这样受尽人欺的皇子身边,你怎么会好?”
  “我不许你这么说三殿下!”扶欢竟有些急了,“受人欺凌的日子总会到头,三殿下一定会有迎来天明的一日,我要陪着他。”
  杜卿恒眸中的光渐渐黯了下去,“扶欢,你喜欢他?”
  “我……我不知道。”
  扶欢茫然四望,身子轻飘飘的,她仅仅在亭中走了几步,却已经与另一个人渐行渐远。
  “但我知道,我的心还在这儿,我便不能跟你走。”
  夜色渐渐沉了下来,褪去了皇宫的喧嚣,雨水也失了痕迹,天地间静了下去。
  杜卿恒终于发现,他与扶欢在时光的长河中走散了许多年,再相遇时,他们已经是那么不一样的人。
  *
  赵临鸢在西椋宫住了几日,胆子竟大得在后院的厨房开起了伙。
  她虽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但锅碗瓢盆却可谓是样样不通,等待她的自然只能是一场空前的灾难,结果便是惊动了那西椋宫的主人。
  褚瑟听宫人说,那昭云国来的公主几乎快要炸了他后院的厨房,他匆匆赶去查看时,果然瞧见掉了一屋子的炊具和满地的炭灰。
  赵临鸢咬牙抹了一把脸,第无数次尝试点燃火折子,明火一下在她眼前一蹿而上,她吓得“啊”了一声,后退两步,摔坐在地上。
  “公主!”
  褚瑟冲过去将她扶住,跟着的两名宫人赶紧捡起冒着星光的火折子,呼呼两下赶紧给熄灭了。
  “我扶你起来。”
  褚瑟挽住赵临鸢的胳膊,却发现她冲自己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还扒拉着他的袖子,往他的身后躲。
  “公主?”褚瑟看不懂她在慌什么。
  赵临鸢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那张被熏得像半个煤球的脸埋进臂弯里,“你让他们……让他们……”
  褚瑟便明白了,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对身后宫人道:“你们先退下。”
  “殿下,可是这里……”
  “没事,我来收拾。”
  宫人们都退了下去,厨房里只剩他们二人时,褚瑟又向她伸出了手,笑着说:“现在可以起来了吧?”
  赵临鸢便扯住他的衣袖站了起来。
  褚瑟看着她灰溜溜的面颊,忍不住笑道:“堂堂一个公主被熏成你这个样子,确实还挺吓人的,可你怎么只害怕被宫人们看到,不怕被我看到?”
  赵临鸢从怀中掏出方帕,一边擦脸一边道:“你明明已经看到了啊,我没有办法;可他们还没有看到,便能免则免吧。”
  褚瑟看了看她通红的手,“烫着没有?”
  赵临鸢摇了摇头。
  他又看了一眼周遭狼藉的一片,“公主这是在做吃的啊?”
  “我……想煮面。”
  “这些事你可以吩咐扶欢去做,不必这么折腾自己。”
  赵临鸢忍不住笑了,她想为其煮面的那个人,他那颗心本就是为了扶欢而受伤,若是这时候让他吃上扶欢亲手煮的面,那才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但她没有向褚瑟解释这些,只说了一句,“那不一样。”
  “哦?”褚瑟竟追问了起来,“哪里不一样?”
  赵临鸢抬起头,看了他片刻,扯开话题道:“三殿下,我问你啊,从前你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是如何度过的?”
  褚瑟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扶欢心思玲珑,手艺也巧,若是她看出了我心情不好,便总会给我做些好吃的。”
  这么一说,他自己便明白了过来,“公主这是在给杜将军做吃的啊?”
  赵临鸢点了点头,但忽然想到了什么,便有些不安起来,“在你们相朝,这么做合规矩吗?”
  “不合规矩。”褚瑟笑了笑,转而又说道:“但是在西椋宫,身份无贵贱,便没有这样的规矩,公主想做就做,做给谁吃都行。”
  赵临鸢看了一眼那锅里几乎被煮成馒头的面团,尴尬地笑了笑,“可是,我好像不会做……”
  褚瑟拾起被她砸了一地的厨具道:“你是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会做才真是奇怪了。”他又回头看了看赵临鸢依然沾着柴灰的小脸,“不过没关系,我教你啊。”
  “真的?”
  “真的。”
  锅里的水渐渐沸腾,褚瑟往里边抖入面条。
  赵临鸢看着他娴熟地忙活着,奇怪道:“我虽然是公主,可你也是皇子啊,我不会做,你怎么就会了?”
  褚瑟抬手擦了擦面上的水汽,“我除了是皇子,更是将军,从前在外征战的时候,总是和弟兄们风餐露宿,肚子饿了,大家便一起开伙做吃的。像你们昭云国那样精致的糕点,我不会做,但像米面馒头这些能填饱肚子的吃食,我能做出不同的花样来,弟兄们都很喜欢。”
  赵临鸢面上带笑,沉默地看着他。
  褚瑟察觉到她注视自己的目光,隔着正从锅里冒起来的烟火气,回望着她,“公主在看什么?”
  “看你啊。”
  赵临鸢用一只手背撑起自己的另一只手肘,托着一边的腮帮子,看着他,“我在想,你做的吃食不仅能填饱士兵们的肚子,更能暖了士兵们的心。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一个好的皇子,但我知道,你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将军。”
  “你也是个很好的公主。”褚瑟看着锅里滚滚欲熟的面道:“至少你能看出杜将军心中不悦,至少你知道给他做吃的,至少你会想办法让他开心。”
  赵临鸢问心有愧:“可这面明明是你做的,若是让他知道,他吃上了三殿下亲手煮的面,估计能把他的胆子都给吓破吧。”
  他们正说着,面熟了。
  褚瑟将锅里的面一筷又一筷地挑起,分别盛在了三只碗里,再往里边倒上还滚着油珠的热汤,完了还放入几片时令的菜叶相佐。
  没过多久,摆在赵临鸢面前的便是三碗鲜烫油香、令人垂涎欲滴的热面。
  他笑着对赵临鸢说:“没关系,你吃一碗,我再吃一碗,那么杜将军吃的,便不算是我专程为他煮的面了。”
第7章 07.笑望雪:别近我,会让你不幸。
  当那碗热腾腾的面被赵临鸢捧着送到杜卿恒面前的时候,他的一双眼瞪大如铜铃。
  “你……你做的?”
  赵临鸢冲他眨眨眼,“是啊。”
  杜卿恒后退一步,站得离那碗面远远的,甚至连那碗里冒出的热气都不敢沾上。
  “你怎么可以?!”
  “我怎么不可以?”赵临鸢白了他一眼,又抬手将他给扯了回来,将他摁坐在椅子上,指着那碗面说道:“几十斤重的刀剑棒棍本公主都可以轻易拿捏,难不成还会被这细不溜秋的面给难tຊ住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杜卿恒转眼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才低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贵为公主,怎么可以在三殿下的西椋宫里给我一个侍卫做吃的?”
  赵临鸢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托着腮帮子看着他,笑问:“你不肯吃啊?”
  杜卿恒的目光始终避着那碗面,“不是不肯,是不敢。”
  赵临鸢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行,那我坦白,这碗面其实不是我做的,你也知道,我哪会下厨啊,是不是?这其实是我吃剩的,这下你总可以放心,敢吃了吧?”
  “当真?”
  赵临鸢认真地点了点头。
  杜卿恒笑了,一只手端起了碗,另一只手拿起了筷,“你啊,吃剩得正好,我还当真是饿了。”
  赵临鸢的手肘抵在案上,双手捧着自己的下巴,笑着看他道:“慢慢吃,不够还有。”
  杜卿恒头也不抬,低头吃面,“够了。”
  那面很热很软,葱油的鲜美和菜叶的清香暖了杜卿恒的胃,也暖了他的心。
  沉浸在赵临鸢带给他的温暖里,他一时竟忘了扶欢带给他的伤情。
  赵临鸢静静看着他吃面,心中在想:原来男人为情所伤时竟是这副模样,至少还有胃口吃东西,比起她听说的民间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似乎男人的伤心难过也不过如此。
  可事实上,杜卿恒还吃得下面,并不是因为扶欢在他心中不重要,而是因为,赵临鸢在他心中,也很重要。
  赵临鸢却没将杜卿恒心情转好的缘由往自己的身上想,只是在脑中胡思乱想了一阵乱七八糟的事,脑补他和扶欢的种种过往,等她思绪再绕回来时,那碗里的面也差不多被他吃完了。
  她看了一眼快空的碗,这才说道:“卿恒哥哥,你说你不敢吃我做的面,可你怎么也不问一问,这面是谁做的啊?”
  杜卿恒的脸从碗里抬了起来,“啊?”
  赵临鸢坏笑道:“这面啊,可是三殿下亲手做的,好吃吗?”
  “什么?!”杜卿恒听了这话,肚子里的面被他的悔意逼得快要吐出来了,他怔怔然望着赵临鸢,望了半天只吐出了一个字:“你——”
  “我什么我?”赵临鸢还是笑,“我也没骗你啊,三殿下煮了很多很多的面,我吃过了,所以这确实便是我吃剩的。”
  “……”杜卿恒无话可说。
  但他看着赵临鸢开心的模样,心中的那片阴霾,确实也散去了不少。
  *
  天光敛住晚霞,夕阳藏入山脚。
  西椋宫的古树垂下枝桠,给地面洒下慵懒的落影,让人心生几分垂暮的倦意。
  可那双正穿过亭廊的脚步却不显疲倦,欢快地行走在沿途正暗下去的花色间,赵临鸢手里捧着空碗,走得太急,差点儿便与挡在她面前的那人撞了个满怀。
  幸在碗里已无汤无面,否则那人的衣裳便要遭殃了。
  赵临鸢抬起眼一愣,“三殿下……”
  褚瑟低头看了一眼那只空碗,“杜将军吃完了?”
  赵临鸢点了点头,笑道:“是啊,被我骗着吃完了,知道是三殿下亲手做的,他差点吓没了魂。”
  “好吃吗?”
  “嗯,他说很好吃,所以一口也没剩。”
  “我问的不是他……”
  这句话,褚瑟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后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可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赵临鸢似乎也愣了一下,面上不知不觉爬上了些红晕,连忙低下头,手不自控地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好一会儿,才抿着唇道:“我……我也觉得挺好吃的。”
  褚瑟露出了恬淡的笑意,“那以后如果有机会,我还煮给你吃。”
  “以后?”赵临鸢错愕地抬眼,惊讶于他说的这两个字。
  她似乎从中听出了隐有的危机,便问道:“你最近……会不太平吗?”
  褚瑟沉重地点了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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