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殿下夺东宫——鹿绫之【完结】
时间:2024-03-22 23:13:03

  赵临鸢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其实大哥是想问我,若是想救二哥,低头与你求情便是,为何要将褚瑟牵扯其中,是吗?”
  赵素没说话。
  赵临鸢便说了下去:“对昭云国万千臣民来说,二哥是背负造反之名的罪人,新王上将他幽禁在兰襄王府了此残生,算是给了满朝文武和百姓一个交代。如今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就算大哥有心放他,又有什么理由放他呢?”
  听了这话,赵素叹笑了一声,看着她,二人对视片刻,他便明白了那驻扎在边境的相朝皇军此番入侵意义之所在。
  与其说是赵临鸢以战乱为筹码要挟赵素放过赵云,不如说是她以战乱为缘由,给了赵素一个放过赵云的机会。
  从始至终,她都在豪赌,赌他愿意放了赵云的一颗心。
  如今一棋落定,她终究是赢了。
  殿门被打开,几名辅臣仍然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瞧见赵素的身形隐隐现出,众人眸色大亮。
  王枭之咬了咬牙,倏地双膝离地,站了起来,“王上,那相朝皇军……”
  “相朝皇军大举进犯,只为兰襄王赵云一人。”赵素抬脚迈出殿门,以君临天下之势tຊ对上王枭之的眼,接过了他口中的话之后,当即下令道:“即日起,封兰襄王赵云为镇远大将军,率七万雄狮营挂帅出征,迎战相朝皇军!”
  与此同时,赵临鸢的身形掩在内殿的光晕下,隔着距离,遥遥望着赵素面向群臣的背影,听见他最后的决定时,她终于放下了忐忑的心。
  他的大哥,看似秉公,却也不放过徇私的机会;看似无情,却藏着旁人所不知的深情。
  她知道,他那副看似漠凉的外表下,裹着的还是那颗顾念手足的温良心。
  将战事部署完毕后,赵素回到内殿时,听到内官告知长公主已经离开,他有片刻的怔然,反应过来时,便立刻追了出去。
  “鸢鸢!”
  亭廊外,跑乱了外袍的赵素叫住了那个正在走远的女子,他跑上去,渐渐拉近和她的距离,直到来到她的身后。
  赵临鸢回过身,笑望着他,唤了一声:“大哥。”
  赵素也笑望着她,轻声问:“你幸福吗?”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让赵临鸢有些错愕。
  还没等她回答,赵素便说,“我想,你应当是幸福的。”
  他叹了口气,有遗憾却也有庆幸,“因为你嫁了一个好夫君,至少他愿意为了你假意出兵,至少他愿意成全你想做的事。”
  听了这话,赵临鸢垂在腰侧的指尖倏地一颤。
  她想着,赵素在意她是否幸福,应该是还在介怀当初和亲之事吧,他害怕她因此葬送了幸福。
  其实那些事早已经成了她的过往,可在昭云国,这始终是她的父王和两位王兄放不下的心结。
  “王兄可真会自答自慰啊。”赵临鸢看着赵素,假意嗔怪,笑问他道:“若我说我不幸福,王兄心中可有愧?”
  赵素一怔,长立在地,默然无言。
  赵临鸢往前走了一步,轻轻扯了扯赵素的袖道:“王兄,鸢鸢是逗你的,鸢鸢很幸福,昭云国无人愧对于我,过去的事既已过去,还请王兄别再放在心上了。”
  赵素笑了,可依旧沉默地看着她。
  “大哥……”赵临鸢猜测到他同样也为自己对赵云的态度心有介怀,于是轻唤了他一声,有些抱歉地补充了一句:“还有,虽然鸢鸢顾念着二哥,但在鸢鸢的心中,大哥和二哥都同样重要。”
  这一次,赵素当真笑开了。
  他摁了摁赵临鸢的额发道:“莫不是你真把为兄当成争风吃醋的小孩子了?”
  说完这话,他停顿一下,笑意僵硬,好一会儿,又有了些释怀,“其实,只要你幸福,一切便没有什么可再追究的了。”
  赵临鸢的眼中忽然泛起了水雾,“大哥,如今你还愿意关心我是否幸福,我想,这便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两个人对望许久,最终缓缓笑开。
  一笑泯恩仇,一切又回到了儿时的模样。
第91章 91.结局篇:愿卿踏遍千里路,归时眸中满星河。
  从相朝回到昭云国,赵临鸢本是为了解毒而来,她盼着余生平平安安,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能与爱人长相厮守。
  却不曾想,治病的事没做几件,却已经历了父王离世、二哥谋反,大哥封王这么多的事。
  但终究,一切的结局总是好的。
  除了未知前程的她。
  赵临鸢笑一笑,心中在意自己的生死,却无能为力,可她最终还是没和赵素、赵云提起自己中毒一事,在告别了赵素之后,她离开了王宫,一个人走上熙攘的街头。
  春雨淅沥,密密斜织,打在赵临鸢的素色衣裙上,她偶尔在花铺前停驻,偶尔在人群中逗留,一路走走停停,将昭云国的每一个角落看在眼里,心中暖暖笑开。
  这是她的来路,更是她的归途。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将自己完整地置身于热闹繁华的街市中,完整地投入百姓的交谈议论中。
  她完整地融入了昭云国的坊间,恍惚想起那年初春,也是这里的百姓,在琉璃盏上落笔,在孔明灯上祈愿,字字句句,都是对她远嫁相朝的美好祈愿……
  那时候的百姓啊,真诚地祝愿他们的长公主一生得青山入怀,欢喜无忧。
  如今的她,也许是再难与青山为伴了,但她此刻无忧亦无憾,想来也算是不负故乡百姓的期许了。
  雨越下越大,人人躲雨而去,她仍不紧不慢,轻悠悠地走着,飘扬的衣袂穿梭在人来人往中,冰凉的水珠落在她的身上,直到她的衣裳由淡红变成了桃红,她才缓缓打起手中的油纸伞,为自己撑起一方纯澈的空间。
  雨中佳人,徐徐而行,掠过千家万户,走过万家灯火,街上的人们都已散去,天地间唯她一人,自我庇护着,一直往前走。
  从未有过的明澈,从未有过的释然。
  桥头上站着一位公子,着白衣青袍,温文尔雅,他站在风雨之中,遥遥望着他深爱的女子,那淡薄的唇角勾起了一弯缱绻的弧度。
  他的身形飘荡在桥下碧波里,与千家万户、楼兰格栅融为一处,在水中绘成了与天相映的大好河山。
  这位公子的身侧立着一位小书童,那书童一边踮着脚为公子撑纸伞,一边目光灼灼地看向前方,因为在一刻钟以前,他家公子告诉他,那个美丽的女子正在朝他们走来。
  于是,主仆二人立在桥头等啊等,盼啊盼,终于见到那女子手中的油纸伞缓缓被撑上了拱桥,映入他们的眼帘中。
  赵临鸢走上桥头,在伞下垂着眼,只看到前方有一角白裳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高了手中的纸伞,下一瞬,那位公子的面庞便掠过纸伞,投入了她的眼眸中。
  两个人对视的一瞬间,岁月在刹那间停驻,时光在刹那间定格。
  他在风雨中与她对望,那一眼,如亘古般绵长,如流星般永恒。
  小书童的一双眸子当即泛起了光芒,惊叹道:“陛……公子说的不错,咱们夫人可真是个万里挑不出一的大美人!”
  赵临鸢笑了笑,走过去,身形掠过书童,来到了男子的面前,将他完整地笼在了自己的纸伞下,也将小书童完整地丢弃在了只属于他们二人的空间外。
  她想要对他说些什么,欲嗔怪,欲责备,但话到嘴边却只剩轻柔和缱绻。
  她问:“你怎么来了?”
  男子说:“国事已定,家事未了,我来接夫人回家。”
  赵临鸢的红唇颤了颤,眼波流转,唤了声:“殿下……”
  但很快她又收回了话语,欲唤一声:“陛下。”
  但最终,她只是深深望着她深爱的男子,对他说:“相公,你陪我走一走吧,我想带你看一看,我们昭云国的好风光。”
  褚瑟牵起她的手,“好。”
  这座拱桥,桥下溪水清清又浅浅,一双男女从两头行来,在桥头相遇,又携手离去,短短的距离,却是他们漫长的半生,更是他们所求的余生。
  他们牵着彼此的手,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直到雨停了、雾散了,还是不愿踏上归程。
  人生啊,本就是一条直行的道,这条道上,会有新人,会遇旧人,却从来没有所谓的归程。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着,走到相见,走到相识,走到相知,走到相恋……
  一直走到,再次相见。
  褚瑟以寻常人家的口吻向赵临鸢说起了不寻常的国事:“那日收到你的来信,知道你要出兵讨伐昭云国,我便安排妥当了一切。一方面,我以练兵为由安抚全城百姓,以免坊间有不好的传言;另一方面,我以与赵素交涉为由,向朝中重臣解释了此番远行的目的,以免有好战臣子借题发挥。最终,我在相朝这方调了一千精兵,其中五百为驻扎边境的凤字营,另有五百是我信得过的顾云扬亲自挑选的飞云军,如此既可掩人耳目,也可在兵马数量上将王枭之给糊弄过去。毕竟我知,你只是想威慑赵素以救赵云,并非当真要打昭云国。”
  一路上,褚瑟认真地告诉赵临鸢这次行动的诸多细节,告诉她自己的举措和考量,细细道来后,他竟发现赵临鸢正怔怔然望着他,目中有无措、有惊讶,也有欣慰和知足。
  直到这一刻赵临鸢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便出了那样的计策,是给初登帝位的褚瑟带去了一个多大的难题。
  那时的她只想着赵云,却不曾想,褚瑟会面临来自朝堂、百姓以及军中的各种非议,可这些,褚瑟当时都未曾在信中告诉她,而是自己排除万难,将一切处理妥当,并让她完全地置身事外,在一切都完成之后,才云淡风轻地和她说起了这件事。
  他为自己考虑了这么多,可在这件事上,她却未曾考虑过他。
  想到这里,赵临鸢垂下眼眸,咬着唇,心有愧意,却不知从何开口。
  褚瑟发现赵临鸢落在了自己身后,于是停下步子,回头望了望她,瞧见她的出神,当即便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但褚瑟并没有让她继续这么想tຊ下去,他走回到她的身前,双手托起她的面庞,用一双幽黑灵润的眸子望着她道:“你是不是欲责备我未事先告知于你?从前,这些大事我都与你商量,可这一次为夫擅作主张,可是惹得夫人心中不悦了?”
  赵临鸢笑一声,听出他是在宽慰自己,便顺了他的意,笑开了心结,“夫君自是能够独当一面,这日后啊,凡事皆可擅作主张,鸢儿可不敢再造次出主意了。”
  褚瑟又拉起她的手往前走,两个人的步伐慵懒又散漫,像极了一对在市井生活了很多年的寻常百姓。
  他边走边说:“这可不行,夫人聪慧,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岂有不替为夫分忧之理?以后啊,依旧是大事小事全凭夫人论断。”
  听了这话,赵临鸢突然顿步。
  她曾经和他说过以后,他如今也和她说了以后,可他们的以后,究竟在何处……
  赵临鸢站在原地,忽然恍惚地笑了笑,抬起眼,看向了无垠的天际。
  这一次,褚瑟没有回身,没有再牵起她的手,没有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他同样立在原地,和身后的赵临鸢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那距离却似生与死的鸿沟那般绵长,无法逾越。
  他不敢回头,不敢再看身后人,只是长长久久地站在原地,任由他垂在腰侧的手,不受控地握起了拳。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命运待他如此凉薄。
  从前,他饱受皇族漠视,受尽群臣冷眼,更不可挽回母亲的死亡,但他从来便知道要去寻求出路,要逆流而上,他从来没有怨过命运待他不公。
  可这一次,他竟觉得命运当真待他不公,他才知道何为人不可胜天,何为万般终难求。
  当赵临鸢将怅惘的目光从天际收回的时候,却看见褚瑟在她身前一丈远,留给了她一个无限凄凉的身影。
  她心下不忍,但仍极力克制住难过的思绪,在他的身后笑着逗他道:“夫君这般不悦,可是不满我昭云国的好风光?”
  这一刻,褚瑟再难克制胸中的酸楚,骤然回过身,将赵临鸢狠狠地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他眼中有泪,心中有怨,欲怪上苍,欲怒命运,但他知道,怨天尤人从来不是鸢儿愿意看到的模样,他便只能忍着。
  他忍了很久,最终只能咬牙切齿,用一句祸水东引的话,狠狠发泄了心中不快。
  “杜卿恒这个废物,说了要去寻解药的,解药呢?!”
  “……”赵临鸢当真被他逗笑了,多少的遗憾和不甘,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至少,他们还有此刻能相守。
  她踮起脚尖,缓缓拖起褚瑟的面庞,轻轻为他擦掉面上的水泽,有心疼,有不舍,却也有知足,和释然。
  “傻瓜,我会一直都陪着你,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鸢儿,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天地之间,夕阳之下,一双男女彼此相拥,缓缓笑开。
  他们不敢奢望来生相守,但仍感恩今生相遇,直到生命的终结。
  *
  与此同时,在一家客栈中,窗沿打开,一双男女透过窗台,俯眼望着在长街上彼此相拥的那两个人。
  女子面上温柔地笑开,为他们的相守感到庆幸,同时也放过了自己爱而不得的那颗心。
  可那男子面上却挂着一脸的愤慨和委屈,仿佛下一刻就要提刀杀了谁似的。
  忽然“啪嗒”一声,窗台被杜卿恒狠狠关上,扶欢便瞧不见街上的褚瑟与赵临鸢了。
  杜卿恒用脚勾起一张长凳坐下,对着空气怒呵怒骂道:“褚瑟他算什么东西?解药是他寻得的吗?他凭什么说我是废物?!”
  扶欢:“……”
  杜卿恒当即一拍案,似下了重要的决定,“既然如此,那鸢鸢便不急着解毒了,让那褚瑟再难受几日,也是极好的!”
  扶欢将他们几乎豁出了半条命才寻来的神窑子置于案上,呵护万分,又抬起眼,冷不丁地瞥一眼口是心非的那个人,嗔笑道:“杜卿恒,你幼不幼稚啊?”
  ……
  *
  再过了几日,这一行四人便决定离开昭云国,可偏在这日晨起,褚瑟带来的小书童收到了两封来自相朝的传信,他将它们交到了主子的手中。
  褚瑟打开其中一封,认出这是他二哥褚离歌的字迹,或许是这些日子以来种花种草种得多了,比起往昔狂傲的落笔,他的字迹竟多出了几分清秀的气息来。
  褚瑟笑一笑,去找了扶欢。
  扶欢接过信,却不急着打开,只低垂着眼看着信封上的字迹,有片刻的怅然。
  褚瑟问她:“他好吗?”
  扶欢没说话,只依稀想起她离开褚离歌的那一次,他笑着对她说,让她别再回来了。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他不好,只是对她伪装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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