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种像蜘蛛一点点靠近蛛网上的猎物,一点点收网的手段我一点也不喜欢,我感觉,无论暗恋还是告白都要坦坦荡荡才好,更何况我不是说了不会骗你吗?那样做的话怎么样都不能算是‘没有骗’了吧,我才不要。”
“我要凉子你真心喜欢我,才不要靠什么以为是友情之类的东西让你因为舍不得和我分开所以在一起。”他说着,呼出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又重新看向她。
因为喝多了酒,又加上一开始把半罐果味酒精饮料撒了一身的缘故,她此刻身上都是甜腻的蔓越莓味加很浓郁的酒味,五条悟喜欢甜的而讨厌酒精,如果是别人,就算是甜品拟人化,但只要带一点酒精他就会躲得远远的,然而因为是穗波凉子,他不仅不想躲开,还想凑更近,但是因为他告白了,所以不行了,所以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视线描摹她红红的脸颊,垂下的发丝,颤动的眼睫毛,闪烁的,有点迷蒙的冷色调的双眸,明明他没喝酒,却突然口干舌燥,莫名其妙脸红心跳起来。
但再口干舌燥脸红心跳不自在,他的话还是要说的。
“我要你喜欢我,喜欢到会脸红成像你现在喝醉酒的这样,心跳也会快到像喝醉酒一样,虽然我知道现在你只是因为喝的有点多了,但是,我想要的就是像这样,像喝醉酒的喜欢。”
一向讨厌喝酒,更讨厌醉酒的他这么说。
第53章
“……那我要是在那时候就拒绝你了怎么办?”
在很长久的沉默之后, 被那炽热的爱意几乎击懵的穗波凉子才堪堪回神,不知为何而担忧地轻轻蹙起细长的眉,这样轻声问。
“这不是没有吗?所以我不想如果。”
很坦荡的, 从不想如果的六眼一摊手, 以非常自信的语调回答了她,而后,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又或者只是暗恋中的人都会产生的疑心病, 他咂了咂嘴, 用有些夸张的语气问:“不过, 是认真的吗?借着如果来拒绝我?”
“……不算吧?”穗波凉子有点不确定地这么说, 而后, 在看到五条悟立刻瘪起的嘴唇和下垂的眉眼后, 她连忙摆了摆手,肯定了自己刚刚的话, 解释道,“硝子说的话还是有点说服我了,我还要好好思考一会儿,所以应该不算拒绝。”
然而摆出那一副表情的白发少年却不是那么容易会被敷衍过去的。
“那快点把手机上输入框里的话删掉嘛!”他借着她这一时的心软,这么得寸进尺地开口。
这下她才明白他究竟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这也能看见啊?那也是之前打的了, 不算是真的。”
穗波凉子叹了口气,这么说着的同时,伸手把桌面上放着的, 没锁屏的手机捞过来, 将烂熟于心的那些话很快速地删光了。
如同她之前做过的很多次那样。
而后,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佯装松快的白发少年才呼出了一口气。
不过,他也绝对无意给穗波凉子压力, 更不会在她真的想拒绝的时候摆出这样一副表情,他只是不想她草率地下决定才会做出那样可能让她心软的姿态来,但是,可能终究是可能,如果她真要拒绝的话,摆出那样的姿态也是没用的。
但是,尽管他很清楚,他还是忍不住向她强调,告诉她不必担心拒绝之后他们就做不成朋友,不过他也很清楚他从告白那天开始就时不时发病酸胀的心并不总是能受他控制的,因此也不说大话,而是如同之前每一次那样和她实话实说了。
“虽然在事情还没结局的时候就说丧气话不好,但是,等凉子你拒绝我之后,我可能短时间不能像现在这样和你相处了……我可能要修整好一会儿,因为就算你拒绝我了,我肯定还继续会喜欢你,因为我就是喜欢你,但这可不像我能控制无下限那样随意开关,所以我可能还会一直躲着你,或者有点尴尬地和你相处,直到我学会关上我的喜欢为止……”
“……很困难的。”
暗恋过别人,喜欢过别人,所以很清楚这样有多么辛苦多么困难的黑发少女用很怜惜的,担心的,哀愁而又纠结的目光望他,在此刻,她好像又不仅是他的喜欢对象,而又重新成为了他最好的朋友,在此刻无可控制地劝他不要在这条痛苦的道路上往下走了。
然而五条悟是绝对不会因为可能的痛苦而放弃的人。
他只是很轻松地耸了耸肩,反而开始安慰起她,扬起笑脸,用很松快的语调说让她舒心的话了:“别担心嘛,再困难我也能做到的。”
“……”
为他这句话,黑发少女沉默了一会,而后,她抬起眼眸,从他进来开始,第一次不带一丝闪躲和逃避地,很认真地看起他,而当五条悟以为她会说些什么话来叮嘱他或者甚至就这样下定决心拒绝他的时候,她却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那个镜像咒灵,我不止见过一次。”
在五条悟说完这些喜欢不喜欢,被拒绝后会怎么样的时刻,一直耐心温柔地听他说话的穗波凉子居然没有接上他的话,而是说了这样一句和之前的话题完全无关的陈述。
于是,很了解她的五条悟一时也没跟上她的思路,微微睁大眼睛,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来。
“……什么?”他问。
“我说,那个和我很像的镜像咒灵我见过不止一次,一开始,在迪士尼的时候和我还有点差别,后面就完全一样了,说的话一样,做的事也一样,悟后来那次是怎么发现不对的呢?”
她问的问题并不刁钻,只是时机不对因而听上去有点奇怪,但五条悟也并不是总能猜到她的意图的,否则也不至于会为了她可能的拒绝可能的同意惴惴不安了。
不过,只要她想知道,五条悟总是会在任何时间回答她的问题的,因而此刻,他只是挠了挠头,不再去想她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只是回答她的问题了:“啊,那个,说了两句话,就感觉是假的了。”
穗波凉子歪了歪头,追问:“哪两句话?”
其实五条悟对那镜像咒灵二次出场的印象并不太深,毕竟在它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就隐约感觉不对,说上两句话后就坚定了他的猜测,因为怀疑的种子很早就种下了,所以这所谓的‘两句话’并不重要,需要他皱着眉头回忆,不过他记性很好,即便不在乎的东西也能记得很清楚,能不让她多等就回答她。
“‘悟,你来了,好久不见’。”他最终学着那镜像咒灵的语气回答她。
穗波凉子点点头,而后继续注视他,但直到停顿超出寻常时刻太久,她才恍然意识到他已经把那所谓的‘两句话’说完了。
“没了?”她不敢置信。
“没了。”他理直气壮。
“哪里不对?”穗波凉子自己都没从这一句话里听出什么问题来,于是问。
但五条悟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形容者,如果是逻辑问题,他可以很清楚地如同侦探一般把一切不对劲的地方推理出来,可正如穗波凉子意识到的那样,那只咒灵说的这句话没问题,语气大概也没问题,但他就是发现了,他没法说出个所以然,因此只能用很玄的语气含糊其辞地回她:“哪里都不对啊,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对。”
他原以为穗波凉子还会追问什么。
但她没有。
“……我却没有发现。”她只是很小声地,情绪很低落地这样说。
“什么?”
他稍微有点不太明白了,从她问这个问题开始,他就有点不太明白了,不过不明白并不妨碍他开始安慰她:“你没有发现什么?她变成你的样子,你怎么会没有发现呢――哎,怎么说着说着哭了……”
她的眼泪掉的真的很轻松。
像是之前连日的哭的后遗症还没有好似的,她的眼眶积蓄不了眼泪,又或者泪腺发达到一瞬间就能涌出那么多泪珠来,总之,明明只是两句话的功夫,只是眨了两次眼睑,那两行泪便从那蓄满眼泪,波光粼粼的眼中坠下,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他自认为应该算很懂她的,但在此刻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只能毫无头绪地开始猜测,一边还手足无措地安慰她:
“喂,凉子……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等到说话了才发现不对,等下次它再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不用说话我就能分辨出它行不行?你别哭嘛?你别哭……”
他想伸手帮她擦眼泪,但却不能,因此只好收回手,把餐巾纸盒拿到她面前来。
但黑发少女只是咬咬嘴唇,不抽纸,只由着眼泪掉。
“很喜欢我,才能分辨出不同,不是吗?我知道的,是这个原因吧?”她撇了一下嘴角,似乎有点生气了,但不是对他生气,显然是在气自己,“说那样一句话就能发现不对,那一定是好多好多喜欢咯?但悟一直在我身边,我却没有发现你好多好多的喜欢……”
在喜欢夏油杰的时候,穗波凉子总希望他能发现她的喜欢,又害怕他发现她的喜欢,面对他不得不藏起喜欢的时候她表面云淡风轻,其实有点痛苦,但有的时候又好快乐,但痛苦的时候总是比快乐的时候要多,所以她总希望他能快点发现她的喜欢,又害怕发现之后连这样痛苦和快乐的机会也没有,所以总是很害怕,但现在,明明知道这样的感觉总是痛苦而又害怕的,当它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身边的时候她却没有发现……
然而,也许发现了一点,但却被她以为是错觉忽略掉了,因而在从这一点细节窥见他很多的喜欢的这一刻,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近乎崩溃的愧疚来:“我……也许我早就该正视的,也许……我好失败……我好,我有点……”
“这一点也不怪你。”
这下五条悟终于明白她的眼泪到底为何而掉了,他松了一口气,连忙这么说。
“……这就是我的错,你不要安慰我。”
“不,一点也不怪你,我也不是在安慰你,是在说实话。”
他说着,不由自主地凑近她一点,又想伸手给她擦眼泪,但这一次他的手还是抬到一半就放下了,只抽了两张纸送到了她的手中,一边笑盈盈地,用开玩笑却又很真心的语气逗她:“因为我有超厉害的,很会暗恋别人的老师穗波凉子小姐,我又很会举一反三,所以不是青出于蓝了嘛。”
“而且我一点不觉得有什么,虽然偶尔会因为假想告白失败后不能和你再这么亲密了而感到懊恼,但时间也不长,我一点不放在心上,也许凉子你喜欢人的时候会害怕,但我却不会,所以,也许世上的喜欢并不都长一个样,也分不同,反正,至少我在你身边,总是很快乐的。”
“……真的吗?”她眨眨眼,吸吸鼻子,用纸巾擦了擦要从下巴上滴落的眼泪,不太相信地这么反问。
“难道只有我看得出凉子在不在撒谎,凉子却一点都看不出我的嘛?不公平。”
“……噗。”
他的语气很娇,娇娇的在发脾气,穗波凉子总是吃这一套,这一次也成功把她逗到似乎想笑,她也的确笑了,然而睫毛却被眼泪打湿,一绺一绺地聚在一起,上面还挂着几滴细碎的泪,在亮的灯下折射出很动人的光彩来。
她点点头,轻声嗯了一下,小声说:“看得出的。”
他总是很轻松能把那些伤感的气氛打断,很轻松地能让她带着眼泪就笑起来,在此之前他已经这样做过很多回,所以这一次也很轻车熟路,然而这之前的每一次他都会伸手帮她把眼眶里的眼泪抹掉,只是这一次他的手刚刚抬起来就被他自己按了下去,为这习惯,为这习惯的事情却不能做且以后可能都不能再做,他其实有点不自在,在这些时刻,他刚刚才自夸过的‘无坚不摧的心’也会生出几分区别于懊恼的情绪来。
但他不会说给别人听,只很快自己消化了,眨动一下眼睑后这些情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又一次抬手,指了指从进来开始就被人忽略,现在还被他放在鞋柜上的伴手礼,扬起笑脸,用很轻快的语调问:“那,我带了伴手礼回来,你要吃吗,感觉你们只顾着喝酒了根本没吃东西,所以,要吃吗?”
“是什么?”
“和果子和大福。”
五条悟一边回答着她的话,一边已经站起身去拿它们了。
“要的!”穗波凉子这么说着,也开是在桌面和身边挑拣起那些零零散散还没拉开环的饮料或者果酒,家入硝子准备了很多,她当然没能全都喝完,她按着记忆在空罐子里面翻找了一会儿,很快找出了几罐来,放到桌面上,推给已经会来的白发少年,“还有几罐无酒精的果味饮料剩下来了,正好给你喝。”
“那你也别喝酒了嘛。”
坐在她身边,紧挨着她的五条悟用拖长音调,习惯性地对她撒起娇来,语调就如同之前每次聚会求她陪他一起喝果汁那样,他一边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一面又很快拆开伴手礼的包装,把它们推到她面前,与此同时,他还不忘补充:“就算要拒绝我,在酒精之下给我发的拒绝信我也是不会接受的。”
“……噢。”
“G,原本真打算要这样拒绝我吗?”他有点夸张地扬了扬眉,又一次用有点浮夸的语调试探她。
穗波凉子隐约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也知道他其实大概没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坦然,因此也不逗他,只如同上一次那样,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我还没想好。”她说,“但我会很快想好的,我会很快正视悟的心和我的心,然后很清醒地给你回答的。”
只是这回答不一定是好的而已。
因此他其实也不是那么迫切地想知道答案的。
“这倒不着急,反正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嘛。”他顿了一下,扬起笑脸,凑近她一点,又开始说听上去像玩笑但实则很真心的话了,“在这个晚上,凉子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和我再当一个晚上的超好的朋友好了……说不定明天早上起来你就断片了呢。”
“还远远没到能断片的程度呢。”她说着,用手心抵了一下有点发晕的额头,又低下头,顺带把眼泪擦掉了,掩饰一般,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感觉到饿,拿起盒子里的一个香草味的大福咬了一口,咀嚼了两下后,夸赞道,“很好吃。”
“当然啦,这可是我买的。”
“我知道。”她说着,捧着大福小口小口一点点地把它吃掉了,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因为肚子里全是酒水所以吃东西的欲//望不强烈,总之,她吃的速度很慢,吃完一个大福也花了不少时候,然而,等她把它吃完,那注视着她的目光还是没有移开,于是,她也不好再装不知道了。
她低着头,看着只剩下纸做的托盘的掌心,眨动了两下眼睑,才犹豫地转动眼珠,一点点抬起眼睑,一点点抬起眼眸,缓慢地而又试探地望向那一直没移开的蓝眼睛。
他们对视,尽管她在这时候极端地不想再和他对视,但他们还是对视了。
“为什么一直看我?”她问。
即便她这么直白地问了,他还是不收回视线,反倒很理直气壮地笑起来,说:“因为这么久没见你了,有点想你G。”
太理直气壮了,太坦坦荡荡了,其实本该被他的坦荡感染得也坦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甫一对视,反而让人感觉害羞了,于是穗波凉子又略略侧过脸,借由撩头发的动作移开视线,小声嗫喏:“其实才几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