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下，忽然加上一句：“不过，既然你都决定了拒绝，为什么还这么关心此事？”
他望向七樱，目光中浮起一丝狡黠。
七樱：“……”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踩入了坑，她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却不想下一秒，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刺耳的声音：
“嘀——！”
【发现入侵者！】
【警告！警报器遭到破坏！】
光脑的屏幕猛地跳出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君宁愣了下，目光中掠过一丝诧异：“居然是他？这么快……”
七樱敏锐注意到什么：“你说什么？谁？”
但无需君宁回答，她已经得到了答案。
“七樱。”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
在听到那声音的一瞬，七樱一愣，下意识扭头。
拉斐尔正站在她的身后。
他似乎与平时有些不一样。
七樱注意到拉斐尔脱下了那套笔挺的管家礼服，修长的身体被包裹在漆黑的夜行服下，那双素来含着笑意的蓝眸如今覆满冰霜，连带漂亮的五官也降下凉意。
他朝光脑看了一眼，才转向七樱：“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七樱不禁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注意到拉斐尔望向君宁的表情不是很对劲。
还有他那个问题也很奇怪，听起来充满了对君宁的敌意。
拉斐尔却答非所问：“走吧。”他朝七樱伸出手。
七樱一愣。
去哪里？
“等等，”她看了眼沉默的君宁，下意识后退半步，“我……”
但她才发出一个音节，脑袋却陡然传来一阵痛意，七樱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栽倒了下去。
在倒地前，她落入了一个温柔却冰凉的怀抱。
七樱勉强抬起头，对上拉斐尔毫无温度的眼。
“我带你离开这里。”
这是她陷入昏迷前最后听到的话。
***
“……我们要去哪里？”
昏暗的驾驶舱内，七樱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在她的对面，拉斐尔正在驾驶机甲，操控台屏幕的亮光照在他的脸上，为那不似人类的光滑皮肤勾勒出一道浅淡银光。
拉斐尔没有回答，只沉默地盯着操控台。
七樱默默观察着他。
她没想到拉斐尔虽身为机器人，居然能启动机甲。
这是否说明……他也有精神力？
她端详着那张与君宁如出一辙的脸，脑内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猛地看向拉斐尔：“等等，你该不会……”
“七樱，”拉斐尔突然道，“你能让你脑内的声音带你离开这里吗？”
七樱一愣：“你说什么？”
从再次相逢后，拉斐尔实在是表现得过于异常，她甚至都没注意到他对自己称呼的变化。
拉斐尔没有直接回答她。
他依旧盯着操控台，无机质的蓝眸反射出点点萤火虫般的亮光，许久，才转过头：“我忘记了，它们会换岗位的，对吗？”
“所以现在的这个已经不是从前的了啊，”他若有所思地低语着，“倒是挺可惜的。”
七樱盯着他。
可以肯定的是，拉斐尔口中指的“它们”一定是007.
但……他是从哪里得知的？
或者说——副本世界的人物会有对穿越局的认知吗？
她很想问007，可后者一直没有回来，她的大脑内满是不熟悉的寂静。
“嗯？”拉斐尔忽然发出惊讶的声音，“怎么，它不在了吗？”
七樱一愣。
等她反应过来，已倏然站起，双眸紧紧盯着拉斐尔：“你是怎么知道的？”
——拉斐尔居然能直接探知她的大脑！
相比七樱的突然防备，拉斐尔却没有动弹，他望了眼两人之间隔开的距离，一抹受伤的神色迅速从眼中略过。
“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喃喃了一句。
七樱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拉斐尔轻笑一声，忽然抬起头。
“你打算去帮他们吗？”他的脸上又恢复了温和的表情，但眼中却一片凉色，“为什么？又是你的任务？”
七樱的脸色沉了下去。
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拉斐尔刚才的那些问题完全不是巧合——他确实知道穿越局和007的存在。
“拉斐尔，”她紧紧盯着他，“你是谁？”
这一切太诡异了，拉斐尔完全表现得不像是个副本世界的角色，她想起007的忽然离去，难道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拉斐尔垂下视线。
“你在防备我。”他轻声道。
七樱没想到他的关注点会在这上面，不由皱了下眉。
“我没有，”以她的性子，其实完全不会对别人解释，但不知道为何面对拉斐尔时，她几乎是下意识道，“我只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拉斐尔扯了下嘴角。
“七樱，”他说，“这真的很不公平。”
七樱愣了下：“……什么？”
“我等了你那么久，”拉斐尔像是没看到她眼中的困惑，兀自道，“过了那么久，你却一直没有出现……”
“等等，”七樱快被他搞糊涂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拉斐尔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的话给她一种他们曾经认识的感觉？
闻言，拉斐尔突然抬头。
七樱错愕看到他微微抿唇，那素来漂亮明亮的蓝眸中盛着满满的哀伤，他像是一只雨夜被抛弃的小狗，只能悲哀而失落地望着她。
“太不公平了，”他小声道，“一直以来，只有我记着吗？”
“什么？”七樱不禁道。
拉斐尔深深望了她一眼。
“……约定。”
七樱感觉他话中有话，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拉斐尔：“什么约定？”
可拉斐尔却忽的抽手，七樱的手指从他的胳膊上滑落了下去。
“我改主意了，”他轻声道，“我不要再这样。”
“每次都是我在等你，只有我记得这一切，”他盯着七樱，一字一句，“现在——该轮到你了。”
他忽然伸手，在七樱反应过来前一把将她抱住，后者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要挣扎，但拉斐尔用的力道太大，她根本无法挣脱。
“拉斐尔，你……”
七樱突然顿住。
额上传来一股微凉的温度——拉斐尔低下头，在她的额上轻轻印下一吻。
瞬间，一股沉沉睡意朝着七樱袭来，她不由闷哼一声，身体全部的力气仿佛在一瞬被抽干，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入拉斐尔的怀中。
在意识退散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一双剔透的、哀伤的蓝眸。
“七樱，抱歉。”拉斐尔抱着她，就像是最虔诚的圣徒搂住他的神明，他低下头，轻轻将柔软而冰凉的唇贴附在她的肌肤上。
“我比你想象的……还要自私。”
***
“……！”
七樱刚睁开眼，头顶就传来一道浅冷的声音。
“醒了？”
她抬头，对上一双雪灰色的眼眸。
是久慈。
“……我怎么在这里？”七樱出声，感到每个字艰难地划过干涩的喉咙。
见她欲起身，久慈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别动，你的精神力透支过多，需要好好休息。”
但他的手被一把反握住。
“拉斐尔在哪里？”七樱问。
久慈没有吭声，但七樱注意到他的瞳孔微不可及地缩了一下。
“你需要好好休息。”他只是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七樱皱了下眉，正要说话，外面却陡然传来一声重响“嘭！”，随即是纷乱的脚步，夹杂着许多杂乱的人声。
七樱愣了下，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个移动工具的舱房内：“……这是哪里？”
“笃笃！”
门口传来敲门声，随即是付清的声音：“抱歉长官，有事和您汇报。”
“你躺下，”久慈对七樱道，“我去去就回。”
七樱皱了下眉，但旋即想起什么，垂下眼帘：“嗯。”
见她肯配合，久慈似乎松了口气，他弯下腰，细心地替七樱盖好被子，轻柔的动作与浅冷的眉眼形成鲜明对比，见七樱闭上眼，他驻足片刻，才迅速走出舱房。
等悬浮门关上，原本老实躺在床上的七樱顿时翻身而起，她轻手轻脚地凑到门旁，将耳朵贴在悬浮门上。
隐隐传来久慈和付清的谈话声。
“王虫……提前现身了……”
“大量3S级虫兽……不行，我们的救援队和虫兽群正面冲撞，目前海德尔基地沦陷，需要向中央求援……”
“但根据检测员判断，在王虫附近发现了巨大能量点，疑似精神力超过3S级，可能是……”
“嘭——！”
悬浮门被猛地扯开，久慈和付清同时回头，吃惊看向陡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七樱。
“七樱？！”付清倒抽一口冷气，“你……你都听到了？”
七樱苍白着脸，紧紧盯着久慈。
“拉斐尔，”她低声道，“他在哪里？”
“他很好，”久慈顿了下，才道，“是他把你送回来的，”他试图去拉七樱的手，“你的身体很虚弱，快回去躺着。”
七樱迅速后退，她的手从久慈的指间滑落。
“真的吗？”她的语调中充满不信任，“他为什么要把我送回来？”
久慈：“因为王虫。”
七樱一怔。
“你们走后的一个小时内，王虫再次试图入侵位面，”久慈的语调很平静，但那双波澜不惊的灰眸下隐隐有暗流涌动，“它这次对人类势在必得，直接撕开了一条空间裂缝，目前已于石英平原登陆。”
“而感应到王虫的降临，目前星际各地同事出现大量兽群，朝人类发起进攻，”久慈道，“目前已有六分之一的帝国领地沦陷。”
七樱的眼神有些怔忡。
怪不得付清的语气这么急促，尽管她掩饰得很好，七樱还是从她的身上闻到淡淡的甜腥味，而屋外的走廊上满是闹哄哄的人群，如果细听，甚至能听到机甲的炮轰声和粗鲁的野兽嘶吼。
“现在局势不太平，拉斐尔就把你送了回来。”久慈说。
七樱回过神：“那他人呢？”
“他去了军区，”久慈道，“我们需要人手，而他可以驾驶机甲。”
他直视着七樱，话语中似乎没有掩饰。
七樱不由皱了下眉。
把她独自送回安全地带，自己则去铲除危险——这很像是拉斐尔的作风。
她又往两人身后的走廊瞥了眼，数名士兵迅速跑过去，他们身上伤势不一，但唯一不变的皆是那急促紧张的眼神。
七樱对这种眼神很熟悉，她在战场上——在那些无数想保卫家园的士兵身上见过太多这种眼神。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退让了。
“……好，”她沙哑道，“那我等他回来。”
久慈似乎松了口气，说：“你去躺着吧，我们现在在赶往军区，预计还有几个小时的车程。”
他扶着七樱回到屋中，久慈将七樱按下去，刚想替她盖上被子，门口陡然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七樱一怔，下意识看了过去。
“长官！”是杨上将，他的脸上满是血污，语调慌张道，“不行！失败了！那个机器人……”
他撞上七樱的眼神，话音陡然一滞。
而七樱则缓缓坐了起来。
“机器人？”她紧紧盯着杨上将，眼中的光几乎能将人灼伤，“你说的是谁？拉斐尔？”
“……靠。”付清低声骂了一句。
面对她的质问，杨上将像个被针戳破的气球一般憋了下去，他咳了声：“什么？拉斐尔是谁？”
他的眼神闪烁，到处躲闪就是不看七樱。
“七樱，”久慈按住她，“拉斐尔很安全，他还没上战场。”
可一股莫名的不安席卷上七樱的心头，她奋力坐起身，沙哑道：“你确定？”
她试图去回忆最后和拉斐尔的换，可记忆却停留在拉斐尔带她离去，机甲驾驶舱内他那双晦暗的眼，然后大脑就一片空白，就像是故障的机器，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来了。
七樱深吸一口气。
不对劲。
仔细想想，当时拉斐尔对久慈和君宁表现出了极大的反感，怎么可能会把她交给他们，自己则独自离去？
如果说真是他主动放手，那……他又是为了什么？
久慈没想到她一个病人居然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竟差点没按住七樱，但他也不敢使力，只能沉声道：“七樱，你先冷静……”
七樱：“让我起来……唔！”
她忽然闷哼一声，软软倒了下去。
久慈一愣，低下头，发现空中漂浮着一些细若发丝的白色光丝，它们温柔地滑过七樱的肌肤，轻轻卷住她的身体，而后者在它们的抚|慰下，眼睛缓缓闭上。
他意识到什么，猛地扭头：“……陛下。”
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缓缓自屋外进入，他抬起那张与拉斐尔如出一辙的脸——是君宁。
“我控制了她的神经，”君宁说，“她现在已经睡了。”
付清小声道：“您不该出手的，这会对您造成身体负担……”
“无妨，”君宁笑了笑，看向杨上将，“说罢，现在情况如何。”
杨上将的表情不是很好。
“……他失败了，”他低声道，“王虫的精神力还是太强了。”
闻言，另外三人的表情都有些异样。
“可是，”付清第一个道，声音充满不可置信，“你确定吗？他的精神力也不弱吧，毕竟拉斐尔可是……”
她朝君宁投去一眼。
君宁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温声道：“说下去。”
杨上将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语气平静：“但拉斐尔没有撤退，明明根据我们的侦察兵的报告，他受到王虫的攻击后，身体和精神力已经都无法再支撑他活动下去，我们的人也给他打出了信号，让他立即撤离，但……”
他犹豫了下，小声道：“他反而直接朝王虫冲了过去。”
“你说什么？！”
付清满脸不可置信：“他疯了吗？！”
“付清，”久慈低声说了句，示意她不要出声，停顿了下，“然后呢？”
“虽然王虫被他逼退了，它被迫退回了虫洞，”杨上将说，“但……在逃跑前，它进行了最后一次反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