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跟着那片大陆上其余生物去吃东西，可能那些生物吃完活蹦乱跳，她吃完直接下葬。
还有死得更快的——直接传送到无生命环境，再或者遇到战力更强大的恐怖生物。
想到这里，想到随机传送的危险性，重梵慎之又慎，语气严肃叮嘱苍修：“如果我消失了，千万别来找我，试都不要试，你会死的。”
他连储备物资都没有，结果大概率是死亡。
苍修的脸色像是被霜打过，只问：“那要是我想你了，连去找你都不行吗？”
他不想强求她为他留下，但他去找她都不行吗？
“等我离开兽人大陆，你不可能找到我。苍修，我和姬月这种情况，属于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宇宙中绝不止这两片大陆，打开空间之门，外面会有无数片大陆。想在任意一片大陆生存下来都不简单，更别提找人。”
可能是姬月去了她的星球，她来了姬月的大陆，让苍修误以为宇宙中就这几颗行星。
让他误以为，只要打开时空裂隙，就大概率能找到她。
其实这个概率渺小到无限接近零。
“你低头，看地上这些碎石子。”重梵松开他，往后挪坐到他腿上，让他能坐起来。
等苍修坐起来之后，她继续说：“地上所有碎石子，都相当于宇宙中一片大陆。整片兽人大陆上，所有碎石子，能想象有多少了吗？”
苍修身上死一样的寂静。
重梵摸摸他的头，“听话，你是很棒的首领，白狼部落一定会在你的带领下走向昌盛。我要是能回去，一定告诉姬月，她的崽子非常厉害，值得她骄傲。”
“我不在乎她骄不骄傲。”
或许小时候他很在意，但现在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苍修抬起头，目光锁定重梵一人，语气轻得接近祈求，像年幼时询问姬月一样，问她：“你一定要离开吗？”
重梵做出和姬月当年一样的决定，“是的。”
和姬月当年不一样的是，姬月做出决定时是疯狂又决绝的，而重梵这个决定，是冷静又平淡的。
这片大陆对她而言，物资方面还是太贫瘠，她甚至连卫生巾都需要自制。
她并没有受到姬月那种压迫和伤害，仅仅因为科技水平和物质条件，她不想留在这里。
“苍修，其实我在这片大陆并不适应。这里和我生活的大陆差别太大，我有很多小事都需要求助你们，这种感觉很不好。”
毕竟不是她熟悉的世界，她做什么都觉得受限制。
不是律法上的限制，而是整片大陆带来的限制，整个陌生环境带来的限制。
听到她这句解释，苍修认真回她：“但我不觉得你在求助，你很强大，其实我们都在你的庇护下。享受了你的庇护，为你做那些小事是应该的。”
这就是她一定要离开的原因吗？
那他以后把那些小事做完，她是不是就可以不走？
重梵笑得无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别说这些了，离我离开应该还有很久，我的族人到现在还没联系上我。”
她看看苍修，又说：“说说你吧，现在知道一切，对你兽母是什么感觉？”
重梵一直以为他今天擅自离队，跑到这里坐着冷静，是因为猛然知道姬月的事情之后对他冲击有点大。
第95章 095：你能不走吗（2）
“没有什么感觉，她的所有选择我都无权干涉，她的成就也与我无关。对于谷薇儿和很多雌性兽人来说，她确实是个很厉害的拯救者，我也承认她很伟大。”
苍修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重梵已经脑补出来了。
对于苍修而言，姬月确实算不上一位合格的母亲。
“姬月，她先是一名自由的雌性，然后才是你的兽母。被你兽父圈养的那几年，她受到的伤害非常大。”
重梵刚才说的那么多，其实在她要离开的原因里，姬月也占了很大一部分。但因为感觉苍修知道真相后依旧不那么愿意提及姬月，所以她没有说这部分原因。
姬月的人类伴侣身份很复杂，而且任务出了意外。因为她背景比较干净，权限也比较高，姬月那边偶尔会需要她出面帮忙。
在人类行星上，很多人都可以离开她，她没有那么重要。
除了姬月。
她是姬月人类生活的引导者，她们互相照顾了十七年。姬月那边还需要她，如果能回去，她会尽量赶回去。
重梵想不到用什么话来安慰苍修，只能说：“她没有错，你更没有错，你们都是受害者。”
苍修点点头，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今天听到谷薇儿的真相后也已经释怀。
“她很勇敢，也很厉害，她应该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当年，他帮她逃走的时候没有想太多，只是希望她能够快乐而已。
后面发生他兽父在兽神城外被杀死的事情，他一直以为她是因为自私，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才完全不顾他的处境。
他厌恶过，憎恨过，甚至后悔过，不过现在都过去了。
姬月有她的生活。
他也是。
她孕育他一次，他放走她一次，两不相欠。
“你也很勇敢，你也很厉害，苍修，你也应该过上让你开心的生活。”重梵从他身上下来，坐到旁边。
苍修在她身边坐好，问：“到底什么才算开心的生活？”
“能让你开心的生活啊。”
重梵开启废话交流，看到苍修那一脸噎住的表情，她满意地笑出声，又问：“你为什么要当白狼首领？”
说实话，苍修这个首领当的，她看着都压抑。
他几乎为白狼部落的兽人安排好了一切，而他主动去享受的首领特权，却少得可怜。
好像苍修存在的意义，就是为这个部落无条件付出。
“我害死了兽父，害得白狼部落在那场领土战中损失惨重，失去了很多勇士。白狼部落因为我的行为而衰败，我必须把它扶起来，这是我亏欠他们的。”
苍修抬起头，看向天上那轮弯月。
“重梵，我兽父对我很好。他很喜欢姬月，我是姬月和他的孩子，所以他也很喜欢我。虽然他对我很严格，但他也是真正把我当做他的继承者来培养。”
当故事转换一个视角，又会有完全不同的观感。
“对姬月而言，对银狐雌性而言，我承认我的兽父确实不是什么好的雄性。但是，重梵，对我而言，他保护了我，用他猎到的最好的食物来喂养我，把我托举到他肩膀上。”
拥有绝对领导权的部落首领，如果愿意把一只幼崽托举到他头顶，托举到比他更高的位置，代表他选择这只幼崽作为他的继承人。
部落里最好的资源，会通过他，向这只幼崽倾斜。
苍修看向重梵，在重梵安静的注视下，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禁止狐族雌性进入领地吗？”
“你说。”
“因为狐族雌性都太漂亮，也太香太迷人。这不是她们的错，但这会为她们带来危险。她们战力太低，很多雄性兽人都觉得自己有能力圈养这样的雌性。”
苍修抿唇，想了会儿，说：“我不希望部落里，再出现我这样的孩子。”
重梵此刻才懂他的意思。
禁止狐族兽人入境，他的驱逐，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他在用他的驱逐，来拒绝对狐族雌性的交易。
至少白狼部落里不会再出现下一个姬月，也不会再出现下一个苍修。
“要不抱抱？”重梵张开手臂，实在无法再安慰他。
她们为姬月所说的每一句话，对苍修而言都是一种伤害。
姬月当然有追求自由的权力，但苍修也有不原谅她的权力。
“抱一下，我不笑你。”
见苍修愣住，重梵直接抱住他，在他耳边小声道歉：“对不起，如果你不想提起姬月，以后我不会再提。我们还是最好的玩伴，好吗？”
“好！”苍修抬起手抱紧她，记下她身上的气味。
她不是狐族雌性，异香消散之后，他能闻到她身上独特的草叶香味。
她很爱干净，爱擦洗，还喜欢用些草叶泡水擦洗身体。
她身上的味道比狐族异香要更好闻。
“你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正常说话就行，不要再让我喊你姨母就好。”
苍修目光落在她洁白的后颈上，想到她要离开，闭眼低头。
重梵只感觉他的脸压在了她肩膀上，但她并不知道，他的唇瓣吻在了她衣领上。
“你能、不走吗？”苍修再一次开口询问。
重梵张了张嘴，温热的液体滴进她衣领，打在她后颈下面，从背上滑落。
从温热到变凉，那滴眼泪缓缓下滑，干涸在她背上。
也酥痒进她心里。
此刻的重梵并不懂得怜惜迟早会生爱，此刻的苍修也不懂得自己这一吻的重量。
两人只知道，自己让这个拥抱持续的更长一点。
月光洒在山顶，定格此刻永恒。
直到最后，重梵也没有回答他那个问题。
……
春暖花开时。
穿过石林峡谷的寒冬，越过石林山脉的冰霜。在石林山脉北边这片土地上，春天来得格外早。
“熬过冬天的感觉真好！”伍赫伸个懒腰，带领其余几名部落勇士去拿食物。
贝统他们走到他前面，回头催促：“伍赫，你走快点，那些银狐兽人还等着呢。”
“急什么，难得不用猎食。再说，是她们先袭击才导致我们受伤的，我们不能打猎怪谁？”伍赫对银狐兽人突袭他们队伍的事情耿耿于怀。
如果不是狐首领庇护，他真想和谷薇儿正面开战讨个说法。
而且在他们养伤的半个月期间，谷薇儿她们要给受伤的白狼兽人提供充足的食物，这是当时讲和结盟就约定好的。
自始至终，谷薇儿对自己的突袭没有表示过丝毫歉意，并且还从狐首领的流浪兽部落里挖走好几名成员。
伍赫对谷薇儿的行为始终感觉很不爽。
从别的部落里挖走成员，本身就是一种很不尊重那位部落首领的行为。但狐首领和云绒她们都愿意，那他也只能把他的不爽憋回去。
“你是不急，我们可都饿了，先过去了啊！”贝统他们加快脚步，把伍赫甩在身后。
伍赫低骂一句：“这几个家伙！”
不就是可怜那些狐族雌性的遭遇吗，犯得着走这么快？
再说，他看那个谷薇儿的脾气，半点都不像是需要人可怜的。
可怜那些被她暴虐猎杀的肉兽还差不多！
第96章 096：铜器时代（1）
“姨母！我带人过来了！”
谷薇儿的姨母叫得格外顺畅，带领一队银狐兽人直接进入重梵她们队伍的领地。
伍赫他们扛着食物，跟在她们身后回来，问重梵：“狐首领，真是你允许她们进来的啊？”
不是说好了这片领土现在划给他们队伍居住吗，谷薇儿她们随便进来算怎么回事。
伍赫心里小声嘀咕。
旁边，谷薇儿完全无视他，走到重梵面前，问她：“姨母你要带我们造什么？木车吗？”
谷薇儿之前还在疑惑为什么白狼兽人都喊重梵为狐首领，后来听重梵说起她才知道，原来重梵身上的异香是从她幺姨身上沾染的。
顿时感觉更亲切了！
“是我让她们来的，这段时间都会有狐族兽人过来帮忙。你们下去进食休息吧，不用管她们。”
重梵朝伍赫简短解释，然后转向谷薇儿，在她们期待的目光下开口说：“不是造车，是造别的，更加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谷薇儿兴致拔高。
“纸墨。”
“纸墨？”谷薇儿歪着脑袋仔细想想，问，“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重梵看向她，笑了笑，回答：“用来记载，用你能想到的所有表达方式，记录你想记录的一切。”
文明的孕育不能脱离历史，历史不能没有人记录。
而且科技的发展，文化的传承，全都需要记录两个字参与。
谷薇儿追问：“那祭坛下面，石雕底座上那些先祖壁画，我们都能用这个纸墨记下来吗？”
“当然，这就是纸墨存在的意义。”
“这个要怎么做，需要什么，姨母你说，我们马上去准备！”
谷薇儿的积极性是肉眼可见的高，只要能让她们站起来，不管是战力还是学识，她都要抓！
重梵有条不紊，安排她们：“需要先造一间简易厨房，收集处理食物时燃烧产生的烟炱。也就是那些烧东西产生的黑烟，烟沾到其余物件上，凝结而成的黑色粉末。”
烟炱超过一半成分是碳黑，是她暂时能在日常生活中能找到的最黑的颜料。
“简易厨房？怎么造？”谷薇儿眨巴眼睛看向重梵。
真想把这个姨母挖到她们银狐部落去，感觉这样她们就能学会好多东西。
重梵朝吉娅招招手，吉娅抱着一块大木板走过来。
木板上刻出了重梵要的厨房样式，以及另一间全封闭的房屋。
厨房其实很简单，有个灶台有个烟囱就行。
另一间全封闭的房屋就更简单了，当成箱子去建就行。
“这个屋角为什么要竖这个长长的空管？”谷薇儿指着木板上的烟囱开口问重梵。
重梵耐心解释：“处理食物的时候，燃烧升温会导致厨房产生气压变化，烟会往上顺着这个空管往外排。管道越长，烟气的排出会越稳定。”
见谷薇儿听得一头雾水，重梵只能先喂结果。
“总之，竖根空管，在厨房里烧东西的时候，烟会聚起来从空管排出去，就不会熏到你们，也能收集烟炱。”
当然，建厨房不只是为了搜集烟炱，更多的还是为了方便在雨天处理食物，以及短暂充当粮仓。
至于她制墨的主要烟料，还是得从那间封闭的屋子里刮取。
“噢！”谷薇儿点头，大概懂了后面这段话的意思，“那我们先把这个厨房搭起来试试！”
不搭起来试一试，她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看她满是好奇，重梵朝她点点头，“好，那管理搭建就交给你和吉娅了，有什么问题来找我。”
好奇是知识的萌芽，她们好奇是好事。
“诶！”见重梵要走，谷薇儿赶紧叫住她，问她，“姨母你去干什么，不在旁边看着我们吗？”
“吉娅看过竹屋搭建，她可以看懂我画的什么，你们两个管理就行了。你们现在搜集的是造墨的材料，我还要去搜集造纸的材料。”
她要去找能造纸浆的树皮，还要找到含有粘液的植物根枝，把那些根枝浸泡之后才能获得天然胶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