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梵蹲在地上，拔根草逗那几只野禽，回他：“等我们回去剪掉它们的飞羽，就能限制它们的飞行能力。
“它们的活动范围不大，让它们飞不出城墙就行。习惯家养之后，它们应该就知道定点归笼了。”
说完，重梵扔下草，拍了拍手。
“把笼子搬上车，走了，回去继续参加祭祀大会。”
旁边几只崽子欢呼：“回去祭祀咯！”
春季举办兽神祭祀的这天，是一年中最隆重的一天，也是族中气氛最好的一天。
族人在这天能放松下来，敞开肚皮吃喝。
看这几只崽子在周围蹦蹦跳跳，重梵也不自觉被他们感染，嘴角向上扬起。
这时，苍修的手伸到她面前。
重梵蹲在地上，仰头朝他看过去。只见苍修弯腰看向她，长开的面庞既透着几分初为人夫的男人味，但仍保留几分说不出的少年青涩感。
“今晚有篝火晚会，我们一起跳舞吧？”
短短十四个字的邀请，他每说出口一个字，重梵就看到他的脸红上一分。
“哟！”重梵边朝他嘬嘴，边伸手搭上他的手，借他的拉力站起来，感叹，“我勇猛的狼王阁下，今天这么害羞呢？”
周围大大小小几双水灵灵的眼睛望过来。
苍修拉重梵起身站好，继续问：“所以我们今晚可以一起跳篝火舞吗？”
重梵用她最浮夸的语调，丝毫不怕苍修这个社恐当场社死，给他最肯定的答复：“噢！当然可以，我的伴侣。”
苍修的脸真的快要红成猴屁股了。
但他还是握紧重梵的手，不曾松开分毫。
……
夜幕如期降临，篝火点亮城池。
但那些火堆都没燃多久就陆续熄灭。
万兽城里留下的，大多是老幼兽人和刚生产几个月的雌性。人不够多，篝火晚会也没有那么热闹。
几个月大的幼崽离不开人，没法敞开了玩。大家只能约好，等下去执法的族人回来，再举办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
此刻，没有幼崽要带的重梵和苍修，就显得自由许多。
重梵本以为，苍修说的邀请她跳篝火舞，是在万兽城里和大家一起跳。
没想到苍修直接带她出了城。
——
距离万兽城两公里的河边草地上，苍修早就在这里堆好干柴。
重梵从他背上下来，走到河边。
夜空闪烁的繁星印在河里，上下星河，恍如梦境。
不得不说，苍修每次找的秘密基地，总能让她眼前一亮。
橘红火光从身后燃起，重梵转身看向他，只见苍修迈开脚步朝她走过来，弯腰朝她伸手。
兽人大陆并没有这个礼仪，但因为身高差距，他每次都会在靠近重梵时弯下腰，避免自己错过重梵口中说出的话。
“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举办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篝火晚会，好吗？”苍修开口，把手往重梵面前伸了点。
重梵伸手搭上，“好啊。”
她一直知道，苍修不是狼王，他从来都是孤狼。
她想陪他穿越他心中的万里荒漠，想陪他在漆黑无边的夜里找到一束光。
月光倾泻，火堆旁的两人挽在一起玩闹。
两人从开始的跳舞聊天，到后面嬉笑打骂，最后在草地上扭打一团，互相揪着耳朵不肯撒手。
河边草地上燃起的这堆篝火，或许并没有那么热闹。
但它燃到长夜将尽，燃到天光乍现。
……
第168章 168：你能教我猎食吗（1）
春去秋来，一年又过去大半。
三座主城派下去执法的成员也陆续回城。
麻蟾集市再次开张，周围一带恢复以往的热闹。
万兽城的建设也如火如荼地进行。
沙莎回城之后，见过她那些终于能化人形的族妹族弟，随后冲出盐城，直奔万兽城而去。
——
不出三个小时，她出现在重梵和巫魅面前。
“这就是麻布啊！它真轻便，我可以拿什么换它吗？”沙莎的兴趣爱好一点都没变。
只是下去一趟之后，她现在说话直奔主题，做事比以前要干脆许多。
重梵指指麻布旁边的棉布，“你再看看旁边那几匹布，这些都是专门留给你的。我们就是在等你回来，不然都没有合身的衣服穿。”
衣服当然有，但合不合身就不好说，美感更是没有丝毫保证。
只能说是能穿。
沙莎拿起旁边的棉布，仔细感受区别，“这个摸起来更柔软，好像更适合做衣服。这是什么，不是麻布吗？”
“这个是棉，那个是麻。”重梵简单解释，“就是两种不一样的植物纤维，你可以理解为植物里那些丝线，由两种纤维丝线搓捻成线，再织成布，就成了这两种布。”
重梵说完，巫魅指指她的床，“床上还有棉被，你去看看，秋冬盖起来很暖和。”
“我去看看！”
沙莎放下手里的布，直接坐到巫魅床边，摸摸她的被褥。
“真的好厚实，好软好暖和。而且这是植物做的，应该比兽皮多很多吧？”沙莎下床问她们。
重梵回答她：“对啊，种植植物就能得到，不像猎食肉兽，兽皮只有一张。而且盐城地广人多，真的很适合大批栽种棉麻植物。”
“小梵你又开始了。”沙莎坐回桌边，“说吧，这次你想怎么交易？”
重梵直说：“你们种植棉麻植物，向我们提供原材料。我们负责织布，返还你们一部分布匹。”
沙莎没有制作方式，当然只能点头。
“不过小梵，你得先告诉我，这个棉麻到底难不难种，种成需要多久。还有一个，你们织造的布匹，返还我们多少？”
重梵揉揉太阳穴，“以货易货确实有点复杂。”
说到这里，她脑中灵光闪过，“不如由我们三座城池，联合发行铜币，以后就以这种统一的钱币来进行交易。这样也不担心随时需要协商更换货量，怎么样？”
“铜币？”
巫魅和沙莎一起看向重梵。
重梵在巫魅桌上扫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万象送来的一篓流光溢彩的小贝壳上。
她刚把目光投向巫魅，巫魅催促：“用用用，拿去用，别磨叽快点说。”
重梵把那篓贝壳拿过来，“现在，你们就把它当做铜币。”
两人一起点头。
重梵继续给她们举例，“假如一车甜杆值十枚铜币，沙莎，以后你们部落运给我们一车甜杆，我们就给你们十枚铜币。如果两车，就是二十枚。一次交易多少，由我们当面结清。”
边说这话，重梵边把贝壳数出二十块来，推到沙莎面前，让沙莎代入感受。
等沙莎数完贝壳，重梵继续说：“同样的，如果你们需要来我们这里买糖，一罐糖十枚铜币。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货，一次要买多少罐，由你们决定。
“如果你们卖给我们足够多的甜杆，换到很多铜币，却不想要那么多糖，就可以用钱币来我们这里买别的东西。
“不需要再和我们商量一车甜杆能换多少东西，几车甜杆才能换到什么别的东西，这些都不需要。
“所有货品都明码标价，需要多少铜币才能换取。
“这样，有一个通用的衡量物品，我们就不需要每次交易都聚在一起商量，面对面调整交易货品的数量。
“只要通过交易攒到足够多的铜币，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重梵边说，边把沙莎面前的贝壳收回篓子。
沙莎下意识地护住贝壳。
重梵哭笑不得，提醒她：“我只是给你举个例子，这些贝壳不是钱币，三座主城联合造出来的铜币才是。”
她现在已经预见了沙莎以后敛财的模样。
沙莎有些不好意思，松开手，让重梵把贝壳收回篓子里。
随后她又问：“为什么你不能直接给我那个铜币？”
“因为通用的衡量物品，需要所有使用者的承认。
“只有对方承认这枚铜币的价值，你才能用铜币在她那里换到东西。如果对方不承认，那这枚铜币就是一块金属，没有任何意义。
“生意不能我们两家来做，总要和兽神城还有其余部落打交道。如果仅仅在我们两家之间流通，那这个铜币的流通性也太低了一点。”
重梵边说边收拾万象的爱心小礼物，把装贝壳的篓子给巫魅放回原位。
听她说完这些，沙莎风风火火，马上就要回城和她伯父商量。
重梵拦住她，看看天色，“今天先在万兽城睡一晚吧，太晚回去容易着凉，走夜路也容易摔。”
虽然麻蟾兽人习惯晚点出没，但这个晚也不是指深夜，而是指傍晚以及天刚黑的时候。
太晚也不行。
沙莎想想也是，转去挽住重梵的胳膊。
“好啊，那我今晚和你一起睡，我有好多事情要和你说！”
巫魅看她们这副黏糊样，抓起木盒里的瓜子就开始嗑，无聊两个字写在脸上。
她嗑瓜子的“咔嚓”声太响，再次吸引沙莎。
“我们才下去一年多，怎么出来这么多新东西？”沙莎凑到木盒旁边看，问巫魅，“巫魅姐姐，这个是什么？”
“吃的啊。”巫魅把嗑完的瓜子壳往桌上一扔。
重梵看她也无聊，建议：“反正万象有事，今晚我们三个一起睡得了。我也懒得回去，就在你这儿睡？”
不然等下路过苍修的屋子，要是苍修看她带沙莎回去睡觉，今晚不去找他，那她隔着窗户都能看到苍修的哀怨眼神。
“睡呗，炕上差你们那点地儿？”
巫魅边嗑瓜子边招呼她们：“你俩去洗洗吧，洗洗上炕，聊完睡觉。”
让她也听听，看现在年轻雌性之间都聊些什么话题。
沙莎拉重梵一起去隔间烧水洗漱，重梵被拉进去之前，交代巫魅：“你叫个人去跟苍修和塔塔说一声。”
巫魅还在抓着篓子里洗净晒干的贝壳把玩，心里思考重梵刚才所说的货币。
过了好半晌，她的魂才回体似的，朝隔间问：“说什么？”
隔间全是沙莎浮夸的讲述声，她的声音被盖过去。
第169章 169：你能教我猎食吗（2）
从守城族人傍晚来报，告诉他麻蟾兽人沙莎进城的时候，苍修就已经知道他今晚得一个人睡。
但他万万没想到，重梵压根连屋都没回。
在苍修刷牙准备睡觉的时候，莫汀塔踮脚站在他窗边，探着脑袋问他：“苍修首领，你知道我们首领去哪了吗？”
首领每次来苍修首领这边之前，都会先回去洗漱，收拾一套干净衣服再来。
而且他今天下午一直在院子里喂鸡，没看见首领回来，也没看见首领来苍修首领这边。
“你先进来。”
苍修走过去给莫汀塔开门，然后回到隔间，直接端起水杯，漱完口之后才说：“你们首领在巫魅盟主那儿，她们今晚应该都在那边睡。”
莫汀塔点了点头，正准备道谢离开，苍修先说：“你要是一个人睡觉害怕，今晚可以在我这边睡。”
他知道莫汀塔很独立，以前重梵来他这边，莫汀塔完全可以一个人在家睡觉。
但按重梵说的，以后要是把两间屋子和院子合起来，重新建个合院，他和莫汀塔总是要住在一个院子里的。
就算是后爹，也得和崽子处一处吧？
此刻，二十四岁的后爹刷完牙，和十岁的崽子面面相觑。
好半晌过后，莫汀塔才点头，开口问：“那我是睡在旁边小房间里，还是？”
“睡我床上吧，铺了棉被，比较暖和。”苍修洗完脸，挂好毛巾，问他，“洗漱没有？锅里还有热水，我去给你换一盆。”
莫汀塔拦住他，“不用了，苍修首领，我洗过。”
“行，上炕睡觉吧。”苍修走到门口，插上插销。
莫汀塔一步三回头地看他，慢吞吞走到炕边，脱鞋上炕，钻进被窝。
苍修转身走到桌边，问他：“好了吗，好了我就吹灯。”
“嗯！好了。”
滕木木不是说苍修首领性格冷漠不爱说话吗？
莫汀塔心里嘀咕，掖好被角。
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苍修掀开被子躺下，挨着他睡，开口提醒他：“掖好被角，别着凉。”
“嗯嗯。”莫汀塔回应。
在他有记忆的幼年时光里，只有吉娅这个阿妈带他流浪的一些画面。至于他的兽父，早早就死掉了，他对那个兽父也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后来大衍出现，阿妈也不再是他一个人的阿妈。
更甚至，阿妈已经不是他的阿妈。
其实很多雌性兽人的嘴很快，他听到过她们关于他和阿妈的议论，他也知道阿妈是因为首领的提醒，不得不好好对待他，把他当成别人家的崽子一样客气对待。
但他还是不喜欢在自己家里当客人。
所以他选择搬出来，给阿妈和大衍的崽子腾地方。
他没想到的是，首领会收留他，像阿妈一样细心照顾他，哪怕自己结伴也把他带在身边。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首领还是阿妈。
莫汀塔背对苍修侧身睡觉，眼泪顺着右眼的眼角流过鼻梁，从鼻梁坠下，擦过左眼的睫毛，最终坠落在枕头上。
他身后，成年雄性兽人的阳刚气息向他扩散，带来无穷尽的安全感。
强大静默，沉稳如山。
莫汀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苍修，但他能感受到，苍修对他的态度非常友善，甚至超越了他记忆碎片里那个没有耐心的生父。
苍修听到泪水滴落的声音，还有莫汀塔堵塞的呼吸声，沉默许久之后，还是下床走到隔间。
借着月色，他用锅里剩余的热水拧了个湿毛巾。
莫汀塔正用手抹眼泪，冒着热气的毛巾递到他手边，苍修开口问他：“塔塔，你是害怕和我一起睡吗？”
他没想过他有这么让人害怕。
莫汀塔坐起来，用毛巾捂住脸，摇了摇头。
等他自己缓和好情绪，苍修才听他问：“苍修首领，你为什么也对我这么好？”
苍修想了想，回答：“你们首领把你当做她的崽子来养育、教导，我是她的伴侣，自然也会和她一样。”
听到这话，莫汀塔的情绪在此刻爆发。
积攒许久的泪水汹涌难止，他抽噎许久，试图吸气把堵塞的鼻子吸通。
或许是习惯了看莫汀塔懂事的样子，苍修没想过莫汀塔也会哭得这么凶，愣了会儿才提醒他：“你可以把鼻涕擤出来，就擦在毛巾上，我明天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