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魔——以鸿【完结】
时间:2024-03-23 17:18:51

第三卷
  黑沉的夜幕被撕破了一道大口子,哗啦啦的水从天上不停地往下浇,伴随着激烈的电闪雷鸣。
  何月明宅子里的大树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像是下一秒就会被折断。乌鸦放弃了平时喜欢的位置,转而躲到了房间的屋檐下,舒舒服服地睡大觉,丝毫不受暴风雨的影响。突然之间,它闭着的眼睛睁开,绿豆大的眼珠滴溜溜转动,看向围墙的方向。
  围墙上现出了两个人影,个子孔武有力,从外面爬进来,翻墙落地。来人真是披着蓑衣的彪哥和铁牛。彪哥看向房间,神情邪恶,露出个阴沉的笑,“大的归你,小的归我。”
  走了几步发现铁牛没跟上来,转过头质问地看着他,口里喝道,“你发什么呆呢,抓紧时间。”
  铁牛期期艾艾,“这样不太好吧,要不咱们还是回去——”
  “没用的怂货,白长那么大个子。”
  彪哥破口大骂,同时伸手去抓铁牛胸前的衣服,这时突然啪的一声,一坨不明物体落在脸上,彪哥一愣,伸手一抹,刺鼻的臭味钻进鼻子,明显是一坨鸟屎。
  紧接着又是一坨鸟屎落下,这次正中铁牛眼睛,吓得他哎哟一声赶紧去揉。
  不远处传来呱呱的叫声,像是嘲笑般。彪哥抬头看去,只见一只漆黑的乌鸦在屋檐下的地面上闲庭信步,乌溜溜的小眼珠看过来,居然能从里面看出几分挑衅的神色。
  “妈的,什么畜牲也敢欺负到老子头上来!”
  彪哥这段时间各种受气,心里正憋着一团火,刚巧这乌鸦就撞枪口上了,当即骂骂咧咧走过去,“看老子不扭断它脖子。”
  乌鸦像是翅膀浸了水,飞得不高,速度慢吞吞的,偏偏就是抓不着。它就这样吊着彪哥去了宅子的后面。铁牛揉完眼睛,见到彪哥身影即将消失,赶紧去追,谁知下雨地滑,他重重一跤摔在地面,脑袋刚好磕在旁边的大花盆上,登时晕了过去。
  ……
  宅子后面是一片荒地,野草疯长。原主人以前在这里修了个小花园,还挖了个水池,后来宅子变成鬼屋后,无人打理此处,便日渐荒废。池子里面的水早已干涸,只有在夏季暴雨时才重新积满。此时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池子里的水开始缓缓转动,现出个漩涡的形状,往空中投射出朦胧的光晕。
  彪哥追着乌鸦来到此处,见到光晕吃了一惊,定睛细看,那光晕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光晕慢慢舒展开,彪哥赫然惊愕地发现那里面原来是几大箱金条,闪烁着黄湛湛的诱人光芒。箱子后面还站着个美女,容貌娇艳,身材惹火,半露酥胸,正挑逗地看着自己。彪哥心中狂喜,如同鬼迷心窍,抬腿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
  不远处的枝头上,乌鸦静静地凝视着这一幕。
  ******
  凌晨五六点,天边已经开始出现鱼肚白。经历了一晚暴雨的洗刷,空气格外清新。
  何月明浑身狼狈,像是在泥水里面打了个滚似的,深一脚浅一脚走回巷子,手里拎着件外套,囫囵地裹成一团。平常这个时候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起床摆摊,何月明早就想好了说词,就说是去郊外的山里采药,不小心跌了一跤,谁知一路过来没见着人,倒是自己的宅子前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她有些疑惑,快步走了过去。
  宅子门开着,外面聚了不少街坊正在议论纷纷。何月明心中一紧,不会吧,难道这么快就被何宅的人找上门来?她顿住脚步,正想偷偷转身,这时王婆婆看见了她,夸张地大叫一声,“岳小哥,你回来啦!”
  伴随这一声,其他人也齐刷刷跟着扭头看了过来。何月明头皮发紧,攥紧了手里的外套,脸上露出恰当的不知所措,“王婆婆,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在我家门口?”
  “哎哟你昨晚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你家死人了?”
  死tຊ人了?
  何月明一惊,难道是素芬和翠芬出事了?她当即急切地冲进宅子,只见庭院里两个警察正用担架抬着具遮着白布的尸体往外走,差点跟何月明撞个正着。素芬和翠芬站在后面,满脸惊恐,见到何月明时眼睛一亮,急切出声。
  “岳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何月明目光迅速扫过两人,见她们丝毫无损,暗暗松口气。再看另一边有个明显是头目的警察正在盘问一个男人,男人五大三粗,脑袋上包着块白布,上面有血丝渗出,显然是磕破了头。何月明一眼认出对方是彪哥的小弟铁牛,心中当即有了判断,死者莫非是彪哥?
  “怎么回事?”
  她惊愕地问。
  素芬声音有些发颤,“我们也不知道。”
  今天凌晨,睡梦正酣的两姐妹被一个男人的大叫惊醒,出了卧室找到后院一看,铁牛正抱着彪哥的尸体大声嚎啕,彪哥身上湿淋淋的,看样子是栽进了旁边的池子里,溺水而亡。
  至于两个大男人为什么半夜会出现在岳明的宅子里,很快,警察头目就从铁牛口里问出了答案——原来彪哥咎由自取,趁着暴雨天想对素芬两姐妹不利。至于为什么会栽进池子里溺水,明显是喝醉了酒的缘故,总不可能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干的吧,何月明又有明显的不在场证明。
  不过警察还是走过来盘问了一番何月明,“你昨天去哪儿了?”
  何月明早就想好了说词,“上山采药,回来路上遇着了暴雨,摔了一跤,耽搁到今早才回。”
  因她平常经常以采药借口外出,又有街坊作证,警察也就相信了,准备走时看见何月明拎着的外套里面像是有东西在动,随口问问道,“这外套里面装了什么?”
  何月明心中一紧,面上不动声色,笑道,“斑蛾子,拿来入药治疟疾的,长官要看看吗?”
  警察没什么兴趣,摆摆手走了,外面围观的邻居也散去。何月明让素芬去准备点吃的,又让翠芬去烧一大桶洗澡水,自己则径直走回房间,反手锁上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神情总算放松不少。只短短休息了三四秒,她拿起手边的外套,面色再度变得凝重。
  打开外套,入目是一个笼子,笼子由藤丝围绕而成,里面困着一只幼童拳头大小的蛾子,正不断地扑腾冲撞。这只蛾子看上去跟先前地穴里的巨蛾有几分相似,颜色却鲜艳丰富不少。顶端红色,中段黄色,到了尾端变成蓝色。眼珠漆黑,此刻正恶狠狠地瞪着何月明。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何月明自言自语,脑海里又回想起先前在何府的一幕:
  那时,尤二的尸体和“何老爷”的尸体里极为诡异地分别爬出了一条肉虫和一只蛾子,何月明反应迟了一步,眼看蛾子就要飞走,丛山深闪电般出手,缠住了蛾子,并将它囚禁在藤丝编制而成的笼子中。肉虫本来也被抓了起来,谁知就在丢进笼子后居然被蛾子一口吃掉。
  丛山深就干了这一件事,身体撑不住了,变回藤蔓钻进何月明手上的纹身里。何月明飞快逃离了何府,她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悄无声息溜到城外,在外面兜了一圈才回来,还跟守城门的人打了个招呼,到时可以作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根据先前丛山深说的话,何月明大胆猜测尤二头中的肉虫就是巨蛾产下的卵,在人脑中孵化,将他们转变为僵傀。肉虫进一步发育,就变成了“何老爷”脑中的这种蛾子。只是这个猜测到底有几分准确,还得等丛山深醒来后再仔细询问一番。
  素芬来敲门,在门外说水烧好了。何月明将笼子藏了起来,出了卧室去洗澡。她脱掉衣服,踩进盛满热水的桶里,顿时痛得嘶了口气,低头检查身上伤口真是不少,有的地方甚至伤可见骨,还在往外涌血,这次愈合得比往常要慢。洗着洗着,突然水面一动,丛山深蓦然又以男人的身体出现,只不过这次是——光溜溜的。而且由于木桶狭小,仅能容一人,因此两人的姿势便格外暧昧,何月明几乎是被他拥在怀里,手指所触肌肉结实紧致,散发着蓬勃的雄性荷尔蒙。
  “啊!”
  何月明吓得尖叫起来,从桶里蓦然站起。刹那间,好风景一览无遗,丛山深狭长眼眸中露出欣赏的神情,慌得她又赶紧抱着胸蹲回水里。
  外面的素芬听到尖叫,急步走了过来。
  “岳大哥,怎么了?”
  “没,没事。”
  何月明结结巴巴解释道,一双眼睛狠狠瞪着丛山深。丛山深却不以为忤,眼眸含笑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佳人。何月明又羞又恼,待窗户上素芬的身影离开后,低声道,“看什么看!还有,你干嘛突然化成人形冒出来?”
  丛山深不以为意,“咱们以前不经常这样吗,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矫情个什么劲儿?”
第三十六章
  何月明一时语塞,之前确实如此,但那时丛山深还只是株藤蔓形态而已,现在却换了这么一具结实健美的男人肉体,简直是——太有视觉冲击力了,她很难做到视若不见。
  看着何月明涨红的脸,丛山深像是想到什么,戏谑地挑起一边眉毛,“你该不会是……想跟我做吧?”
  他边说边故意轻佻地凑近,灼热的鼻息打在何月明的脖颈上,激起她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丛山深本意只是想捉弄何月明,然而触碰到她光洁的肌肤时竟然颇有几分心猿意马。他眸色变深,正想去吻何月明的唇——她的唇嫣红柔润,一看就很好亲。谁知何月明反应更快,一把推开他,慌慌张张地爬出浴桶,披上外套,怒视着他。
  “你有病吧!要找女人自己去外面,别来烦我。”
  丛山深懒洋洋一笑,身子靠在木桶上,双手悠闲地耷拉在桶边。
  “放心吧,既然你无意,我自然不会强求。”
  想他丛山深什么人啊,以前多得是美人儿投怀送抱,就算现在身处困境,也不至于饥不择食。
  他把刚才的一时兴起定义为太久没有开荤了。啧啧,且等以后慢慢补回来吧。
  ******
  素芬两姐妹等了大半天,才见何月明走出房间来吃饭,清秀的脸上红扑扑的,想必是泡澡泡得过久之故。
  大家各自怀有心思,刨了两口饭,翠芬忍不住担心地问,“岳明大哥,出了这样的事,彪哥那边的人不会来找麻烦吧?”
  何月明刨饭的动作顿了一顿,说起来她刚才被丛山深吓了一跳,还没过问彪哥这回事,于是又仔仔细细问了一番两姐妹,两姐妹昨晚睡得香,要不是被铁牛一嗓子吼醒,都不知道自家房子里死了人。说来也是奇怪,这彪哥明明来者不善,怎么会绕到宅子后面去,还好巧不巧栽进了水池中?
  正思忖,旁边传来一阵呱呱大叫。何月明扭头看去,见贼乌鸦站在惯常的树上,对着自己挑衅地叫。不知怎的,何月明竟从它眼睛里看出了几分邀功,顿时福至心灵,“你干的?”
  贼乌鸦傲娇地昂起头,没搭理她。
  何月明昨晚体力消耗过大,实在饿得慌,足足吃了几大碗饭,方才满足地放下碗。休息了片刻,起身走到宅子后面的水池里查看。水池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由于常年无人打理,里面长满了青苔,外面的地上也有,湿湿滑滑的,一不小心确实容易摔跤。两姐妹搬进来后,勤快的素芬本有意重新整顿一番,奈何一直没忙过来。
  想必昨晚喝醉酒的彪哥就是被贼乌鸦引到了这里,脚下打滑头重脚轻栽进了池子?
  何月明心想。
  幸好铁牛是个老实人,交代了两人的不轨意图,要不然这桩命案还是个麻烦事,她现在最怕的就是节外生枝了。
  何月明无意继续纠结此事,身上伤口一阵阵地疼,整个人又累又疲倦,她回卧室前叮嘱素芬两姐妹不要来吵自己,然后躺在床上迅速坠入了黑甜乡。丛山深因为化形消耗过巨,也老老实实地缩回纹身中,一头睡死过去。
  何月明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下午,她睁开眼睛,在床上茫茫然发了一会儿呆,有些恍惚不知年月的感觉。很快,大脑苏醒过来,她第一时间起身,从衣柜里拿出装着蛾子的笼子,蛾子一动不动匍匐在笼底,像是死掉了。她狐疑地拿起笼子晃了晃,蛾子身体僵直地从笼子这边滚到那边,仍然毫无动静。
  不会是死了吧?
  何月明有些着急,伸手穿过笼子的缝隙就要去捏蛾子,眼看就要触碰上蛾子身体的一瞬间,何月明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下一秒就见蛾子猛然睁开眼睛,恶狠狠地扑向她的手指,嘴里的刺状吸管弹出。电光火石间,何月明惊险缩回手,蛾子直接撞上了笼子,气tຊ急败坏,口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在笼子里疯狂地撞击。
  等到蛾子终于精疲力竭停下,何月明才笑道,“不装死了?说吧,你到底是什么怪物?还有你背后的那个女人,又是什么身份?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蛾子不吭声。
  何月明也不急,慢条斯理翻出把匕首,一边擦拭一边说,“你喜欢哪种死法?火烧,水淹,还是刀剐?”
  蛾子不理不睬,何月明用匕首戳了戳对方,蛾子也没什么反应。
  何月明自然不可能真的杀了它,这是一条难得的线索。偏偏丛山深又迟迟不醒,她无从咨询,索性先出门去摆摊。再怎么说,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免得被人看出破绽。
  关于彪哥死亡的事情已经在街上快速流传开来,何月明刚走出巷子,就听到巷口大嗓门的张二婶跟别人添油加醋地描述着,说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素芬两姐妹平时就喜欢打扮得妖妖娆娆,肯定私底下早就跟男人勾搭成奸。
  素芬刚好买菜回来,听到张二婶的话,嗫嚅着想要争辩,却被张二婶的声气压下去。
  何月明见状心头火起,大跨步走过去,“张二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张婶子向来是个泼辣货,被逮到说坏话也不心虚,当即一挺胸脯,“我是替你抱不平呢,岳小哥。要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
  话音未落,啪的一个巴掌拍到了脸上,张二婶脸上浮起一个巴掌印。
  何月明笑道,“你说一个巴掌拍不拍得响?”
  张二婶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嚎了一嗓子撒泼打滚,“你居然打女人,你还是不是男人!”
  边说边不依不饶伸出尖利的指甲去挖何月明,何月明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架住对方的手臂,微微一笑,低声说,“你再胡说八道,我不仅会打女人,我还会在你屋里放只小鬼,那种舌头长长的,吊在外面的小鬼。”
  张二婶果然被她唬住,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做声。素芬感激地看向何月明,何月明受不了她这般温顺的眼神,皱起眉头,“你自己以后也要强硬点,不能总指望别人替你出头。”
  素芬嗯了一声,心中却有几分甜蜜。
  何月明正要继续往外走,突然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车子喇叭乱鸣,显然是撞车了。
  众人一窝蜂地涌过去看热闹。
  何月明跟着走出巷口,见两辆小轿车撞在一起。前车的屁股被撞得稀烂,上面走下来两个熟人,正是何青青与许世宁。何青青面色苍白,一脸柔弱地依偎在许世宁怀里,许世宁面露心疼,看着后车指责,“你会不会开车?”
  何月明见状心里有几分膈应,正打算转身离去,这时撞车的后车车门打开,一只红色的高跟鞋踩出来,修长白皙的美腿令人目不转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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