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回头看了眼靠在门口的小学生。
赤井秀一拉着榴花去到通往七楼的天花板大洞。
“小榴花。”
“什么？”
“那女孩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选择向她喜欢的男孩祝生日快乐。很傻是不是？”
榴花不明白莱伊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她眨了眨眼：“不，这对那个女孩来说，那是她生命最后一刻最重要的话。”
赤井秀一低低的笑了。
他的小榴花真的很会共情“爱”。
那么，他的小榴花一定也可以共情到他的吧。
“小榴花，那个女孩随时可能剪断立刻引爆的那根。我们可能都会死。”
榴花没有说话。
她静静的看着说出这话的莱伊。
赤井秀一这时候突然摘下了美瞳，露出了他本来墨绿色的眼睛，下一秒，他摘下了自己的易-容面具。
熟悉又久违的面容再次出现在榴花的眼中。
和三年前一样又不太一样。
现在的莱伊没了那头长发。
榴花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这样拒绝的姿态让赤井秀一有点难过。
“有些话，如果是人生最后一刻说的，我希望用的是我自己的脸。”
赤井秀一低笑了一声，“你早就知道冲矢昴就是我了，对吧？在带幼稚园的孩子们去多罗碧加游乐园那天你就知道了。”
榴花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赤井秀一也不介意。
“如果今天就是我们生命的最后一天，小榴花，我会对你说，我爱你。”
赤井秀一祈求的看向榴花，“小榴花，你呢，你想和我说什么。”
榴花抬头看了看刚刚她下来的天花板大洞和旁边堆叠的桌子。
“我知道。”
赤井秀一眨了眨眼，“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爱我。”
“然后……呢？”
“我不爱你。”
赤井秀一：“……”
“别卖惨。你装的好假。”
赤井秀一脸上祈求可怜的表情收了起来。
——
他挠了挠头：“你哪里看出来的。”
榴花没回答。
她不会告诉莱伊的。
莱伊说，他爱她。
这话她信。
如果现在争分夺秒，真的是和死神赛跑，莱伊一定不会这么多戏。
他一定会强迫性的把她推到七楼，让她离爆炸中心越远越好。而不是在这里畅谈什么人生最后时刻说什么东西。
因为他爱她。
他不想她死掉，就像三年前。
武装直升机的疯狂扫射下，他一句废话都没有，带着她躲避子弹。
为了让她活命，他把她推给了公安，自己冲出去和琴酒火拼。
他爱她。
她信。
所以，生死关头和她在这里慢悠悠等什么最后时刻告白，一看就有大问题好吧。
见榴花不说话，赤井秀一耸肩，“好吧，不说就不说。我们走吧。虽然我觉得不会炸，但概率五五开。”
榴花和赤井秀一两个人从六楼天花板上的大洞爬到七楼，正好看到两名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下来。
“这边居然还有两个人？”
松田阵平用手电照到赤井秀一的时候“咦”了一声。
这人的穿着……和之前他们一起拆弹的粉毛很像啊。
警用手电的光亮可比手机手电强多了，赤井秀一伸手在榴花脸前挡了挡。
本来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这人和冲矢昴撞衫了的松田阵平牙酸了。
秀恩爱是吧？
已经29了的松田阵平难得孩子气的故意用手电不断画心心圈住两个人。
“你们两个不逃命，是想玩殉情吗？”
榴花：“……”
这警官嘴巴是不是有点毒啊？
萩原研二对于身边凭实力单身，经常惹女孩子生气的小伙伴都麻了，他握住松田阵平乱晃手电的手，“两位先生小姐不要紧张也不要怕，楼上已经没有炸弹了，你们是……从六楼上来的？六楼情况怎么样？”
赤井秀一：“六层一号影厅里有炸弹，据说挺大的。”
本来心情放松下来的松田阵平变回严肃，他大步走过来，用手电照了照地上被炸开的大洞问：“是有个和你衣服差不多的粉发男人在拆吗？”
赤井秀一想和榴花做最后告白就把易-容面具揭开了，现在这张脸不是冲矢昴。
意识到松田说的是“冲矢昴”，赤井秀一晃动手电照了照旁边被彻底堵死的门：“这扇门后面就是一号厅，别看了，两个出口的门都被堵死了进不去。炸弹有人在拆。机会一半一半，想活命最好快点走。”
松田阵平变了脸色。
他也看到下面废墟一样的六楼，距离12点零三还有不到十分钟，他们根本就没办法进入一号电影厅。
“那你还在这里慢悠悠的干嘛，赶紧走！”
营救向来需要取舍。
尤其松田作为排爆人员更清楚，什么时候该撤退，什么时候该坚持。
现在坚持就是白白丢性命，但凡十分钟内他能进入一号厅，他都不会选择撤退。
赤井秀一无语：“我们本来就是要走。”
结果撞见这两人，谁知道聊起来了。
松田阵平也无语，爆-炸-物处理班的同事向来做事争分夺秒，谁知道这人发现炸弹了还不紧不慢啊。
他干脆利落的拉着萩原研二顺着七楼绑着的窗帘下去。
等到榴花和赤井秀一下到五层，距离十二点零三分只剩四分钟。
等一行人跑到米花都市大楼外，十二点零三分正好过去。
米花都市大楼一片寂静，没有爆炸发生。
楼下的森谷帝二脸色都变了，就差大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下到五楼后，虽然赤井秀一认为炸弹不会炸，但在两位爆-炸-物处理班警察的紧迫催促下，他还是拉着榴花一路狂奔，两人一起跑到米花都市大楼的前广场。
停下脚步，榴花回头遥望静悄悄的米花都市大楼。
炸弹果然没炸。
心情放松下来的榴花这才有精力注视被拉了一路的手腕。
赤井秀一察觉到榴花的视线，有点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榴花不喜欢别人碰她。
但刚才的情况那么危急，应该没关系吧。赤井秀一心虚的想。
榴花其实发现了。
刚刚一路上，或者应该说，自打她去七楼找到冲矢昴起，她都没有恐惧，没有发神经的控制不住颤抖。
是因为炸弹带来的恐慌被提升到最优先级，对异性的恐慌才后置了吗？
他们不远处，警车和消防车都在闪烁着警示灯。广场上街灯的光打在莱伊深邃的面孔上。
没了冲矢昴的粉发和温文尔雅的长相做缓冲，黑发莱伊只是站在那就散发着凶悍的野性。
这是自身气质带来的。
赤井秀一半侧头看了会儿正在忙碌的警察们，转回头认真道：“榴花，我送你回学校吧。”
没了炸弹威胁，榴花盯着黑发绿眼的莱伊一动不动。
本来因为和榴花经历了一场同生共死，以为关系有所改善的赤井秀一心沉了下去。
“榴花酱。”
这次，赤井秀一的声音里是真的有哀求了，没有任何演戏的成分。
别这样看他。
别这样。
榴花酱的目光明明很平静，平静的却让赤井秀一有一种他们咫尺天涯，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的距离感。
他宁愿榴花对他有浓烈的恨意也好过现在无爱无恨。
他会有一种，这辈子他们都没可能的绝望。
“榴花酱。”
赤井秀一哀求。
榴花微微歪头：“你哪来的自信我见到你这张脸后还会上你的车？”
这张脸可是掳走了她，强迫过她。
“我说过，我不会再伤害你。”
赤井秀一表情悲伤，“如果……如果你不想见到我这张脸，那么我一辈子都是冲矢昴，榴花酱，好不好？”
榴花搞不懂。
“你在自欺欺人什么？你重新接近我最终目的还是和我上床吧？你觉得在我经历了三年前让我产生浓重心理阴影的事后，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毫无芥蒂的继续和你做……你在想什么美事？”
赤井秀一无言以对。
从某方面来说，他最终目的确实是和小榴花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但这和小榴花现在口中的纯肉-欲“上床”绝对是两码事！
“我们可以不做。”
赤井秀一抿了抿唇，“柏拉图。你和冲矢昴说的要求，我都可以。”
“你可以我不可以。”
榴花嗤笑：“就算柏拉图我也是有要求的好吧。赤井秀一，你已经是FBI了，你已经走在光明的路上，就请继续走下去。和我纠缠真没什么意思。”
不远处诸伏景光应该是终于有空了。他在人群中转头四处寻找，看到榴花时，远远的挥了挥手，然后朝她所在的方位小跑过来。
见到这一幕，榴花平静的目光中有了波澜，她目光温柔的注视着跑过来的景光先生，一点眼神都没分给近处的男人，“放过我，也是放过你自己。只要你下半辈子好好做人，像这次一样，多救人，多做好事，我就不恨你了。”
景光先生让她想清楚到底想要莱伊有什么结局。
她想清楚了。
在莱伊义无反顾的留在楼内不惧危险等待第二轮拆弹时，她就知道了。
必须得承认，这是个能力很强的男人。
只要他把他的能力都用在正道上，用在做帮助人，那么她可以原谅他，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这种原谅更像是忘记。
真正的忘记这个人所做的一切。
相信只要她真的忘记了，那么什么心理阴影都不算问题。
赤井秀一察觉到榴花目光温度的变化，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跑过来的苏格兰。
这一刻，一直压抑着的，属于莱伊的暴虐心起，他果然当年就该把苏格兰给崩了。
浓浓的杀意与敌意瞬间爆发出来，不止是榴花，就连远处跑过来的诸伏景光都察觉到了。
“莱伊！”
榴花冰冷的喊了一声。
诸伏景光加快脚步，跑过来挡在榴花的身前，“莱伊，你想做什么？！”
赤井秀一恶意看着苏格兰，特别想说，想干什么，当然是干掉你这个碍事的家伙。
“莱伊！”
榴花警告性的又叫了一声。
杀意在喊声中停滞了几秒，散去了。
赤井秀一没有理会苏格兰，他看向榴花，“莱伊在三年前就死在了来叶崖。榴花，属于组织的莱伊已经死了。”
那个只想着自己，自私又傲慢的莱伊死了。
榴花没有理会赤井秀一，她伸手抓住诸伏景光的衣袖晃了晃，“你送我回去。”
这个声音很低，但也传到了赤井秀一的耳中。
本来以为今天已经一切向好的赤井秀一直接破防。
“榴花！QAQ”
你怎么能这样啊！明明你都不惧危险的进楼里来找了不是吗？
榴花没有理会，她在诸伏景光伸手示意下离开，和赤井秀一擦身而过。
两个人错身而过时，赤井秀一抓住了榴花的手臂，诸伏景光则抓住了赤井秀一的手腕。
“赤井，松开吧。”
诸伏景光没再叫赤井秀一莱伊。
赤井秀一不甘心，他抓住榴花的手臂祈求：“小榴花。如果你不想见到我这张脸，我可以一辈子都是冲矢昴！”
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被莱伊这样哀求的语气，卑微到尘埃里的说自己可以一辈子都是冲矢昴，榴花丝毫没有大仇得报，你也有今天的爽感。
相反，她还有点难过。
何必呢。
何必执着于此啊。
“小榴花，你明明都回头了。”
赤井秀一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已经出了米花都市大楼的榴花出现在电梯口时的感动。
那种这辈子都值了的满足与欣喜。
“明明你都回头了啊……”
榴花咬了咬唇。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时候为什么回头。
榴花的纠结迷茫与彷徨被诸伏景光看在眼里。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在榴花转身时就知道了。
不管赤井秀一那个人多混蛋，到底还是在榴花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刻印。
这是谁都比不了的。
那个刻印包含着刻骨铭心的伤害，也包含着一声声坚定不移的爱意。
他输在总觉得还有时间。
他输在不像赤井那样毫无顾忌，时时刻刻，执着的宣告爱意。
他的性格不够热烈奔放，从小失去母亲，父亲有和没有一样的榴花，恰恰可能就需要这样热烈的爱意。
赤井这个美国人做到了他（景光）性格做不到的事。
不得不说，那一声声坚定的我爱你，像楔子一样打入了榴花的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