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摊手，“上面还在谈判，最近工作毫无进度。”
言下之意，他很闲。
榴花：“那就先随便逛逛吧。”
她从天空中抛下的A4纸几乎被捡了个干净。
坐在车里，她甚至见到有人专门四处找哪里还有没被捡到的“漏网之鱼”，当发现后，立刻捡起来和旁边的朋友分享。
有好多人都在低头看她扔下的传单，互联网上的消息更是爆炸性的。
东京都政府义正言辞的表示，为了居民健康，他们将停止自来水厂从水质检测不合格的污染井里取水。
民间团体和迹部集团，联合成立居民健康大排查基金。将针对东京内二十三区的居民，自愿免费进行血液检测。
民间团体甚至直接叫板中央政府，请他们立刻彻查血液样本中PFAS污染来源。
东京都地下水污染的各种消息冲上热搜。
榴花坐在车里刷着手机上源源不断的消息。
“只是这样还不够啊……”
赤井秀一：“你得给你们的政府时间。”
道理榴花知道，但榴花怕时间给给就不了了之了。
榴花从国土交通省大楼跑了，环境省的官员在被记者提问的时候，说：“地下水污染需要具体的水质检报告。这个都需要时间，不过，国土交通省的那个实习生，她擅自大量从高处抛掷纸张，严重违反了垃圾分类制度。公共卫生部门会保留对她起诉的权利。”
有环境省的官员说这么气人的话，自然就有心怀正义的网友在下面留言。
“只要把所有的传单捡起来不给垃圾分类造成负担不就好了，我捡了好多分给我们整栋楼的邻居呢。每家一张，垃圾分类还不好解决？”
“你们与其追究那个小姐姐垃圾分类的责任，不如检查检查地下水啊！好可怕啊，我们每天喝的水居然都有问题吗！”
“果然，政府在让人失望这点从不让人失望。赌一个不出人命，这个事绝对闹不起来。”
“出什么人命啊。那么好看又有责任心的小姐姐，死了多可惜啊。”
“严查地下水污染，请严查地下水污染来源！”
“……”
榴花翻了一会儿各种新闻，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整整一个月的疲惫这时候终于反馈在身体上，她闭着眼睛，一刻都不想睁开。
赤井秀一开车离开了城市，来到了之前他带榴花去的观景台。
车在山坡停下，赤井秀一看着安静睡着的榴花，没有把人叫醒。
这段时间都榴花太累了。
精神，身体，心理。
三重压力，都压在这个瘦弱的身体上。
现在总算结果还不错。
榴花其实很聪明，她直播，A4纸的传单上，从头到尾都没说PFAS污染可能来自美军基地。
因为她一旦说这个，关注点很可能会歪倒霓虹本地居民与美军的矛盾上。
榴花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重视起地下水污染。
最好是进行全国境内的河流，地下水资源大筛查。
榴花相信，泡沫灭火剂泄露污染地下水事件绝对不止出现在东京都。
第90章 （修）
榴花一直睡到傍晚。
云朵被夕阳映照的橙红, 远处的城市就像一副被夕阳光线笼罩的油画。
榴花擦了擦嘴角，抬眸看向驾驶座位的赤井秀一。
夕阳透过车窗，将这个轮廓深邃的男人度上了一层如逢魔时刻的橙光，那双面无表情时有些冷淡和凶悍的眉眼在夕阳下, 如雕塑般, 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沿着笔挺的鼻梁轻抚。
察觉到榴花醒了, 赤井秀一收起自己的手机, “吹吹风吗？”
榴花想了想，同意了。
地下水污染的事曝光出去，解决了她压在心里最大的重担, 现在有点贤者时间的感觉。
无欲无求，清心寡欲，甚至连赤井秀一这个让她生气的存在都惊不起她任何波澜。
傍晚的山风吹散了空气中的热意。
榴花抚了抚被吹乱的额发，整个人有种温婉的漂亮。
她微微转头看向最近一直默默陪伴她的男人，“如果我说，接下来我们一辈子都只是这样下去呢？你什么时候会放弃？”
赤井秀一掏出烟盒想点一支, 但看了榴花一眼, 又把烟盒放了回去。
“一辈子都这样？榴花你太高估我的耐心了。”
榴花：“……”
喂, 这人好不容正经一个月, 现在又要不正经了吗？
见榴花满脸无语，赤井秀一低声笑了笑：“我说过的, 榴花，你只要遵循自己的心就可以了。骑士的职责就是守卫公主, 榴花, 你只管向前走, 路边的荆棘与烦恼，都交给我就可以。”
交给你吗？
榴花握着栏杆不再看赤井秀一这个人。
不得不说, 整整一个月的忙碌，让她确实在感情问题上静下来了。
当初知道“冲矢昴”根本就不存在，每看到赤井秀一本人一次，就心怀愤怒的情绪在一个月中被磨平了。
至少她现在可以很平静的面对赤井秀一。
平静到有点无爱无恨了。
——
“赤井先生。”
榴花吹了一会儿风，“你刚刚一直在那里等吗？”
警视厅的人离开后，楼下的媒体其实还聚集了一会儿，他们想采访当事人。
不过国土交通省的保安把他们赶跑了，榴花离开大楼的时候这才没被堵到。
她抱着东西出来，其实没想过赤井秀一会在外面等着，但发现他在等的一刹那却又奇怪的感觉他就该在那里。
很矛盾的一种心态。
爱情有时候可能就这样别别扭扭吧。
这种别扭的心态让榴花意识到，她对赤井秀一是有要求的。
就像一对儿小情侣，女生会在意男朋友袜子不要乱扔，至于其他人袜子乱扔关她什么事啊，反正又影响不到她。
榴花对赤井秀一的要求非常隐性，隐性到她其实自己一直都没察觉到，她希望赤井一直都在。
可能是因为这个人平时做的太好了，从来不在她需要这个人的时候不在，她这方面的需求得到了极致的满足，导致她根本就没察觉到她的这份依赖。
爱情有时候的失望都是从“你不在”开始。
一次不在，两次不在，到后面……不在就不在吧，反正我也不在意了。
可能有人的感情成熟到哪怕你人不在，只要心链接在一起，就是幸福的。但榴花不行。
她心智还没成熟到那种地步，甚至正是因为她太年轻了，又小小年纪过早独立，导致她有一种对感情的报复性陪伴感依赖。
所以，她才在一开始就决定，冲矢昴回美国，两个人就分手。
她不需要一个不会陪在她身边的男朋友。
赤井秀一在那里等她，让她意识到，她好像真的没办法抵御这个男人给她营造的需求满足感。
赤井秀一轻笑的“嗯”了一声。
“你就不担心要等到晚上？”
要知道平时她离开的时间都超晚。
“假话是确实有点担心。”
“真话是你不在意等到晚上吗？”榴花笑了。
赤井秀一看着心情放松的榴花，“真话是，我知道你很快就会出来。”
榴花脸上的笑停滞了几秒，低头用手指扣观景台的木栏杆。
赤井秀一没有说好听的假话。
他一直都放任榴花成长，这是榴花必须要面对的成长的一道坎。
他可以给榴花营造一个天真的乌托邦，一个一直开心的氛围，让她可以永远不去面对现实的残忍，但是，那不是榴花想要的。
“是啊。我很快就会出来。”
榴花扣着木栏杆嘟囔着，“从我作出选择那一刻起，我就想过。”
想过她会被辞退，想过她国家公务员考试就算通过了也没人想要她这个刺头，想过甚至可能干脆都不让她通过。
但她不后悔。
东京都政府已经作出紧急表态，不管他们是为了安抚市民，还是真的想解决这件事，至少把地下水污染这件事捅到明面上了。
拿她的未来赌一个可能。
“榴花。”
“嗯？”
“来美国留学吧。”
榴花：铱椛“……”
“之前你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成为政府职员，整治家乡的官场。但现在……榴花你或许可以换另外一种人生的选择。”
“这一次的选择，只为你自己。”
晚霞已经西斜，天的尽头只有一丝丝余晖，那残存的微光很快也会被大地吞没。
说这话的赤井秀一表情平静极了，甚至有种他身为FBI的威严。
晚风吹散了榴花抚到耳边的黑发，发丝凌乱的打在榴花的脸上，女孩的目光中有种没想过的迷茫。
赤井秀一上前一步，伸手抚开榴花脸颊处的黑发，他捧起榴花的脸，在天边最后的余晖被彻底吞噬，远处城市万家灯火与天幕璀璨的星辰下，落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这是最近一个月，他保持正常社交距离以来，第一次打破距离。
他说过，他有耐心，但不可能有一辈子那么久。
这一个月是他等待榴花不再抗拒他的耐心。
榴花愣愣的睁着眼睛，如此近的距离，她能清楚的看见赤井秀一眼窝有些深邃的双眸沉醉的闭着，睫毛又长又密，榴花眨了眨眼，也闭上了双眼。
久违的亲吻缱绻又缠绵。
赤井秀一欣喜于榴花的回应，这在他看来是和好的信号。
山风中温柔的亲吻持续了一会儿，赤井秀一把榴花搂进了怀里，“我等你，等你给我你的选择。”
榴花回学校了。
同学们敬佩她的勇气，甚至有好多别的专业的学生路过教室只为看她。
佐佐木教授在榴花回来销假上课后，把她叫去了办公室。
他注视榴花的目光充满了可惜之意，他可以预见未来榴花毕业后很可能举步维艰。
“栗原，你有没有想过留学？”
榴花愣了一下，这是第二个劝她留学的。
尤其第二个还是她最尊敬的老师。
“你和冲矢昴在交往吧？美国我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我可以推荐你过去。”
榴花一直没想过考研，她从大学入学的目标就是毕业后参加国家公务员考试。
现在不止赤井秀一，就连她的老师都在劝她继续深造。
“我会考虑。”
榴花对佐佐木教授点头，“到时候可能要麻烦教授了。非常感谢您一直的照顾。”
佐佐木微笑：“这不算什么。栗原，你这次很棒。对的起东都大学的校训。就算那帮人为难你，也会有其他人会支持你。”
榴花离开佐佐木教授办公室，在学校的路上又被媒体堵到，问她知不知道更具体的内幕。
“听杉井医生说，你们调查地下水污染的最终方向是怀疑美军基地，你认为政府一直不作为是不是这个原因？”
“栗原小姐，罪魁祸首是美军基地吗？”
“栗原小姐，东京都现在有民间团体要去美军基地举行游行抗议，您会参与或者带头吗？”
“栗原小姐……”
好几家媒体围过来，摄像机闪光灯闪的榴花眼睛疼，话筒都要怼到她的鼻子上了。
榴花不想就美军基地说的太多。
煽动市民情绪容易，爆发起冲突的话，遭殃的还是手无寸铁的市民。
只要东京都政府还有中央政府跟进，美军基地的问题根本就绕不过。
国家层面的事，还是交给上面的人比较好。
榴花微微转头：“你们是在直播？”
一名记者连连点头：“对。”
榴花想了想：“地下水污染的事，我相信政府一定会给我们个交代，因为这次想要答案的不止是我们很少的一部分人，而是东京都一千三百万人口，都需要政府给我们交代。我个人建议环境省对全国所有河流及地下水资源进行检测，水质量污染的事，我不认为只存在于东京都。还有……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大家关注一下湘南。南湘南沿海，自十年前台风过后，发展一直停滞，本地黑bang和市政勾结，百姓苦不堪言。我本来想参加明年的国家公务员考试，回到湘南为那片土地做点什么，但现在恐怕没有机会了，只希望有谁可以看一眼那里，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