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肖炎在手机震动闹铃中缓缓睁开眼，他神色平静，这个梦他已经梦到无数次了，已经形成了免疫。除了，眼角仿佛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他起身拿了件换洗的衣服，拿着脸盆去淋浴室冲凉。
清晨冰凉的水顺着健硕的肌肉线条淌下，可以清楚看到他胸口有一道长达十几厘米的疤。
狰狞的横在古铜色的皮肤上。
那场爆炸中他被震碎了七根肋骨，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在医院躺了大半年，竟也神奇的恢复如初。
可他的队友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因为爆炸的巨大冲击，他被震飞至铁塔外数米，而处于油管爆炸中心的其他人，伤亡惨重。
那一次，他带了七人，回来的，只有三人。
消防员是一个充满危险的职业，每个在国旗下宣誓的消防员都做好了随时为国家、为人民流血牺牲的准备。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砥砺前行。
很多人都认为消防员是人民英雄，但只有他们心里清楚，他们有多惧怕死亡。
“肖队，你也在呀？走，一起去吃早饭啊。”
出来时恰好碰到老王和小杨他们，三人回宿舍放了盆一起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肖队，今天也那么早啊。”食堂的张阿姨是隔壁宿舍八条的母亲。因为常年见不到儿子，索性来饭堂工作。
“看看，皮蛋瘦肉粥、包子油条，想吃什么？”
肖炎弯腰看向橱窗说：“给我来两个肉包一杯豆浆。”
“好嘞！”张阿姨知道消防员训练辛苦，包子里满满的肉馅儿，菜给得也多，总是担心他们吃不饱。
所以大家都很喜欢来食堂吃饭。
“张姨，我要皮蛋瘦肉粥、3个肉包、还有一碗豆浆！”
小杨是他们队里年纪最小、资历最少的，估计还在长身体，精精瘦瘦的，吃得比一般人都多。
三人找了一张空桌坐下，时间还早，食堂人稀稀拉拉的。
“那个……队长，你真把小橘子送宠物店去啦？”小杨狂炫一口肉包，嘴里含糊不清地问。
肖炎懒懒地掀起眼皮子：“那还有假？”
眼看小杨失落地耷拉着脸，老王忙安慰道：“诶呀，咱们宿舍的确规定不能养动物。肖队他也是遵守纪律，并不是冷血！”
莫名有种越抹越黑的感觉。
小杨有些无奈地接受现实，撇了撇嘴追问：“那找到领养人了吗？总不能一直放宠物店里吧？”
“嗯，正在找。”肖炎看向两个人，“你们也帮忙问问，看身边有没有领养意向的。”
老王和小杨积极点头：“好，我们先问问。”
“对了队长，你有小橘子的相片吗？我发个朋友圈问问。”小杨拿出手机立马编辑领养文案。谁知等了半天，听到肖炎有点尴尬摇头说“没拍”。
“没拍？”小杨不可置信提高音调，“那怎么找领养人！？”
老王拍拍小杨的肩膀，让他淡定，“反正还在宠物店，抽空过去拍一下不就行了？”
“对，最好再录个小视频。尽量展示小橘子的可爱乖巧！”
肖炎觑了一声：“真麻烦。”
但既然管了这闲事，就要负责到底。
吃完早餐七点半开始日常训练。
攀爬、降索、切割，日复一日枯燥乏味体能和技术的训练。
体能跟不上，别说是救人，自己很可能随时搭进去。
技术不熟练，晚一分钟、偏一毫米，都有可能造成不可预估的后果。
上午训练结束后肖炎看到手机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
从早上9点开始打到现在，都是同一个电话号码。想到对方可能有急事刚想回拨，手机再次响了。
“我的天，肖先生你终于接电话了！”电话那头声音十分着急，“你快来宠物医院一趟吧！你家的猫……出事了！！”
肖炎眉头紧锁，放下电话立马赶往宠物医院。
“肖队，出啥事了？你不吃饭了？”老王看到肖炎忽然急急忙忙出去担心问到。
肖炎头也不回摆摆手：“宠物医院那边出来的点情况，待会帮我请半天假。”
电话里也没具体说清楚是什么事，肖炎一来到宠物医院小胖橘就喵喵叫热络地贴上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的手。
抱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好像也没见受伤，精神状态和心情甚至还比昨天好了很多。
毛色发光，春风满脸。
“……所以，是出什么事了？”
小胖橘看起来是无异常，但这宠物店……似乎刚刚遭了洗劫――满地狼藉，狗粮猫粮洒落一地，零食货架东倒西歪，就连角落那株绿植也未能幸免。
刘医生摘下眼镜疲惫地捂脸：“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你家的猫半夜自己打开铁笼，然后放出所有寄养宠物，半夜三点，七只猫、十只狗在店里蹦迪……”
一旁的前台小姐姐顺便补充道：“还一起吃了个自助餐。”
肖炎望着满地狗粮以及堆成小山的空罐罐，不可置信干笑：“你们……是在开玩笑吧？”
小猫怎么可能会开铁笼？还放出同伴一起合伙炫罐罐？！
刘医生语重心长地拍拍肖炎的肩膀：“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一开始，我们也不信！”
“但……我们有监控。”
从监控录像上看，具有高清红外夜视功能的镜头下，在关店后一个多小时，小胖橘一直在暗中观察。
确定所有人都离开了，它伸出爪子在铁笼的锁扣上摸索一阵，然后门就开了。
它跳下笼子先是去零食商品区转了一会，然后在货架上挑中了白天的那款三文鱼罐头。
但罐头毕竟是铁盒密封的，它鼓捣了半天也开不了。
于是它找来了帮手――一只寄养在医院拥有纯正血统的边牧。
一开始边牧趴在笼子并没有出来，也不知受了小胖橘什么蛊惑，居然同意了帮它开罐罐。
众所周知，狗是狗，边牧是边牧。
只见他叼着三文鱼罐罐来到了货架前，从货架上取下一条牵引绳，将牵引绳头上的活虾扣扣到易拉罐的拉环上，然后双爪压住罐头咬住绳子用力一拉，罐头就打开了。
这监控谁看了谁不迷糊？
现在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边牧不是不会自己开锁，只是给你面子。
在成功打开第一个罐头的时候终于惊动了医院的纪律委员――看起来凶但其实很温柔的德牧，它大声狂吠发出警告，提醒它们趁早收手。
而这一叫把所有寄养区的猫狗都叫醒了。
黑暗中，一双双发光的眼睛跟灯笼似的依次点亮，齐刷刷看向同一个方向。
既然没办法吃独食，那就有福同享，有罐罐一吃炫！小胖橘一口气把所有笼子通通打开，贪吃的邻居小二哈首当其中奔向狗粮区，四肢驱动来不及刹车直接把架子给撞歪了。
货架上的零食、狗粮“叮铃咣当”掉了下来。
而放出一只二哈相当于扔出一枚炸弹，拆家小能手见家拆家，遇墙拆墙，把狗粮包装袋暴力咬破，狗粮洒满一地。
众狗周知，食物掉到地上，就是狗的。
瘸腿的金毛、日空气的泰迪、刚做完绝育手术的柯基，所有寄养的修狗倾巢而出！
而三文鱼罐罐对任何一只猫猫来说，都无法拒绝。猫猫又不懂法，免费加餐，不吃白不吃！
眼看局面一发不可收拾，德牧急得在笼子里疯狂打转，最终决定同流合污。
“嗷呜～～”
“嗷嗷呜～～”
美食娱乐两不误。七只猫、十只狗，半夜三点一边蹦迪跑酷一边跟二哈学狼叫，彻夜狂欢，通宵发疯。
直到早上有人来上班，推开门的一瞬间差点晕过去。
看完监控的肖炎：“…………”
造孽啊……
因为主要是小胖橘开的笼子，所以宠主要承担大部分的损失。
“滴。”刷我滴卡。
宠物医院全体员工面带微笑亲自欢送他们至门口：“欢迎下次再来～～”
不敢来，不敢来。
肖炎拎着一大包破损的猫粮和罐头，极尽无语地瞥了一眼坐在他肩膀上的小胖橘，它不仅没有一丝悔改甚至还一脸骄傲――两脚兽来接我了喵！ (*^^*)
这下别说是找人领养了，恐怕都要上宠物店寄养黑名单了。
“罢了。”
肖炎无奈苦笑，将大包袋往肩上一扛，走进明媚的阳光中。
街区熙攘，林荫斑斓，偶然经过一家彩票站，心血来潮买了几张刮刮乐。
刚刚钱包大出血，此时他竟想寄希望于玄学挽回一点儿损失。
这款刮刮乐奖金有一万、五千、两千、两百、二十、十块，据说中奖率高达88%，肖炎相信，那么多次的危险任务中他都能活下来，运气能差到哪去。
况且中奖率高达百分之――
他用硬币迅速刮开一张，谁也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果然即便中奖率99%，不是你那就是零。
可一次刮空还情有可原，连续刮空3张这概率就很离谱，就连旁边的彩民都忍不住调侃：“小伙子，今个儿运气不行呀～”
肖炎不屑笑笑：“我这不是还有两张吗？说不定，这张就是一等奖。”
结果等他刮开兑奖区一看，伸长脖子探过头来的老彩民拍大腿哈哈大笑：“嘿！又是谢谢惠顾！我玩刮刮乐十年了，就没见过你这么背的～”
这一笑吸引了店里其他的彩民纷纷过来围观，有人安慰道：“小伙子，别难过。连续不中也是一种天赋。”
“这样，待会老叔出钱，你看你挑哪张，咱们就避开那张，中奖率百分百！”
众人哄堂大笑。
肖炎要脸，强装镇定笑道：“我这不是还有最后一张吗？”
这热闹可不是天天瞧见，大伙都想看结果，六七个彩民全都围上来盯着他刮这最后一张。
感受到身后那片炙热的目光，肖炎后背不禁渗出一层薄汗，握硬币的手也禁不住放缓了刮开奖区的速度。
站在桌上的小胖橘歪着头好奇地看看那些彩民，又看看肖炎，眼睛圆鼓鼓的，似乎并不理解刮开这彩色纸片的意义。
但他们好像想看到纸片上出现最上排的那一串数字。
在众人聚焦于刮奖区之时，没有人发现小胖橘那金色的瞳孔闪了一下，而在肖炎刮开最后开奖区的瞬间，原本的“10”元变成了“10000”元。
“1万元！！”众人惊呼，“我去！小伙子！一等奖啊！”
“行啊，中了一等奖，先苦后甜啊！”
大家纷纷鼓掌，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待会也帮叔挑几张呗！”
肖炎还有点懵，他没想到真的能中一等奖，有点不可置信，但显而易见的高兴。
小胖橘跟着开心地摇摇尾巴尖尖。
肖炎看了小胖橘一眼，伸手撸了一下它毛茸茸的脑袋，大方开口：“走，领了奖去给你买罐罐。”
第6章 006
“宿舍规定不能养宠物，但没说不能养在门卫室。”
肖炎指挥老王和小杨把新买的亚克力双层豪华猫别墅组装好，拍拍屋顶对小胖橘说：“进去看看，看喜不喜欢。”
小胖橘眼睛亮晶晶的，钻进猫屋里左闻闻又闻闻，有软绵绵香喷喷的床、还有双层猫爬架供它攀爬玩耍，它喜欢得不得了，在猫窝里满地打滚。
莫名“喜当爹”的门岗执勤老张：“……肖队，这会不会不太合适？”
“再说，这又不是狗，猫可不会看门。”
“嘘！”肖炎迅雷不及掩耳关上猫别墅的门，并落下匙锁，小胖橘懵怔了两秒，又肆无忌惮继续打滚。
肖炎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扭头对门岗执勤的老张解释道：“您放心，只是暂时放在这里几天，等过两天找到领养人就会送走。”
说着把猫屋的钥匙递给老张并再三叮嘱：“钥匙看管好了，我找了一下午才找到这么一个只能从外面打开的猫屋。”
老张瞅这奶团子不过四五个月，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那是因为他没看过小胖橘在宠物医院放出“猫朋狗友”半夜三更蹦迪的监控视频，否则绝对不会这么想了。
“队长，小橘子真的还是得送走吗？”被临时叫来当苦力的小杨满脸不舍，“刚看到你买了那么多猫粮和罐头，我还以为……”
“是啊老肖，不过是暂时养一阵，一下子花这么多钱整这么一个猫别墅不是你的作风啊～”老王也随口插了一句。他和肖炎之前是同学，私下关系比较熟稔，知道他平时省吃俭用的，突然这么大方，还以为他中蛊了。
肖炎懒得解释，一声不吭点开宠物医院的视频把手机抛给他，“自己看。”
老王有点手忙脚乱地接住手机，小杨和老张也好奇地凑过来一起看，只见幽暗的画面中，一只小橘猫自己打开了铁笼的锁让隔壁的边牧帮自己开罐罐……
“说……说好建国以后动物不许成精的呢？！”
肖炎将一块黑板灯牌挂在猫屋前，并用彩色的荧光笔在上面写下“找领养”三个字。
消防站门口对面有一所小学，小学四周都是住宅区，每天经过的人不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领养人。
他躬身蹲下，隔着透明的亚克力板看着小胖橘，小胖橘注意到肖炎的视线，翻身爬起来，扭着肉乎乎的屁股走过来将粉红色的小鼻子贴在亚克力板上，拱着毛茸茸的额头和他贴贴。
肖炎心中一软，握着荧光笔的手纠结地缩紧，但那个矛盾的念头很快被理智驱散。
他没有时间养宠物。
更没有精力照顾小动物。
肖炎决绝地撑着腿站起身，将荧光笔投进门卫室的笔筒里，回头朝正捧着手机捧腹大笑的三人撩了一眼：“看完了吗？看完手机还我。”
老王被视频逗得四仰八叉，捂着肚子大笑着调侃：“哈哈哈，我说老肖，你可真会捡啊～这要是放上网，还不分分钟成网红猫呀？！”
“得了吧。”肖炎白了他一眼，直接夺过手机揣口袋，“要真放上网，谁还敢来领养？”
“那可说不定啊，或许就有人就喜欢这种特别聪明的呢？”老王义正辞严反驳。
小杨和老张猛地点头跟着附和：“是啊，是啊！咱们的小橘子可不比那些聪明的网红宠物差呀！”
“咱们？”
肖炎嘴角上挑，意味深长试探反问：“要不，你养？”
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三人一致疯狂摇头。
老张现在终于知道手中这把钥匙的重量了――要是一不小心让它逃出来，这拆家能力可不亚于一只哈士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