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羡南把毛笔搁在笔山上，“你真以为，我离婚是这么容易的事情。这件事处理得不好，就会影响我的个人名誉。一旦外界有风吹草动，导致公司股价波动，后果麻烦。原本这事要过会，爷爷这边就得到了风声。”
姜淮本以为，离婚就是换个本儿的事。结果牵一发而动全身，情况复杂。
她不禁焦头烂额，“那现在怎么办？”
“至少也要等孩子生下来。”
姜淮不同意，“生下孩子，老人家又要念着没有母亲在身边，更不可能同意。”
“到时候你就说，我在你孕期出轨。”
姜淮一下子卡壳，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他什么都没解释，两个老人就自行脑补良多，不肯让他回公司。要真确认是周羡南心有不轨，那还不得打断他的腿。
“不行，不行......”姜淮赶紧摇头，虽然她和周羡南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但他的命也是命。
周羡南绕过书案，走到她面前，目光半垂，落在她脸上，“为什么不行？你不是很讨厌我吗，讨厌到离我越远越好。有人替你骂我，甚至比你骂得还狠，不正合你意吗？”
姜淮脸色顿了顿，还是摇头，“这不是一回事。”
“对待敌人，你还是太过心慈手软。”
“敌人”这个称谓放在他身上，让姜淮有些不适，“你非要这么说话吗？”
事实上，比这更严重的话，他也不吝啬，“或者你也可以告诉爷爷奶奶，景和的死，是我一手造成。你是他的前女友，所以一直耿耿于怀，要跟我这个罪魁祸首离婚！”
姜淮被他的话刺得心惊肉跳，一步步地往后退，直到被他逼到墙角。惶然地瞪圆眼睛，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弱小动物。
“我一直想问问你，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替周景和打抱不平，以什么位置来对我横眉冷对。就算我对不起他，对我加以惩罚的，也该是他的至亲。而你，是我的妻子，难道你天然地不该站在我这边吗？”
他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山笼罩着她。姜淮觉得他强词夺理，“你做错了事情，我为什么要站在你这边？那些窝藏罪犯的亲属，都是包庇罪！”
周羡南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如果他还活着，你还会选择跟我结婚吗？”
“当然不......”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羡南一把捂住嘴，剩下的字眼化作无助的“呜呜”声。
挣扎间，她眼眶都红了。
周羡南松开手，退开。
姜淮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间。
“这件事，就跟爷爷奶奶说我们吵架闹脾气，只是一时气急，头脑不清醒。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周羡南脸色平静得发冷。
“那你什么时候和我去民政局？”
周羡南一派事不关己的姿态，“就算向他们解释了，他们也会时时挂心，以观后效。你非要往枪口上撞，我也不拦着。不过，到时你自己去解释。”
姜淮一想到二老的脸色，心里不禁发憷，整个人都瘪掉。心里不禁又对周羡南起了怨气。
离婚一再悬而不决，还不是因为他不配合。
现在只能先在长辈面前，把事情掩盖过去。她忽然想起来说：“崔昀一直在找你。”
“我的手机被奶奶没收。”
“先出去再说。”
两人出了小楼，一路途经后院的梅林。
正是梅花盛放，姿态妍丽的时候。远远看起来，像是一片绯色花雾。落在林间的花瓣成阵，姜淮挑着没有落花的地方走。
地上被晨露染湿，周羡南侧目见她走几步就蹦一下，心里烦乱。冷脸拉住她的手臂，“好好走路。”
姜淮重心一歪，就撞进他怀里。
没等她定住心神，周羡南忽地环住她的肩膀，带着木质淡香的吻，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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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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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味道唤醒久违的亲密，和他动不动就冷冰冰的态度相反，他的嘴唇润泽温暖。
随着他力度加大，那股暖意开始升温，好像一团火球似的灼烫着她。
姜淮唇齿间的氧气被榨干，她呼吸加重地想推开他。
结果两手却被男人轻松反剪在背后。
两人的体型差决定了力量的悬殊，她挣脱不开，被迫仰着头，承受他。
到最后，姜淮因为缺氧，全身软得厉害。
周羡南终于松开她。
他黑眸如深潭，拇指蹭着她唇角花掉的口红。
姜淮被他看得有些害怕。
那眼神，好像要生吞她。
“放开。”她声音不稳地低喝。
可嗓音仍旧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像是被欺负狠了。
“奶奶在那边看着。”
姜淮咬牙，“那你也不用亲得这么......”
他嘴角一抹轻不可见的，上扬的弧度，“怎么？”
“这么深。”
何止深。
还很欲，很过火。
姜淮一扭身，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然后冲赵婉依叫道：“奶奶！”
然后马不停蹄地走到赵婉依身边，躲到她身后，生怕周羡南又欺负她似的。
赵婉依见两人亲热如初，一颗心放下一半。表情松泛不少，“你别跟他计较。男人有时候就跟小孩儿似的，一会儿一个主意。他要是对你有什么不好，你跟我说，我来收拾他。”
姜淮挽住她的手臂，脑袋歪在她肩膀靠着，“要不是看在奶奶的份儿上，我才不肯原谅他。”
见周羡南也阔步上前来，赵婉依剜他一眼，“离婚是闹着玩儿的吗，嘴上说说也不行。说得多了，再好的感情也要心凉。仔细想想，得多深的缘分，才会让两个陌生人结婚生子。如果是原则性问题，我不会在中间当和事老，因为强扭的瓜，注定有人会受委屈；但如果不是，就想想真的分开之后，自己会不会后悔。”
周羡南点点头，说道：“知道了，奶奶。”
这副受教的口气，显然是将罪责大包大揽。
赵婉依没好气道：“小淮大着肚子，你还不安生。你要是照顾不好她，我就把她接到家里来。一面也不许你见。”
“她不会同意。”周羡南笃定道。
“你！”赵婉依气得不轻。
姜淮摇摇她的手臂，“奶奶，不是我不同意。我不在他身边，他倒是轻省了。他是孩子爸爸，不折腾他，倒来折腾你，哪有这样的道理。”
赵婉依点点头，赞同道：“这倒是。”
一场风波，最终平定，全靠演技。
夫妻俩重归于好，大家都乐见其成。周宏光把周羡南叫到书房，自然又是一番教导。
等二人从书房出来，已经到了饭点。
身体一直不好的蒋青梧也露面了，她脾胃不好，这些天吃的都是流食。
她脸色苍白，哪怕房间里有暖气，也穿着外套。这段时间清瘦不少，更显得柔弱。
“小夫妻吵架，常有的事情。羡南身份特殊，闹到董事会，公司那边得安抚好。小淮倒是跟我很像，眼里揉不得沙子。现在你怀着身孕，有事情可不能硌在心里，委屈自己。”
换言之，孩子就是姜淮的底气。只要她想离，周羡南投鼠忌器，到头来也不敢把她怎样。
姜淮品着她话里的况味，好像蒋青梧知道她和周羡南闹离婚的真正原因。
“爷爷奶奶已经耳提面命过，谁敢给她委屈受？”周羡南淡淡抬眸。
蒋青梧垂下眼睛，“这就好。”
姜淮随周羡南回到熙岚别墅，折腾了一天，她也累了。上车就睡着。
等她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正躺在周羡南的腿上。
她没有完全醒，浑身乏力，一点也不想动弹。
大概是脑袋混沌糊涂，把敌对当盟友，竟然冲他感慨道：“为什么离婚比结婚难多了？”
“因为结婚的时候，不涉及感情，怎么样都可以。”
姜淮轻哼一声。
好像他们之间有很深的感情纠葛，难舍难分似的。
“从理性来讲，离婚对我百害而无一利。奶奶说，如果要离婚，先考虑自己会不会后悔。”
“你会后悔吗？”
“会。”他几乎想都没想，低声答道。
如果中间没有横生枝节，她听到这样的话，估计会感动吧。
哪怕是现在，望着他低垂的眼眸，心里也会微悸。
姜淮心里唾弃自己心软，轻易被他蛊惑。用力闭紧眼睛，耍赖般的口吻道，“后悔也晚了。你还是想想，怎么才能既解决问题，又能把伤害减到最低。”
周羡南讥讽道，“你指望一个还没离婚就后悔的人，来当救世主，是不是指望错了人？”
姜淮知道自己是在浪费口舌，索性闭嘴起身，推开车门。
这件事再次搁置起来。
中间吴悦打电话来，说她上次给香水公司拍的视频，对方觉得很自然日常，很符合好物安利的主题，一点不生硬。
合作方很满意。
周羡南随手一拍，还能有这效果。不用返工，万事大吉。
“要不还是适当给我安排点儿工作吧。”姜淮在家闲得快长毛。
吴悦却说不急，“等你把身体养好再说。”
很隐晦，两人心照不宣。
刚挂断电话，手机又响了起来。
蒋青梧打来的。
姜淮按下通话键。
两人寒暄两句，主要是姜淮询问她身体有没有好转。
“好多了，就是抵抗力太差”，蒋青梧让她别担心，“对了，我打电话来，是昨天你父亲和你继母来家里了。”
姜淮心头一紧。
之前姜翰舟听到她说要离婚，就百般不同意。这才刚安抚好了爷爷奶奶，他千万别整出什么幺蛾子。
“他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蒋青梧见姜翰舟他们上门的事，果然没跟姜淮通过气，就道：“昨天你爷爷奶奶出门跟几个老朋友聚会，只有我在家里。他们开口就说起你和羡南之间，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想探探家里的口风。”
果然，不愧是他俩。
姜淮深吸一口气，“那爷爷奶奶他们......”
“放心吧，我没告诉二老他们来过。”
姜淮吊着的那口气，终于缓缓吐出。
“小淮，你是不是真的想跟羡南离婚？”
原来她看出来了，真正想离婚的人是她。
姜淮沉默。
蒋青梧叹了口气，“当初我本来一心想要跳舞，留在舞台上，直到自己跳不动为止。可我遇上了你父亲，他说哪怕结了婚，我也可以继续自己的事业。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我管。可婚姻里，最不缺的就是变数。看到同龄的年轻夫妻，一个个的都有了孩子，他虽然不说，但偶尔也会流露出失望。于是羡南来到了周家，我也生下了景和。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想我会选择做那个一心只有舞台的小姑娘。”
有了婚姻之后，便不要妄想有纯粹的自我。
“哪怕是现在，您也可以重新站上舞台。”在姜淮眼里，只要去想，去做，去坚持，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蒋青梧低笑道：“傻姑娘，我的那份心力，早就死掉了。”
姜淮听得心里发酸。
“但是你不一样，你有重新选择的机会。长痛不如短痛。爱别人，胜过爱自己，就是我这样的下场。”她声音低得如同呓语。
蒋青梧的一番话说得推心置腹，有鼓动的成分，但也是她心底的感慨。
她说得没错，与其把精力放到其他人身上，滋生无端的焦虑，不如先修炼自己，让自己强大。哪怕有万一，也有抵抗风险的能力。
她开始调整作息。以前孕妇普拉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现在她一节课都不落。
兰姨变着花样做的孕妇餐，她挑食也忍着。
一段时间过后，气色显得越发好。产检的时候，一路绿灯，母亲和孩子都很健康，她成就感十足。
在回去的路上，她的兴奋劲还没过，竟然有兴致和周羡南讨论顺还是剖这个话题。
“医生说，孩子有些偏大，但也没有到克制饮食的程度。我听网上说，孩子头围大的话，容易卡住，不好生。头围如何，还得看孩子爸爸的头大不大......”
她还没说完，就安静下来。
因为周羡南微微低头：“大不大？”
这个问题很容易让人想偏，司机的视线已经通过后视镜，扫过来。
姜淮很被动地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打着哈哈，“网上说得应该也不准。不然的话，怎么会有《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
看他坐正，垂眸看手机，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气氛陡然僵冷起来。
姜淮偷偷瞥他两眼，发现这人目不斜视，眼风都没往这边来一下。
她开始担心，以后自己不在家，他会不会把气撒孩子身上？
生个女儿还好，小棉袄他应该舍不得。要是儿子嘛......
姜淮决定多刷刷女宝的视频，心诚则灵。
吃过晚饭，周羡南前脚进了书房，姜淮立刻跟了过去。
“有什么事吗？”他深知她无事不登三宝殿。
平时恨不得离他八丈远。
姜淮穿着宽松的针织长裙，脚下的粉色棉拖踩在地毯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来是想跟你谈谈，财产分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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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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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们之前都没谈起过的话题。
她是个没什么物欲的人。上百万的高定能穿，几十块的某宝货也会买。
他给的银行卡，是他的副卡。她也从来没想过，他一个不高兴，会将卡冻结，而把每个月的零花转存到自己卡上。
对于他这个位置来讲，资产划分是件比较麻烦的事。在这事上栽跟头的不乏根深叶茂的大佬。
处理不好，将会是不小的风波。
很多风投公司，在投资前，还会一并调查管理者的婚姻状况。
周羡南倒想看看，她是否有那些贵妇们分走巨额财产的野心。
“我们之前没有签署婚前协议，你的资产会分我一半”，她不知这个说法是否准确，“或者说，一小半，是吗？”
“这些律师应该会跟你讲明。”
“如果你不想给的话，我找哪个律师都没用。”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和周羡南手里的资源相比，不是一个量级。
还不如开诚布公地跟他讲明。
周羡南眼中含着丝兴致，“你要多少？股份还是现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