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知!”洛茵快速跑到卧室去开门。
她打开了门,看到了上次那个黑影,而沈黎知被吊在天花板上挣扎着。
洛茵急得不得了,正要冲进去,脚下忽然有什么东西阻挡着她。洛茵低头,看到了长到膝盖处的草。
“沈黎知……”洛茵惊恐抬头。
她不在沈黎知的屋子里,她在那片荒原。
眼前是一片荒芜,没有钟表,没有[自己],也没有黑色长袍的身影。
太过寂静,风也没有声音。
好安静,一股恐惧从洛茵脚下升腾起来。她试图往前走,能走,但是比较吃力。
“沈黎知!你在哪!”洛茵大喊。
这个荒原上连回音都没有,洛茵心里毛毛的。
她走了很久,累得满头大汗,怎么走都是一片荒原,没有人,没有建筑,只有绿色的天和绿色的草。
洛茵站在原地有些挫败。
站了片刻,洛茵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慢慢覆盖住自己。她回头,看到了一个蓝色的东西。
那是一个巨大的闹钟,足足有十层楼那么高的闹钟。指针转动的声音太过响亮,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声音。
咔嗒、咔嗒、咔嗒……
洛茵捂住耳朵向后退,她慢慢发现这个闹钟有点眼熟。
蓝色外表,白色表盘,是洛茵抠了电池随意放在床头柜的那个闹钟。
她不明所以,正盯着巨大闹钟出神,天上落下红色的羽毛,像是沾了血的天鹅羽,纷纷扰扰,犹如一场红色的暴雪。
洛茵忽然感到手腕一阵刺痛,她抬起左手,发现是从手表下面传来的,刚要去掉表带,咚的一声,一个东西落地。
洛茵低头看,是蓝色闹钟。
她身处自己卧室里,闹钟从她手里掉落。
“怎么了呀茵茵?什么东西掉了?”外婆在客厅问。
洛茵赶忙捡起闹钟,“哦,闹钟,我捡起来了。”
外婆把买回来的菜放冰箱,絮絮叨叨说:“我今天又碰到那个买菜送礼物的老头了,他这次送的是菜刀。我本来想着不去来着,但是家里好像确实缺个水果刀,就买菜了。”
把水果放冷藏间后,外婆又说:“以后切水果就不会有案板味了,这把刀看起来还挺好看的,茵茵你看。”
外婆给洛茵展示刀,蛮普通的。
“嗯,样式挺好看。”洛茵在屋子停留一会儿去了客厅,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然后走到日历前。
4月份,是4月份。10月份跳到4月份。
雨季刚走,雨季又来了。
“茵茵,看时间呢。”外婆收拾着冰箱,“马上就高考了,紧张不紧张?”
洛茵摇头,“不紧张。”
“不紧张就好,你考到哪里都行,不要给自己压力。”
“我会考到浔城。”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外婆,我出去一趟。”
她快速到沈黎知家,她想知道他还好不好,想知道他那天到底去了哪里。
一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沈黎知跑去开门,见来人是洛茵,还没问她为什么过来,对方忽然抱住了自己。
“洛……茵……”沈黎知僵住了身体,大脑一片空白。
洛茵吸着鼻子嗫嚅道:“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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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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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茵无法向沈黎知讲述自己的慌乱不安,她松开抱着他的手,用力地擦了擦眼泪,看沈黎知懵懵的表情,她拍他胳膊,“没什么,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沈黎知却觉得洛茵瞒了她什么,邀她进来坐下询问:“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说我没事?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沙发上的沈黎知穿着简单的白T,刚洗的头发还没吹,湿漉漉地往下滴水,洇湿了衣领。洛茵随手拿过椅子上的毛巾给他,他接下,随意擦了擦。
“洛茵你说话呀,到底有什么事?”沈黎知实在好奇。
洛茵思忖许久,掐着指尖道:“沈黎知,那天你去哪里了?”
沈黎知不明所以,“那天?那天是哪天?”
“你有一天早上上课没在班里,我找了你很久都没找到,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很担心你。”想起沈黎知突然失踪那天,洛茵一阵后怕。
那片重复出现荒原、那个黑影人、被吊起来的沈黎知,黑影到底对沈黎知做了什么,沈黎知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她都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当问题的瓶口转到沈黎知面前,他一身冷汗。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不在班里。
咔嗒——
转动的声音又响了。
沈黎知失神地擦着自己的头发,努力找一个借口。
但是他要找什么借口?他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不在。他只知道多年以后,他会死在喧闹的大街上。
22岁那年,毕业季,在沈黎知想要跟洛茵告白的那天,他被一个流浪汉捅死。他以为自己短暂的一生彻底结束了,闭上眼睛那一刻,一阵咔嗒声又唤醒了他。
他睁开眼睛,讲台上是刚转来的洛茵。
“大家好,我叫洛茵,今年15岁,我来自江城,希望大家多多关照。”讲台上的洛茵说。
那时候沈黎知知道自己穿越重生了,他想,既然能有这一次机会,他一定要终结一些遗憾。比如过去的他不曾还击过徐子昂,比如他没能更好地保护洛茵,又比如,他没有及时表达自己的心意。
沈黎知确实做到了,但一切好像不太一样。曾经胆小怯懦的洛茵好像更成熟,也更勇敢;废弃商场的钟表不停转动指针,他也一直都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咔嗒声,以及……
他总是会莫名跳到某个时刻,并且不保留跳过时间的记忆。
正如此刻,他无法回答自己缺席在哪一节课堂。
“哦,我有点拉肚子,去输液了。”沈黎知心不在焉地擦头发。
“可是我……哦,没什么,这样啊。”洛茵垂下手,“没事,我知道了。”
洛茵不再追问,反正奇怪的事情太多了,她无法一一解决,只要沈黎知还平平安安的就好。
“沈黎知,还有不到两个月就高考了,你有想过考哪里吗?”
“我不知道,考到哪里就去哪里。”
“我也是。”洛茵稍微放松些,她知道自己可以考到哪里,反正改变不了人生轨迹,她也不用紧张地参加考试,“沈黎知,高考之后我们出去玩吧?去哪里都行,就我们两个。”
洛茵扬起嘴角,期待沈黎知的回答。
沈黎知顿住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出……出去玩?就我们两个?”
他脑子里不知道想了什么,不一会儿一层绯红爬满脸颊,耳尖也发烫。
洛茵慵懒地摊在沙发上,说起来,她也没有想好要去哪里玩,“是啊,总不能带上我外婆吧,她可受不了。”
沈黎知想到洛茵外婆跟在两人身后步履蹒跚地旅游打卡,忍俊不禁,“说得也是,你有计划了吗?”
“我没有,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草原,风吹草低见牛羊,书上说过的。”
洛茵闭上眼背诗:“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她脑海里立马有了一幅牛羊吃草的画面,“你一说我也想去,那我们就去呗,坐火车去。”
“很远呢。”沈黎知走到客厅墙上贴着的中国地图说,“你外婆放心吗?”
“跟她说一声她就放心了。”洛茵说,“沈黎知,这次我请你坐卧铺,你别跟我客气,我前两次在大排档打工攒的钱足够了。”
“但是……”
洛茵捶了下他的胳膊,“别但是,你跟我客气什么。嗯……或者你到时候请我吃饭,别的不说,你在火车上给我买袋牛肉干就行。”
“火车上买牛肉干?”沈黎知好奇洛茵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要在火车上买?”
洛茵叉腰说:“火车上不是有推着小车卖东西的人吗?我每次都想买,但又害怕不划算,一直没买过。其实听他们在那里推销,还免费发给乘客尝,我真的很想掏钱。”
沈黎知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因为这。他又擦了擦头发,笑说:“行,我肯定给你买,盒饭要不要?我还没吃过火车上的盒饭呢。”
“行啊,我也没吃过,你说好吃吗?”
“我不知道,估计不好吃,还很贵。”
“得20多块一盒吧,咱学校门口的盒饭才10块,可多肉呢,火车上的肯定没那么多肉。”
洛茵絮絮叨叨说着,沈黎知也轻声跟她一起讨论。等他的头发完全干了后,刚坐在沙发上,一抬眼,是火车的卧铺。
火车下铺,对面的洛茵看向窗外。
洛茵扎着马尾,额前依旧是稀疏的刘海,一身简单的格子连衣裙,撑着下巴的右手手腕上是粉色皮筋。小桌子上是两袋牛肉干和没喝完的矿泉水,以及两颗橘子。
绿皮火车有点颠簸,晃动了两下,洛茵转过头问:“嗯?怎么了?”
沈黎知摇摇头,“没,你吃盒饭了吗?”
这时洛茵肚子咕噜里叫了两声,她揉揉肚子说:“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就饿了。”
洛茵起身往走道里看,乘务员正好推着餐车一节一节询问要不要吃盒饭。等来到卧铺车厢,沈黎知买了两盒盒饭。打开后发现摆放得挺好看,但是量不是特别多。洛茵尝了一口肉,味道一般,蔬菜是细碎的包菜和玉米粒,洛茵不大爱吃。
“一般。”虽然觉得味道不太好,但洛茵比较饿,一口气把饭吃完了。
沈黎知笑她,“你还说一般呢,一般也把饭吃得一干二净,要是真的特别合你胃口,说不定盒子都被你吃掉了。”
“真的好吃我就再买一盒。”洛茵拆开牛肉干,拿出很费牙的肉干啃了两口,“这个好难吃,我牙都要掉了。”
“那等我们到了草原,追牛屁股后面啃!”
洛茵被沈黎知的话逗笑了,捂着嘴笑了一会儿,脑子里一直循环追着牛啃牛屁股的景象。她拍沈黎知的胳膊,“都怪你,我现在满脑子啃牛屁股的样子。”
沈黎知也去咬牛肉干,他牙差点掉,捂着嘴说,“比起这个牛肉干,我还真巴不得去咬新鲜的牛屁股!”
等到了地点,把东西放在民宿后,两人跟着一群大人跑到景点,洛茵推着沈黎知去啃牛屁股。
“沈黎知,你快去啃。”面前有头牛,洛茵使劲推着他往前走。
想也知道沈黎知只是说说而已,怎么可能真的去啃,结果洛茵不依不饶,害得沈黎知差点摔在牛屁股上。洛茵见状赶忙跑了,沈黎知赶忙去追她。
“洛茵!你给我站住!”
跑累了,两人躺在草上看天空。天好像很低,云也低,低得随时会压下来盖在身上。洛茵看向一旁的沈黎知,草在挡着,她看不到沈黎知的脸。
天地一色,风拂过,像水草般舞动。洛茵的双腿摆动两下,她放松了些,一双浅褐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天上的云。
视线里有草,有天,有旷野的风,她忽然觉得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宁静,“沈黎知,这里和我的梦好像啊。我梦里也是一片草原,不对,不是草原,更像是荒原。”
“草会没过我的膝盖,那么大的荒原上,只有我一个人,天和地是一个颜色。我想走出那里,怎么也走不出。”
沈黎知扒开草看她,“是鬼压床了吗?”
“鬼压床也不能一直都是那个梦,梦里还有巨大的东西,比大楼还要大。”洛茵想到巨大的钟表和闹钟就冒冷汗,“你有做过可怕的梦吗?”
“肯定做过,大家都会做噩梦。”
“是什么?”
沈黎知的视线里是一朵形状像花的云,他舔舔嘴唇,说:“我梦见我死了,我被杀死了。”
万籁俱寂,旷野的风是流动的生命。云像羊群聚在一起,散开,相聚。
两两沉默许久,洛茵攥紧拳头,声音有些沉重,“梦都是相反的,别信。”
“嗯,我不信。”
“沈黎知,你困不困?”洛茵问。
“我有点。”
“我也困了,我们就在这里睡会儿吧。”
“好。”
沈黎知说完,没一会儿真就睡了。
洛茵轻手轻脚站起来,她往前走了几步,感觉去除太阳和一些牛羊,这里跟梦真的没什么区别了。
她坐了回去,俯身在沈黎知脸上落个轻轻的吻。
像缓缓流动的河。
像一阵无人察觉的风。
“沈黎知?”洛茵喊他。
沈黎知迷迷糊糊嗯了声。
“……”
沈黎知困得睁不开眼,“嗯?洛茵你说什么?”
他的眼眯成一条缝,视线里的洛茵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
沈黎知还是没听清,“洛茵我好困,我听不清你说的什么。”
他没再听到什么,耳边没了声响,昏昏沉沉睡去。
—
再睁开眼时,是浔城。
沈黎知抱着书站在浔工的校园里,舍友杨雨停下脚步喊他,“老沈,怎么不走了?”
“哦,来了来了。”沈黎知快步跟上。
杨雨是沈黎知大学比较玩得来的舍友,经常一起上下课和吃饭。离开滨城后,再没人知道沈黎知的过去,徐子昂和他一众朋友去了别的地方,沈黎知再也没有受到过谁的欺辱。
“你周末还找你老同桌吗?”杨雨问。
沈黎知点点头,“嗯,找她。”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澄澈明净的秋。
“找洛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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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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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大学后,沈黎知在浔工,洛茵在浔科。一个城南,一个城北,两个人一直都在钟楼面前汇聚。钟楼是西洋式的建筑,名叫浔城钟塔,大概有50米那么高,共8层,顶层是巨大的天文钟,其他各层是浔城历史展览。
洛茵登过几次这个钟楼,楼梯是旋转样式,没有电梯,人多的话就挤得水泄不通。每层都有展览墙,还有一些浔城的特产模型。当地人说这里没什么好看的,真想了解浔城,就去街巷里转悠,比那些贴在展览区的照片清晰多了。
洛茵也是这样觉得,但她还是会排队进去看。她带着沈黎知爬到7层,去往8层的楼梯在被封锁线挡着。
以前来这里几次,8层的楼梯一直都在被封着。洛茵一直想去顶层看看,看大钟表是什么构造,看8层到底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