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岩举起手：“不好意思董先生，我先打断一下, 如果把吕小丽看成信徒, 这个祭灵是实现一个愿望就弄死一个信徒，多少人也不够它杀的，那个部族还能有人吗？”
吕小丽实现愿望的惨状是大家都看见的。
“我看着根本不是什么保护神, 那简直是仇人！”
连岩不觉得以前的人会这么疯, 这种邪神都敢信仰。
“那你如何解释它的强大？我们的世界不允许有这种妖物存在, 除非你认为那个通道重新开启了。”董知义严肃道。
这话吓得连岩差点儿站起来：“我可没说，这是你说的！”
他脸上的肌肉都抖了抖, 简楚是第一次看到连岩如此失态。
不过董知义的话确实很吓人，简楚来到公司，才见识到了世界的另一面，知道了很多人以为的传说志怪都是真实的事情，那些东西全都在通道的另一边，通道关闭，这个世界才维持了表面的和谐安全。
如果通道开启，所有的秩序和文明都会被摧毁。
会议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和严肃起来。
这时老王放下茶杯问道：“我们需要做什么？”
董知义道：“我手里有一份资料，是我们筛选出的可能从沉睡中醒来的祭灵。这件事影响很大，总部只能派出少部分人手，你们也出两个人，按照资料进行排查。出发之前，最好提前有个准备。”
于是董知义详细讲解了一些注意事项。详细程度就差把每天的任务安排说清楚了。
简楚也初步领教了董知义的威力。
周楷像是座上长钉子似的，屁股在椅子上动来动去；吴宣鹏眼神发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老王的半壶茶下去了；聂慕珺几乎将手上的小游戏打通关，而简楚也把总部传来的资料背下来时，董知义终于讲完了。
董知义那张脸从镜头里消失的时候，江海分部的会议室里大家都长舒一口气。
连岩边活动着筋骨边问老王：“排查的事情你安排谁去？”
“你还有吴宣鹏，这小子该好好锻炼一下。”
被点名的吴宣鹏讪讪地笑。
连岩说了句公道话：“这次出门有进步了。”
吴宣鹏连连点头。
老王：“多锻炼不是坏事。董知义虽然废话多，但有的地方也挺重要，个别地方你们要注意，到了别人的地盘就要守人家的规矩，别惹事。”
“行行行，你放心，保证不做多余的事情。假期你得给我们吧，这事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连岩道。
“给。”老王大度地说：“让你们放一个星期都行，不过要看总部那边是什么计划。”
连岩刚翘起的嘴角又落了下去。
聂慕珺暗自偷笑，拉拉简楚衣袖，两人先溜了。
周楷也机灵，悄悄撤走了。
三人往办公区走。
聂慕珺问简楚：“你放假回来该自己跟案子了吧？”
简楚点头：“调查组还没和我说是什么案子。”
“放心，不会太难。有一点你记住，时刻以自己的安全为主。实在应付不了就赶快叫人。”
周楷也说了自己第一次办案子的经验。
简楚和两人道了谢，回到办公区把剩下的报告打完，上交后就收拾东西回了家。房子是她租的，离市中心很远，典型的老破小，没有物业，小区环境也相当差，但有一个优点，便宜。
只这一点就足够简楚容忍它所有的不方便。房子还是老式的步梯，简楚上楼的时候，正好碰到隔壁的邻居下楼。
这是个近一米九的男人，简楚每次见到他，他都穿着一身的黑。
黑色的鸭舌帽，黑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以及黑色的鞋，他本人的皮肤也是深色的，虽然奇奇怪怪，但很和善有礼貌。
这次他看到简楚，也微笑着先朝她点点头：“你好。”
“你也好。”
简楚回了一句，这是他们两人见面的必要问候语。
“我这里有新做的蛋挞，你吃吗？”黑衣邻居打开手里的食品袋，里面装着一盒蛋挞，香味立刻飘了出来。
“谢谢。”简楚接过蛋挞，邻居在做吃食上面极有天赋，简楚已经不止蹭过一顿了。
她分给邻居自己刚买的苹果作为回礼。
这样和谐的邻里关系在现在这个社会可是十分难得了。
回了家，简楚洗漱过后拿出笔记本。家里只有她，这回没什么顾虑，她直接问道：“我吃了那个树妖，会不会消化不良？”
这是她一路上都很担心的事。
【不会。远古的时候，大家互相吃，妖吃妖，妖吃人，人吃妖。】
“远古？你活了很久吗？是什么妖？”
笔记本像是没听出简楚的试探，纸页上很快跃出一行字：【我不是妖。】
“不是妖，你难道也是祭灵？”
笔记本却没再回答了，简楚知道它又在装死了，也不逼问，他们是合作关系，彼此间可以适当保存一些秘密。
简楚拿出从公司带来的符纸，用笔蘸了些黑墨水，开始画符。
虽然她一有时间就练习，不过进步依旧不太明显。按照石晋元所说，画符时要心静平和，虽然说简楚自己觉得心态挺好的，石晋元说的要点她也都做到了，但是画出的符却蕴含着一股狂暴感。
简楚自己感觉不到，她还没摸清是哪里出了问题，但熟能生巧，应该总有办法解决。
到了平常休息的时间，简楚才收笔睡觉。
……
万籁俱寂。
在老旧小区内大部分的人都已经陷入睡梦中时，一扇窗户被灯光照亮。
“吧嗒！”
一只手按在老旧的防盗门上，将门关闭。随着这道声音，隔壁的门缝里浸出一片暗色的阴影，这片阴影竟然脱离地面，慢慢地立了起来，逐渐凝成一个人影。
黑色的鸭舌帽，黑色的衬衫，正是简楚的黑衣邻居。
黑衣邻居微微低头，恭敬道：“愿为您效劳。”
简楚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黑衣邻居。
只这一眼，也足够黑衣邻居高兴了。
他的身体瞬间散开，重新变成了一片暗影，包裹住了简楚，融入夜色中。
暗影飞快穿梭，时而从摩天大楼的墙体表面闪过，时而落在街道，悄无声息地覆盖住车辆拉长的影子。
喝了不少酒的年轻人按下车窗，微凉的夜风扑在面上，让他的酒意散了一些。
忽地，眼前车辆上分出一道阴影，以极快的速度在地面上滑动，掠向远方。
年轻人立刻瞪圆了眼睛：“我靠，姜遇，那车的影子跑了！是大黄蜂，一会儿它要变形了！”
年轻人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手机拍照。
驾驶座上的男人翻了个白眼：“你以后少喝点行不行，窗户关上，都不够丢人的。”
黑影一路掠过，最终抵达了长安咨询公司的楼下。
个别房间还有灯光映出来，有人依旧在办公。
公司负二楼的某处牢房里。
一个头上长着树枝和叶片的矮个子男人手抓着栏杆，黑色粗糙的面皮上满是不忿：“凭啥它住套房，我住单间？都是树，谁比谁高贵啊！”
被他瞪得正是今天刚被地下室监狱主管荀政航亲自送进来的一棵树。树苗不大，放出来也就半米高，蔫耷耷，半死不活的模样。
但是直接被荀政航上了两道防护，看守级别比它们高一级。
被关在这种地方的，总被多关注一些。
都是做树的。
皂哥有一种被比下去的不爽感。
住在皂哥旁边的蜃妖三角脸上露出一个十分人性化的无语表情，这个智障狱友又发癫了，这玩意儿有什么可比的？
比谁在这里蹲得更久？
“我说，今天还做不做梦了？”蜃妖不耐烦地立起身体，铜铃大眼盯着皂哥。
“做！怎么不做！”皂哥手指着住在套房里的小树：“今天我要在梦里把那小东西打趴下！”
“行，开始吧。”蜃妖应下来。
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牢房限制他们的妖力，能动用的只有少一部分，蜃妖就用这点妖力给狱友编织幻境，狱友享受精神上的快乐，而它则以其为食。
这是双赢的局面。
蜃妖熟练地操控妖炁进入隔壁的牢房。
皂哥在幻境里对上那株矮树，嗯，先打一顿再说，得树立大哥的地位。
但他的拳头刚挥过去，那几乎接近真实的幻境却陡然破碎了。
皂哥不满，转头朝蜃妖嚷嚷：“你怎么回事啊？我还没开始，持久点行不行？”
蜃妖却完全忽视了皂哥的废话，身上的毛发根根竖立起来，出于某种直觉让它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而且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果然，下一秒，一片阴影出现在这处牢狱的门口处，似黑夜翻滚，铺满整个地面，迅速从他们的面前滑了过去，目的地正是那个“套房”。
黑色的影子在门前凝成一个人的模样，虽然对方依旧全身笼罩在黑暗中，但是蜃妖莫名地看出几分眼熟来。只见那个人形的黑影朝前方伸出手，荀政航布下的禁制立刻像是纸糊的一般破碎，那个黑影轻而易举地走入牢房。
里面那株不太精神的小树上盈满了绿光，枝叶探出似要接触黑影。
黑影也探出手，一把揪住了枝叶，瞬间，绿色的小树化成
了一团青绿色的光芒被其塞到了口中！
看到这一幕的蜃妖鳞片都要炸开了，妈的，太熟悉了！它知道是谁了！
这时，一道暴怒声在门口响了起来：“找死！”
感知到禁制被破开的荀政航赶到了。
第16章 两盘菜
荀政航在看到黑影的一刹那, 立刻犀利出手，手腕上二十四颗玉珠旋转着飞射而出，封住八方, 瞬息间就抵达黑影的面前。
黑影身形诡异, 身体以怪异姿势扭曲，穿过两颗玉珠的封锁, 像是一条灵活的蛇缠绕上旁边的石柱。
荀政航蕴养玉珠多年, 这些珠子早就和他心意相通。他心思一动，玉珠紧跟着调转方位，继续朝着黑影射去。
这些玉珠的速度比之前还快, 有一颗玉珠竟然击中了黑影！
但紧跟着, 这片区域就响起了极为清脆的“喀嚓”声，仿佛是什么坚硬的东西被咬碎了。
操控玉珠的荀政航脸色先是一白, 随后迅速涨红, “噗”地喷出一口血。
黑影中也飞出半颗玉珠, 在地上滚了一圈，边缘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出一些齿痕。
原本还盯着双方打斗的蜃妖见到这一幕，迅速后撤，缩到了牢房最里面, 远离黑影中投来的某道视线。
荀政航不愧是牢狱的主管, 随意抹了一把下巴上的血，一招手收回剩下的玉珠，随后跻身而上, 亲自和黑影交手。他的掌风浩瀚如海, 时而霸道, 时而粘稠轻缓，缠着黑影不放, 不给对方脱身的机会。
四周的空气也跟着越来越干燥，所有的水汽都被荀政航抽走，凝成水牢，困住黑影。
这时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见到里面的情况，这些人训练有素地开始结阵。
黑影看似已经完全被压制住了。
躲在牢房里的蜃妖悄悄探出自己的脑袋。
刚瞄了一眼，就看到那落在下方的黑影忽然传来一股吸力，困住其周身的水牢被吸起，水流旋转着没入黑影中，而对方也很快抓住这个空隙，身体迅速滑了出去。
外面的大阵刚要结成，就被黑影撞破了，甚至灵活地从缝隙中遛出，冲出了牢房外。
“追！”
荀政航第一个跟了上去。
那道黑色的影子敏捷迅速，甚至有种异常的敏锐性，避开了公司大楼内设下的机关。
最后完全融入夜色里。
这是影子最好的保护色，那片黑影如泥牛入海，再没有踪迹。
一向涵养不错的荀政航第一次有了爆粗口的冲动。因为之前他们怕那个祭灵来取自己的分身，特意在上面下了追踪粉，但现在不仅祭灵没来，分身不知道被什么妖物吃了，最气人的是追踪粉的气息也感觉不到了！
跑出公司范围的简楚再次躲入夜色中，她舔了舔手指上剩下的细粉，有点咸，味道很一般。
她虚空抓了一把，掌心出现了花生米大的绿色小光团，被她抛进嘴里，嘎巴嘎巴嚼了。
与此同时，正躺在树枝上望着夜色的女人忽然坐起身，她垂眸看向自己红色的衣裙，最纯粹的颜色上多了几缕黑红色的丝线，贪婪而暴虐。
女人脸上那时时挂着的笑意在此刻消失了。
胆大包天的东西，竟然窃取她的神力！女人挥袖，彻底舍弃那处被污染的衣料。
被冒犯感让她久违地感受到了愤怒，只是很快，笑意重新爬上她的面庞。
“这也算好事……”
她轻声呢喃，至少她知道现在的世界不像是她看到的那样平静。
……
简楚看到自己抓来的一团绿光，歪了歪头，希望对方是个小心眼，亲自过来……她将手上的绿色光团吃了，然后踩了踩地面的黑影。
黑影再次将她包裹，朝着原路回去。
回到家的简楚躺在床上，心情不错地入睡了。
而长安咨询公司的情况却截然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