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沈世情一脸看破真相的胸有成竹,“也难怪师兄这么冷心冷情,不懂怜香惜玉,他都没接触过女人,哪儿懂女儿家的娇弱。
若哪天有温香软玉在怀了,兴许就不会如此冷淡了。”
“会的。”一直安静听她讲话的孟玥,突然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啊?你怎么知道?”沈世情偏着脑袋,语气十分八卦地问:“你见过师兄和别的女人有牵扯吗?”
孟玥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下意识说了什么,连忙捂着嘴,否认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这么瞎猜猜。”
沈世情倒是不认为她在撒谎,毕竟白起言这么多年的洁身自好,许许多多的人都和她一起见证过,要真哪天白起言沉溺□□了,她反而才觉得稀奇呢。
“不过,也很奇怪啊。”沈世情说,“按理,只有那些修无情道的剑修才要摒弃儿女情长,师兄他是水灵根,宗主何必这么紧张。”
孟玥也想不明白,只能猜测道:“也许是某门子的修炼秘籍吧。”
沈世情摸摸下巴,点了点头,十分认可:“你说的也是。”
说完,她便对着孟玥提议:“反正你如今也闲着无事,不若去我那里坐着歇歇?”
“好啊。”孟玥想在沈世情那儿打发会儿时间,等差不多了,再回听风苑。
沈世情住的地方和白起言的天流阁,中间只隔了个天涌阁。
和天流阁不同,天清阁的烟火气和人情味儿重了不少,沈世情把她从各个地方搜罗来的东西都堆在地面上,一堆又一堆,像此起彼伏的小山。
孟玥抬头打量着这地方,随口问道:“江憬住在哪里?”
沈世情丝毫不上心,立马说了句:“不知道。”
“好吧。”孟玥抬步往里走,只不过不知从哪堆小山里滚来一个小铃铛,不偏不倚地压在她鞋底,孟玥走路一滑,瞬间就扑倒。
幸而眼前有堆小山挡着,她没摔疼,只是孟玥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有枚生了锈的戒指戴在无名指上,而且跟粘了胶水似的,任她怎么扒拉都摘不下来。
孟玥只好用无奈的眼神,看向沈世情。
沈世情向来是个大气的,对这不起眼的戒指根本不上心,很慷慨地说道:“既然摘不下来,那就干脆送你。”
“多谢。”孟玥抬起手,仔细地看着这不起眼的戒指,她发现戒指上头不仅有铁锈,还有凝固了的血迹,那血迹暗沉到发黑,一看就有了年头。
她不想拿死人的东西,到时候沾上晦气,就问着沈世情这东西的来历。
沈世情的东西实在太多,而且她的记性也烂到极致,所以饶是她绞尽脑汁,也死活想不出这东西来自哪儿,但她对上孟玥的眼神,又不好意思说不知道。
所以她想了半天,才模棱两可地说:“好像是我,之前从某个弟子那儿买来的。”
“买来的?”孟玥伸手,将上头的血迹指给她看,“既是买的,上头怎么会沾上血。”
沈世情立马将锅甩给这不知是否存在的弟子,说:“那要问那个弟子了,血迹是我买来时就有的!”
孟玥半信半疑地问:“那这戒指有何值得你买的用处?”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沈世情两步并做一步,走到她身边,仔仔细细打量戒指好几遍,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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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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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起来。”
孟玥没想到等了半天就得到这么句话,有些无奈地把视线收回,继续盯着手上的戒指。
沈世情连戒指的用处都想不起来,让她想戒指的使用方法就更不可能,但依孟玥这么多年看小说的经验,要使用这戒指,可能会有一个滴血认主的环节。
孟玥拔剑,轻轻地在食指指尖划出一道小血痕,因为口子不大,所以只有划破的瞬间有点疼。
她用另一只手捏着指节往前推,挤出了一滴圆滚滚的血珠,然后将其慢慢滴到生锈的戒指上。
这戒指可千万得是个有用的玩意儿啊,不然她这血就白流了,孟玥在心里祈祷。
但血珠落到戒指上时,戒指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副破旧惹人嫌的模样。
沈世情也在一边说着:“这估计是个没什么用的小玩意儿,你的血白白流了。”
孟玥原本还抱希望,只觉得是时间的问题,但等着等着,戒指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看来确实是废物。
她手掌握着剑,食指和拇指则尝试将戒指摘下,就在摘的这一秒,原本黯淡无光的戒指立马爆发出一阵雪白的光芒。
戒指上沾着的铁锈和血迹,像是被光给烧掉一般褪的干干净净,平平无奇的戒指瞬间变得明亮剔透,仿若水晶一般涌动着璀璨的辉光。
孟玥还未来得及从戒指的变化中回神,眼前一黑,就被戒指给吸了进去。
戒指的内部,就如同它的外表一般,冰雪晶莹。这处不停地落着鹅毛大雪,如绒毛般柔软的雪花落在脸上,却没有半分寒意,反而是若春风般的温暖如沐。
地上积蓄了厚厚一层的雪,脚在积雪地上稍微用力,便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不断传来。
孟玥环顾着这片白的彻底的天地,看到远处的某个角落有些许不同,她顺着那个方向走去,看到一棵枯萎的苍天巨树,傲然地立于冰天雪地间。
巨树的树叶秃到不剩一片,枝干也萎缩到极致,不见一点生命力,都不用用力就能轻而易举地掰断,歪歪扭扭的树枝宛若一张大网,牢牢地遮蔽天穹。
她往前两步,发现巨树的树干上,居然悬着一副画,画上了年头,不知是多久前的东西,整卷都黄了彻底,上头的墨水随着时间流逝,也变得浅淡。
画被人从中用锐器直接斩断,所以孟玥看到的,仅仅只有剩下的半卷,那半卷画上,有着一个女人,一个漂亮又温柔到极致的女人。
全天下所有溢美之词似乎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丽,九天神女,兴许也就这般的相貌。
即便眼前的画卷残缺不全,即便画卷不能将女人的神态全然展现,可却还是能让人看上一眼,就被深深吸引。
孟玥发现画中人穿的衣服,很像灵清宗的弟子服,只不过是最外门弟子穿的那种,这实在奇怪,毕竟修真界女子不得修习是惯例,难不成许久之前,灵清宗有过收女弟子的传统。
她将画卷拿起,准备再细细看一遍,但拿起的时候,发现画卷背后不似前边平整,粗糙到硌手。
孟玥索性将其从枝干上拿下再翻转,这不翻转不要紧,一翻转就看到画卷背后被人用剑刻的字。
与女子的温柔不同,刻字之人张狂到极致,剑法凌厉,写的字也龙飞凤舞,一撇一捺尽显桀骜,仅仅凭这手字,孟玥就能感到这人的轻狂自负。
只不过内容,却和字完全相悖。
画卷被从中斩断,内容只剩下简短一句——白日尽,此心恨意谁?
但即便是寥寥一句,孟玥也能体会题字之人的哀愁与悲伤。
她又将画卷翻转回女子那面,女子的身旁显然还有另一个人的衣角,只不过随着时间流逝,画卷泛黄,那一截衣角也不甚清晰,很容易叫人忽视。
孟玥想着这画卷,估计是灵清宗某位师祖留下的,至于画上的女子,可能是师祖的心上人,只不过后来两人有了罅隙,原本的缠绵情爱,到最后边成了恨。
她将画卷又重新挂回树上,孟玥作为灵清宗不知道多少代的弟子,对师祖的爱恨情仇没什么兴趣,现在让她感兴趣的是这戒指,师祖的东西,肯定有用,但有什么用,她还不清楚。
戒内的雪仍旧在下,似乎永远下不到头,孟玥发现肩膀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雪,她轻轻抬手将雪给掸开的同时,意识到她可能已经在这戒指待了不久。
但要怎么出去呢。
这想法只冒出一瞬,孟玥眼前的景象就倏地一变,她回到了沈世情的天清阁,而在她身上沾着的落雪也顷刻间消失不见,连水痕都不曾落下。
沈世情见她出来,连忙跑到孟玥跟前问道:“你没事吧,刚才我见你突然消失,转眼间又再次出现,你去哪儿了?”
“我只消失了一会儿吗?”孟玥问。
沈世情皱着眉,努力地掰着手指开始算,边算边说:“也不算许久,我刚发现你不见,你便回来了。”
孟玥抬手,看着无名指上戴着的晶润戒指,从沈世情那番话来看,戒内的时间流速比外界要慢些,也不知道里头能不能修炼,若能修炼,她岂不是比别人多时间修习了。
她在心里默念‘让我进去’后,白雪皑皑的世界又再一次出现,孟玥尝试着在里面吸取灵力,却发现是徒劳。
她再次出来。
沈世情眼睛一直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她很是稀奇地问:“这戒指该不会是能进活人的纳戒吧?”
孟玥抬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沈世情轻轻咳嗽两声,摆出一副很懂的模样,解释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修真界的纳戒会因为收纳空间大小价格各异,空间越大呢,价格自然就越贵。”
她伸手指了指孟玥手上的戒指:“但那些戒指,都只能收纳死物而已,你这能进活人的纳戒,哪怕地方再小,都价值不菲,要知道,修真界打打杀杀的事儿多了去,但要是有这戒指,危急时刻一躲,那不就相当于多了条命吗?”
沈世情开始好奇起来:“你刚刚进了纳戒,定然知道戒指的空间有多大了,你快告诉我,到底多大?”
孟玥想了想戒指内一眼望不到头的渺茫雪景,沉默了一阵,说道:“不大,只你这儿三分之一大。”
她本以为已经说的很含蓄,谁料沈世情还是猛地睁大眼睛,一脸震惊地说:“这么大,孟玥,你可真是捡到宝了!”
这戒指本是沈世情的,她阴差阳错才将其戴上,孟玥对抢了别人珍宝这件事,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开口正准备说什么。
但一直观察着她的沈世情,显然读懂她表情的意思,当下就伸手叫道:“打住!打住!本小姐送人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何况区区纳戒而已,我有的是,我既然送给你,你就安生收着!不许说还我之类的话!”
孟玥很明白她手上这戒指有多贵重,但沈世情丝毫不见后悔之色,反而故意用咋咋呼呼的话逼她将戒指收下。
心里像是有一股暖流经过,蔓延四肢百骸,孟玥望着她,很郑重地说了句:“多谢沈姑娘。”
“好啦好啦,”沈世情像是受不了她这么有礼数的模样,连忙摆手,“何必这么见外叫我沈姑娘。”
闻言,孟玥便说:“那我该叫你什么?”
沈世情圆滚滚的眼珠子,转了转,才佯装不在意地说:“你叫我情儿便好了。”
“情儿、情儿。”孟玥将这称呼在嘴中念了好些遍,试图记住,只是念着念着,便见沈世情的脸越发红润,她不由得问道:“情儿,你脸怎么这么红?”
沈世情连忙伸出双手捂着脸,说:“是天气过分炎热,所以我才——”
孟玥看着天清阁外头枯黄的树木,想着沈世情冬天都嫌热的话,到夏天可怎么办。
“你有小字吗?”沈世情拍拍脸颊,稍微冷静下来后,问道。
孟玥摇头,说:“不曾有。”
“没有啊......”沈世情想了一阵,说道:“既然没有,那我叫你玥儿好了。”
“嗯。”孟玥觉得这样有来有回的称呼,其实不错。
“对了,玥儿,你、你——”沈世情话说到这儿,突然忸怩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住到问天山啊?”
孟玥说:“我想过,但不知该住哪儿。”
要是能住在问天山,就省了起早奔波的时间,她很乐意。
“那、那你不如,就住在我隔壁的天涌阁吧,好吗?”沈世情又补充道:“你想,天涌阁离起言师兄的天流阁很近,你功法上有不懂的地方,随时能问,这对你的修习不是很好吗?”
孟玥听了这话,却没被打动,因为白起言冷淡到跟死人似的脸再一次出现在眼前,她摇摇头唤回思绪,问:“没有别的地方住了吗?”
“没有,没有,就剩天涌阁能住人了。”沈世情见她有拒绝的意思,连忙开口,只不过语气里带着点心虚。
其实问天山空着的居所很多,远不止天涌阁一个,但她私心想和孟玥住在一起,当然不能让孟玥知道问天山还有旁的地方空着。
“好吧。”孟玥还是败给了睡懒觉的渴望,毕竟她宁愿天天看到白起言的死人脸,也不愿意寒冬腊月起早上课。
“那你什么时候搬过来啊?”沈世情问她。
“现在。”孟玥本来就闲着没事儿干,眼下有了纳戒傍身,搬东西也快,不如趁早了了这件事。
“那我跟你一起去!”沈世情很兴奋地说。
“还是不了。”孟玥拒绝道。
“啊......”沈世情一下子变得沮丧起来,“为什么不可以?”
孟玥跟她解释着:“外门弟子都聚集在弟子堂,到处都是男人,你一介女流到那儿,难免惹眼。”
“那我不去,不去了。”沈世情眉眼弯弯,她就说孟玥怎么可能拒绝她的请求,原来是不想让她在外男面前抛头露面。
“嗯,那我去去就回。”
孟玥在听风苑的东西并不多,收拾没多久就好了,然后她再去天涌阁将东西放下,便算完事儿。
沈世情早早地便在外头等着,所以孟玥将东西一放好,就出去见她,但出去后,见到的不仅有她,还有薛寒淞和裴双,薛寒淞跟裴双说什么后,就走了。
裴双恭恭敬敬送走他后,便径直朝着孟玥的方向过来。
孟玥先开的口,问着:“师兄怎会在此处?”
裴双温润一笑,解释道:“师尊有事与宗主商议,我便一同跟来了,想着你今日在问天山修习,想必也吃了不少苦。你打小身子就弱,看看,额头上都出汗了。”
孟玥伸手一抹额头,发现的确是出了少许薄汗,不过却与修习无关,那是她搬东西导致的。
“不妨事的,这点汗,算不得——”她话才说到一半。
裴双就已经从怀中掏出绣帕,温柔地将她额上的汗都擦了干净,体贴地说道:“你总说无事,若是着凉了该怎么办?”
孟玥实在是受不住他这样的‘温柔攻势’,有些尴尬地捏住他的手腕,令擦汗的动作停下,她扯着嘴角很干巴地笑着,“师兄,我自己来就好。”
见状,裴双却也不生气,只凝眸微微一笑,松开手。
感受到两人之间诡异气氛的沈世情,横插一脚,挤进两人之间,挡在孟玥身前,跟护崽的母鸡似的说道:“你是谁,为什么跟玥儿这么亲密?”
裴双敏锐地捕捉她话里的‘玥儿’两字,低头俯视着矮他许多的沈世情,一字一句说着:“我与孟玥相依为命长大,我们互为对方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