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跟他一样爱姜念。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又从这个世界里消失,至少在这个时空里,他的念念不会孤单一辈子,在余下的日子里,有宋白爱着她,护着她,不会让他的念念在这个年代里承受不该有的苦难和煎熬。
陆聿眼睛里充满了对姜念的疼爱和不舍。
五年轮回的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前两世不论他怎么抵抗、挣扎,到最后的结局都一样。
车子有些颠簸,怀里嘤咛的声音唤回了陆聿的思绪,他亲了亲姜念的额头,多希望他能一直陪着她。
顾时州看了眼后视镜,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下,笑道:“虽然这次的任务有些艰难危险,但不至于到生离死别的境地。”他又看了眼姜念,续道:“还有,不用你交代我也会照顾好姜念,她在我这就跟梦湘一样,都是我妹妹,我不会让她在家属楼受欺负的。”
陆聿没再说什么,淡声道:“谢谢。”。
顾时州直接将车开到了家属楼里,他走下车打开车门,等陆聿抱着睡着的姜念进了过道才开车离开。
过道里亮着灯,是余椋的屋门开着,里面传来女人生气的说话声,余椋站在屋外没说话,他听见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扭头看了眼,就见陆团长抱着自家熟睡的媳妇走过来,余椋一惊,赶紧跑回屋里捂住媳妇的嘴:“嘘,别吵了,陆团长回来了。”
屋门从里面关上,隔绝了散出来的光。
陆聿:……
他瞥了眼余椋家的屋门,打开自家门抱着姜念回屋,刚把姜念放在床上,床上的人儿忽然惊醒,她快速坐起身,看见俯身站在床边的陆聿时,直起身用力抱住他,声音闷闷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摔下山崖了呢。”
刚才梦中坠落山崖的失重感和被陆聿轻轻放在床上的那一幕重合,姜念松了口气,看到熟悉的房间,愣了一下:“我们到家了?”
陆聿低笑:“嗯,刚到,我看你睡的挺香的,就没叫你。”
姜念在陆聿怀里蹭了蹭:“我饿了。”
陆聿道:“我去做饭。”
“我和你一起。”
姜念走下床跟陆聿一块去了厨房,看着男人颀长挺拔的背影,姜念眼睫一颤,又险些红了眼睛。
她真的好舍不得陆聿。
她好怕梦中的一幕是真实的,好怕再也见不到陆聿了。
明明只是梦而已,她的心却总是被针扎了一样,一阵阵的刺疼。
晚上睡觉的时候,姜念紧紧抱着陆聿不松手,一直熬到天快亮撑不住才睡着,陆聿伸手抚摸着姜念温热的脸颊,在她唇上亲了下才缓慢起身,他把换洗的衣服装到包里,给姜念留了一张字条就走了。
顾时州等在楼下,看见陆聿下来,问道:“弟妹呢?”
陆聿道:“在睡觉。”
天还有些暗,路上没什么人,陆聿和顾时州坐上车就走了,吉普车开出家属楼,朝着昏暗的部队外驶去。
姜念是中午起来的,她摸了摸旁边,已经凉了。
门外面传来关露敲门的声音,姜念蒙着被子没应声,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就停下了,被子里响起抽噎的哭泣声,哭了好久才止住,她掀开被子去了洗澡间,路过外间的桌子看见桌上的一张纸,上面是陆聿的字迹。
‘在家按时吃饭,别哭鼻子,我很快就回来’
姜念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声又溢出唇畔。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擦去脸上的眼泪,去洗澡间使劲搓了搓脸,然后抬起头看向墙上挂着的镜子,镜子里是一张憔悴的脸和哭的通红的眼睛。
哭什么?
梦就是梦,都是假的。
他是男主,是这本书的主角,怎么可能会出事?
姜念拍了拍脸,转身去了厨房。
离陆聿离开已经两个月了,姜念没接到一通有关陆聿的电话,她照常过着日子,开春后自留地需要锄地浇水,姜念一大早起来拿着锄头去了自留地,她希望等陆聿回来的时候,菜地里的菜都长满了。
陆聿饭量大,她一定要多种点菜。
姜念赶去自留地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背影,那人穿着白衬衫军装裤,挽着袖子,露出紧实有力的小臂,挥着锄头锄地松土,她恍惚间好像看见了陆聿,姜念看的失神,一直到对面的顾时州转过身她都没回神。
“弟妹。”
顾时州额头有汗,他随意擦了擦,对姜念说:“地我都锄的差不多了,你回去吧,有空去集市上买点菜苗回来。”
姜念回过神来,看着对面俊朗的顾时州,又开始想陆聿了。
她笑了下:“明天有集市,我明天和田婶子去买菜苗。”
她拿着锄头,临走前又对顾时州道:“顾政委,谢谢你。”
过了半个月,家里来了一个意外之客,是凌梦湘,姜念有些意外她忽然到访,凌梦湘跟她聊了几句有关凌教授的事,随后又聊起她在学校当老师的事,这是姜念第一次跟凌梦湘近距离接触,她眉眼很像凌教授,差不多能从她脸上的轮廓上看到凌教授的几分模样。
凌梦湘说话语速轻缓好听,和关露有些相似。
这天也巧,关露看见了凌梦湘,抱着孩子过来了,两人从小住在一个大院,父母都是老相识,在这间屋子里两人说了许多话,凌梦湘是中午吃过饭走的,顾时州在楼下等着她,姜念跟凌梦湘下楼时,低声问顾时州:“你那边有陆聿的消息吗?”
顾时州笑道:“有,我前两天去军区遇见首长,首长刚和陆聿见过面,他一切都好。”
姜念抿着唇,似乎想从顾时州的脸上看出这些话的真实性,顾时州脸上淡笑,眼睛深黑的迎着姜念的探究:“怎么,弟妹信不过我?”
姜念尴尬的笑了下:“没有。”.
自留地的菜都种好了,隔两天需要浇一次水,都是陈尧和顾时州帮忙干的,为此姜念做了一桌菜,请了顾时州和陈尧与舒雪。
饭桌上,陈尧多喝了两杯酒,问顾时州:“顾政委,你什么时候结婚啊?”
顾时州:……
他端起酒一口闷了:“我还不着急。”
姜念端着汽水和舒雪碰了下,转头看了眼英俊帅气的顾时州:“顾政委,你有没有心仪的女孩子?”她扩了下范围:“比如身边的知根知底的女孩子?”
上次凌梦湘过来找她,两人在楼下和顾时州碰上面,姜念看得出来,她看顾时州的眼神不一样。
凌梦湘家中遭遇变故,母亲去世,父亲被抓,顾时州一路护着她,护了这么多年,换做谁都会对顾时州动心。
顾时州听出了姜念话里的意思,他轻咳一声:“没有。”
姜念:???
陈尧也愣了下:“顾政委身边有哪个没结婚的小姑娘,我怎么不知道?”
姜念:……
今晚顾时州和陈尧都喝了点酒,舒雪留下来帮姜念一块收拾,姜念望着收拾干净的外间,想到了之前每一次都是陆聿善后这些。
转眼间自留地的菜已经长了两茬了,姜念把菜给邻居分了点,不然留在地里也会坏。
她今天起个大早,用笔在日历上划去今天的日子。
数一数,陆聿已经离开五个月了。
他说过,多则半年,少则四个月,眼下已经过去五个月零十天了,他最多再有二
十天就该回来了。
姜念刚吃过早饭就有警备员来敲门,说是有她的电话,这五个多月她接过好几通电话,每一次都高兴的跑过去,可每一次都失望而归,这一次姜念依旧兴冲冲的跑过去,她刚拿起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道熟悉到骨子的声音:“跑慢点,别摔着了。”
姜念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捂住嘴,不想让陆聿听见她在哭,可对方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念念,我很好,很想你。”
姜念一下子绷不住了,捂着嘴哭的止不住。
没人能理解她这种悬着的心忽然落在实地的感觉,这五个月她夜夜难眠,每一刻都在想着陆聿,他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耳边,却一直是虚无的,直到这一刻真真实实的出现在耳边,姜念高兴的说不出话。
陆聿没再说话,在电话那头安静的陪着她,等她平缓了情绪才笑道:“这段时间有没有再绣图?”
姜念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了点哭腔:“没绣了。”
陆聿道:“自留地的活都让顾时州去干,等我回家好好感谢他。”
姜念笑道:“都是他和陈尧帮忙的,我已经请他们吃过饭了,等你回来我们再好好感谢他们。”
陆聿:“好。”
两人聊的都是生活中的琐碎事,姜念握紧电话筒,终于问出憋了许久的那句话:“陆聿,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头沉默了一瞬,说道:“下个月就回来。”
姜念今天早上划过日历,离下个月还有二十天。
她抿了抿唇,呼吸都有些紧绷:“我等你回来。”
陆聿低笑:“好。”!
第120章 死局
挂断电话后,姜念握着电话筒站了很久,陆聿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耳边,她叹了口气,放下电话转身走出去,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弟妹。”
姜念转身看向走来的顾时州,抿嘴笑了下:“顾政委,我刚跟陆聿通电话了,他很好。”
顾时州脸上淡笑:“嗯,他应该快回来了。”
他递给姜念一个袋子:“把这个带回去。”
姜念眨了眨眼:“什么?”说完低头瞄了眼,袋子里装着个头挺大的葡萄,姜念一愣,怔怔抬头看顾时州,男人说:“刚才去在农户家碰到了顺手买的,你拿回去吃吧。”
“不、不用了。”
姜念实在不好意思再拿顾时州送的东西了,陆聿不在的这几个月,顾时州帮了她不少忙,往小了说,隔三差五的给她买肉和水果,家里的电路出了一次问题也是他赶过来修理,往大了说,自留地的活她没怎么干,大部分全让顾时州干完了,她每次去市里时,基本都是顾时州开车接送她。
姜念觉得欠顾时州越来越多,到了后面甚至想避着他。
但顾时州总能恰巧的出现,帮她做好所有的事情,也很有分寸的与她保持距离,让所有人都挑不出造谣的理来。
顾时州把一兜子葡萄挂在旁边树上分出的树杈上,对姜念说:“我不太爱吃葡萄,你带回去吧,团里还有事,我先去忙了。”
说完朝姜念点了点头就走了。
姜念看着树杈上的一兜子葡萄有些出神,最后她拎着葡萄回到家属楼,想着等陆聿回来一定好好感谢顾时州这段时间的关照,房门旁边的挂钩上还挂着陆聿的外套,姜念静静的看着那件军绿色的外套。
这五个多月她又梦见了一次陆聿,那场梦境里,陆聿中了两次枪。
第一次是在黑漆漆的树林里,第二次是在漆黑的山崖边。
两个场景重叠在一起冲击着姜念的灵魂,她到现在都记得半夜惊醒时抱着陆聿的衣服哭个不停,这段时间的提心吊胆,噩梦连连,都在今天接到陆聿的电话后消散了许多。
姜念每天数着挂历上的日子过着,过一天划一天,熬过了二十天,又熬了半个月,可是陆聿还没有回来。
自他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六个月零十五天了。
这几天连着下大雨,有些地方遭遇了水灾,顾时州和陈尧他们都赶过去救灾了。
潮湿的冷空气也吹过来了,姜念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坐在窗边的板凳上趴在桌上望着窗外的大雨,叶子被雨水冲刷的嫩绿干净,她看的昏昏欲睡,没多久就睡着了,耳边滂沱的大雨声逐渐变成了谈笑的话语声,在讨论着饭馆的生意和城市的规划。
姜念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眼前不再是滂沱的大雨,而是她新世纪的家里。
她盼了好就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姜念从椅子上站起身,几乎是冲向二楼‘姜念’的
卧室,她不知道上次给‘姜念’留的纸条她看见了没有,姜念害怕她的房门还是锁的,以至于她冲到卧室前就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会伸手扭动门把手,随着‘咯噔’一下,房门打开了。
姜念悬着的心倏地落下,她推开房门走进去,房间还是先前那样,而‘姜念’不在。
她抿紧唇,心里的失落再一次扩大。
难道这次又跑空了吗?
姜念失落的坐在床边,抬头时恍惚间看到了书桌上放着一个本子,正是‘姜念’的日记本,她之前就看了两页,‘姜念’写着她看见许成了,再后面都是空白的。
姜念不知道这半年那个人有没有再写日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坐在书桌前,翻开日记本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她刚翻开第一页就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字。
――姜念,这里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姜念心猛地一跳,翻动纸页的手也有些颤抖。
第一页和第二页还是‘姜念’当初留下的记录,她翻开第三页,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整页,姜念仔细看着,越看越心惊,一直萦绕在心里的疑惑也逐渐清晰,她紧抿着唇,手指紧紧抓着日记本的边缘,因为用力,手指上都压出一道印子。
原来是这样。
是这样啊。
她梦见陆聿两种不同场景的中弹是真的,陆聿死了两次也是真的。
陆聿重生了两世,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书中的主角,他也在用自己的一身骨血拼尽全力来抵抗书中世界的意识,对于这本书的剧情,他比任何人都了如指掌。
难怪在‘姜念’撞墙那一晚陆聿会提前回来。
那年大雨冲断了大桥,本该困在教室里的宋向东和吕志军他们也提前离开村子,当初在东市,陆聿忽然提起要宋团长和宋白去山上打猎,也是想让宋团长避开那场劫难。
陆聿从一开始什么都知道,但他却从来不揭穿她,而是引导着她一步步展露自己的性格。
他什么都明白,却一直隐瞒她。
就连五年一场的劫难他也瞒着她,难怪当初跟她结婚时说要三年后生孩子,他是怕自己过不去那场劫难,丢下她和孩子无依无靠。
姜念埋在臂弯里痛哭,眼泪濡湿了日记本,晕染了一团字迹。
梦都是真的,她的陆聿真的会死。
心脏的刺痛感再一次袭来,无孔不入的穿进去,带出血淋淋的窟窿,姜念觉得连呼吸都是痛的,她想救陆聿,可这场劫难是一场死局,谁也破不了的死局。
“陆聿”
姜念直起身,指尖抚过纸上的字迹,那种痛苦,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陷入危险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崩溃,窒息。
门外传来脚步声,关上的房门从外面打开,一缕光照进来,洒在书桌上,照亮了姜念憔悴的侧脸,她抬起头看向房门,‘姜念’关上门走进来,心疼的看着她。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却是两种不同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