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妈骂道:“一个破绣图有什么好咋呼的!”
姜念眉尖一挑,几乎和翟佩佩一同起身去外面,胡妈没见过她,所以她也不怕胡妈在这里跟她闹,姜念走出隔间就看见张笑手里拿着绣图,绣图上有几根丝线抽了,翟佩佩气的走过去拿走绣图放在桌上,指着绣图对胡妈说:“你知道这绣图多贵吗?!”
胡妈愣了一下,有些心虚,但看了眼桌上的小绣图,不屑道:“一张小破布能有多值钱,再说了,你们谁看见我碰绣图了?”她指着张笑:“她说把绣图弄怀了就是真的?我还说她瞎说呢!”
张笑气道:“明明就是你把丝线抽断的!我拦你都没拦的及!”
胡妈冷笑:“你们绣庄的人串通一气,说什么就是什么,就会冤枉人。”
张笑再一次被胡妈耍赖的本性气到了,翟佩佩就把绣图放在桌上,对张笑说:“我们报警,让公安同志过来解决这件事。”
姜念坐在柜台那边,冷漠的看着胡妈,目光又在绣图上扫了眼。
胡妈毕竟被拘留了十天,还不太想再进去,起身就要走,姜念走到门前堵住她的路,胡妈没见过姜念,顿时瞪起眼珠子:“你想干什么?想囚禁人啊?你们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姜念道:“你破坏了绣庄的绣图又拒不承认,我们只有报警,在公安同志没过来之前,你不能离开,否则我们就告你破坏国营绣庄的财产,拒不承认不说,还畏罪逃离现场。”
‘国营’两个字姜念咬的很重。
胡妈心里开始慌了:“你谁啊你,你有什么权利拦着我?还威胁我?”
说着就要上手推姜念,见翟佩佩和张笑要阻拦胡妈,姜念朝翟佩佩使了下眼色,让翟佩佩拦着张笑别过来,胡妈抓着姜念的肩膀要往一边推,姜念就顺着她的力道往柜台那边倒去,头‘撞’在柜台上,手臂在柜台角擦了一下,擦出一道血痕,然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胡妈吓了一跳:“我我我、是她讹我,我没咋使劲的!”
说着开门就要跑,被隔间冲出来的卢小静和翟佩佩抓住了,张笑急的跑过去看姜念情况,被翟佩佩拦住了,翟佩佩喊道:“还看啥啊,快去报警啊!”
张笑慌神了,跑过去打电话。
姜念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对付这种无赖,就得用无赖的法子,不然国营绣庄会一直受影响,受影响最大的会是葛梅,葛梅再过几个月就要去原市发展了,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事来,葛梅不仅会被取消去原市的资格,可能连绣庄主任的职位也会被其他人挤下去。
葛梅帮了她很多,这次的事起因还是因为她,胡钟明父母来绣庄闹了这么多次,葛梅在电话里都没对她提过,可见也是不想她在被牵连进来。
葛梅都能这么真心对她,她又怎么能做缩头乌龟。
胡妈被卢小静和翟佩佩一左一右的抓着,胡妈挣都挣不开,姜念侧躺在地上,袖子上有一道划痕,也不知道手臂怎么样了,卢小静不知道什么情况,逮着胡妈就可劲的骂。
翟佩佩也说:“我看你这次怎么办,不仅损坏国营绣庄的绣图,还动手把人打晕了!”
胡妈对绣图被损坏的事并没有多大的感觉,但对自己伤人的事时真害怕了,之前丈夫就告诉她,可以在绣庄里闹,可以折腾她们,但是不能动手,不能打人,不能闹事,就膈应死他们。
上次她就是因为动手打了张笑,才被拘留十天。
现在直接把人打晕了,这次也不知道要被拘留多少天。
公安过来的时候,姜念还没‘醒’,他们都见过姜念,也知道上次胡钟明的事她是最大的受害者,胡钟明爸妈在绣庄闹事他们也头疼,但两人又没做出格的事,只是被教训几句,没想到这次胡钟明的母亲动手打晕了姜念同志。
不仅是这样,还损坏了国营绣庄的绣图。
胡妈口口声声说她没有损坏绣图,是她们合起伙来欺负她,欺骗公安,但被损坏的绣图就摆在桌上,翟佩佩冷哼道:“我们有什么理由损坏绣图?这是国营绣庄的财物,是我们一针一线辛辛苦苦绣出来的,我们靠的就是绣图挣钱养活自己,我们损坏绣图,是想砸了自己的饭碗吗?绣布和丝线都是最贵的,我们出绣功,费时间是用来糟蹋的?”
卢小静也跟着附和说了一大堆,几个人口径一致,都指认是胡妈破坏了绣图,在姜念被送去市医院的时候,张笑把胡妈进来绣庄之后的事仔仔细细的说给公安,公安同志做笔录调查,最后把胡妈带到公安局,等姜念同志醒了再继续调查做笔录。
张笑也赶紧联
系了在外地的葛梅,葛梅住的招待所,到达招待所的那一天就给国营绣庄打电话说,有急事就打这个电话联系她,葛梅得知绣庄的事后,立刻去火车站买车票赶回来。
这次这件事闹得挺大的,胡妈暂时被拘留,绣布被公安同志带回去暂时收存,这副绣图是姜念绣的,等她醒来还要再询问一次事情经过。
姜念一直在医院躺到晚上,一声过来检查,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最后怀疑是脑震荡,姜念是晚上九点多醒来的,装睡了一下午,她也快忍不住了,公安同志和医生都在,姜念一醒来就开始呕吐,说头晕难受,手臂疼。
真是把脑震荡的样子模仿的十足十的像。
毕竟她有过两次撞墙的经验,知道撞伤脑袋后身体会有什么反应,一声汤姜念躺下,翻看她的眼皮,又给她做了各项检查,询问她之前头有没有受伤过,又问她还有哪里难受,姜念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最后续道:“县医院有我住过院的记录,公安同志去查就能查到。”
公安同志和医生得知姜念同志是军人家属,她丈夫也是因为救援落下的终身残疾,在丈夫去世后,她心灰意冷,撞墙寻死追随丈夫,被家里人发现及时送进医院。
医生顿时觉得姜念又钟情又可怜,就连翟佩佩和卢小静、张笑都红了眼睛。
病房里住着其他病人,几乎是一晚上的时候,这层楼里的人都知道304病房的女同志是个重情的小媳妇,只怨老天爷不公,让这对恩爱的夫妻阴阳相隔。
医生交代好,再住两天院观察观察,说她之前伤过头,担心这次又伤了脑袋,会引起什么并发症。
公安同志走后,卢小静坐在床尾,推了推姜念的腿,眼睛有些红:“你说的是真的?”
姜念:……
“真的。”
她垂下眼,卷翘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心虚。
这些事都是真真切切的发生过,但只有她知道自己当初撞墙寻死事为了看能不能再穿回去,但在家属院传开的,是郑红欺负她,她委屈难受,又因为思念丈夫,所以才撞墙寻死。
翟佩佩伸手拍了拍姜念的手背:“你这个傻孩子,人活着要往前看。”
张笑眼睛红红的:“姜姐。”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就是挺心疼姜姐的。
姜念笑道:“我又没事,你们一个个怎么跟哭丧似的。”
“呸呸呸。”
翟佩佩打了下她的手背:“别说这种晦气话。”
这会已经十点多了,病房里的其他两床的病人都睡下了,翟佩佩起身坐到姜念旁边,低声说:“今天在绣庄,你是不是就算计好胡钟明他妈会推你,你才不让我和张笑过去的?”
姜念抿嘴笑了下,答案不言而喻。
翟佩佩懂了,叹了一声:“你这孩子……”
姜念笑道:“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付胡钟明父母这种无赖,就得用无赖的法子。”
翟佩佩笑了,卢小静和张笑坐过来
问:“你两说什么呢?”
翟佩佩说:“没说什么,就是问问姜念头还晕不晕。”
这件事她们两人心照不宣。
姜念没告诉她们两人,也是考虑到张笑性子单纯,有时候怕藏不住话,卢小静说话有时候不过脑子,也怕说漏嘴,翟姐年纪大,看人看事也比她们两多一些。
葛梅是半夜赶回来的,先是去市医院看了姜念,从翟佩佩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后,坐在病床前,笑看着姜念:“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不过这次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胡钟明爸妈这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因为胡钟明爸妈闹事,上头的领导对她也有些意见了。
她还想着回去了再找胡钟明爸妈谈一谈,现在姜念帮她解决了这些麻烦,葛梅道:“你头真没事?”
姜念轻轻摇头:“我现在很惜命的,有分寸,绝对没事。”
葛梅看到姜念手臂上包扎着纱布,皱眉道:“手臂怎么了?”
翟佩佩打了个哈欠,说:“在柜子上蹭了下,破了点皮。”
见葛梅眉心越皱越紧,姜念打趣道:“伤的一点也不重,再晚来一会医院,伤口都结痂了。”
这话一出,把葛梅和翟佩佩都逗笑了。
葛梅和翟佩佩一起回绣庄,张笑留下来陪着姜念,第二天早上八点左右,葛梅买了早饭带给姜念和张笑,对姜念说:“我现在去公安局,把后面的程序走完,绣图的事我已经把受损的丝线和绣布的价格,还有和港城老板交货日期被耽误的违约金都一并算好了,加上你这些天耽误的绣图时间和精力,这次胡钟明他妈的责任不小。”
翟佩佩哼道:“我看他们两口子还嚣不嚣张!”
“对了,还有一个事。”葛梅看着姜念:“陆副团今天早上打电话了,问你在不在绣庄,我说你在这边。”
姜念心咯噔一下,都忘了陆聿今天结束拉练回部队的事。
她怕葛梅告诉陆聿,陆聿因为关心她这边的事再向部队请假,她心里真的过意不去了:“葛姐,你没告诉他我在这边的事吧?”
葛梅道:“我就是怕他担心你这边,就没告诉他,说我留你两天教卢小静针法刺绣。”
姜念松了口气:“那就好。”
葛梅走后,张笑一直在病房陪着她,中午卢小静把饭送过来的,她打开铝饭盒递给姜念,姜念闻到了鸡汤味,低头看了眼,笑道:“哎哟,是鸡汤。”
卢小静笑道:“你可得好好补补,不能白受这个伤。”
姜念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喝了口汤,现在她假受伤这个事只有她和翟姐、葛姐知道,这份鸡汤喝的也有些不自在,卢小静对张笑说:“你回去吃饭吧,我在这看着。”
姜念赶紧摇头:“我今天就能出院了,你们两不用陪我。”
张笑道:“医生说了,你必须在医院观察两天,今天才第一天,还不能出院。”
卢小静附和道:“对,还是听医生的。”
姜念:……
葛梅下午来了一趟医院,公安同志也过来了,又做了一次笔录,等公安同志走后,翟佩佩问:“葛主任,胡钟明他妈怎么判的?”
葛梅笑了下,脸上终于有了些轻松:“胡钟明他母亲故意破坏国营绣庄的绣图,导致绣图受损,耽误和港城老板的交货日期,上面领导今天也跟我一起去公安局了,这副绣图的损失和人工费用与耽误交工日期的违约金赔偿,一共是柒佰捌拾贰元伍角叁分,还有她因为故意伤人罪,暂时被拘留,等审判下来的结果。”
翟佩佩有些担心:“现在胡钟明他妈被关进去了,但还有他那个难缠的爹。”
说完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
葛梅笑道:“胡钟明他爸怕是要被赶回乡下了?”
姜念抬头看葛梅,翟佩佩问道:“为什么?”
葛梅道:“因为胡钟明的事,胡家两口子被工厂开除,之前又给胡钟明买棉织厂的工作组长花了不少钱,手里没存下多少,现在连赔偿给咱们绣庄一半的钱都不够,最后是用胡家的房子抵押给国营绣庄的赔款,胡钟明他爸在城里没了房子,连城里户口也没了,估计就这两天就会被□□抓起来。”
翟佩佩一听,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她拍了拍姜念的手:“你可真是咱们绣庄的福星啊。”
姜念没忍住笑出声。
胡家的事算是解决了,姜念实在不想待在医院了,葛梅帮她办理了出院手续,二人回到绣庄,卢小静在宿舍做饭,葛梅特意买的猪肉,炒了二盘荤菜一盘素菜。
姜念和葛梅还有翟佩佩在绣庄说话,聊到绣图的事,姜念说:“葛姐,那副绣图我能改,胡钟明他妈抽的几根丝线我补一补就好,不会出现瑕疵的。”
葛梅笑道:“我就知道你留的还有后手。”
叮铃铃的电话声响起,葛梅没起身,而是对姜念说:“应该是陆副团打来的,他让我转达你忙完了给他回个电话,我把这茬事给忘了。”
姜念起身走过去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陆聿低沉磁性的声音:“忙完了吗?”
七八天没听见陆聿的声音,乍然一听,姜念都有些心跳加速的错觉,她语气平静道:“刚忙完,我今天在教卢小静针法。”
那头沉默了半晌,低声道:“嫂嫂,你什么时候回来?”
男人刻意压低声音,磁性的音色像是细密的蜘蛛网钻入姜念的耳廓,姜念感觉自己的心跳莫名的加快了几分,她咽了咽口水,看向墙上的绣图:“后天吧。”
陆聿道:“好。”
挂了电话,葛梅继续说着港城老板那边的事。
违约金的事是真的,与港城老板的交货日期也是真的,但姜念要是能在交货之前把绣图恢复原样,不仅能保住国营绣庄和港城老板的合作关系,也能让葛梅的脚步在绣庄里继续稳住。
葛梅下午买了一只鸡和一条鱼,还有几样糕点,张笑和翟佩佩回宿舍帮卢小静做饭。
暮色下沉,国营绣庄里亮着灯。
说完港城老板和绣图的事,葛梅想到姜念和陆副团的事,刚才姜念打电话时露出来的小女儿家的模样她可是看在眼里的,于是笑问:“你现在和陆副团怎么样?”
姜念轻轻点头:“挺好的。”
葛梅眉尖挑了一下:“你和陆副团,现在还是叔嫂关系?”
姜念微怔了下:“我们一直是叔嫂关系。”
只不过自她从绣庄搬回去后,和陆聿的叔嫂关系好像变质了。
葛梅见她这样就知道陆副团还没向姜念挑明,或者说是姜念自己还没认知到对陆副团的喜欢,姜念自己看不出来,她这个外人可是看的门清。
这次绣庄的事解决完,她大抵过几个月就要走了,以后和姜念见面的机会就好了,姜念是个好姑娘,陆副团也是个挺不错的人,如果他们两能成,对姜念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既然陆副团还没挑明,那她就多嘴几句吧。
葛梅起身给姜念的水杯里添了点水,看着姜念捧起杯子喝水,说道:“你对陆副团是什么感觉?”
“咳咳――”
姜念被咽到喉咙的水呛了一下,呛的眼睛都有些洇湿水润,她看着水杯里的水,抿了抿唇说:“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葛梅看着姜念摩挲着搪瓷杯的手指,心里彻底了然,念在她脸皮薄,话锋转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你对陆副团是什么感觉,但我知道陆副团对你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