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下弦月——莓有鱼【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24 14:41:46

  他三两下拆了闪闪发亮的锡箔金纸,半指节长的咖色太妃糖喂入口中,含糊不清地骂道:“这就不地道了吧老贺,你手气多臭自己该有点数。”
  这纯粹是睁眼说瞎话了,敢情还惦记着自己刚刚输出去的那瓶洋酒。
  随便对付了两句,他眼梢有倦意,推开面前胡七八糟的一排玻璃杯,转头问她:“给你点一杯牛奶好不好?”
  真是着了程润的道,那几杯酒的后劲竟然那么强。
  她脸颊微微地绷,揪着他手指摇头。
  “我不喝牛奶。”环顾四周,仍有视线黏糊在她身上,她静了一双视线,顶上做内嵌式的流光敛入她眼中,贺清越听她很认真地问:“要不要休息会儿?”
  他指尖有些凉,拨开她颈侧的发,先捏了捏不打饰物的小巧耳垂,又移到后颈,碰了下那一小片冷雪似的肤。
  真是像个雪融的小姑娘,干净又美好。
  顺势把她揽近了些,身子随着下移,松懒地靠在她肩上。
  白皙的眼皮敛下,他半阖着眼,没意义地揉了会儿她指腹,顿时想起什么,没直起身问她:“送你的手表呢?”
  初弦一愣,目光也跟着落在空荡荡的手腕,回想了下。
  “放在家里了......那么贵的,不好总戴。”
  听出她话里显而易见的委屈,他哼笑一声,没多追究。
  “那行。下回给你换块日常点的。”
  初弦无言以对,心中默默忍下了阿德利企鹅的求偶轶闻,她直觉说出来,恐怕会遭到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然后他会借题发挥,直把她逼得无路可退。
  半天得不到回答,贺清越稍稍抬了眉尾。
  没化妆的脸颊柔软纯净,年纪还小,略显的饱满的婴儿肥衬得更可爱,她不知在想什么,眉心浸上寻不到由头的忍俊不禁。
  这里人不多,但不安静,她听他说话其实费力,那会儿被旁的事情绊住了思绪,他连问了两遍,她仍是懵懵。
  贺清越好笑地捏上她肖想许久的脸颊,惩罚似地用了劲儿。
  “看谁?我礼貌点把人请出去。”
  初弦回过神,哑然失笑。
  其实她刚刚和除她之外的女孩对上视线,两人隔空点了点头。
  顺着她目光,贺清越恍然,但心底翻腾的醋意却不想点到即止。
  “有兴趣认识吗?说是刚来南城不熟悉,看你平时有没有空出来逛逛街什么的。”
  贺清越不算了解初弦的交友圈,知道她平时两点一线出没在研究院和家,只听说过一个会修表的朋友,其他的,倒是不常提。
  大概是酒精占据高地,贺总生平以来第一次反思自己,其理由是对自己喜欢的女孩不够上心。
  “还是不要了吧。”她轻松地笑了笑,“我挺忙的。”
  四个字,愣是让他生搬硬凑地听出某种不同寻常的......错觉?
  转念想起她的身世。
  起了叫她不高兴的话题,贺清越随意扫了眼做半透质地的长桌,形状好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高脚杯,凑前闻了下,辛辣而呛鼻,是酒。
  初弦瞥他动作,惊惑地问:“还要喝吗?”
  不是。
  他抬手揿亮服务灯,让人倒一杯柠檬水,又问有哪几种牛奶。
  手指穿过易拉环,里头怼了根淡粉色的透明吸管,贺清越偏头时动作拉扯,松了两枚纽扣的衬衫下是平直的锁骨,颈窝凹陷的阴影很深。
  牛奶罐身塞到她手心,贺清越单指揉着眉心,泄出几分懒倦。
  “今天开了一天会,晚饭没来得及吃,饿得有些烧心。”
  初弦瞪大眼,空出来的手截下他的柠檬水,反手把自己还没动过的牛奶换到他手中。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她老大不满意,尾音嗔着责怪:“再忙也要记得吃饭。你一天问我三百遍有没有好好吃饭,自己却不以身作则。”
  大概是以身作则这四个字太重,当空砸下,叫他有半秒走神。
  “初初老师说得对,希望老师不忙的时候能抽出点时间管我吃饭。”
  他唇角噙了点笑意,衔着吸管啜了半口牛奶,不甜,甚至有一点儿鲜。
  她心跳得快,不确定他是真醉还是装傻,但气氛太好,说不出任何含带否定和拒绝意义的话。
  “我会管你的。”
  他理所应当地答:“好啊。”
  初弦鼓了鼓腮,故作威胁:“我真会管你的。”
  “求之不得。”
  低沉的笑音满是勾缠的纵容,她耳热得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逼过他灼热视线。
  闲话几句,问了她有关初初的问题,又谈自己下周要飞一趟德国,事情顺利的话,大概能在年三十前回来。
  初弦抿下喉间的柠檬水,加了薄荷叶和粗盐,砺得唇角微疼。
  “快过年的时候,研究院反而不会那么忙。”
  蓦地想起什么,他低声凑近,携着清冽酒气的呼吸喷在她薄薄耳廓。
  “初初,今年要不要和我一起过?”
  初初?
  后半句明明听进去了,可他的字音却像泡在清水里的墨迹,晕成辨不成型的模糊字迹。
  他以前也喊初初,但那都是喊她养的那只小猫。
  她看见他喉结在动,声音通过薄薄的皮肤传导到她耳边。
  “年三十,我们一起过好不好?我带你去普华寺烧头香。”
  好不好?好不好。
  那几乎是在哄她了。
  她目光片刻失神,落在他脸上,他伸手过来,蹭了蹭她侧脸连着颈肩的皮肤,眼神惊慌失措,浸着无边茫然。
  很多人在看,他忍下亲吻掌下皮肤的欲望,拉过她的手抵到唇边,眼尾挑着一弧好看的笑。
  她想起很多支离破碎的画面,小寒夜,大雪,他喊她“应初弦”;她遭险,他跟她说别怕,我在这里;给她安排好退路,告诉她在南城,她有一个永远不断电的港湾。
  他说:怎么办啊,初弦。
  也说:别信那虚无缥缈的一二,信我。
  他从不讲我好喜欢你,也没有给过她声势浩大的告白,但他以比她更低的身份问她:可以有一点喜欢我吗?
  她向来是个随波逐流的人,性子太过平和以至于没什么脾气。
  外界给她什么,她双手接得过,她就接;接不过,妥帖礼貌地交还给对方。
  她不要应家空有的名头,不要那些足够她挥霍下辈子的财富,她不要给自己正名,不要一定是谁的女儿。
  她想,她也有一点点私心。她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接得过贺清越交出来的真心。
  **
  程润赢了把大的,咬着烟过来,贺清越踩着他据说是限量签名版的球鞋,不让他靠近。
  程润睨了他半晌,在他不动如山的眼神威胁下摘了烟,阴阳怪气地笑起来:“真是......就你规矩多。”
  他偏要往贺清越身边挤,烟蒂灭在一个高脚杯里,仍有一丝火星,程润眼也不眨地往里浇了半杯酒。
  “小初妹妹,我和老贺认识,没有三十年也有二十年,我抽烟还是他带出来的,现在倒好,说戒就戒。”
  开玩笑的口吻,语气里没有针对她的责备。
  初弦了然,乖乖地笑:“程老板也少抽些,对身体不好。”
  贺清越的肘弯不动声色地击上他后腰,程润猛然呛了一大口酒。
  手忙脚乱地抽了好几张隐有木质香的纸巾抵在唇边,程润狠狠剜了眼不动声色的始作俑者,对方挑衅似地勾了勾眉梢。
  有家属管就很了不起啊。
  程润腹诽,洇湿纸巾团成团,抛入角落的置物框,对初弦笑道:“今天是有点意外了。妹妹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吧?咱们这都是大老爷们,玩起来也不大顾得上,要不你先送老贺回去?他这喝了酒估计想睡。”
  他们说话的时候,贺清越手臂就搭在靠椅上方,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她长发。
  蓬松盈软的发质,他绕在指根,抵近了轻闻。
  怪了,这儿分明有那么多牛鬼蛇神的味道,她却干干净净,不染俗世尘埃。
  长身一起,顺手牵过她手腕,不费力地提到自己身侧。
  眼神懒得分过去,只含糊给程润丢了句“走了”。
  初弦三步一回头,手里还抓着没喝完的牛奶罐,幅度很小地冲他挥手:“拜拜程老板。”
  程润瞬间又没气了。
  怅然似的飘在沙发里,心想他怎么就那么好运气,那样好的姑娘,怕是一辈子也遇不上一个。
  初弦还不知道自己在程润心中已经变成“那样好的姑娘”,她愁眉苦脸,琢磨这辆可抵她不知道几十年工资的大切要怎么开。
  贺清越半边身歪在副驾,一股子沉慵桀骜,好整以暇地看她窘迫不已,半晌摸过自己手机,抿着唇,一副八方不动的沉静模样。
  这就玩起了手机?
  不像啊。
  他好笑地凑过去,她也不避,跳出来的某乎问答亮在他眼底。
  她竟然在查怎么开这车。
  初弦对车一知半解,型号也没搜对,看高赞回答如同天书。
  这回真是被她逗得哑然,拇指生了根似地又落到她侧脸,屈着清瘦指骨,爱不释手地碰了碰。
  “教你好不好?”
  初弦不为所动,翻完第一条回答,紧接着去看第二条回答。
  “我会开车,真的。”像是不满他打扰,她又补充软嗔一句:“你好好坐着,别影响我啦。”
  她真就不知道自己多招人疼。
  酒精带来的微弱后劲终于在这一刻尽数翻涌成海,贺清越没松手,指端下滑到她精巧的下巴颏儿,另只手盖住她亮屏的手机。
  迎着她惊愕目光靠近,潮湿的吻和冷冽的酒气短促地灼在她唇角,捺了片刻,唇齿交融。
  他动作又轻又柔,没有半点攻城略地的强势,只流连最浅显的亲吻,很顾着她想法,没再更近一步。
  她在半失氧的状态中迷瞪地想。
  完了。
  这下她也不能开车了。
  --------------------
第50章 爱意
  =====================
  为了避免双双登上南城日报,并用一种耸人听闻的标题解释二人所犯下的事,最后还是叫了代驾。
  初弦惦记他没吃晚饭这事儿,征得对方同意后让司机开去一家小隐隐于市的长街。
  刚下车,沸滚的烟火味扑面而来,煎炸烹煮五味俱全。他怔了下,离左手最近的一家露天摊正爆火炒菜,锅铲上下翻飞。
  初弦显然是常客,带着他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家打了个很有后现代风格招牌的砂锅店。
  店老板是两口子,来自某沿海城市,他们家的招牌砂锅远近闻名,听说还上过南城美食节。
  初弦站在门口点单,老板娘笑着和她说话,她点点头,手指在菜单上圈了个什么,接着递还给老板娘。
  贺清越坐在离人声最远的一张桌子,他几乎抽空了半盒纸巾,对着仍旧油光满面的桌面皱眉。
  其实是很干净的,桌子上垫了一层玻璃板,倒点热茶水洗洗,完全可以看得清压在玻璃下的90年代撕下来的旧挂历。
  一盏昏黄的吊灯垂坠在他身侧,映出他半边侧脸,矜冷贵气,见她过来,唇角又不知觉扬了温和笑意。
  下过雨但不算冷清,初弦给他解释,这条街很有名,两条街之外是南城美院分院,平时会有不少学生过来。
  难怪。
  他环眺四周,多是年轻鲜活的面孔。
  打火机硌着腿侧,他干脆掏出来镇在账单下,顺势望一眼,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唇。
  贺清越替她掰筷子洗筷子,茶水细细烫了一遍一次性碗筷,等待间隙,听她说起自己是怎么发现这条夜市。
  “那时候还不火呢,人却不少。再往里走,还有好几家,生意闹得不行,要是碰上节假日,可能得排个十来分钟的队。”
  贺清越点头,吧碗筷递给她,修长指端摸索着账单锋利一页,漫不经心地问:“那你呢?平时来都吃哪一家?”
  初弦睨他一眼,带点儿小女生特有的娇气,她手指向下,点点桌面,磕出清脆的响。
  “当然是这家。你发现没有,其实这儿离研究院已经不远了,有时候下班了懒回家做饭,我就倒地铁过来,点一份粥和一碗小菜,吃饱了再回家。”
  “这离研究院还是挺远的吧。”
  初弦掩唇轻笑,她重新把马尾梳了一遍,两额缀下些许毛茸茸的碎发,圆眼睛乌黑明亮,眼错不眨地看着他。
  二十岁的年纪真是怎么折腾捯饬都好看,素面朝天的模样,如枝间蓬勃轻盈的雪花。
  她支起三根瓷白的手指,冲他晃了晃:“九号线修好以后,只需要倒三班地铁,之前需要坐六班中途还要换线呢,怎么不算近了。”
  初弦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敷衍又认真。
  “下次你想来的话告诉我。”
  低沉柔和的嗓音如松风山月,她双手捧着脸,轻巧地回避这个问题。
  “我们都好忙啊。”
  她感喟似的语气,眼眸弯弯,凝脂玉砌,灯下看美人,当真是看骨不看皮。
  “其实一个星期也见不着几次面,我有时候要出差,要被外派,短则二三日长则六七天,你就更忙了,还要抽时间来陪我。像是匆匆忙忙人世间里,我们像是极力向对方靠近的分针和秒针,虽然日复一日的行走转圈,但走有那么一刻,会有交相重叠的一天。”
  她左右各比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打了个交叉。
  秀气挺翘的小鼻尖耸了耸,大概被自己没有营养的说法逗笑。
  这一笑,两团仿佛清水中晕散的胭脂在她颊侧秾丽地化开,月色层叠弥漫,眼睫一眨,便向他心里坠下一颗星星。
  贺清越喜欢看她笑起来的模样,早先前吃过名不正言不顺的醋,觉得这姑娘哪哪都好,就是不大愿意冲他笑,避他如什么某种可怖的洪水猛兽。
  喉结顶着薄薄皮肤上下轻动,他转着打火机,时不时抚过底部镌刻的星文图,几颗净透的水钻点缀其间,拨动小砂轮时,蹿起的幽蓝色火焰会点亮这一片渺小盛大的星云。
  “可惜我没甩手撂摊子的本事,戏文都说要美人不要江山,位置坐得越高,越是要对手底下的人负责。”
  这倒是,贺家这么大的家业,全落在他一个人肩上。
  但初弦没有心疼。
  谁会心疼资本家呀?她每个月可就拿那可怜巴巴的一点儿工资。
  她故作认真地点头,点两下,贺清越伸手过来,拇指抵住她下巴,于是就怎么也点不下去了。
  “但我向你保证。”他在烟熏火燎盛大喧闹的一隅寂静里,许她一个最珍重的承诺:“工作之外的所有时间,我都给你。”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