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下弦月——莓有鱼【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24 14:41:46

  宁袖清曾笑着打趣:“听说他为了拒婚,竟然胡诌了戚映有一位同性恋人,就说有就有吧,现在这年头,喜欢同性的人不在少数,只是贺老非说小贺总污蔑戚映,连夜召他回美国,这不,险些给这荒唐孙子气出病。”
  比起戚映的离经叛道,贺老爷子似乎更愿意相信自家孙子的劣根性,哪怕戚映在百忙之中抽空把人带到老爷子跟前,老爷子也丝毫不信。
  宁袖清顿了顿,提起风暴中的男主角,自然会想起另一个与他紧密相连的女孩。
  “钟家那边.....你找个时间退了吧。有些话七拐八拐进到我这边,那孩子够苦了,就别再让她蒙受这些脏污吧。”
  应华章自然明白。
  钟立谦父亲还好,但他那位极强势极霸道的母亲,总不满意初弦。钟立谦也有真心,但那真心算什么?
  烟蒂捻熄折断,应华章站起身,说:“你的真心,应该不足以对抗你的家庭。你很不错,但初弦不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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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妹宝看着年纪小,但真的是姐姐。
第57章 望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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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弦不适合我,难道就适合贺清越吗?
  应华章离开后,钟立谦仿佛被人兜头套了紧箍咒,原地动弹不得。
  他的目光停在瓷白色的烟灰缸中,熄灭的烟蒂旁一星灰烬。他唇角抿得很直,侧脸骨骼消瘦而愈发锋利,侧颊因为咬牙无意识地绷动几下。
  他捏着指节,眼神逐渐冷狠,片刻后,转身上了会议所在的七楼。
  .
  待初弦把握时间再出来,空旷悄寂的长廊只剩应华章。
  她轻轻一怔,视线往他更远的身后看,确定另一人当真不在,疑惑地拧眉:“应先生,钟医生呢?”
  应华章并不打算纠正她应该是“大伯”而不是泾渭分明的应先生,他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很多事他们还有时间,还可以慢慢来。
  “他有事。”
  应华章不多说,以他岔开话题的本事初弦根本无法看出端倪,而且他抛砖引玉的话题太过惊世骇俗,初弦懵得一时无法回神。
  “你对贺清越是真心的吗?”
  应华章睨她许久,面皮薄的年轻女孩子从脖颈红到耳垂,仿佛要渗出鲜明的血。
  他自顾自地点头,说:“这么看来是真的。”
  初弦背手搡了下脸,颊边揉过两团胭云,细声细气道:“什么、什么真的?”
  应华章说:“圈子有传,贺家那位包了普华寺的头香,准备给他喜欢的人告白。”
  初弦:“............”
  她其实挺想解释的,一来普华寺的头香一直是贺家专属;二来所谓的告白,其实已经是皇帝的新衣。
  应华章饶有兴趣地看她色彩纷呈的小脸。他印象里的初弦,一贯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冷静性子,有时冷静过了头,便显出与她这张脸格格不入的冷漠疏离。
  于是他又说:“除了这个,还有另一种说法。年三十那晚不止有头香,还有政府特别许可的烟火表演。”
  普华寺的头香,分界岛的烟火,还有时代广场巨型LED别出心裁、诗词组成的盛大告白。
  但因为偶发意外,整个团队接到来自顶头上司的命令,按原计划执行。于是那晚的盛况被南城津津乐道许久,烟火升空,映照海面,LED屏轮番上演跨越千年而来的爱意,而故事中的女主角却缺席整场告白。
  可初弦知道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场她没有机会亲眼得见的烟火,是他特地为她一个人放的。
  因为她说她会在年三十的晚上许愿。那晚没有那么多祈愿,所以会听到。
  那样拙气天真的孩子话,他记了好久。
  因为在这世界上,或许没人比他更希望她的愿望能被听到。
  *
  程润尽职尽责地扮演工具人,但电话那端好脾气的小姑娘温言软语谢绝了他要接送的意图并委婉表示应华章夫妇今日会回望园吃饭。
  他长长地“哦”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意味,手指在平板上划拉着,漫不经心地说:“应董近日倒是常居南城,怪道最近出面的人都是应如斐。”
  应如斐是应华章的独生女,她在很多年前见过她一面。
  初弦了悟程润的言下之意,捂着手机轻声道了句谢谢,程润不三不四的笑声爬进耳里:“你谢我也不怕老贺剥我一层皮,好了,你得空的话,赏脸来哥这里坐坐。”
  她乖乖说好。
  但程润信息有误,因为初弦刚踏入望园明堂,正见垂眸打电话的应如斐。
  明堂重新漆金的院墙一角悬着古铜风铃,应如斐正站在那处,她单手握持电话,另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风铃。
  应如斐是那种姿态高傲矜贵的女孩子,她出身好,模样学识俱佳,年纪轻轻便与应华章分掌应家,行事很得当年应老爷子的真传。
  应华章显然对应如斐的不请自来有些许意外,宁袖清倒是没说什么,等她收线上前问道:“怎么忽然回来了?”
  应如斐看着初弦,唇角的笑容很克制,目光却至上而下,叫她难堪得想要逃遁。
  “我到底是爷爷孙女,”话锋一转,她毫不避讳,口气冷淡地反问:“所以,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宁袖清一时语噎。他们暂时没来得及给应如斐解释当年的前因后果,是以她对初弦仍然保留毫不留情的敌意。
  应嘉涵推着轮椅出屋。自老爷子病倒后,他连夜安排修了一条轮椅通道,此刻不上不下地锲在某处,过分敏锐地察觉出空气里逐渐发散的剑拔弩张。
  顿口无言,宁袖清轻蹙眉心,转眼瞥向应华章,但应如斐接着说:“我听说爷爷把这里留给她了?这说法具有法律效力?”
  夹枪带棍,锋芒逼人。
  应如斐单手环臂,站姿松懒地斜倚身后一堵金红椒墙,她看初弦的眼神,像极了看某种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
  那让初弦想起在很久之前,无意间听过应老爷子和友人的调侃。
  他们说她到底不是本家的小孩,太过小气,拿不出手
  当时的应老爷子嗤笑,摇了摇手里的茶,叹惋着说:“那孩子像老二——这就够啦!”
  然后她又听到应如斐冷如冰碴的声音:“她姓应么?她凭什么。”
  经年之前如噩梦的巴掌再一次扇下来。
  初弦觉得暌违的痛感自左耳火辣辣地传来,她偏着眸光,视线无法聚焦,怔愣地站着。
  她着花墙拱门的手指绷至苍白,一缕藤蔓勾缠着落在手背,愈发显得骨节凸起,青筋伶仃。
  她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但她没有回应任何一个人。喉部艰涩地滚动一下,她慢慢抬起眼,那张还很年轻的脸却映着无可奈何的仓惶,视线慢扫与她分立两端的众人。
  “你说得对。”初弦点点头,她这话说给应如斐和应家人,同时也说给自己:“我不姓应。”
  应华章出言打断:“如斐,你......”
  “爸你别说话。”应如斐伸手虚空拦下,口吻是她一贯擅用的冷漠和嘲弄:“我知道爷爷想认她,可爷爷年纪大了难免糊涂,难道爸妈你们也糊涂了?”
  她很是惊诧、怀疑,甚至匪夷所思,双眼如重重锁链捆缚初弦,余光仍能看见那对无动于衷的父母,她垂在身侧的指尖捻了两回指端,语气不轻不重:“你们都忘了小叔是怎么去世的?应嘉涵,你自己说,你真愿意喊她一声姐姐?”
  被指名道姓的应嘉涵沉默地站在廊下,双手紧紧握持轮椅推手。时近黄昏,天光晦暗,他半边身几乎隐匿在晦涩里,只映出孤拔轮廓,看不清是喜是怒的神情。
  应老爷子却在寂然无声地清咳一声,他这一咳嗽仿佛一根看不见的棉线,拉扯着四面八方的目光落到身上。
  他经历过一场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高危手术,原先矍铄精神只剩死气沉沉的暮气。他慢半拍地转着眼珠,应如斐启唇喊了声“爷爷”,但老爷子目光略过她,停在那个有意避开的女孩身上。
  他嘴唇颤抖着哆嗦,像要哭又像要笑,可那双眼睛却没有不辨世事的空洞茫然,他温沉地注视着初弦,带着令她心悸的慈爱怜悯。
  “是哝哝啊。”他颤巍巍地,向初弦站着的方向伸出一只手,说:“哝哝回家了。”
  初弦紧闭着眼,眼底酸胀,那些快要闷不住的情绪凝在眼尾,她慌乱地用力揩了几下,直把眼尾搓得更红。
  老爷子又唤:“哝哝怎么不过来爷爷这里?”
  一句话,直把应如斐听笑了。
  她笑起来也是一副很克制的模样,唇角松扯一下,嘲弄道:“爷爷您搞错了,这里没有哝哝。”
  但应老爷子没听进她的话,也没有看她,那只皮肤松垂疲垮的手依旧执拗地僵在半空。
  “哝哝回来,你不要走。”
  在场的都不是迟钝之辈,老爷子一腔拳拳爱意,非是对着已故多年的小儿子,而是眼前这个,撤了半步,正要转头离开的女孩子。
  应如斐总算明白父母那副看似袖手旁观的态度,她神情复杂地对上宁袖清,宁袖清轻轻点了一下头。
  她刚结束一场为期三日的会议,飞行十几个小时落地南城,来不及倒时差也没知会任何人,下了飞机让人往望园开。
  千算万算,哪成想今日局面。
  静峙片刻,应如斐叹息一声,她扶着额角,疲倦地转揉两圈,终于妥协:“好、好,爷爷喜欢她,爸妈你们也打算接受她。我明天托民政局的朋友开个窗口,你去改姓,户口迁回应家......”
  “如斐!”性情柔婉的宁袖清骤然厉声打断,应华章目光斜在她脸上,讳莫如深地摇头:“别说了。”
  应如斐纳闷:“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你们究竟有什么打算?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让我好明白?”
  “如斐你先回去。”宁袖清牵住她手腕,打算将人往里带:“你累了吧,妈给你炖了药膳,你吃一点就回房休息好不好?”
  应如斐这辈子都没有感到如此莫名其妙,她反手握住宁袖清压在她肩膀上的手,脸上显出罕有的愠怒。
  “这样还不够?那你们打算如何?干脆把应家一式三份算了,我和嘉涵有的,她也有,如何?我现在的位置也让出来给她坐如何!”
  “你闭嘴!”应华章忍无可忍,怒斥:“这是应家教你为人处世的态度?你就这样和你妹妹说话?”
  应如斐声音比他还大:“哈!我正儿八经的弟弟只有一个应嘉涵,现在私生女也能算作我妹妹了吗!”
  她不明白应家人对她千夫所指的态度,她小时候和钟鸣月的感情其实很一般,但不管怎么说,关上门还是打开门,钟鸣月永远是应华年的妻子。无论是提到哪一方的名字,势必会与另一方牵连。
  待钟鸣月百年后,如果她愿意,可以在她自己的墓碑上一针见血地镌刻“应华年之妻”。
  应如斐的声音压着深浓嘲弄,她皱眉的力道很轻,却带着几分难以忽略的厌烦感:“我让她姓应她有什么好不满足?”
  或许真没什么好不满足的。
  初弦出神地看着西北方向——那是应嘉涵告诉她的,早年应华年生活过的院落。
  她无意识地呢喃,声音很轻,但大家都听清了:“应大小姐说这番话时,好像在施舍。就像当年应先生让我妈带我来见他时,也是一种施舍。”
  她一直是温吞如白水的性子,就连她最好的朋友也没怎么见过她真正发火的模样。所以当她用手挡眼,沉声笑起来时,说不出她是真的生气了,还是另一种更加沉重的无奈。
  “这么多年,我从没有主动找过你们,我也不想和你们有牵扯有关系,至于你们说我让我改姓,我觉得荒唐,更觉得没有必要。”
  她深深吸气,要走,一双手带着熟悉的木质冷香,自身后拥上来。那气味便逐渐醒目,像某种温柔的沉溺。
  “是没必要。而且应小姐有句话说得不对,无论是姓应或是姓初,在场各位无权置喙。这是她的人生,理应由她自己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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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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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雨晦暝,夜色昏沉。他只穿一件质地薄软的白衬衫,硬质翻领别一枚银杏领针,悬铃木疏密不一的枝桠在靛蓝夜幕交错,罅隙间垂着半轮奄奄一息的弯月。
  而他站在月昏光里,当空荡下的冷光映着鼻梁,半垂眸光压进眼眶阴影,但她知道他在看她。
  初弦无端地鼻酸。
  她人生里与落魄、狼狈挂钩的场景不多,可在屈指可数的寥寥片段中,那么不凑巧,总有那么一两个场景与他有关。
  她有些想哭。于是抽了抽鼻尖,手指揩着眼尾更加用力。
  但贺清越温柔地按下她的手,一只手横在她颈下,带着她轻轻地窝入怀中。他微微低着头,线条明晰的下颌搭着她发顶,香味清甜的蓬软发丝搔出二分痒意。
  “姓应难道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吗?前二十年没找过她,也没认过她,如今不必惺惺作态吧。”
  他说这话时情绪很淡,但谁都听得出来,口气不善。
  贺清越略抬单薄的眼皮,无意义地看过去,扣着初弦的手却收得很紧。
  宁袖清哑笑两声,打圆场:“小贺总,都是误会。”
  “误会?不见得吧。”他个子高,看人时习惯性垂眸,眸光冷冷淡淡地扫过来,在应如斐身上停顿几秒,他道:“应如斐说了那么多,你们除了一两句没意义的打断,有人站出来替她说一句话吗?”
  应嘉涵站在贺清越余光中,似乎很轻地侧了下身,但最终没说任何话。
  应如斐脸色难看至极,但她仍能保持心口不一的微笑,她可以继续用之前针对初弦的态度对她,却不能将这份情绪嫁接到贺清越身上。
  “或许对你们而言,初弦永远是应二的外生子,所以你们从指缝里漏点小恩小惠,她合该对你们感恩戴德。她不愿意改姓,是她不识抬举。”
  应华章此刻沉沉地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说:“清越,事情不是你揣测那般。”
  “好。”他懒做追究,只说:“去年小寒,我承应老爷子的请求看护她一程。若你们为难她,便是明面上和我过不去。再者,应老爷子能走到这一步,其中焉知没有你们的推波助澜?”
  依仗一个全无关系的外人护她周全,那应家得是什么样的狼巢虎穴?
  宁袖清被他噎得下不来台面,只得苦笑道:“小贺总是何意?我们怎么会为难初弦,她到底是我们家人......”
  “是吗?”贺清越冷声截断,他语气听着寡淡,但眼尾敛出紧窄的一道褶,隐忍着勃发怒意。
  “为什么现在想把她认回来,在场诸位恐怕比我这个外人更清楚。但是,初弦愿不愿意认回你们、认回应家,在她个人选择。如果她不愿意,那么没有人可以逼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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