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还在卡式炉上烧着,锅盖被蒸汽顶的哐啷响。
伴着一阵清脆地咀嚼声,许夏手里握着一根胡萝卜喂着长颈鹿。他眉眼柔和,弯起的眼睛满含笑意的看着长颈鹿,长颈鹿调皮地舔到了他鼻子一下,正好舔到了鼻梁那颗痣。
他也不恼,只是抬手擦了下鼻子,勾着嘴角拍拍长颈鹿的脑袋。
日光给他染了一层光晕,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许夏。
不,似乎也曾见过一次。
她看得入了神。
直到长颈鹿离开,许夏目送它离远之后,笑容渐渐消失,又变回了那个冷漠疏离的人。
他转身,终于瞧见缝隙偷看的眼睛,笑了笑,眼里却是冷冰冰的。
他不知从哪翻出的纸笔,随便翻开一页,在上面画了一横。
蒋栀子回过神来,尬笑一声,拉开拉链爬出来,将土豆丝放回桌上,问:“你写什么呢,动物历险记吗?”
许夏合上本子,说:“是开除蒋栀子投票书。”他看了眼锅,将火调小,“什么时候你的分值累加到十,什么时候你就可以回国了。”
只有他一个人的投票。
“就给十分?你也太小气了点,怎么着也得一百分。”蒋栀子不满道。
“再嚷嚷我可要再投一票了。”许夏说着要掀开本子。
“别。”她眼疾手快按住本子,讨好笑道:“给个机会。”
许夏看着已经走出好远的“狮子”。
“你还是先让假狮子回来吧。”
蒋栀子这才想起它,赶紧遥控跑远的“狮子”回来,它实在走得太慢,蒋栀子看得着急,扔下遥控,直接人工抱了回来。
这一番小意外后,米饭终于煮熟出锅,蒋栀子盛了半盒米饭,因为再没有多余盛饭的容器,许夏将就拿小锅当碗吃。
土豆丝很下饭,蒋栀子最后连一点点汤汁都没放过倒进了米饭,许夏因为刚才吃过三明治,只吃几口便饱了。
刚吃完饭,天忽然就阴沉下来,许夏担忧会下雨。
蒋栀子则一脸自信地说:“放心吧,只是阴天而已,很快就晴天了。”
刚说完,她就觉脸颊一凉,还没反应过来,雨哗啦一下倾泻而来,好在许夏那把还不小的遮阳伞起了作用,二人不至于狼狈收拾东西。
他们躲在伞下,许夏看着哗哗的雨,轻笑一声,“这就是你看了那么多天,挑出的好日子?”
蒋栀子举着DV拍着雨中的乞力马扎罗山,暴雨之下,视线受阻,山隔着一层雨幕,别样的感觉。
“天气预报就是这么说的嘛。”她看着阴沉的天,嘟囔:“不知道还能不能拍到日落。”
许夏没说话,静静看着雨。
暴雨持续了一阵,终于有见小的迹象,又等了一个小时,雨终于渐渐停下,但还是阴着天。
急也急不得的事,蒋栀子索性放宽心,等了一会儿不见再下雨,便重新架好DV,从包里拿出iPad打开提前缓存好的电影,撕开一包薯片,递给许夏。
整包薯片被他端走。
本以为许夏不会要的蒋栀子呆呆地看着他,有些惊讶。
许夏捏起一块薯片扔进嘴里缓慢咀嚼,“怎么,你只是客气客气?”
“不是不是。”蒋栀子连忙摆手。
她只是有些惊讶,许夏会吃这些玩意儿。
她又拿出一包薯片撕开,低头看电影。
电影是一年前上映的电影,蒋栀子从上映就想找时间去看,可惜她还没来得及看,电影就因为票房惨淡而匆匆撤档。
直到最近才上架影视APP中。
她三倍速看着有些无聊的剧情,在熟悉的身影登场后,她改回正常倍速慢慢观看。
剧情确实不行,她看得昏昏欲睡,当初她就不看好这个剧本建议乔岸别接,结果他还是接了,口碑差点崩盘。
终于撑到结束,蒋栀子伸了个懒腰,昏黄的光斜着照到她脸上,她这才惊喜发现出太阳了。
“真是的,”蒋栀子将iPad放桌上,“出太阳你怎么不叫我啊。”
“我叫你很多次。”许夏有些嫌弃的看着她,“可是你一脸花痴地看着iPad,根本不理人。”
“是吗?你胡说的吧。”蒋栀子嘴硬摸了摸脸,起身去三脚架前盯着DV。
这次她很专注地盯着DV,时不时还调整角度,偶尔看一眼手机,随着太阳日渐西沉,蒋栀子整个注意力就没再离开过DV。
艳红的晚霞混着一点紫,一点粉,映得山顶那圈雪似乎也变了色,整个画面呈现出的便是和煦,温暖,看得蒋栀子人心情都好起来。
待日头彻底落下去,余晖还耀着天空,黑夜是缓缓来的,天空慢慢的暗下去,没一会儿,彻底黑了下去。
许夏找到火柴,抽出一根刺啦一声划开,火柴棍上便冒出一团火来,他将那团火对准早就准备好的煤油灯的灯芯,火苗就此燃烧起来,照亮一小方天地。
二人一人一边坐在桌旁,仰头看着满天繁星。
蒋栀子套了个冲锋衣,手里还捧着的热乎乎的水,杯中冒着几缕热气。
蒋栀子喝了一口水,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要是有篝火就好了。”
“要是不怕点了草原那你就去做。”
“我这不是也就想想。”
长久的沉默。
黑暗中,唯有煤油灯那摇晃的火苗提供着光亮。
咕——
咕噜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尤为的突兀。
蒋栀子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饿了。”
三明治还剩两个,许夏把蒋栀子带的食材通通拿到桌上,鸡蛋两个,杏鲍菇两颗,还有大米,葱姜,猪肉。
竟然还有皮蛋。
许夏带着怀疑的眼神看她,“你不会还想做皮蛋瘦肉粥吧?”
“怎么。”蒋栀子不爽他质疑的眼神,“这玩意儿多简单啊,东西切切调料一倒,直接煮不就好了。”
……
“但凡上网搜搜做法,你也说不出这种话来。”许夏叹气,把餐具和锅扔给她让她洗了去,蒋栀子拿着去洗完回来,许夏已经腌上肉丝,也切好了皮蛋。
蒋栀子将洗好的锅给,他将淘好的米下锅,倒入一些花生油后开火煮。
二人坐在桌前,一人一个三明治吃着,蒋栀子三两下吃完解了一些饿。
许夏则专注着看火,待火开后他转小火,焖煮一小时后,米已经煮开花,他下入皮蛋煮,放入调料,再煮五分钟,放入肉丝滚了一会儿,关了火。
蒋栀子从下皮蛋时嘴里就开始泛口水,直到火关,她揭开盖,许夏撒入一小把葱花。
好香,她脑袋里只有这一个词。
她兴冲冲舀了一勺到饭盒里喝了一口,烫的她呲牙咧嘴,她疼得直吐舌头。
“又没人跟你抢,你急什么。”
“饿吗这不是。”她舌头麻麻的,将粥吹凉一些才敢再喝一口。
粥进嘴那一刻,她眼睛亮亮的,对着许夏直竖大拇指,“好喝!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许夏笑了笑,有些遗憾地说:“可惜没有砂锅,不然米会煮的更好一点。”
“这样就很棒了好不好!”蒋栀子大声夸赞,吃得快了些。
吃饱喝足,许夏慢慢收拾着乱七八糟的桌子,蒋栀子打了个哈欠,收了DV冲许夏说:“都说了明天收拾就好,明天不还是要用这些东西吗。”
“你要是不怕第二天桌上有猩猩或者什么别的动物吃你的东西,那就不收拾。”
蒋栀子想了想那个画面,默默过去帮忙把桌子收拾干净。
蒋栀子打着哈欠打算进帐篷,扭头想跟许夏道晚安,就发现他站在帐篷前发呆,蒋栀子好奇上前。
“你怎么不进……”
一脚泥水让她闭了嘴。
许夏选的位置不太好,因为下午的暴雨,他的帐篷整个儿浸在泥水里,根本没法睡。
蒋栀子看看帐篷,又看看许夏,纠结半天,试探开口。
“要不,跟我挤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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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你跟他,打了什么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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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夏撇头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半晌,他终于开口:“你最好只是客气客气。”
蒋栀子笑了笑,“谁跟你客气这个,我可是练过的,真打起来你可打不过我。”
其实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许夏不是那种人。
许夏冷笑一声,“见识到了。”说罢他拉起衣服后的帽子扣在脑袋上,转头向车上走去。
“哎,”蒋栀子冲着它背影喊道:你睡车上的话别忘了开一点窗户,我可不想第二天起来还得给你收尸。”
许夏没吭声,只是关车门时,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
蒋栀子一脸得逞的笑容,转头去自己的帐篷,她伸手摸拉链却发现帐篷开着。她有些奇怪一边打开手电筒一边弓腰往里进,明亮的一束光照进帐篷,她本想跪在帐篷里的膝盖硬生生又站起来。
光束照到的帐篷内已经被大雨冲刷的不成样子,睡袋里也是湿漉漉伸手压下去还能压出水来,她呆愣愣地看着狼藉的帐篷,终于想起自己最后一次出帐篷时,似乎忘记将拉链拉上了。
……
她站在原地半天,想起自己刚才嘴欠的事,恨不得抽自己两下。
良久,她无奈叹气,怎么死都是死,她宁愿忍受许夏的白眼也不要冻死在这里。
她从包里翻出一件厚衣服裹在身上,缓步向许夏的车那儿走去。
车内亮着光,蒋栀子在车前驻足良久,深呼吸数次,屏着呼吸,尝试拉门,还真让他拉开了。
正准备往睡袋里钻的许夏听见声音回头,眼中流露出几分讶异。
“怎么,现在就来给我收尸?”他挑眉。
蒋栀子哈哈笑了两声,微微低着头,不好意思道:“我,我开玩笑,许大导演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计较。”
许夏见她没反驳,知她一定憋着事,没再挖苦,问:“什么事。”
“就是我,我那个帐篷它没拉,下雨的时候雨刮进去不少,睡袋敞开着,都湿透了。”
“所以?”
她磕磕绊绊说道:“就是,我能不能,能不能,也在你车里睡一晚?”
许夏没吭声,只是沉默地整理着睡袋,蒋栀子低着头站在那里不敢看许夏,她等了许久都听不见他答应的声音,不抱希望的准备转身走。
许夏淡淡地声音传来,“你去副驾驶睡。”
蒋栀子抬头,许夏已经钻进了睡袋,蒋栀子还沉浸在他竟然同意的恍惚中。
漠然地声音再次响起:“你要是不愿意,那麻烦关一下门,很冷。”
“愿意,非常愿意。”蒋栀子连忙关上门,转头去了副驾驶坐好。
“记得开窗,省的麻烦别人给我们收尸。”许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是是。”蒋栀子给窗户开了点缝,眼神透过反光镜偷偷看许夏,他横躺在后排座位上,双腿因不长的座位曲起着,看起来很不舒服。
她手往后,摸到了调整座背的把手,抿着嘴小心往后调,直调到一个舒适的角度,她又看了眼后视镜,许夏依旧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开心地撩了下头发躺下。
“嘶,蒋栀子!”身后愤怒的声音传来。
蒋栀子抬眼先看到后视镜,自己的头发不小心扫到他脸上。
她慌忙坐直身子扭头道歉,许夏没说话,皱眉转了个身背对着她。
蒋栀子关了车内的小灯,将厚厚的外套盖在身上,缓缓躺下。
一开始她图省事选择坐许夏的车一起来,现在她开始懊恼最初的决定。早知道会发生这事儿,打死她也要自己开车来。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许夏忽然翻身睁开眼,蒋栀子很快在后视镜里注意到睁眼的许夏。
她讪讪开口,“还没睡啊。”
“某个人一直在那儿唉声叹气的,换你,你也睡不着。”
“我就叹了一口气。”蒋栀子小声反驳。
许夏坐起身靠在车窗边,“既然睡不着,那就来探讨探讨你DV里的那个视频。”
“什么视频?”蒋栀子问完,愣住,眼睛登时睁得极大。
她猛地转身,黑暗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要迸出火来,“我靠你偷看我DV里的视频?”
“那不叫偷看。”许夏淡定打开天窗,一小片星空缓缓映入眼帘。
“我是查看储存卡有没有坏。”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是无意。”
“无意?”蒋栀子气笑,“鼠标动的手,你没动是吧。”
许夏眼神淡淡扫过去,“我偷看,是我不对,可你偷拍这事怎么算?”
蒋栀子登时没了嚣张的气焰,憋了半天,说:“无意,无意。”
“偷拍是无意我还能理解,你剪成鬼畜,也是鼠标自己动手的?”
真不该把视频存到储存卡里的,蒋栀子懊恼。
“我只是剪着玩儿的,绝对没传到网上,我发誓,要是有一句谎话,立马让狮子咬死。”她举手发毒誓。
“你要是真传网上,我也不至于那么久才知道。”许夏冷哼一声说:“炒鱿鱼加一分。”
“怎么就又加一分了,我拍你真的是无意的,那天我DV机忘关它自己拍了一路,真不赖我。”
“我又不是因为偷拍这事儿加的分。”
蒋栀子想起自己上头剪的鬼畜,低头认栽,想起他刚才说的鬼畜,说道:“你竟然还知道鬼畜。”
“我今年29不是89!”许夏拔高声音说道。
“好嘛,我就是惊讶惊讶你别生气。”蒋栀子嘟囔着躺下,将衣服拉高了点盖住嘴巴,抬头看着星星。
困意袭来,她眼皮开始打架,就在她要睡过去的时候,许夏忽然开口。
“你跟他,打了什么赌。”
蒋栀子清醒过来,打了个哈欠,问:“谁?”
“谭凯。”
“老谭啊,他调我来的,你直接问他不就得了。”
“他只说让我问你。”
蒋栀子又打了个哈欠,“就跟你打的赌一样。”
他给了蒋栀子一个愿望。
谭凯坐在沙发上翘着腿,蒋栀子挎着那个鼓囊囊的帆布包站在对面低着头。
“说说吧,因为什么。”
“他犯贱。”蒋栀子嘴比脑子先说出来。
“王易这人确实目中无人了点,可我不是跟你说过,你在他那儿委屈了就找我,不要跟他起冲突。”
蒋栀子将包放到脚底,细数多年委屈:“我忍他够久了,我毕业这三年哪天不兢兢业业,好好做人,他一天天不是这不行就是那不行,我今天不舒服他还不给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