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栀子看着他直挺的背影,不爽地啧了一声,有时候她真想给这家伙一拳头。
因为次仁尼玛的松口,蒋栀子有次对他更加殷勤,但如果许夏在场,她便会迅速换上一副冷静的模样不让许夏察觉。
而许夏这几日也在反思自己太过患得患失,总是对蒋栀子吃着没名没分的醋,倒显得自己像个神经病。
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王东的呼噜声一声高过一声,许夏失眠两晚听他打了两晚呼噜,惊觉觉自己之前的睡眠质量竟然如此之好。
他叹一口气坐起身,手机嗡嗡震动,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蒋莱。
电话接通他还没说话,那边蒋莱一脸兴奋的告诉他自己设计的一条手链拿奖了。
许夏敷衍恭喜,“是吗?真棒。”
“敷衍。”蒋莱不满道,“你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失落?”
许夏不想隐瞒,索性一股脑说出了自己的烦恼。
他缓缓说完,蒋莱却哈哈大笑起来。
许夏一脸不爽地小声说道:“笑什么!”
“我笑哥你真的像个懦夫。”蒋莱止住笑,语气带着几分冷酷,“你又没让栀子姐姐知道你喜欢她,她凭什么要照顾你的心情。”
许夏有些羞愧低头,“道理我懂,可我就是忍不住……”
“那就告白嘛,告诉她,你喜欢她,努力去追她,最坏的打算也就是朋友都没得做,可那又怎样,总比你现在患得患失,时而觉得她喜欢你时而又觉得她不喜欢你来的痛快吧。”
许夏混沌的头脑在此刻渐渐清晰起来,他笑笑,“你长大了。”
“咦……哥你好肉麻。”
“肉麻个屁,夸你一句还不识好歹。”许夏难得爆粗口。
“好好好,我谢谢你行吗?跟你来道喜,没得到你一句真心的恭喜,还得帮你分析感情,最后一句好没落着……”
“好了。”许夏一脸头疼地扶额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我情绪没那么高涨是因为我早就就知道你得奖的事了,你还没说爸和妈先给我打电话报喜讯了。”
“是吗。”蒋莱语气明显开心起来,“爸妈也真是的,干嘛那么早告诉我。”
许夏跟蒋莱又闲聊几句后挂断电话,让蒋莱刚才那么一点,他忽然觉得轻松很多,大不了就是不做朋友,他下定决心第二天去找蒋栀子表达心意,整个人比刚才还要精神,索性起床剪片,一剪就是一晚上。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他看一眼时间,想起接下来要做的事,心里难免又开始紧张,他当即起身打算围着宿舍跑几圈让自己放松。
他推开门舒展手臂做热身,一转身忽然发现不远处的两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他定睛一看,是蒋栀子和次仁尼玛。
次仁尼玛看起来异常温柔地伸手在抚摸着蒋栀子的脸,蒋栀子背对着他,许夏脑海中却控制不住的幻想蒋栀子羞涩的表情。
他大脑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倒塌,他脑袋一片空白,近乎本能的走向二人,脸色阴沉恐怖。
次仁尼玛看到许夏,一脸得救的表情的冲他挥手刚要开口。
气昏头没看出他表情的许夏率先开口,“呦,大早上的就这么亲密啊。”
蒋栀子扭头,脸上挂着泪痕,眼底带着几分差异,“许夏?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不起这么早,还看不到这么亲密的画面呢。”许夏阴阳怪气。
蒋栀子脸唰的沉下去,脸色跟许夏不想上下,她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是不早起,还真不知道你们原来已经在一起……”
啪——
响亮的巴掌声过后,许夏半边脸肉眼可见红了起来,许夏脸上火辣辣的疼,却抵不过心底万分之一的疼。
蒋栀子眼底满是失望,“许夏,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水性杨花,谁都喜欢是吗?”
许夏怔住,他一脸愕然,“我,我不是……”
蒋栀子伸手示意他闭嘴,“不需要解释,你刚才的模样真让我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看错了人……
这句话像一团火一样点燃了许夏,他不由得笑出声,“看错了人,蒋栀子,你这话说得有没有良心,是谁告诉我,我保持本我就好,不需要伪装,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最清楚吗?你现在才来告诉我,你看错了人?”
蒋栀子眼里泛着泪光,偏头不想看他,“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嘴硬心软的纸老虎,表面虽然看起来总是冷冷的,可实际心底是温柔且善良的,但现在看来,是我看错了,你就是一个懦夫。”
她垂下眼,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倦意,“我一次次讨好照顾你情绪,却还是会被你误解真的很累,好聚好散吧许夏,你要是不想跟我合伙,那么就走,我不缺一个副导,而你也不缺这个副导的职位。”
许夏听见这话,心脏猛地一颤,慌乱悔意席卷他的全身,他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满眼慌乱与害怕,“好聚好散?”
“我觉得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蒋栀子眼底身上皆散着一股子寒气。
许夏这时已经开始后悔,醋意总是令他口不择言,可他却忽视了蒋栀子也是会累的。
他僵在原地看着蒋栀子缓缓离开的背影,心里明明是想追上去的,可脚底却像生根一样令他一步也迈不出去。
“你这个蠢货,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是你误会了,还不快追上去!”次仁尼玛焦急地推了他一下,许夏如梦初醒追上去,蒋栀子理也不理跑上车驱车离开。
许夏追了半天车却是徒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车越跑越远。
他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后悔不已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身后皮卡车急刹停在他身边,次仁尼玛探头让他上车。
许夏愣了愣,拉开车门跳上车。
次仁尼玛猛踩油门追着蒋栀子,一边跟许夏解释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一直很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讨厌这里却还是选择回来,我承认有捉弄她的想法,告诉她对我态度好点我兴许会告诉她。”
“所以她才那么关注你?”许夏一脸懊恼。
“嗯。”次仁点点头,“我实在觉得烦了就把原因告诉她,她听完哭了我安慰她,就这么简单。”
许夏恨不得给自己千刀万剐了,他又急又悔,又有一些奇怪,“什么原因会让她哭?”
次仁叹一口气,“当初真不应该答应让你们来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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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盗猎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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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凛凛,一场大雪过后,拉脊山覆上了一层洁白纯净的雪衣。
奶奶的病迟迟不好,次仁尼玛偷偷从学校跑出来打算去拉脊山下系经幡给奶奶祈福。
他瑟缩着脖子脸冻得通红,七彩的经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艰难地抓着还未绑起来的经幡心里祈祷着奶奶能早日康复,耳边飘来细细碎碎地轻哼。
“高高的雪山顶上次仁拉索,一朵格桑花开次仁拉索……”
他循着声音望去,一抹红色的身影在经幡之外随风起舞。
他以为自己看到神女了,伸手揉揉眼睛,身影渐渐变得清晰,姑娘一身鲜红色的藏袍,眉眼含笑沉浸在舞蹈之中,在洁白的雪山之下,那抹红是那样的耀眼美丽。
他呆呆地看着,失了神。
直到有人喊她,次仁尼玛才知道她的名字。
洛桑达瓦。
他一直觉得自己跟洛桑达瓦是有缘分的,就比如今天,洛桑达瓦被几个满脸横肉的人恶狠狠围住要钱,她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怯懦与恐惧,寻找她多日的次仁尼玛心里感恩上天,冲上去要英雄救美,结果被人揍得鼻青脸肿。
洛桑达瓦拿着帕子给他擦拭嘴角的血,小声向他道谢。
交谈中他得知达瓦的爸爸嗜赌如命欠下一大笔债,她被妈妈送到奶奶这里来躲债,却还是被追债的抓到。
次仁尼玛信誓旦旦拍拍胸脯说以后他保护她,洛桑达瓦瞪着一双明眸看起来有些开心又有些不忍,她看看他脸上的伤。
“可是,你打得过他们吗。”
次仁尼玛扯扯已经被撕烂的衣服,心里没底,却仍旧强装镇静,“那是我今天没吃饭没什么力气,换下次保准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哎呦……”他因夸张的动作不小心扯到胳膊上的伤,登时疼的他呲牙咧嘴。
忧心忡忡的洛桑达瓦见他这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她将手中的帕子塞到他手中,脸颊微红,小声说道:“谢谢。”
从那之后,次仁尼玛便成了别人口里洛桑达瓦的跟屁虫,他挨打一次长了个记性,总是随身带着块转头和粗木棍和她一起上学下学,二人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感情也在这时日之中悄悄发生变化。
可青春期的次仁尼玛与父亲日渐增多的矛盾令他变得沉默寡言,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一定要守在这荒凉的地方去守着一群藏羚羊,他明明可以调去更好的地方,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跟屁虫长大了,小姑娘也长大了,洛桑达瓦依旧是从前文静温吞的模样,静静地听他倾诉心底的烦恼,听他一次次说着自己早晚有一天要离开这个牢笼一样的地方。
她每听到到这句话,眼底总会亮晶晶地看着次仁尼玛,次仁尼玛便会说。
“等我落下脚,就回来带你一起走。”
洛桑达瓦听见这句话总会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手里捏半天的格桑花便会被她塞到次仁尼玛手中。
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爸妈相继惨死带走了他的一切,葬礼上他看着爸妈被剁成一块一块的肉块扔在天葬台上,秃鹫啄食着肉块,也一下下啄食着他残缺的心脏。
他变得更加孤僻不再说话,也不再跟着洛桑达瓦,从前他是洛桑达瓦身边的跟屁虫,可现在洛桑达瓦变成了他身边的跟屁虫。
洛桑达瓦总会在他桌上放一朵带着露水的格桑花,却总能在清理卫生时在垃圾桶里见到它。
她那双澄澈悲悯的目光令次仁尼玛觉得刺眼,他变得暴躁易怒,尽管他总是恶狠狠的让洛桑达瓦不要再跟着自己,她看向他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一脸坚毅地瞪着他,他便再也狠不下心来说更难听的话。
直到奶奶因病痛再次倒下撒手人寰后,至此孑然一身的他知道是时候启程了。
翌日清晨,他带着几件衣服和奶奶留下的几百块钱悄无声息的离开,临走前,他去了拉脊山下绑下数条经幡,身后传来洛桑达瓦急促地呼喊。
“次仁……”
次仁尼玛转身,洛桑达瓦穿着当初那身红色藏袍急匆匆奔向他,手里一小簇格桑花被她护在怀里。
她在他面前站定小心翼翼地将一如既往带着露水的格桑花递给他,次仁尼玛犹豫几秒,伸手接下。
他看着洛桑达瓦被露水打湿的藏袍,想让她快点回去。
洛桑达瓦低着头,小声开口,“还回来吗?”
次仁尼玛摇摇头,“不知道。”
“如果觉得累了,就回来。”
“嗯。”
次仁尼玛坐上开往远方的汽车,身后传来洛桑达瓦一如既往空灵澄澈的歌声。
“一朵格桑花开次仁拉索
轻轻传来声音次仁拉索
有我心上的人次仁拉索……”
他回头,洛桑达瓦这次没有跳舞,她静静地站在雪山下,那抹醒目的红色身影唱着那首她唱了无数遍的歌,目送着他远去。
他在外漂泊几年,脑海中洛桑送他离开的身影不禁没有模糊,反而变得越发清晰。
他始终觉得自己的魂一直都留在可可西里,留在了洛桑那里,而身处他乡的自己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决心回可可西里,找回自己的魂,找回心爱的姑娘,她骂他也好,打他也罢,他要去求她的原谅。
次仁尼玛没继续说下去,布满风霜的脸庞露出苦涩的笑。
“然后呢。”许夏心中隐隐猜到结局。
“死啦。”他说这话时,脸上却变得异常淡定。
“她妈妈在我走后没几个月意外车祸去世,失去她妈妈的庇护,她被自己那混蛋爹卖给一个追债的以此抵债,那男的经常打骂她,隔年她怀孕快生的时候,那人发现了她藏起来的一个男人的照片,一脚踹到她肚子上,她难产大出血没了,孩子也没了。”
许夏听得脊背发凉,手脚发麻,愤怒无力交织敲击着他的胸口。
“她被扔在拉脊山下喂了秃鹫,所有的东西,照片衣服都被那男人烧了个精光,我想找到他,杀了他,可他却失踪了。”
她赤条条来,赤条条走,像是惩罚次仁尼玛的食言,一点念想都没留给他。
许夏垂下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导。”次仁尼玛语重心长,“别像我一样,因为冲动遗憾一辈子。
许夏被这话触动到,拿起手机给蒋栀子打去电话被挂断,他锲而不舍地打了几十个都被蒋栀子锲而不舍地挂断。
他又给蒋栀子发微信。
【许夏:对不起,是我小人之心,我懦弱,我混蛋,你接电话好不好。】
蒋栀子依旧没回应,许夏焦急的要打电话报警,蒋栀子终于打来了电话。
他还没开口,那头蒋栀子语气有些焦急说道:,“有一头藏羚羊被扑兽夹夹到了。”
“别急,你现在在哪?”许夏冷静安慰蒋栀子焦急的情绪。
蒋栀子报了大概地址,次仁尼玛知道那地方,迅速加油门,大概十五分钟后,他准确找到了蒋栀子和受伤的藏羚羊。
蒋栀子焦急地询问次仁尼玛藏羚羊的伤势,次仁尼玛简单查看一番后冲她说道:“看起来伤势不算严重,我先带它回保护站让兽医看一下。”
许夏跟他一起把藏羚羊抬到皮卡车上,次仁尼玛上车探头问蒋栀子,“喂,你不走吗?”
蒋栀子看他一眼摇头,“不走。”
“那注意安全,我先回去。”他又冲一旁望妻石许夏说道,“记得每半小时给我报一次平安。”
许夏点点头,次仁尼玛驱车离开,蒋栀子拿起放在地上的摄像机继续拍摄着远方正在奔跑的藏羚羊。
踟蹰半天,许夏深吸一口气缓缓靠近蒋栀子,蒋栀子还在气头上,许夏靠近一步她就右移一步,挪了半天,蒋栀子终于放下摄像机气冲冲地对许夏喊,“我拍摄呢你捣什么乱。”
许夏被她吼地一愣,转而一脸歉意地道歉,“对不起。”
蒋栀子冷哼一声,转头拍着藏羚羊,“错哪了。”
“我不该胡乱猜测你,对不起。”他继续道歉。
“一句对不起就行了?”蒋栀子目不斜视地说道,“诚意在哪儿?”
许夏赶紧伸手拿摄像机说:“我来。”
蒋栀子顺势脱手,摄像机便到了许夏手里,许夏扛起摄像机调试位置。
他将镜头对准一大一小两头藏羚羊,蒋栀子若有所思地摸了摸绑在袖口的一个超小型DV机,那是她在二手市场淘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