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最。”
他一脸贼像,陈最最皱眉,“什么事?”
陈最最的态度有点冷。
“......”
她一反常态的模样,让叶斌心里犯嘀咕,更加肯定昨晚老廷跟她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大事。
虽好奇,但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困境再说。
他继续说:“你上去帮帮老廷呗。”
“......”她静了两秒,“怎么帮?”
“嗐。其实怎么帮都行。但最主要的还是让你梁雪荞彻底死心。我想了想,有一个方法最稳妥,作为她舍友的你去说,她一定会信。”
“什么方法?”
“说你是老廷女朋友!”叶斌抬眉,觉得这是个绝妙的主意。
“咋样?就张张嘴的事儿。”
呵。装女朋友。
她对周廷的态度都那么明显了,他也没有给她一丝回应。怎么,难道这还要她上赶着扑上去为他舍生舍死吗?
自小就是含着金汤勺长大,低下头的事情,做一次就够了。
她倒也不是非他不可。
陈最最收回视线,转看向叶斌,冷声道:“我办不到,抱歉。”
这边,周廷还等人搭救,倏然一股薰衣草的味道传入鼻尖,然后他余光中走进一个白色的身影,陈最最迈着飞快地步伐从他身侧走过,钻进等在路边的商务车里,缩进后座,侧脸的表情冷漠又疏离。
周廷眉心拧成一个川字,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心里想的已经不是如何摆脱眼前的困境,而是转变成——她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事?
没一会,他肩膀落下一只手,转头看到叶斌一脸尴尬地对他,说:“Sorry兄弟,我无能为力,你……自求多福吧......”
叶斌话落,逃也似地追上早溜到车旁的张彡和闻小云身边,三个人蹿入商务车的最后座。
他们三个动静不小,而她依旧窝在位置里,用围巾盖住脸。
“学长?”
“......”
“学长?!”
周廷回神,重新低眉望着梁雪荞。
他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忧郁之色,让人越发着迷。梁雪荞又深深陷进去,好长时间了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学长……”她脸颊粉红,“可以给我个机会吗?”
“不行。”周廷不耐,可仍认真回应这份炽热的感情,“因为我给不了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与其在我身上执着,不如找个喜欢的你的男生,好好谈一场自由恋爱。”
梁雪荞瞬间红了眼眶,“喜欢这种事情要是能控制得住,我又怎么会喜欢你喜欢了那么多年......”
她抬头,一滴泪水涌出从脸颊滑落,“所以是为什么?是因为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吗?”
周廷眸光忽闪,眼神不受控往商务车看了一眼。
这恰好被梁雪荞捕捉到了这一瞬间,她的心瞬间坠入寒潭。
“是最最?你喜欢的人……是陈最最。”
一团火从脚底冲上脑壳,在颅腔嘣的一声炸开。
昨夜,周廷几乎彻夜未眠,脑海里无数遍回放与陈最最相处的点滴。
他不是笨蛋,也不是乳臭未干情窦未开的傻小子。
陈最最长得好看,性格活泼,像一团火一样,让人不着急觉靠近,被她吸引。
周廷不怀疑,他确实动心了,可还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昨晚的吻像一个小小的火石,扔进漆黑如渊的天空中,嘣嘣嘣,炸出成片烟火。
搅他彻夜不宁。
他犹如走在深渊巨口边上,悻悻又迟疑。
而梁雪荞的话如同一只无形的手,从漆黑的巨渊里掠出抓住他,扯他措不及防往下坠落,坠落。
他不知道这深渊究竟有多深,但他似乎。
甘之如饴。
......
时间倥惚而过。
除夕夜。
陈家为了感谢这一年来的幸苦,邀请所有合作商以及没法回老家的公司的员工一起参加除夕夜宴。
酒店定在市中心最大的盛茂酒楼。
出席晚宴,要着晚礼服。
陈最最挑了一件渐变粉羽毛蕾丝的抹胸收腰裙,裙摆用犹如水晶般透亮的亮片编织一跳波浪的流苏。
她弄了个高丸子头,两鬓的碎发微微挽起,勾勒出修长的天鹅颈和傲人的锁骨,肤若凝脂,比橱窗里的洋娃娃还要精致百倍。
“哇~~~你今天好漂亮。”黎初夸她,陈最最没反应,双手捧着一杯橙汁站在落地窗边,麻木地看窗外的汇成车流的街景。
黎初察觉气氛不对,“怎么啦?还在想周廷呢?”她翻眼皮,埋汰道:“这种来着不拒的人有什么好想的。搞得你最近焉巴巴的,烦人。”
陈最最听到这哥熟悉的名字,片刻失了神。
自从威海回来后,陈最最便将周廷拒绝她的事情告诉黎初,她对周廷的一顿唾骂。
她确实在想周廷,这是她第一次心动,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忘就能忘。
曾经以为,老天让她在布勒山救了周廷,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所以陷得那么快。
不过现在想起他,心中的惆怅远远多过欢喜。
或许,等寒假一过,她就能彻底放下了。
“妹。”忽然有人在身后叫了她一声。穿着西服的陈政聿走了来,“爸找你,你跟我来。”
陈最最跟着陈政聿过去,陈魏跟陈母魏江雪正挽手站在一起与身前的人交谈。陈魏沉稳干练,魏江雪温婉端庄,两人光站在那处就构成一道最宜人的景色。
“爸爸,妈妈。”陈最最走到陈魏身前,唤出口。
见陈最最来,魏江雪送开搭在陈魏身上的手,转而踱到陈最最身侧,细长的手腕柔柔地从后背将她圈住。
“嗯。”魏江雪朝她点头温婉一笑,伸出另一只手理陈最最鬓边的碎发。
“这就是令千金?”
陈最最来得时候并未注意,陈魏身旁站着一个模样同样干练的中年男人,但与陈魏凌厉的五官不同,这个人脸上锐角平和,眉眼间有股让她感到十分熟悉的风流氤氲。
陈魏望着陈最最微笑点头,“最最,过来打招呼,叫彭叔叔。”
陈最最正准备上前,彭常青笑笑抬手,“哎,不用那么多麻烦事儿。”
虽然彭常青说不用,但陈最最还是乖巧叫了一声“彭叔叔”,这是教养使然,不能因别人说不必而托却。
陈最最的懂礼数,让彭常青更加满意练练点头,他忽然想起什么,朝陈最最问道:“对了,乖侄女,听你爸说你也参加了三省大学生乐队联赛?”
陈最最看着他的眼睛点头。
彭常青同陈魏对视一眼,笑道:“这不正赶巧了吗,我公司恰好是这次活动的主办方。哈哈。“他爽朗大笑两声:“你这声叔也不白叫,我这就打电话知会他们一声。”
“不用了彭叔叔!”陈最最连忙开口,表情十分诚恳坚决,“我想靠自己,哪怕最后会输,我也想让自己心安理得。”
彭常青拨手机的手一顿,抬起头深深看了陈最最一眼,然后嘴角荡开一抹笑,将手机放回西装内包里。
“老陈,你这双儿女了不得啊。”
陈魏笑着摇头,转移话题聊起了商业上的事情。
陈最最听不懂,正准备回去找黎初。
突然,一个散漫的声音响起,“老爸……”
彭常青脸上的笑容猛滞,眼底溢满嫌弃,他朝音源扭头,彭子涵正好站在挺拔如松的陈政聿身边,单手插兜,西装都挡不住他的浪蹄子。
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就觉得自家儿子哪哪不是,越看越垃圾。
“还有啥事儿?”彭子涵姿态散漫,“没啥我就先回去了。”
彭常青啧了一声,正准备抬手敲死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可忽然,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忽然瞪大眼睛,迅速抽手出来站直,站军姿都没那么笔直的人忽然跟根杆子似的,脸上笑容满面,精神焕发。
彭常青:……
这是他儿子?
“最最?你怎么在这?”彭子涵踩着皮鞋停在陈最最前面,“陈……哦,原来这个除夕宴是你家举办的?怪不得,怪不得我说呢这么精致有品位。”
彭常青:……
听听,这是居然是他儿子说的话?
难道……
彭常青眯眼瞧陈最最,很恬静的小姑娘,长得又乖又好享,他恍然大悟。
面对突然出现的熟人,陈最最很礼貌回应,“谢谢。”
彭子涵:“嗯嗯。”
始终站在一旁冷眼的陈政聿看懂彭子涵的眼神,一瞬间戒备起来,他冷笑:“你是要回去了是吧?走,我让我司机送你。”
“不不,等一下。”彭子涵挣陈政聿的手,“哥,哥,不不是,你听我说。”
陈政聿不听,就是要把这个觊觎他妹妹的狼崽子提走。
“政聿。”直到陈魏冷声开口,陈政聿才松开彭子涵。
然后下一刻,彭子涵又蹦到了陈最最身边。
陈政聿沉着脸,陈魏脸色也不是很好,最后还是魏江雪开口才打破了让人窒息的氛围。
陈最最也十分有眼力见地将彭子涵带回落地窗前,黎初还等在那里,见她带回一个男生,疑惑道:“这是?”
陈最最分别介绍:“这是我闺蜜黎初,跟我们学校法院的。”
她又指彭子涵:“彭子涵,我们学校传媒大三的。”
“哦。”黎初哦了一声,边哦边抬下颚上下扫彭子涵。
彭子涵被看得不舒服,却没生气,反倒邪笑一声,看回去:“好看吗?美女。”
黎初:“……”
“咦——”黎初浑身起鸡皮疙瘩,凑到陈最最身边:“你上哪找的这么个贱蹄子,恶心死我了。”
陈最最笑了一声。
贱蹄子?
她看彭子涵,后者见她看来,立马整理姿势,自认为十分帅气地朝她勾唇笑。
这称呼似乎,还挺符合。
三个人的相处,在彭子涵找一个话题,黎初掐断一个之间循环往复。
最后,挂在墙上的复古欧式巨表转到了晚上九点,宴会也临近尾声。
回去的车里,陈政聿低头刷手机,陈最最身体靠车门,车窗上到映着她的身影,渐渐泛起水雾,渐渐模糊。
车外温度零下1℃。
巨大的空调暖气往身上吹,即使裸露在外的细长藕臂也不觉得冷。
车内安静着,只能听见车子空调口吹出的风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鬼畜的电话铃声响起。
声音来自陈最最的小方包,她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赫然躺着二字:叶斌。
她没多想,估计是来祝她新年快乐的,她接起来。
“喂。”
“喂最最,除夕快乐。”
果然。
“嗯,你也是。除夕快乐。”
“嗯……”电话另一头,叶斌犹豫着问:“你现在在苏海吗?”
陈最最眉心微蹙:“在。”
陈政聿这时候侧目看过来,陈最最防备地瞪了他一眼,把手机转放到靠窗的一边。
“怎么了?”
叶斌松了口气。
“在就好。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嗯。什么忙?”
“你帮我跑市医院一趟,送一万块钱去可以吗?等我开学还你。”
“市医院?”陈最最下意识开口,她不记得谁跟她说过,周廷他奶奶生病就住在市医院。
“给谁送?”她问。
“还能有谁。老廷。”
……
陈最最最后选择直接叶斌转一万块钱,让他自己发给周廷。
回到郊区的别墅已经是凌晨十一点,陈最最回到了自己房间,刚准备脱下晚礼服,手机在这个时候有突兀地在安静的起居室响起来。
来电人依旧是叶斌,想必在车上时的冷静,他现在的口气听起来十分焦急。
“最最!你还是跑一趟吧!”
“怎么了?”
“老廷他钱没收人也没回,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要是方便……”
“我。”
其实,在叶斌第一次打电话来的时候,车子正好就在市医院附近,换道来回不过十来分钟的事情。
只是她现在还没收拾好心情,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周廷。
她不想见他,也害怕见他。怕一不小心又回陷进去,然后挣扎在欢喜与难过的漩涡里,让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可叶斌说,周廷奶奶得的是冠心病,晚期,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就没了。
这些年周廷还能安稳活在世上,都是因为有这个念想在。
陈最最不理解,为什么周廷活在世上的念想会是他奶奶。
世上有那么多东西值得留恋,好看的风景,好吃的美食,哪怕是为了自己,又怎么会有人只为了一个念想而活呢?
但叶斌言辞坚决,她听不出半点说谎的痕迹。
想到周廷,她最终还是不忍心了。
没来得及换衣服,陈最最带着手机打开了卧室的门,家里人都在自己屋里洗漱,她蹑手蹑脚到车库,开了一辆白色的敞篷跑车,这是她从拿到驾照以来唯一开过的车。
郊区的别墅离市中心十多公里,车子堪堪停稳在医院停车场的时候,陈最最扶紧方向盘的手在抖,缓了整整两分钟才缓过来。
她拿起控台的手机,啪嗒一声推开车门。
寒风呼啸而来,她未着半片衣服的手瞬间攀上厚厚的一层鸡皮。
她家整栋楼都有暖气,车库也不例外,是以她忽略了外面的温度在零下。
可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
她用手机拨打叶斌的电话,在问到周廷奶奶的姓名后,一路小跑到住院部询问台咨询,最后知道王桂花女士正在急诊科的手术室里。
陈最最又提着裙摆,一路狂奔,这次路痴属性没有发作,她很顺利地找到了急诊科。
手术室门上的灯牌亮着红色的三个字“手术中”。
而在灯牌下,走廊的铝制长椅上,孤零零地缩着一个抱头的人。
他放在额头的手互相紧紧握成拳,通红的双手在另一只手覆盖的区域,因为力气大而压出白痕。
他身边的座位上,手机被遗落在一旁,屏幕不断亮起,手机的主人却恍若未觉。
陈最最握着手机从耳边滑落,不知道为什么,她笃信这个人就是周廷。
周廷原本是守在奶奶的床前,一起吃汤圆,可能是他话太多,奶奶笑得很开心,吃汤圆的时候不小心呛到了,导致冠心病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