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团团胳膊松劲儿,何禾抽回手赶紧回:“3区收到。3区收到。”
“先等着。”
“收到。”
“1区投食。”
“收到。”
路远山: “离象远点,别对视。”
“收到。”
何禾用手电照着简易地图,她看着距离自己差不多几百米外的被村支书圈出的区域一。
“2组无人机带着甜团去找小象。”对讲机响起后断了,然后又说:“往2区走了然后投食往3区带。”
“收到。”
“往我们这边带了。”何禾看着阿布。
“别一次喂太多。”路远山在对讲机中说。
“收到。”
村落中,顽皮又好奇的小象们逐渐远离正采食路边甜谷物团的母象,无人机绑着一坨更甜的甜团飞在低低的空中,引着结伴前行的两头小象往兽医举好的麻醉的枪口去。
外面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3区开始投食。”
“3区。”赵团团急忙说:“收到,收到。”
他抄起那个大脸盆就往门口走,何禾与阿布也赶紧跟上。
他们走出门就看到了无人机的光点,2区投食人的身影在看到他们后就隐入了黑夜。
两头小象似乎因为一直吃不到的甜团有些生气了,何禾看到那头一瘸一拐的小象站在了原地。
赵团团只顾闷头沿着路两米隔着两米的放甜团,阿布用手电打量着一眼四处的环境。
这附近只有一个小卖部,还有一条小路。
来的两头小象都比棒棒要小一头,所以何禾不怎么怕。她提着小袋子中的甜团,还特意等了等那两头小象。
“来哦,来哦!快来!”她猫着腰倒退着用手招呼小象。
小孩儿果然好骗,尝到第一口就继续跟着走。
两头小象抢着地上的甜团,一瘸一拐的无牙仔居然抢不过比它小一头的六六。何禾急忙递给无牙仔一颗。
“吃吃吃。”何禾小声说:“别叫,别叫,你妈可吓人了——”
“别喂。”阿布走回何禾身边拽她:“先走,让它们跟着。”
“哦!”
小象太可爱了,何禾还有点爱心泛滥,她按住想摸摸小象脑袋和鼻子的心,跟着阿布引着小象往前走。
小象慢吞吞地跟着他们,何禾忍不住笑,她用手捂着嘴巴小声对阿布说:“怎么感觉我们在偷小孩——”
阿布也笑了:“骗它打针去。”
“3区躲避3区躲避!”对讲机响起:“母象追了!”
与此同时,高亢的象啼也在不远处响彻安静的村庄。
“我靠!”赵团团吓得把盆一扔,他打开手电转头找何禾。
赵团团大喊:“禾禾!”
“禾禾快跑!”
阿布抓起何禾的手腕就往前窜,赵团团不知道野象的厉害,他居然还回头朝阿布与何禾的面前跑。
阿布没忘了赵团团,他拽着迎面而来的赵团团一起往路前坡上的小路跑。
坡上弯弯绕绕有人家,比在坡下等着野象追要好的多。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腿像变成轮子似的转不停。
村落的泥路不平,坑坑洼洼还差点被石子崴了脚。
象似乎没追来,啼叫的声音小了,应该是发现了孩子没丢。
何禾气喘吁吁地问:“行了——吧!”
坡下不知道是否还有象,三个人不敢原路返回,屋顶看热闹的村民喊他们进屋子。
找象,追象,躲象,村民看够了热闹纷纷睡了,只剩追象的一堆人跑来跑去忙活了大半夜。
凌晨三点多,给小象的腿打完了抗生素也喂了消炎药与钙片后大家终于放了心。
母象和小象还未从麻醉中醒来,它们躺在村委会前的小天井上,其余的象慢慢找到了它们。它们一直安静地等着母子睡醒,吃着投喂的玉米与甘蔗还有团子再没有啼叫一声。
治疗结束,暂时不用管它们了。小组逐渐从屋顶撤了,绕着村委会后的小路回车上。
何禾走得很慢,就跟在人群的后方。她的小腿肚有点疼,走一步停一步的也开始一瘸一拐。大概是刚刚跑起来的时候磨到了。
何禾慢,阿布也慢。没走几步何禾突然停下脚步,她反拽阿布的手将他留在原地。
“阿布。”
“啊?”
“银河啊!”
何禾指着头顶,阿布抬头望去。
在他们奔跑的夜晚,不知何时出现的漫天繁星。
在一片漆黑中,山峰分割了夜空与人间,银河一半落在山的那边。
“什么是银河?”阿布不懂。
“就是——”何禾绞尽脑汁:“天上的河。”
“天上的河。”阿布点点头。
“划开牛郎织女的。”何禾仰着头说:“在星光夜市时我跟你说过,记得不?”
阿布‘哦’了一声:“记得。”
身后小象轻轻啼叫,这不是什么危险的信号。
星移斗转,阿布看着银河,他突然攥住了何禾的手腕。
阿布的手,何禾耳朵根子都变烫了,她忍着笑看着阿布问:“干嘛?”
“象。”阿布转头看前面,他脚步慢慢,却说:“快跑。”
作者有话说:
云南真是个好地方,肉眼都能看到银河。
bgm:月落的声音(普通话版
第38章 追象日记
◎2020.0713—拯救世界,先从猫猫开始◎
阿布拉着何禾走,何禾走一步看一眼夜空。
他们在行走着,与头顶的星星银河一样。
在时间的进程中,上一分,上一秒,此时此刻,紧接着的下一秒。
未来不可知,不知好坏,不知有无。
所以她依依不舍,希望明月与今夜永驻。
可以埋怨一下冰凉的夜风才会让人心绪不宁。
牵手是被动的选择,何禾的心上突然像悬起了一把剑担心阿布什么时候就会放开手。
两个人鞋底踩着沙粒石子安静地走,她不说话,阿布也不说话。
能不能再勇敢一些。
村子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几声呜呜连成串的狗叫和躲在草丛中的蟋蟀叫。
前面亓行舟的车灯亮起,他的车与其他几辆车发动的引擎声,在凌晨沉浸梦乡的村庄中变得格外轰隆隆。
倒车时车轮压过地面的声音盖住了公鸡第一声啼鸣,但是比不过某两处蓄势待发的心跳。
走过路两边的草莓田,何禾轻轻挣开了阿布的手。
阿布停下脚步,他抿抿嘴,握住空落落的手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地继续走。
他也知道刚刚自己的借口有点不聪明,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说那句话。
阿布往前走了一步,一只凉凉的手捉住了他温热的手心。
“下次要记得手拉手。”何禾笑嘻嘻地说。
她拉着阿布的手,虽然她只是握了一下就松开。
她故作活跃才能堂而皇之掩盖自己的紧张:“阿布,手拉手才是好朋友。”
好朋友——
“上车啊!”赵团团在车斗后绕过来看着远处傻站着的何禾与阿布。
小象麻醉还未起效时晃悠悠地发怒把他顶到了坡下,坡下草地堪比湿地,他刚刚才用矿泉水冲干净了自己全是泥的胳膊。
赵团团把瓶子往车斗一扔,他迈着大步过去拽走了何禾。
阿布留在原地,赵团团回头看了他一眼就关上了车门。
“干嘛啊!”何禾皱着眉头甩开赵团团。
赵团团十分不爽:“不干嘛,让你赶紧上车,安全。”
刚刚一起逃生的情谊,现在撇下阿布,赵团团心里也是有些过不去了。他推着何禾去挨着车窗的那边坐,然后他打开车门。
“上车啊。”他催着阿布。
凌晨五点象群才有了动静,慢吞吞的,在村子里又转了几圈。
最后车队跟着象群停在了村子边缘。
天空蒙蒙亮,青山日复一日地弥漫着白色雾气,空气潮湿,能闻到土地和清香的茶香。
路边山上是象群穿梭在普洱茶园。
路边山下是何禾躺在车斗中,她的腿搭在车斗铁璧上一晃一晃,别人望着山上象群,她睁着眼睛盯着天空。
她想看着最后一颗星星是怎么消失不见的,还有黎明是怎样破晓的。
亓行舟下了车,他用望远镜看着远处。
星星好像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何禾对着天空打了个哈欠,她收回双腿爬起来对着清风伸了个懒腰,然后看向了东边逐渐攀升的粉色曦光。
“护象真难啊。”何禾困得语气发飘。
后座的门大敞着,赵团团的手扒着门框:“多好玩儿啊,还挺有存在感。”
赵团团没被象更近的追过,何禾懒得证明。
路远山站在路边,她正举着她的超长镜筒给象群拍照。
“一鲸落,万物生。一头象,能供养整座雨林。”她的镜头对着顽皮小象总是格外留恋。许是日出新生,人也有些感慨:“对于生态来说,就好比那句‘化作春泥更护花’。生命循环往复,环环相扣,息息相关。共生,真是属于自然究极的浪漫——”
金灿灿的日出,还有迷离的,被风吹着又闭不上的眼睛。
“拯救象就是拯救雨林,拯救雨林就是拯救地球。“因为路远山突如其来的文邹邹,何禾靠着帐篷包突然起劲儿,她攥着双拳高高举起:“所以,我们在拯救世界!”
她太浮夸,中二病十足尬的自己先哈哈笑。
“那我先拯救人类。”赵团团向后一抹头发:“我是警察。”
“行行行。”何禾趴在车斗的铁璧上,她随意甩手应付赵团团,然后继续安静地迎着风看着朝阳。
阿布站在车边,他从刚刚就一直跟着她笑。
破晓,比黄昏还要迅速。
太阳很快就爬上了山峰,金色的阳光照着阿布的头发。黑发遇上光,像涂成了银丝似的闪闪发亮。
何禾看着阿布,阿布看着何禾。
他们是不是,不止一次没有躲开对视的双眼了?
何禾垂下眼睛,她看着茶园哈欠接二连三。太困了,她的下巴抵在双叠的手背上歪头暂时闭上了眼睛。
阿布向后退一步,他的后背靠着车斗。
快要九点时,茶园下的树林传来一声悠长的象啼,野象们席地而睡了。
在回市区的路上何禾已经睡了一觉,到了地方她是被赵团团晃醒的。
早上的普洱节奏不比版纳快到哪里去,酒店对面的小吃店,何禾几乎隔着马路都能闻到那股香飘飘的汤香。
汤炖了一整晚,肉也烂糊。
一碗重庆豌杂面,吃得何禾在心里感谢了第不知道多少次她还好好活着。
小腿肚被磨得破了皮一直疼着,吃完了面何禾才打算去药店买盒创可贴。
路远山和亓行舟还有大伍与救助中心以及市政电话会议去了,会开车的赵团团帮忙把兽医送回兽医站。
药店在路尽头右转的地方,因为长靴皮面已经磨红了皮肤,再多走几步估计就要磨破皮了。
何禾试着走了几步,她嘶一声嘶一声的把阿布逗笑了。
“你等着。”阿布扶着单脚蹦着跳的何禾靠小卖部门口站着:“创可贴是不?我去给你买。”
老板娘见到人,就端着一碗面走出来,她笑盈盈又热心:“给你女朋友拿个凳子坐下噶。”
她说着就从冰柜旁用脚勾出个板凳。
他们两个真的很像男女朋友吗——
何禾低头看着腿上的红痕没有回答,阿布只是笑也没说话。
“不是女朋友。”等阿布跑远了何禾才跟老板娘说,她指了指前方,有点不好意思:“我正追他呢。”
老板娘笑了,她踢着个小凳子在门口坐下,她和何禾并排坐着,米干没吃两口,原本笑眯眯的眼睛在看向远处时瞬间瞪圆。
“整哪样!”
老板娘突然大声喝止,吓得何禾猛地抬头。
远处有两个小男孩正蹲在树边咕咕嘎嘎地笑,他们手里,提的是什么?
一团橘黄色的,毛茸茸的还会动——是猫?
何禾还没看清情势,老板娘已经用方言指着远处语速极快地骂骂咧咧的。
“也没人帮我看店——”老板娘气不住了,她放下碗刚看向眼前的小姑娘。
眼前一个影子嗖的一下,小姑娘已经冲了过去。
“干什么呢!”何禾边跑边喊,她声音拔了八度。
要命,声带好像喊叉劈了开始咳嗽。
那两个小男孩看到来了人,一边咯咯笑一边踩着滑轮车用绳子提着小猫跑。
绳子就拴在小猫的脖子上,勒着脖子的小猫张着四肢被狂奔的小男孩提溜着还甩来甩去。
凄惨的叫声逐渐停止,何禾心里咯噔一下。
别死!
别死!
我来救你了!
小腿肚被硬邦邦的皮磨得大概已经露出了血肉,每跑一下都疼的脑瓜子嗡嗡的。马路边车辆唰唰经过,那俩小孩滑着滑轮车窜得比狗都快!
她知道不该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但是——但是!
“站住!”何禾又喊了一声。
“你xx的,你别让我逮到你们!逮到你——”
“逮到你们,我把你们头拧下来!”
阿布正提着药从药店出来,他抬头就是跑得一瘸一拐还披头散发的何禾。
“哎——”
‘不用你来,我给你买了。’
他是想这么说。
“阿布!”
正迎面撞上阿布的何禾简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她一刻没停,抓着阿布的手就拖着他跑。
她不敢停,生怕一不留神就看不见那俩熊孩子的踪迹。
“救——救猫啊——”她气喘吁吁地指着前方:“那俩——”
阿布看了一眼就瞬间明了,他把袋子塞进何禾手里:“你别动,我去。”
阿布值得信任,于是何禾放慢脚步喘了口气。
她回头抬起小腿肚看了一眼,果然,血糊糊的一片,皮肤都被刮没了。
她提起袋子看,阿布不止给她买了创可贴,还买了百多邦喷雾,但是现在顾不上这些了。
何禾因为愤怒而颤抖的手撕着创可贴,她粗略地贴在伤口上,又在靴子边缘也贴了两个。
她踮着脚一蹦一蹦地继续追。
不知道阿布有没有骂那两个熊孩子,总之他手中抱着一只小猫掉头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