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打，你们放开我，明星还在前面，我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往后躲……”
抬着他的两名联邦军嬉皮笑脸地，也不恼，拖着他两只脚的那人还打趣：“知远你别慌，我们都知道你是要跟应队长一起，他就在前面，我数着时间呢，应小队长应该也快撑不住了，等会儿咱们从他旁边过的时候就把他拉上！”
“你别看现在咱们后面的A组部队打得多奋不顾身，他们是留下来殿后，又不是留下来送死，等他们爆发完也一样要跑的，咱们趁着这会儿他们还能应付，赶紧撤退，才是上上策。”拖着他两条胳膊的军人也应和着。
说话间，三人跟着后撤的队伍，果然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应明星。
应明星食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紧闭双眼，明明是坐着的姿势，却给人一种摇摇欲坠下一秒就会摔在地上的虚弱感。
抬着苍知远的两人见状，把手里的人往地上一放，朝着应明星走去。
一个人刚张口，另一个人直接上手把人给敲晕了。
“还废什么话呀，快快快，这个也抬走。”敲晕他的人小声道。
“应将军让咱们保护应队长，别的也没交代，你咋给人敲晕了？”另一人惊讶道。
“你又不是没见过，哪一次应小队长不是用能力用到昏过去才算停，事急从权，快快，这边应队长的能力断了，留下来的A组部队估计撑不了太长时间，咱们快撤。”
两人自顾自商量着，丝毫没有估计旁边还有个能喘气的苍知远，待说完了，人都打晕了，才想起来这号人物也不好惹，并且人家还没晕。
一时大意了的两人面面相觑，有些傻眼。
苍知远：“跑啊，明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还真指望留下来的A组部队跟那些东西拼个你死我活吗？快走快走！”
曾经被吴三白嘲笑的苍知远已经成长了，经历过战场洗礼的他，现在比吴三白还要明白，什么叫“没必要的时候，命只有一条”。
是啊，命只有一条，就算用也要用在刀刃上，被人抗在肩上的苍知远心想。
果然，等到封家部队和十三军的人基本全部撤离后，前面还在硬撑着的A组部队，在陆华地带领下，毫不犹豫转身就跑，之前走过来时有多硬气，现在跑得就有多狼狈。
至于面子风度这种东西，不好意思，那是世家们才讲究的东西，他们十三军不知道，不认识，不会写！
他们一撤，第一道防线完全失守，那些不怕死的黑符士兵着了魔一般，追着他们不放，幸好A组部队们还有些余力，否则还真不一定跑得过他们。
后方指挥部第一时间派遣作战部队上前顶上。
双方的正面作战开始。
无人机组在半空中彼此击落，世家的火力线一次又一次被敌人突破，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有一支临时组成的进化者小队或是世家部队的兵力上去补上，一轮又一轮，好像伤亡永远没有尽头。
面对连绵不绝的敌人，以及半空中那个诡异的黑团，众人第一次在心底生出了绝望。
火力线上的伤亡越来越多，甚至有进化者奋不顾身带着敌人当场自爆，只为给大家争取一丝喘息的时间。
光是这些东西，他们都疲于面对，更别提当卫家主出现在战场时，众人的心是真的凉到了谷底。
封勋望着面前全息影像里的卫家主，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指挥部里只剩下了他一人，林曼彤和顾晋在看到卫家主以及他身旁的红衣主教还有教皇时，便立即带人支援战场。
这些人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封勋很清楚。
看来对面和他们的打算一样，并不希望这场战争持续太久，既然都想速战速决，那他也不妨把筹码摆出来。
封勋掏出联络器，低头看着上面最新收到的一条消息：
“此后，薪火组织享有联邦豁免权，我薪火，将是所有人公开承认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牧小满提出的条件简单，但表达出的意思却一点都不简单，偏偏他们迫于情形，连具体细节都来不及跟对面核实。
因为战场上，卫家主和教皇他们，已经疯了。
没错，在所有人眼中，对面这些人就是疯了。
对面的念诵声越来越大，所有人甚至为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望向半空中的卫家主。
十一位红衣主教，以六芒星的站位分布在教皇周围，在黑符士兵的后方虔诚祈祷着。
伴随着低沉的念诵声，每个人身上不约而同出现了他们见惯的黑色符文，逐渐脱离他们的身体，朝最中心的卫家主蔓延而去。
那种诡异中带着疯狂的力量肆虐而来，众人眼睁睁望着那个已经形成的，飘在半空的黑团，也在朝卫家主缓缓移动，他们周围，大量死去黑符士兵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原地消解，剩下一堆衣物后，一条黑色符文从下面爬出来，朝着卫家主游去。
“……我，卧槽？”
陆华这个时候觉得自己还是书读少了，看到这样的一幕，他心里的震撼只能用普通的两个字来表达。
而十一位红衣主教中，曲云霄悄悄睁开眼，他身后，正是高举着吊坠的教皇。
“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吾魂吾身，皆归极乐。”
“永生不弃，神佑众生。”
……
“吾神啊！”
教皇高喊着：“真神，您的信徒赞美您，您能体恤众生的软弱，您照耀我们的灵魂肯接纳我们进入极乐神国，您是我们的道路、真理、生命。伟大的真神啊，我们祈求您的注视，期待您赐下神恩，我们愿意献出灵与血肉，祈求您给予我们力量，带领我们前行！”
教皇的赞美词好像能飘到战场上每个人的耳中，明明他的声音不算大，可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祝祷。
位于六芒星中心的卫家主身躯不断膨胀，此时，他浑身都布满了诡异的黑色符文，可他的脚下，还有无数蛇一样的黑色符文朝他的方向攀爬着。
这些符文的速度起先很慢，随着教皇的祈祷，它们速度越来越快，不出两分钟，半空中再也看不到卫家主的身影，他被黑色符文一层一层包裹在最里面，从外面看，也看不到一丝卫家主的衣角。
距离教皇最近的曲云霄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浑身都是冷汗，怎么也集中不了思绪，手臂在轻微颤抖，双腿也不能控制地颤抖，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从心底蔓延出的，无法控制的兴奋。
曲云霄奋力集中自己的神智，可心底的兴奋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不对劲。
教皇！
这一定是教皇的布置！
他在心里大喊着给自己分析，教皇是要舍弃掉他们这些红衣主教！
所谓的培育仪式根本不够卫家主现在的转化，教皇留着他们，把他们都带到战场上，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不想死！
曲云霄睁开的眼睛看到了从自己身体里爬出去的黑色符文，心底的兴奋感又蒙上了一层凉意。
教皇是故意把他们骗来的！
什么红衣主教，什么地位崇高，大家都会像那天晚上，走向真神雕塑身后房间的万克一样，他们就是教皇给卫家主准备的饲料！
曲云霄的灵魂仿佛在这一刻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疯狂的想要朝卫家主献祭着，另一部分在阻止他继续下去，他用尽全部力气扭过头，眼角余光扫过教皇嘴角得意的微笑。
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被南书救了以后，跟南书一起混进85号基地之前，度过的那些日子。
天很高，基地很远，远到曲云霄觉得这辈子，自己都进不了那座基地。
那时的他因为相信别人，落得了个一无所有还差点送命的下场，他很痛苦，被南书救了以后，连着三天没有精神，也不想说话。
南书也不生气，他总是在吃饭前一本正经地打理自己，直到他觉得自己干干净净了，才肯吃东西，受了伤的曲云霄就在旁边冷眼看着，心底认定这个男人脑子出了问题，南书一路都在开解他，渐渐的，他才愿意开口跟他聊天。
在进入85号基地前一晚，两人坐在篝火旁，梳着大背头的南书还在劝解他。
“你还年轻，不要因为这一次背叛，就再也不相信别人。”南书老神在在。
“那如果有人背叛你呢？”曲云霄忍无可忍。
“当然是杀了他。”
“如果是你的信仰背叛了你呢？”
“当然也是杀了它。”
哪怕后来南书死了，曲云霄也还记着。
现在，曲云霄因为这句话重新有了力量。
“当然是，杀了它。”曲云霄对自己说，他头往后仰，呼吸急促起来。
他的异样同样被教皇察觉，教皇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不知为何，曲云霄侧头看他的眼神，让教皇觉得背后发凉。
下一秒，在教皇骤然睁大的瞳孔中，是曲云霄扭曲狰狞的脸。
曲云霄赌上了自己一生的运气，来换这一次挣扎逃脱，幸运的是，他赢了。
他喘着粗气，望着在六芒星中挣扎嚎叫的教皇，眼神里一种野兽望向猎物的残忍，六芒星的黑色越来越盛，简直给人一种黑夜即将降临的恐惧感，终于，在漆黑光芒闪耀后，六芒星中的十一人全部消失。
曲云霄脱下自己身上的红袍扔在地上，没有士兵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半空中的卫家主身上。
缓缓地，他从地上捡起教皇失手掉下的通讯器，通讯器连向所有军官的公共频道，在此之前，明面上，他们的总指挥官是卫家主，其实，所有部队的调动都是教皇一手安排。
卫家不是没人反对这场战争。
但卫家主被教皇控制后，卫家主一意孤行，长老团的人甚至都被教皇拿来献祭了士兵，卫温杰至今还在坐冷板凳，大长老死后，卫速带着大长老一脉学卫樊离脱离了卫家，此后，无人再有反对言论。
这些消息，都是身为教皇心腹的他，从教皇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来的。
之前曲云霄有多敬佩教皇足智多谋，现在的他就有多快意，教皇费尽心思，成了他曲云霄的嫁衣！
世家，战争，权势，力量……
曲云霄跟众人用一样的姿势，抬头望着半空中已经完成仪式，完全变了摸样的卫家主，举起通讯器，学着教皇的口吻，下达了最后一道指令。
“全面进攻。”
说完，他走到刚刚教皇的位置，披上脚下属于教皇的黄白长袍，戴上教皇才有资格佩戴的吊坠，换上与教皇相同的慈祥表情，逆着人流，走向旁边教皇来时坐着的那辆军车，迎着司机惊恐的眼神，他淡淡道。
“开车，回营地。”
第168章
战场上的局势变换就在一瞬间。
在众人的思绪被半空中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卫家主拉扯住时, 下方的卫家士兵已经开始了全面进攻。
一眼望不到头的敌人连绵不绝地冲上来，不断有无人机从后方升起，冲进人群中自爆, 此时众人才有了主力部队“王见王”的笃定，变异了的卫家主都在天上了，生死胜负都在这一战！
当最后一条防线即将被冲开, 带着部队前来支援的林曼彤和顾晋也赶了过来, 众人越过修正的伤兵, 不顾一切冲锋陷阵, 到了这一步，没有人在关心自己的生死，也没有精力管别人的生死。
他们脑子里只有长官最后的大吼, “他妈的, 不要抬头看听到没有！千万不要看！”
天上那东西不对劲，哪怕长官不喊出来, 下面的士兵们心里多少也有点懂得，在此之前，他们见到这东西也就是在极乐教会的人身上，哪里像现在这样，只要对着天上那个黑团子盯着超过五秒钟, 脑子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甚至还有不少人因为看久了, 自己都不知道身|体什么时候走过去的，但凡碰到那东西的触手, 人就跟吸干了似的。
也幸好他们的意志力要比普通人强不少, 尽管如此, 那也有不少人没醒过来，最后没办法了, 醒过来的士兵不管不顾对着身边的人抽嘴巴子。
一时间，不少啪啪的声音隐在炮火中响起。
“醒醒！给老子回神了听到没？！”
“擦，麻子你用这么大力气，故意的是吧？我脸都肿了！”
“瞎说什么？老子那是担心你！”
“担心我？你不怕是想一巴掌拍死我吧！你站住，让我扇回来！”
“够了，老子心疼你还不行！”
一群人插科打诨间，低着头压着眉朝前冲，既然不能抬头看天上的那个变异东西，那他们就对着下面这些卫家士兵去，一换一不亏，一换二赚了！
当半空中的卫家主浑身都被诡异的黑色符文缠绕住时，封勋毫不犹豫回复了联络器里点开的那封短信。
“我同意。”
对面很快传来回复：“封勋将军，只有你同意，可不行。”
话里话外都是薪火那股独特的风格，哪怕封勋没怎么跟外面的组织打过交道，这个时候也想叹气。
他干脆向对面发起了视频请求，对面接通后，指挥台上亮起的却不是卫樊离的脸，而是抱着手臂的牧小满。
封勋不想拖沓，战场上被黑色符文包裹的卫家主已经有了动作，此时正是封修为首的进化者们在阻拦那东西前进，可对面也有自己的进化者小队，在傀儡师的带领下，几句话的时间，世家上百名普通士兵接连殒命。
“牧首领。”封勋的措辞十分严谨。
之前他们的请求被卫樊离以她不是薪火当家人拒绝，在他们的追问下，才知道，哪怕卫樊离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却早已决定将薪火交给自己唯一的徒弟。
“我现在是三家前线部队最高指挥官，你的提议我已经跟三位家主商议过了，三位家主授意，这件事由我全权代理，现在，我代表封、林、顾三家，同意你的提议。”
“此战后，卫家与常家将不复存在，后续这项提议会经由联邦会议生效。”
指挥台的屏幕上虽然只能看到牧小满的脸，实则在她身后，不仅所有薪火的人做好了准备，连天意组织的人也来了不少。
这些人并不是牧小满请来的，而是游聿明自己带来的。
天意很清楚，薪火组织只要有卫樊离和牧小满在，就永远不会倒下，此后若是牧小满也找到了徒弟，起码百年内，薪火绝不会出现大变故，但他们天意不一样，游回还太年轻，组织里人实力良莠不齐。
他们倒是想跟薪火一样，成为正经的官方组织，但他们天意没有一个实力可与神明相匹敌的人，就算是游聿明，也不过半步S级，比起现在的卫樊离，还差得远，他们远没有能够拿上牌桌的筹码。
所以游聿明要为组织早做打算，前来帮一把薪火，算是他算好的一步棋。
对方也许不缺他们这些人，但上战场这件事，谁都知道，人越多越好，他们来结个人情，对方也不会拒绝，连游回心里都明白，他们就是来卖个好，看准了这对师徒不会拒绝，也不会在日后不认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