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摇了摇头:“贫僧确实看不见。”
阿沅登时勃然大怒:“那你诓我呢?方才还说在哪见过我!”
僧人寻声望向阿沅:“贫僧确实看不见,不过,贫僧听得见。”
阿沅一顿,被那双浅淡的沉静的眸子一望,忽然就像哑了火的炮仗,没了气。
甚至连声音也不自觉的降低:“你……什么意思?”
年轻的僧人望着她,月光下,一双浅灰色的眸子犹如剔透的冰晶:“贫僧虽目不能视物,但只要贫僧听过一次的声音,贫僧就不会忘记。施主,贫僧见过你。不,应该说贫僧记得你的声音。”
阿沅一怔。
年轻的僧人虚无的双眸牢牢盯住她的,笃定的又重复了一遍:“施主,或许你不记得了,我们的确见过面,我记得你。”
——
阿沅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大牢的。
她只记得自和妖僧分别后,她脑海反反复复回响着他的声音:“施主,或许你不记得了,我们的确见过面,我记得你。”
“我们的确见过面。”
“我记得你。”
“记得你……”
就像魔咒一样,一直盘旋在脑海里。
阿沅可以确定的是,自她有记忆以来,她绝对绝对没有见过妖僧,开玩笑,那么俊的一张脸,她若见过是绝对不可能忘的!
她确定的是,她只有在里正的记忆里见过他。可那就更说不通了。
妖僧为何说见过她?
他又不曾入里正的记忆……不对,里正的记忆根本就没有她,他们是因琯琯才有了联系,若是没有琯琯……
阿沅忽的怔住了。
脑海中某一根弦“啪”的一声,崩了。
难道说——
妖僧曾见过失忆前的她???
不、不会那么凑巧的……
可万一是真的呢?
他真的曾经见过她呢?
或许她还曾经向他打过招呼,或许她还调戏过他呢,没理由这么俊俏的和尚摆在面前不调戏的吧!?
又或许——
妖僧遇见她时,她还不是画皮鬼。
她可能是山野间撒欢的野丫头,可能是话本子里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也可能是某个绣房里的绣娘……
是了是了,只有这一种可能也只有这样才说的过去……
他们或许曾经真的遇见过!
一切一切的可能全汇聚在年轻的僧人一双浅淡的、如冰晶般剔透的双眸里。
这样的眼,会骗人吗?
阿沅有些茫茫然想着……会吗?
可是……为什么要骗她呢?
她一个修为约莫为没有的小妖又有什么好骗的?
……就算骗了又如何?!
不管怎样,这是她离自己虚无缥缈的身世最近的一刻!
也就是说,妖僧是目前唯一一个有可能知晓她身世的人!!!
“砰”的一声,举座哗然。
阿沅恍如大梦初醒,一双双眸子全凝在她身上。
沈琮、薛时雨、空师父、小女孩,甚至还有半瞎李、小道士。
乃至身侧的书生。
沈易挑着眉看她:“终于醒了?”
这是一桌桌宴席,而主坐上尚空无一人。
沈琮看了一眼沈易后才看向阿沅,笑道:“阿沅姑娘,可是这宴席不合胃口?”
阿沅这才发现自己的桌面上一排各式各样的香烛,有的雕只龙,有的雕只凤的。甚至连喜烛也有。
阿沅:“……”
沈易轻轻扯了扯她的小指:“乖,既然醒了就吃点东西,该饿了。”
阿沅抽开了自己的手,毫不犹豫离开宴席。
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现在、立刻、马上、必须见到妖僧!
只要一想到妖僧可能知晓她的身世,她浑身似乎都着了。
尤其是胸口那处,滚烫如藏了一把火。
她要找他事无巨细的好好问清楚,她要……
阿沅猝然停住了脚步。
可他是琯琯的仇人啊。
她要替琯琯报仇的。
那就……问清楚了再让这妖僧谢罪吧!
琯琯不会怪她的!
嗯!不会的!
阿沅只略略思考了一瞬就撒开腿奔了出去!
然而才没跑几步,忽然撞进一片坚硬的胸膛里,一瞬间凛冽的气息顷刻将阿沅围绕了起来。
阿沅不受控的狠狠打了个喷嚏,这才发现,她好死不死、怎么就撞到了季陵了!
阿沅揉着生疼的鼻尖,低叫了一声。
季陵只抬眉扫了她一眼,阿沅登时遍体生寒,生生冻在原地。
一声熟悉的轻嗤,阿沅双睫没出息的颤了一下,悄摸看去,仍是一双欠揍的、浓黑的桃花眼。
见没有诡异的红雾,阿沅不自觉松了口气。
她听到身后薛时雨唤道:“阿陵,就等你了!”
“借过。”
季陵看也未看她一眼,长腿一迈就从阿沅身前走了过去。
阿沅狠狠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觉得莫名有一丝怅然若失。她摇了摇头,甩掉这莫名其妙的感觉,想什么呢,她还有正事要做呢!
阿沅正要化作一缕青烟飘去时,忽然后衣领就被人揪了起来。
阿沅:“???”
季陵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揪着她的后衣领长腿一迈,落座于早已为他安排好的宴席之上,而阿沅被他拎到了身侧,季陵猛地一拍桌,阿沅猛不丁一惊就这么坐了下来。
再抬头时,沈易就站在她前方三步的距离,凤眸一片漆黑。
季陵抓着她的一只腕子扣在桌上,对着沈易扯唇道:“她跟我坐。”
作者有话说:
明后两天会早点更新,大家明天见啦!
这里放一个接档文预收,求预收嗷!
文名:《我在全员恶人文里普度众生》
乔燃穿书了。
穿到一本披着仙侠外衣的古早替身虐文里。
剧情两个字可以概括:狗血。
男一,道貌岸然斯文败类师尊,为了白月光剜了女主心头血。啧,渣男。
男二,人模狗样黑心莲大师兄,为了白月光取了女主双眼。呸,渣男。
男三,扮猪吃虎心狠手辣千年老妖,为了白月光毁了女主金丹又折了女主灵根。tui,渣男。
男四,人前清心寡欲人后真香盛世白莲佛子,他倒没怎么虐身,只不过是得到了女主的心又抛弃了而已。
幸运的是,乔燃没有穿成倒霉催的二师姐女主,而是痴傻的炮灰六师妹。
乔燃本来做好了混吃等死、装疯卖傻过日子的准备,直到看到了二师姐——
二师姐贴贴~~~
仙女这么可爱,渣男都给我滚啊啊啊啊!
乔燃:守护全世界最好的二师姐!
直到某一天,乔燃发现了二师姐的秘密。
二师姐是个……带把的。
···
二师姐:燃燃,不是要贴贴吗?
乔燃:你走!走远点!把二师姐还给我呜呜呜!
二师姐小心翼翼:二师姐没有,二师哥可以吗?
(PS:怕误会特此解释,全文没有任何耽/美情节,全文男性都是笔直笔直的!)
家人们,喜欢记得收藏呀!
第32章 32 ◇
◎“就这么怕我跑走呀?”◎
季陵大手扣住阿沅的腕子, 犹如铁钳般桎梏于案桌之上。
阿沅挣了挣,没挣动,咬牙死死瞪着上方季陵因瘦削显得异常冷酷的侧脸。
在他面前三丈之外, 书生面容苍白, 看到阿沅的动作,眉间一蹙, 凤眸泠泠的看着他:“她不舒服。”
季陵没说话, 依旧扣住阿沅的腕子, 甚至另一手置若罔闻般拿起案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
书生就是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了,向来挂着浅笑的俊脸只剩清冷, 温润的嗓音也冻结成冰:“放开她。”
季陵兀自饮下一口, 放下茶盏, 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杯沿,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声音中全是讥讽:“我不放你要如何?”
沈易凤眸倏然幽深, 正要上前,两道声音同时横插了进来:
“阿陵!”
“诶,都是自家人!”
沈琮和薛时雨互相对视了一眼, 沈琮冲薛时雨无声地笑了笑,意思是:交给他。
薛时雨顿了一下, 微微退后, 紧锁的眉间依然没有放松。
沈琮大步上前, 走到季陵和沈易中间,朗笑道:“你们……之前应该已经见过面了吧?嗯……看来, 是有些误会。”
沈琮先对沈易道:“薛姑娘你已经见过了, 这是薛姑娘的义弟季陵, 年纪小, 有些冲动,却是个难得的天赋异禀的除妖师。别看他年纪小,很可靠的。”
书生眸色淡淡,闻言只略略点了点头,双眸并未放在季陵身上,而是望着几乎被季陵纳入怀里的阿沅。
凤眸深深,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
沈琮又接着看向季陵:“这是沈易,你和时雨没见过,是我…一远房……”
季陵仰头又灌下一杯茶,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案桌上:“没兴趣。”
那一下,吓得阿沅一颤,季陵往下瞥了一眼,嗤笑了一声。
还是个胆小鬼,胆子这么小也不知之前是怎么抵抗住……
“季陵,我会跟你拼命的。”
毫无预兆的,那双明明怕得要死又无畏的琥珀色瞳眸再一次闪现在他面前,季陵一僵,下颚绷得紧紧的。
但手仍然没有放开。
甚至,钳住阿沅的力道更重了。
阿沅:“……”
阿沅倒吸一口气……气死了!!!!
薛时雨警告的瞪了一眼季陵,对沈易道:“抱歉,舍弟顽劣……”
即便有沈琮中间打圆场,气氛依旧没有缓和。沈易摇了摇头,见阿沅面容有些白,被季陵攥住的手,脆弱、易折,已然泛红,再也忍耐不住,却见阿沅对他挤了挤眉,又挤了挤眼。
沈易:“……”
阿沅在最初的惊吓之后很快镇定下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最好不要触季陵这厮的霉头,尤其在他明显已经很生气的情况下。
其实季陵阴沉是阴沉了点,向来内敛,像这样情绪外露是极少极少发生的。
除了薛时雨,他其实很少会为别的事情动火。
阿沅狐疑的打量着季陵,是跟……
大叔说的“走火入魔”有关么?
总之这个情况下,书生就别赶上趟了。
虽然阿沅是很感动的啦,但他那点花拳绣腿在季陵面前真的不够看的。
阿沅能抗住季陵的威压一次,可抗不住第二次。她也清楚自己的斤两,况且……她真的抗住了季陵的威压了吗?
不一定。
虽然她很想装作不知道,但离季陵最近的她不得不承认,这厮放水了。
可问题是,为什么放水?
她跟在这厮身后跑了三年,这厮从来下死手,从未见过他放过水。哪怕跟薛时雨,跟心上人比划比划,也跟木头似的,不把如此明艳的女子打趴下去不肯罢休。
“放水”这种事可以发生在任何人身上,唯独不可能发生在季陵身上。
别看他手段毒辣,在某些方面是很单纯的。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打不过就是死了也正常。
“放水”于他来说是很没必要且多余的事。
只有懦弱、无能的人才会这么做。
由此……他更没有理由对她放水了。
虽然阿沅只跟了季陵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三年足够一个少年长成一个青年,不敢说完全了解他,却也知道再怎么变,一个人的秉性是变不了的。
季陵这厮哪怕现在沉稳许多,但仍然就跟三年前阿沅初见他时一样——
这个人的血是冷的。
他可以冷眼看她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求他放过她求他给她一条生路,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是阿沅为了求季陵放过琯琯,再次跪在他面前。那次他也是冷眼看着她,甚至表现的极为不理解:“你为了一只妖跪我?”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也是妖啊?
或许在他眼里,妖就是妖,是个比蝼蚁还要低贱的生物。
在仇视妖这方面,季陵尤其的坦诚。比某些满手血腥却口口声声“除魔卫道,不得已而为之”的人好得多。
人妖本就殊途,阿沅不会奢望每个除妖师就跟大叔一样把妖当人看,但他有没有想过,某些鬼怪,就像她,在变成画皮鬼之前也是人啊。
季陵没有想过,或者不屑去想。
他的世界,除了赢就是输,除了生就是死。永远是黑与白之间,唯一的例外就是薛时雨吧。
阿沅时常想,那些口口声声除魔卫道的人真是为了除魔卫道还是为了看弱小如她这样的小妖跪在他们身前一遍又一遍的哀求呢?
很长一段时间阿沅以为季陵就是这样的人,他热爱杀戮,更热爱跪在他面前的那一双双恐惧的眼睛。
即便他不承认。
但是之前发生的事,她又迟疑了。
明明他可以轻易的让她第三次跪在他面前,像她这样的小妖三翻四次忤逆他不该气得要死吗?尤其在她当时说了那样近乎挑衅的话。
“季陵,我会跟你拼命的。”
或许在那厮耳里听起来更像个笑话吧。
但最后一刻,他还是放过了她。
……为什么?
不为其他的,阿沅当然不会以为自己比薛时雨的分量还重,她是真的很好奇季陵在那一刻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原来以为自己还是很了解这厮的,毕竟在那未来的幻境里,他与她纠缠了半生,她在一旁看着,好像也随着幻境里的“他们”过了半生。她敢肯定,薛时雨都没她了解季陵了解的多。
可现在,她也看不懂季陵了。
至于为了她翻遍整个鬼市还大刑审问半瞎李?
至于么???
阿沅可没那么大脸。
哎呦,不能想,越想越好奇了。
况且这是她自己的事,她不想把书生牵进来。
书生已经因为她受了很多伤了,再被季陵揍一顿,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的。
阿沅冲书生挤眉弄眼的,沈琮和薛时雨都看明白了,就他还杵在那儿!跟大傻子似的!
见书生没反应,阿沅瞪了他一眼,无声的对他说:“别捣乱!”
沈易俊容微霜,下颚绷得紧紧的,何尝不明白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