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怜听得满心尴尬,低着头只轻轻道:“这是应该的,本就是孙女惹的祸,自是一人做事一人担。”
“担什么担啊……这是天灾人祸,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你一个姑娘家能左右时局?怜儿就别自责了,左右祖母替你看了好亲事,汝阳侯府是贵妃的外家,你若嫁过去了,成了贵妃的外甥媳妇,皇帝看在贵妃的面子上,也应该不会再计较了。”
虞怜通过这几日的相亲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现代人在古代找符合心意的夫婿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寒门尚且如此,何况高门大户?
那汝阳侯府虽不知什么原因愿意同她结亲,但想也知道,对方哪怕没有小妾也有通房,这些贵族子弟一身的女人毛病,少有例外。
她当场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跟祖母说回去跟爹娘商量下,老太太还挺着急,说:“让你爹娘快点拿主意,早早定下为好。这婚事本就仓促,还有许多礼节流程要走,拖久了怕有变故。”
虞怜点点头,跟祖母告辞后,去找亲娘。
虞娘听了之后,还挺开心的,虽然老爷说嫁给寒门子弟更是无忧,但她始终觉得自己的女儿是国公府千金,很不舍她落得嫁给破落户或寒门的境地,只要想想将来为了一文钱发愁,她就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现下听说婆母为女儿相看了汝阳侯府的嫡幼子,她当场就高兴起来。
作者有话说:
忘了定时间……节奏比较慢,前面铺垫多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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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去处
◎不破不立!◎
虞怜一看她这反应,心里就凉了半截。
不免问道:“娘您也觉得这门婚事好?”
虞娘看了女儿一眼,理所当然道:“这有什么不好?你如今身份这样敏感,全京城上下找不到几家敢要你当媳妇的权贵,寒门娘也真看不上,门不当户不对你嫁过去就是受苦的命,你爹只知道要低调,要保平安,殊不知若是日子过得苦闷,还不如死了算了。你从小富贵窝里长大,养得一身细皮嫩肉,若真嫁给了寒门跟随人家到穷乡僻壤当个县令夫人,只怕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再吹得一身糙皮,看你受不受得住。”
虞怜:“……但是那汝阳侯府的嫡幼子若有通房小妾……”
妇人惊讶看女儿:“哪个权贵家的男人没有通房小妾的?只要在你进门前没生下庶长子便算不得出格,何况你如今这样的情况,听娘一句劝,顾不得这么多了,再挑拣下去,别说找到好夫婿,娘都担心上面处理完东元侯府的事,想起你来,把你一块处置了,那可如何是好?”
“娘是说万一……万一连累府里,那咱们三房一家便在府里留不得了,若是被赶出去,你爹一个六品小官,能在这天子脚下庇佑全家?到时你的婚事只怕更难找,你弟弟还小,你也得为他考虑两分,娘想着你嫁得好,你弟弟快点长大,争取在你祖母……前能依靠国公府的名头,挣个好前程,娘也就什么都不求了。”
看女儿还是没听进去,虞娘又说道:“时下女子都是如此,再没有例外的,连你爹这样自律不贪色的男人都有两房小妾,三个庶子庶女,何况其他权贵子弟?”
虞怜沉默好一会儿,方试探问:“娘,你说若我不满意那汝阳侯府嫡幼子,不嫁过去,祖母会如何?”
她娘有些惊讶,“你真不嫁?真看不上?”
“娘您先别管我嫁不嫁,我只打个比方,您先说说以您对祖母的了解她会如何?”
当娘的还就认真想了想,“你祖母别看现在是个软和慈和的老人,实则当年你祖父在边关镇守打仗,她便是跟在你祖父身边,也是上过战场,见识过大场面的,什么人肉血腥,刀光剑影,在她那都不是事儿……”
“娘,您说这些干什么?”
“傻孩子,这些是告诉你,你别看你祖母慈祥,她心硬,轻易不会动摇心软,谁危害到国公府的安全谁就是她的敌人,哪怕你是她孙女,如今她愿意给你相看这么好的亲事,是好事,你若嫁了她高高兴兴给你添妆,你若不嫁,恐怕也由不得你……”
说着这些虞娘叹了口气,只觉得无奈。
“你爹是个孝子,性格刚直,且听老太太的话,你祖母若是铁了心将你嫁给谁,只要不是坏人家,你爹应该不会拒绝。”
“怜儿啊,娘劝你一句,凡事莫倔,咱们做女人的没那么大能量,在家只能听老祖宗的话,听男人的话,若是不听,不但会同他们翻脸落不着好,将来还不好收场。”
“如果无论如何都必须嫁,与其被人绑着去,不如心甘情愿去,全家皆大欢喜,你也能讨个号,得到更多嫁妆。”
这通话下来,虞怜心里就明白了,其一她祖母跟她说这婚事,不是商量的意思,是直接通知,甚至于她觉得,前头留了那几日让两位伯娘和她爹相看,并非真让他们看,而是知道以两位伯娘的性格不会真给她找什么好亲事,她爹又一心想着低调能保命,也只敢找寒门子弟,如此一对比,汝阳侯府嫡幼子就在众多歪瓜裂枣中脱颖而出,成为那个绿油油鲜亮漂亮的好瓜。
老太太自己心里恐怕早就打定主意要跟汝阳侯府结亲……虞怜想到这里心里一阵发麻。
再其二,这家里,她的婚事其实是老太太和她爹说了算,她和她娘都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她爹又是大孝子,还是靠府里庇佑的三子,几乎也全听老太太的,所以算起来,还是老太太说了算。
虞怜愈发清楚一点,这家她待不下去了。
要么被迫嫁人,要么连累爹娘被扫地出门。
和她娘说了会儿话,她再次叫丫鬟去打听打听汝阳侯府嫡幼子是个什么人,品行操守如何,有没有小妾通房。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
小丫鬟奇异地看了小姐一眼,都没去打听,直接就说:“小姐,那汝阳侯府自从新皇登基,他们家长女被封为贵妃之后,就水涨船高,满京城谁不知道这家?”
“他们家嫡幼子人称小霸王,极受贵妃娘娘的疼爱,这个月来听说陆续收到不少宫里的赏赐,就是人贪玩些,经常出入一些烟花场所。”
“这也算不得什么,他有些才华天赋,吟诗作对有两下子,奴婢听说前阵子出的京华诗集上面就有他做的两首诗,只不过……是给青楼姑娘做的,奴婢听人家念了两句,说什么君还妾不留……奴婢听着有些害臊。”
虞怜翻翻原主的记忆也知道,时下男子偏风流,上个青楼玩个姑娘并不算什么,还有风流才子睡一个花楼姑娘就为人家写一首诗题首词儿,外人也只道一句风流才子罢了。
这么看来,这个汝阳侯府嫡幼子,若是只风流骄纵的话,在祖母和其他人眼里,就不算什么大毛病。
这一天晚上,距离倒霉的前未婚夫砍头只剩两日。
趁着吃完晚饭好不容易见着亲爹一面,虞怜说起老太太的决定,虞三郎蹙着眉头仔细想,“不算最佳选择,为父仍觉得为你相看寒门子弟最是妥当。”
“若是高攀,若是还留在京城里,将来变故多,你嫁进贵妃外家,将来少不得参加宫宴,可能还会见着贵妃娘娘,再不幸遇上皇上,被他问起……只怕会有意外。”
然而,她爹这个大孝子说过的话跟放屁差不多,头天晚上还一脸不赞成,第二天被老太太叫过去说了会儿话,出来就让虞怜做好准备待嫁。
虞怜:“……”
老太太还下了通牒,说过两日就让汝阳侯府差媒人上门提前,再交换两家庚帖,走完六礼就能成亲,顶好是赶在年前嫁过去。
一旦走完交换庚帖走完六礼,就没有什么退路了,虞怜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她若悔亲一没立场,二为不孝,还要再凭白给国公府惹上汝阳侯府这个大麻烦。
她要逃出这个嫁人的坑,还要解决如今的处境,必须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而且,她时间不多了!
真正让虞怜下定决心一定要逃开的是,第二日京城有一桩大丑闻,长公主的驸马在外面养了一房外室,那外室跟人勾勾搭搭传开了,闹得长公主府面子全无。
这事是听虞娘当八卦在说的,说者无意听着有心,虞怜都不敢相信,长公主这样的身份权势也纵容驸马养外室???
她心里彻底下了决心,绝不嫁人,不嫁寒门也不嫁高门,她要给自己找个能立足之地,好好活下去。
离家出走?那是不可能的,若是生逢乱世,或许能趁乱逃走,找个穷乡僻壤蜗居,然而现在天下太平,去到哪里都有设关卡,有官兵检查身份文书,还得有银子有保镖,否则一个弱女子哪儿也去不成,她可能早上出了京城,晚上就被逮回来。
所以虞怜不能抛弃现在的身份做个黑户,不能逃走,不能连累无辜的爹娘幼弟,她必须离开得光明正大,若是能洗清之前原主的名声就再好不过了,在这走到哪儿都靠名声的时代,有好名声,做什么都事半功倍。
眼看着前未婚夫行刑日越来越近,虞怜越发紧张起来,她知道等那边人头落地,东元侯府的事就算告一段落,祖母就会立刻让汝阳侯府的人上门。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必须冷静,这种时候,一步错步步错,牵扯到下半辈子的生活,她绝不能妥协,也不能稀里糊涂任人摆布。
这一晚她坐在窗前,就着月光品着茶,脑海里分析着穿过来的种种,和剧情里的信息,想入神时不慎摔碎了杯盏,惊动了外间的小丫鬟。
小丫鬟忙问话。
虞怜怔了下,说:“无事,摔坏了个杯子,明日起来再收拾。”
月光借着窗户照在那堆碎片上,反射着灼人刺眼的光芒,虞怜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个想法。
不破不立!
世人眼中最不堪的地方,或许是她唯一的去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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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筹谋
◎她女儿明天就要嫁出去◎
想通了关窍,虞怜整个人松懈下来,困意便涌了上来,明天天亮还有好一场仗要打,她必须养好精神,想罢便直接上了床睡觉。
也没睡多久,第二日早早起来,洗漱过后,仍旧去老太太那边请安吃早点。
虞怜有事跟老太太说,恰好老太太也想留她说说婚事,在其他姐妹的死亡射线下,虞怜又一次被单独留下来。
老太太握着孙女的手慈爱笑笑说:“你爹昨日跟你说了?这些天你便安分些,在家里绣嫁衣,我听你阿娘说你女红不怎么拿手,趁着还在府中多学些,将来若是能偶尔为你夫君做上两件衣裳,想必他也高兴。”
“祖母看你这几日气色不太好,是睡不好觉?瞧瞧这漂亮脸蛋都没以前水润了……”
虞怜打断祖母的话,睁着眼睛认真看她:“祖母,有件事我没跟您说……这几日思来想去,心里还是放不下,想跟您说说,让您拿拿主意。”
老太太笑着说好,让她尽管说,都是亲祖孙有什么不好说的?
虞怜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看着祖母的眼睛,掷地有声说:“祖母,我心悦华极已久,这辈子只想嫁与他为妇,不想嫁别人!”
老太太简直不敢相信,她有一瞬间瞳孔放大了些,甚至怀疑自己老了耳朵出毛病了,听听她孙女在说什么???
“你欢喜谁?”
虞怜大声说:“祖母,我欢喜我未婚夫婿前东元侯世子华极!”
老太太气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虞怜赶紧给她拍背。
老太太指着她发颤:“……你在说什么胡话呢?!那边明日就要被押解刑场,人头落地,这世上再没有华极这个人,你现在告诉祖母你欢喜他,非他不嫁?你要嫁给一个死人???”
“这事不许再提也不许再说什么未婚夫婿的事,那不是你的未婚夫婿,你趁早给我忘了这事儿,跟姓华的一家离得远远的,若是再让祖母听见你提一个华字,祖母就把你软禁在家安分待嫁!省得你惹出麻烦!”
虞怜低头酝酿了下,想起前世看过的无数悲情电影电视剧,把自己代入了苦大仇深的苦情剧女主,眼泪说来就来。
再抬眸时,那双盈盈秋眸已含了泪水,显得愈加可怜弱小,惹人怜爱,她拉着祖母的手,边掉金豆豆边撒娇说:“祖母您先听我说说。”
“自两年前,您将这门婚事越过满府的姐妹指给我,孙女便欢喜无限,我不怕您笑话,在这之前心里已经对华极存了好感,他盛名满京城,不说我,就是其他权贵小姐对他好感也不低,我心里可欢喜了,有一回中元节和丫鬟偷偷溜上街,还看见他带着侍卫打马骑过,那一眼我便喜欢上他了,孙女想着,这是自己的未婚夫婿,便是多喜欢几分也没什么,就日日喜欢着,直至今日已情入骨髓,难以忘怀。”
“东元侯府出事后,我心里难受得厉害,但我忽然意识到若不能和华极撇开关系,以他们家的罪名和皇上的关系,只怕怜儿会连累祖母爹娘,甚至连累满府,所以孙女就忍着伤心难受,跑去牢里作践他,将他骂了一通。”
“原以为这样决裂,我便不会再想着他……您跟我提起婚事,让我嫁与他人,我方才惊觉自己心里放不下他,这几日一直没睡好,孙女心里难受不知如何是好。”
虞怜发现自己这具身体还真泪腺发达,她只是做个戏,开头掉两滴眼泪,谁知道越掉越多,这下也不用装了,她拿着帕子手忙脚乱地抹眼泪。
哭得一颤一颤的。
老太太心里觉得荒唐,但看孙女这番真情流露,她也没法再责骂她,只是叹气,“痴儿误事!痴儿误事啊!”
只是情深能当饭吃?
这满天下哪对夫妻是真因为情深结发为夫妻?谁家不是门当户对,媒妁之言?便是再有情,等成了亲,日子久了,男人纳了妾进门,再多感情也消耗殆尽。
如果不是想着孙女尚且明事理,有孝心,顾全大局,不惜牺牲自己名声,也要保全满府,她是真要下了狠手,将人软禁起来,不让她胡思乱想。
现下耐着性子跟她说理儿:“祖母不怕告诉你,让你尽早嫁人便是想让你早点摆脱东元侯世子前未婚妻这个名头,跟他们家撇清了干系!一是为了你好,二来咱们魏国公府也得罪不起圣上,你现在倒好,跑都来不及,你跟祖母说你就是欢喜他,就是非他不嫁?”
“明日华极就人头落地,你给我趁早断了这心思待在家里好生绣嫁衣!”
看孙女没反应,老太太气得戳戳她的额头,将她额头上的嫩皮肤都戳红了,虞怜低着头抽泣一声,说好。
老太太便放了心,只当小孩子家家心里不甘心,跑来祖母这边诉说心事,总归明日华极行刑,这世上再没有此人,孙女就算再欢喜他,再想嫁给他,也无济于事,她总不能真嫁给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