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难得哦,我以为你又要觉得我在显摆了。”
“嗯?”毛豆愣住,原来她这些年的感受,林晓筝一直看在心里,“你一直知道?”
“林月,我们一起长大的。”
毛豆沉默,几秒后,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我不是故意的,我……”
林晓筝蹲下身,拉开她的手:“好啦,都过去了,我都明白。但我今天是故意的哦。”
毛豆眼眶红红:“什么?”
“我故意让你知道我带了电脑呀,填报志愿结束前,都放在你家,用完了再去我奶奶家还给我。”林晓筝顿了顿,“我奶奶好久没见你,我的好朋友。”
毛豆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情感,她紧紧抱住半蹲在地上的林晓筝,放肆大哭起来。
林晓筝的蝴蝶裙拖在地上,裙边灰了一片。
她曾经认为,这是无法越过的一道坎,直到祝诀告诉她,你可以的啊,你是那么坦诚的人。
坦诚,你只需要和毛豆坦诚。
裙子脏了也没关系,站起来拍掉灰就好。
第63章 以我的名义
寒假最后一次快餐店聚会,人到得很齐。
只有林晓筝还在疯狂补作业,四人陪她一直到晚上,又在快餐店里吃了一顿。
岑檐吃不惯油炸食品,汉堡只吃面包皮和生菜。
方修时替他吃了里头剩下的鸡排,和岑檐相反,他只吃油炸食品。
“看来方全文也对你饮食把控很严啊。”
“也?”方修时吃掉林晓筝递来的她的那份鸡排。
“没什么。”祝诀笑笑,她想起黎语儿。
“后天就开学了,你们应该都上晚自习吧?”方修时问道,“下了晚自习都快十点了,你们坐不了公交车了吧?”
“我有自行车。”严冀埋头做题,应了一声。
“我家里人来接。”林晓筝正在分离第二份汉堡。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家就住在三中附近嘛。”方修时见祝诀要跟着回答,抢先道,“岑檐,你呢?”
一直没开口的岑檐发愣几秒:“我?我可能走回去吧。坐地铁还得绕路,不如直接走回去。”
“你开玩笑?坐公交车都要十多分钟,你走回去得多慢?”方修时惊讶,“这样吧,你家和我家顺路,以后你坐我家的车,到地儿了放你下来。”
“不用不用……”岑檐连连拒绝,“我跟我妈商量一下接我就行。”
岑檐提起要和徐阿姨商量,完全是敷衍方修时的语气,祝诀看着岑檐失神的眼睛,摇了摇头。
他不会说的。
开学之前,祝诀的爸爸妈妈回到本市,去岑檐家接她,祝诀妈妈拉着徐阿姨的手好一阵感谢。
“客气什么,生意还顺利吗?”
“……不太顺利,只拿了小单,没拿下大单。”
“不错啦,今年行情不是太好。”
祝诀正把没收拾完的日用品塞进自己的书包里,岑檐站在客厅里,和祝诀的爸爸妈妈寒暄。
“谢谢小檐的照顾,那阵子还麻烦你接电话。”
“不客气的,阿姨。”岑檐礼貌微笑。
祝诀背着书包坐上爸爸的车,到家附近时只有妈妈下了车。
“你和爸爸去商场,让爸爸给你挑个手机。”妈妈撂下这句话,拎着祝诀的书包便匆匆离开。
只剩祝诀和爸爸单独坐在车上,短暂的沉默后,爸爸先开口。
“小祝,最近很缺钱吗?”
“还好,高三要买的东西比较多,但也够用。”
“……”
“怎么突然问这个?”祝诀有点紧张。
“没有,就是在你房间看到补习班宣传单了。”
“那个啊,那个我下学期是打算上的。”
“嗯,买了手机,上补习班也方便联系。报班费我回去给你。”
“好。”
祝诀没有拒绝,虽说下学期都已计划好用做家教的钱报补习班,可她明白,一旦开始补习,会像无底洞般需要钱。
爸爸的白头发又多了些,祝诀想起小时候爸爸妈妈经常不在家,本市没有熟悉的亲戚常住,她一般去远房亲戚家住,偶尔会去徐稔家住。
那时候年纪太小,亲戚表面上热情,送走爸爸妈妈后对祝诀并不太上心,有一次接祝诀放学,等了一阵懒得再等,直接让门卫叔叔转告她,让她自行回家。
祝诀独自在黑夜里前行,哆哆嗦嗦到亲戚家时他们已经在吃晚饭,见祝诀回来,装作一副嘘寒问暖的模样。
远亲不如近邻,祝诀从那时候就明白这句话。
大人陆续复工,孩子陆续上学,商场略微冷清。
祝诀本以为爸爸会给自己买部仅能打与接电话的手机,没想到他直接找营业员拿了触屏手机,还问起上网套餐的事。
“我看你……好像经常要用电脑,以后可以用手机。”
付完钱,祝诀摩挲着新手机。放在以前,爸爸妈妈绝对不会给她买这些影响学习的东西,可自从高二开始频繁去医院,爸爸妈妈的态度渐渐有所缓和。
“谢谢爸爸。”祝诀顿了几秒,“最近这段时间,让你和妈妈担心了。”
“嗯,没担心。”爸爸不善言辞,更不懂如何回应女儿的感谢。
坐车回家,祝诀按下徐阿姨的手机号码,却迟迟未点拨通图标。
以什么身份告诉徐阿姨呢?
祝诀总觉得这些日子,自己掺和了太多徐稔的家事。她把手机放进包里,歪着身子睡着。
开学第一天,也是上晚自习的第一天。有些同学下午下了课,只是去食堂吃饭,便又匆匆赶回班级。
“补习班那边,我妈已经帮你搞定了。”林晓筝买了一根烤肠,边走边说。
“谢谢阿姨了。”祝诀感激地说。
“小事儿,她和补习班那边的人很熟。”
“今天是高中第一次上晚自习,真神奇,初三下学期也上了晚自习,只隔了半年,我又要开始上了。”
“你这么一说,时间的确挺快的,我没有穿越,也觉得中间过去的时间,只不过一眨眼。”
林晓筝扔掉烤肠的竹签,二人混进上楼的人群里,慢慢走向班级。
严冀正趴在桌子上睡觉,随着班里同学进教室的声音缓慢抬头。祝诀想起刚下课时便没见他出去吃饭,有些担心。
“你不吃饭吗?”
“吃了。”说着,严冀从桌肚里拿出饭盒,起身要去水池冲洗,“喏,我自己带饭了。趁没上课我先去洗一下,冬天温度低,等到下晚自习就难洗了。”
严冀还没完全睡醒,冰凉的水流落到手背,才稍微好一些。他带了便携装的洗洁精,洗着洗着便失了神。
不知道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严冀和奶奶说过,自己要上晚自习,可现在,也不知道她忘了没有。
“汪婆婆去照顾奶奶了,别担心。”严冀刚回到位置上,祝诀小声地对他说。
“嗯。”
英语老师进班级,一句话不说,只埋头在黑板上抄写着寒假作业的答案,二十分钟过去,已经抄写了整整一黑板,而这仅仅是开始。
“这次寒假作业我没收上来,全凭你们自觉。不要以为不检查就没事了,能不能把握每一次机会查漏补缺,全靠你们自己。”季红清了清嗓子,带着茶杯坐下,“快点对答案,待会儿我还要写,就全擦了。”
在其他科目老师都选择分发纸质答案下去时,只有季红坚持自己手抄答案。满满一黑板的答案带给人无尽的压迫感,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慢慢来,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仿佛季红下一秒就会站起来把答案擦得干干净净。
“怎么样?”三轮答案公布后的自由讨论环节,严冀问道。
“还行,没预想得那么惨,但也有你们帮忙的缘故。”
“你还是比较擅长英语的,就算没学过,也能比其他科更快找到门路。”
祝诀看着眼前的一沓试卷,点点头:“或许吧,但高中和初中不一样我们省的总分少,稍微偏科,就能拉开很大差距。”
两节课结束,短暂的课间,同学们一齐涌向热水房,狭小的热水房里弥漫着咖啡的味道。
祝诀紧紧抱着杯子,走廊外的风吹到热水房门口,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今年冬天真漫长啊。
春天什么时候能到来?
“春季运动会你一个项目都没报?”徐稔很惊讶,她知道祝诀跳远还不错,腿长体轻的优势。
“嗯,不过班主任好像想让我参加4X100接力赛,那个项目一直缺人。”
“也不错啊,怎么不试试?”徐稔走累了,一屁股坐在三中步行街出口的花坛上。
“没什么心力。”祝诀也跟着坐下,“高三的我,穿越的事还有新进展吗?”
“除了之前和你说过的,暂时没了。”
“也就是说,得被日记本牵着鼻子走。”
“但是结局是已知的,就是她一定会穿越回来。”徐稔宽慰道,“只是时间不明确。”
“也是,就算她拥有前两年的记忆,也难在短时间内找出所有有可能的线索吧。”祝诀叹了一口气。
“你是因为这件事,才不想参加运动会的?”
“算是吧,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那就更要参加了呀。”徐稔站起来,拽着祝诀的胳膊,“要不你就答应班主任,报那个接力赛?运动运动,心情说不定会好一些。”
祝诀思考片刻,最终点点头:“也行。”
“今天我去你家吃饭吧。”徐稔挽着祝诀的手臂,“早听说阿姨想让我去吃饭了,就今晚吧!”
祝诀将徐稔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好啊,她肯定很高兴。”
刚开学的这几天晚自习,岑檐真的是走回家的。
“吹吹冷风还能醒醒脑子。”他是这样说的。
去精品店修项链的周日,老板比较忙,祝诀趁等待的空档问岑檐:“我们仨共同经历的事,还有其他吗?”
“好像没有了。”岑檐回应,“自从发现日记本的规律,我便仔细想过,也找得差不多了。”
“所以,修完项链,找到它背后想告诉我的事,我就会穿越回去吗?”
“很有可能,不过,徐稔为你准备的那箱试卷,我不知道算不算,我当时……也买了一部分放进去。”
“那肯定算吧。”祝诀有些激动,抓住岑檐的袖子。
“大概吧,只是怎么利用那箱试卷呢?”
“按以往的规律,我猜,是要开始做那些题?我还没开始做呢,我本想要作为冲刺练习,在高考前两个月开始做的。”
“也许吧,那现在,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做?”
“我再想想吧。”祝诀想起徐稔问她,为什么那么着急穿越回去,反正穿越回去,也不记得高三的一切了。
此刻的祝诀反而真的开始犹豫。
“嗯,先把项链这一关过去吧。”
祝诀点点头。老板终于腾出时间来,招呼祝诀把项链拿过去。
“半个小时来取,你们先在一边坐一下吧。”
岑檐在店里的自助售货机里买了两瓶饮料,坐到一边的休息区。
“对了,我把日记的事都告诉徐稔了,她高一没跟你说过日记的事?”祝诀接过饮料,突然想到。
“嗯,自从断联之后,她很少再跟我讲未来的事,时间越来越紧,她不想在关键时刻与你失去联系吧。”岑檐笑笑,“她当时没告诉我也好,否则我后面做的事,就跟带有目的性似的。”
“你是说药膏吗?”
“……嗯。”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除了药膏,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每每问起林晓筝,她都支支吾吾的。
“……”岑檐沉默,他看着祝诀的脸,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其它的事,我只能说,不会和日记本更新有关,因为都和徐稔无关。”
“没事,我只是想到了问,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高考结束后吧,高考结束后,我一定告诉你。”
项链修好后,岑檐带回家,还是放在他房间原来的位置。
晚上,祝诀和岑檐约在废弃小学的楼顶见面。
“项链放好了?”
“嗯。”
“她很珍惜这条项链。”祝诀低着头说,“否则不会出事的那天,还戴着它。”
“因为是你送的。”岑檐坐在祝诀身边,“以我的名义。”
“嗯?”
“高一刚搬到妈妈家里住,我一直在想,究竟要怎么做,我才能真正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呢?怎么知道妈妈和徐稔是真的接受我回家了呢?”冬夜寒风刺骨,岑檐缩了缩身子,“感谢你能想到隔空送她这条项链的主意,让我有机会以哥哥的身份,送她喜欢的东西。她买到项链的那天,特别高兴,我也跟着高兴。”
“你不用谢我,这个主意,是她自己想到的。”
“什么?”岑檐扭头看着祝诀。
“徐稔知道你搬到家里后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也一直想找机会,让你知道她一早就接受你这个哥哥了。”
岑檐又一阵沉默,良久,他抬头看天:“原来项链想让我们知道的,就是这件事。”
“这也是日记本记录的,想让我们知道的每一件事。”完完全全把握日记本意义的祝诀,微笑着说。
“嗯。”岑檐从过去的回忆中抽离出来,开玩笑地说,“你可以准备做那箱题了,开启下一关。”
“不。”祝诀持续微笑,“我总觉得,还没结束。”
第64章 三个伤员
一周过去,新学期的生活在一个个校门开放、学生涌出的瞬间被习惯。离第一次月考仅剩两个星期,所有人暗自勒紧裤腰带。
晚自习下课,祝诀想了想,还是走到岑檐身边。
“一起走吧。”
祝诀察觉到,每到晚自习下课,岑檐的情绪便低落几分。
“嗯?好,稍等我一下。”岑檐正精心挑选着物理试卷,没挑几份,怕祝诀等得急,干脆一股脑儿都塞进书包里。
“在为物理竞赛发愁吗?最近看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有一点,这几天做卷子都不太顺,马上就要去一中参加模拟考了。”
学校教学楼前方的广场空地上人不多,晚自习下课时间太晚,同学们一听见下课铃便火箭似的飞回家。林晓筝也是如此,她近期异常忙碌,艺考收官在即,每天在艺考机构、学校和家里三点一线。
二人缓慢地走着,广场上的暖黄灯光静静地洒在他们头顶,时间都被冷风吹得停滞不前。